明日方舟旧世记·Ⅱ人之子
ps:大量原创,勿看。
或许我该去死。
空气震爆开血液和蒸汽,我挡在身前的左臂,折叠防御的手肘处传来融化般的剧烈疼痛感,巨大的推力将我击飞,撞在柔软的立场屏障上。
双耳里的嗡鸣声越发明显,视线逐渐模糊,肺部的燎烧感向我传达体力不支的信号。
左手.....基本不能再发力了。
我忍着浑身的痛苦和无力感,勉强半跪着直起身,看向场中同样喘着粗气的健硕身姿。
“嗬.......啊.......”
他刚刚用于踢飞我的那一击由右腿使出,现在浑身上下不断散发着炽热的蒸汽,小腿处虬结的肌肉不停地颤动抽搐。
应该是局部强化之后的后遗症,短期内高强度使用肉体魔法让他的身体内部过载了,所以会有无法控制的蒸汽。
短暂的思考时,他已从收腿的侧身姿势向正常恢复。
不能再拖了,倘若继续打立回,输的必定是我。
接下来,只有一鼓作气。
我提起一口气,拼命压榨着身体的力量,向对手,冲锋。
四步距离,在第二步抬右手,同时左脚向后踏步,让全部的动能集中到右拳上,目标,下巴,上勾。
接下来是第三步,右手开始发动增幅魔法,我的肉体强度不算高,只能强化至足以打昏他,但也足够.....
不对。
近在两步的距离,我得以看清楚他嘴角勾起的弧度,还有,腾空翻起的左脚。
上当了!他甚至还有多余的以太发动魔法,这一脚甚至叠加了风系魔法加速,这家伙....在等着我近身!
这是一记舍身踢,一个苦痛途径一阶,几乎巅峰的内视使出的舍身踢。
至少叠了一层硬化和筋力,还有风系加速,倘若结结实实地击中,恐怕连脖颈连带胸腔都要裂开,搞不好等不到救治,我会死在竞技场上!
真是,有够刺激啊。
那么,要用那个了,再一次。
思维加速,启动。
仿佛离体的灵魂,我注视着时间停滞的竞技场。
升腾的白气,青与红的魔法,他高高腾起的左腿上流着我们二人的鲜血。
这些都能看清。
好似第三人称视角,我仔细地观察着场上的情况,尽可能抓住每一秒。
思维加速能持续30秒,但是我还需要留出部分以太用于后续。
首先,距离约一米,对方的攻击必然先命中我,看方向应该会落在我右侧的脖颈处,而我的右拳并未完全抬起,还有收力防御的可能。
但是不行,现在的身体状况,哪怕防御住,大概率会失去再战的能力,左手已经不能用了,右手必须用于进攻,而且必须要一击决胜,因为体力早已透支。
其次,对手的肉体强度高我太多,现在他正是左腿从后方抬起,挥动至身体侧面的状态。同时右脚向后蹬地,青色的风缠绕着小腿,恐怕,连后退闪避都不可能,他会向前突进过来。
冷静,我要冷静,既然无法回避,那就直面。
我现在的以太约莫足够发动一次全身加速,但是一次攻击无法造成有效伤害,这一击后,我不可能再有转机。
那么,开始吧,我的决胜。
思维同调。
视线瞬间回归肉体,无缝衔接上最后的——
身体,加速。
头脑中轰然炸开剧烈的鼓胀感,太阳穴仿佛要炸裂开来。
我向着无法抵御的对手,奋力踏步——
他的腿划过半空,荡开灼热的蒸汽,我的右手改变了方向,在加速的效果下竟是比他快上一分!
目标是,喉咙!
捏住喉结的一瞬间,我舍弃了思维同调,把全部的以太用于肉体加速。
双指骤然发力,戳入喉咙内部后,尽全身的力量转动腰部,向右后方转身的同时抬起左臂,再次挡在胸前。
既然不能用来攻击,那就用来防御。抱歉,左臂。
我不能......死在这里啊啊啊啊啊啊!
我的思维中断时,眼前是带着对手喉咙血肉的右手,还有,竞技场外好整以暇的“大人物们”。
他们穿着整洁的制服,抱着手中个人终端,兴致缺缺地坐着督战。
啊,或许我该去死。
————
我的名字是柯罗诺斯。一个类人。名字是联邦自动发配的。
类人并不是骂人的词,尽管在这个时代它仍然还有相当的贬义,这只类人生物的个体。商务等级里的一些从低到高分别为内人,下等人,上等人。
显然类人是最低的,象征着社会的拖累和垃圾。
我便属于这一群体。
我们培育于斯兰·罗利联邦国,旧约兰第27区,隶属军方产业的铸造车间。
自从有记忆开始,我便作为这里的一份子而生存,作为2201270012批次产出的未合格品,接受训练、参与考核或是努力在演习中获得更多的绩点.......反正作为一个未来式的军用有机体,我还算合格甚至优秀。
所有有机体都受到相当程度戒律魔法的约束。一切行为都处于监管下,肉体,大脑,但是精神除外。
或许精神这个词用的并不恰当,但我想说的是,并不是指常规的意识态。而是比那更本源,更内在的东西,也就是灵魂。
想来我也是个不折不扣的怪胎了。在那一次年终评比中,我击败了同届有力的竞争对手,在包括单兵、白刃战、指挥三科中取得第一。
这很好不是吗?
