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坝友邦社工︱携风雨一并奔赴山岗 ——松岗镇各村居家养老志愿服务
松岗这个地方我曾去过，所以当知晓此行的目的地在此时，我心下颇为得意，甚至在车上还能抽空高谈阔论，闲聊小时候曾被母亲逮去老电站，悄摸去那儿的田坝里偷玉米的憨事。可实际进了山沟之后，我才发现我一直是浮于表面的认识着这里的草木人事。
哈飘村、丹波村、蒲尔玛村、莫斯都村……
我不断默念这些陌生名字。
窄而细长的盘山路只容得一辆车经过，弯弯绕绕，像是要通往云端之上。沿路的枝桠俯身探头，用叶子拍打车身，张望着难以得见的新鲜