这得归功于我的灵魂映射魔法。一种特殊的意识调控法。
主观时缓。
大约两岁时,我的身体在催化中完全成熟。在经历了理论学习和素质的选拔后,进入第二学期为期13年的军事化改造。我的主观时缓也是在那时初次觉醒。显然逃不过车间的密切监控,但我保留了大部分功能,只展现了一种效果,思维加速。
不过并非我有意为之,而是在当时我确实只能做到这一点。我的映射魔法在后来才得到充分的开发和利用。
那么说回改造车间,在第一学期中的残次品会进入生存者基地或者从事矿脉开发,等所谓的低等行业。而在第二学期中,根据不同的阶段和能力测评,产品们会进入不同的渠道。可能去往福音途径当教士,去以太密网做监控者,或者是入军做个大头兵,反正不会有多少好去处。因为这里本来就是垃圾的处理厂,废料回收的改造地,不可能指望这里出什么绝世天才。
产品没有选择权和自主权,毕竟我们属于联邦的财产。而且改造完成时,人格地位也会从类人提高至下等人,不得不说这是个好消息。
在最终测测评中,成绩优异的我自然会有些特别的待遇,鉴于映射魔法的独特,我被调至北方军部32号集团军,职位尚且不知。但我想会比普通的产品好上许多。
十数年里我使用映射魔法的时候总会有些后遗症。幻听,幻视,耳鸣甚至精神暴走。不过这次恐怕是最严重的一回。
上浮
身体仿佛像天空坠落,精神被剥夺了,行动力唯有在不知何物的深邃中溶解。
“柯罗。”
不知多久,耳边响起朦胧的呼唤。就像是隔着水,隔着海洋,夹杂着气泡的声音。
“柯罗诺斯。
好像有光芒落在眼窝里。很温暖。
“零幺贰号!”
教官在喊我!
我一个机灵醒过来,弹射般坐起,本能反应地喊出“到”,却半响没有了下文。
我这才看清,眼前是一座极具复古感的图书馆。
而更让我惊讶的是,图书馆背后隐约起伏的,蔚蓝的海洋与天空。
我做梦了吗?
凉爽的海风夹杂着咸湿的气息,与女性不耐烦的嗓音混杂在一起,抚过我的耳边。
“看哪儿呢,柯罗!看这里。”
我低下头。看到了一位眉头微蹙,体态优雅,风情万种,毛发鲜红的......猫?
我一定是被那一脚把脑子踢坏了。我悲哀的想。
“你那是什么不可思议的眼神,快点起来。喊你喊得我口干舌燥。”
通体毛发火红,唯有那双耳朵处略带一点黑。红色的猫口中不断发出少女般的清脆声音,直直地叩在我发麻的心坎上。
这是什么情况?
我从地上站起来看看这只猫,看看海洋,又看面前。古朴的图书馆。上面的横牌写着三个字。
【塔西娅】
用的是还古雅拉文。我越发找不着头脑了。
难道这是什么?独特的教学奖励?
“先进去,坐下再说。”
红色的猫说道,然后前脚离地,像人那样用后脚走了几步又重新把前肢落回地面。
“.......”空气沉默了一瞬。
“看什么, 抱我进去。”
猫猫毫不显怯地看着我。
我小心翼翼地抱起她,毛发顺滑,温暖如火,用肩膀顶开图书馆的玻璃幕门时,上方响起的风铃声吓了我一跳。
猫儿轻轻咬了咬我搂住她的手指,是错觉吗?我不敢去细想。
图书馆的四壁都是玻璃幕墙,采光很好,我在窗边坐下。桌椅很干净,像是长期有人打扫一样,可是却没有看到任何魔法结构,甚至连以太密网都断掉了。
这怎么可能呢?
联邦境内真的存在这样一片不会以太网络覆盖的海域吗?
无论如何,这只猫不会是我能反抗的对象。
红色的猫儿灵巧地跳上书桌,对着我坐下来,表情郑重.......一只猫居然可以做出这种表情。我的精神都有些麻木了。
“首先,你是谁?我是指姓名和年龄。”她先开口了,这真是个奇怪的问题,她明明叫出我的名字来了。
“柯罗诺斯,15岁,现在属于联邦铸造车间的半成品,序列号是......”
“停停停停停,你还真实诚。”
“我不明白。”
“哼,别摆出那副卑躬屈膝,言听计从的样子。你仔细看看,这难道不是你日思夜想的幻觉吗?这里是潜意识海洋,不属于物质世界。”
说这话时,红色的猫舔了舔爪子上赤红的毛发,仿佛满不在乎般地哼了一声。
但这一番话却在我的脑中掀开了惊涛骇浪。
他她居然知道,我的幻觉是什么样?
我自己都很难记清。
我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周围,书架、盆景、光线、柜台,那些我熟知或是陌生的文字,还有窗外仿佛永不坠落的斜阳,以及那三个字。
【塔西娅】
好痛,我感觉脑子里仿佛有千万根针同时炸裂开一般,那是种类似汽车引擎超频的感觉,想要抓住什么却又无能为力。
不对劲。
我认识这三个字,但我不认识古雅拉文。
我的记忆好像出差错了。等等,幻觉,映射魔法,记忆......这过去的十三年的记忆,我到底是.........
尖锐的胀痛感中,我彻底的昏死了过去,头颅晃动时,夕阳的昏光,仿佛一潭池水。连带着我的大脑一起融化。
唔........
我好像又醒过来了。
我似乎是躺在什么丝织物上面,触感有些类似睡眠仓,但比那个要更舒服。
在睁开眼时,我的眼前却是一位神情淡漠的少女。
红发,紫瞳,挺翘的琼鼻,雪脂般的肌肤,还有头上那对曲折尖锐的黑色双角。
类人?通常来说,改造人,人造人、半机械人、兽化特征明显的人都属于类人。
我仿佛睡了很深的一觉,有很久都没有这么睡过了。通常来说,我们这类未成品每天只会有三个小时的睡眠时间,就算有多余的绩点,也不会考虑换取睡眠时间。
四肢百骸暖融融的,仿佛浸泡在阳光里,额间的疼痛感也不翼而飞,耳边好似有遥远的汽笛声回荡。
我撑起身体,少女好似松了一口气,她从床边的座椅上站起来,背部倚靠在简洁的纯白窗帘上,露出她身后,仿佛回旋膨胀的落日。
“你醒了?”
她喃喃道,秀气的眉毛刚有相继的趋势又松开,像是在确认什么事实。
她的声音正是刚才红色的猫的声音,这下真的可以确定了,肯定是个高位者。
“嗯。”
“头还痛吗?”
“不痛了。”
“有想起什么吗?”
“一些支离破碎的。看不清楚的画面。”
“呼.......你先休息一会儿吧。有什么问题待会儿慢慢问。”
“那个,您怎么称呼?”
“史尔特尔,你应该叫我苏尔特。”
“我了解了。”
“别这么说话。你应该更硬气一点。”
她皱了皱眉毛,嗔了我一眼。
她离开了,我的视线,一直追随着她头上的黑色双角,直到那鲜艳的倩影消失在门口。
她真漂亮,我没见过她,但我知道这种兽化特征——恶魔,或者说是高位者堕魔后才会有的特征,象征着不祥,邪恶与杀戮。
但那又能怎么样呢?
难道还有什么事物能够比联邦更加不详,更加邪恶,更加擅长杀戮吗?
“潜意识海洋.......”
我走到窗口,夕阳仿佛一个巨大的漩涡,搅动着海与天,破碎的黄昏,好似凌乱铺开的颜料,地平线纯乎不存在了。
我感到周身的一切,呼吸、律动、光影都向着那荡漾的黄昏流去,就像心的帆船驶入梦的港湾。
“苏尔特,苏尔特.......”
我轻声低语着红发少女的名字。
她也是类人吗?还是说她堕魔了呢。
我摸了摸头颅左侧露出的机械接口。在左耳后面,那是以太密网永远直连的“徽章”,虽然我更愿意叫它项圈。
可是伴随着心神触动,那片邦硬的机械结构逐渐淡化,消失了。
潜意识海洋由精神决定。这句话我学过,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在没有以太密网的这里,徽章便失去了运行的意义和意识的认可,自然就不能存在了。
既然如此,那么我猜在这里的经历不会影响现实中的肉体,但是此时此刻我的身体应该还是沉睡的。
我把手指放在窗台上,看似光滑的石板窗,透露出一股饱经风霜的磨砂感,夕阳如水,逐渐漫过我的胸膛。
闪回。
火焰、书籍、花束、黄昏。
这是我的梦。
纠缠我十数年的,幻梦。
但我想,还缺了点。
我看着那颓丧的斜阳,心脏汹涌地跳动着,仿佛想要诉说着什么。
但终究只有绵长的呼吸声。
我向房间外走去,手指轻轻拂过墙壁和门框,这些对我来说显得老式复古的设计风格,竟有一种别样的融洽和美感。
“苏尔特。”我出声道,却没有听见应声。
我看到她坐在走廊尽头的露台,侧着身子看向斜阳,那一头秀美的红发仿佛燃烧的火焰,与落日相连。
暮光越发昏沉,支离破碎的光线交织在走廊中。
荒诞的色彩,揉杂了一切黄昏该有的颜色,最终显现的却是光暗陆离的错位感。
这种错位感如何形容呢?就像是,我在走廊的这头,她在走廊的那头,而我们中间,是无限延伸的光与影。
她忽地转过头来,静静地微笑着,仿佛已经等了很久的样子。
“柯罗。”她轻声呼唤道。
那对闪耀的紫色的眸子,仿佛映照着斜阳,映照着,一切的终焉。
我的心仿佛一捧被融化在火焰里的沙子,痴痴的说不出话来。
我从未.......见过她。
真的吗?
我宁可我的记忆出了差错,也希望我的人生里再多一些她的存在。
尽管这是我们的初次见面。
我在他对面的藤椅上坐下,有些拘谨。
露台的桌上,点心台里放着些许甜点,茶杯里荡漾着红茶。
我注意到椅子有三副,杯具也有三副,却只有我们二人面前的杯子里有茶水。
“光看着我做什么?说话呀?”
苏尔特歪了歪头,穿的是宽大松垮的居家装,大一码的T恤,红白相间、半透明的外套,短促的热裤下露出洁白纤长的双腿,双足赤裸,随意地搭在木地板上,小巧圆润的脚指甲涂了红色的指甲油。
“我不知道该问什么,但是.......我们是第一次见吗?”
她的神情抽动了一瞬间。
“以你的角度来说是的。”
“那我以前做的梦是什么?”
“那不是你的梦。”
她端起红茶抿了一口,道:
“那是潜意识海洋落下的记忆碎片。”
“但是......”我还有些困惑。
“你想的没错,那些碎片来自这里,这家书舍。”
“书舍?”我下意识想到门外横牌上写的【塔西娅】。
“是啊,书舍的名字就叫塔西娅,或者说,tasia,寓意是复活、重生。”
“这是书店主人的名字吗?”
“.......是啊,她叫阿纳斯·塔西娅。”
“那她.......”
“她睡着了,要很久才会醒。”
“那你是?”
“我?”
苏尔特又笑了,瑰丽的紫色眸子在微眯的眼睛里熠熠生辉,几乎让我忘记了日落的昏暗。
“我是风雪的逆反,火焰的化身,北吉利亚之乱的始作俑者,在你们的悬赏榜上高高挂着呢。”
“我没学过这个。”
她抽了抽嘴角:“下次回来记得上网查查,我可不是什么善良的大好人。”
“唔.......”
她真好看。
“开玩笑的,我是这里的.......守护者,等着两个没良心的家伙回来。”
“额?”
“总而言之,你可以待在这里,看书,推演魔法,或者问我什么问题,那个房间也属于你。”
她带着挑逗性的口吻说道:
“这可是潜意识的海洋,“重生书舍”很欢迎你,当然,我也是,我们会有很长时间来适应彼此。”
“难道我回不去现实了吗?”
“只怕你不想回现实。”
我哑然失笑,确实,对于一个流水线上的产品而言,任何的自由和闲暇都是弥足珍贵的。
更不要说,这里是我的梦。
“这里和现实的时间流速呢?”我问道。
“这取决于你自己的主观意识。”
“等一下,这里的书都是些什么书?”我终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什么。
苏尔特挑了挑额前垂落的赤发,素手扶着侧脸道:
“当然是.......应有尽有。”
“包括魔法典籍吗?”
“包括啊,只是,时代可能会比较靠后。”
她眨了眨眼睛,卖了个关子:
“至于细节,你可以向这间书舍询问,前台的终端机能够解答你的大部分疑问,前提是你得说服她。”
人工智能吗?我以为我终于遇见我所熟知的事物了,但仅仅在15分钟21秒后,我就会知道,我错了。
但是,我想,我终于有了一个称得上归宿的地方。
也许.......吧。
这场聊天一直从黄昏持续到深夜,直到那皎洁的弯月高悬于夜空,海面荡起银白的波光,我终于有了活着的感觉。
此生仅有的,我真切的感觉到,我存活于世。
而那时的我仍然不知道,这一刻既是幸福的开始,也是苦难的开始。
【你好,苏尔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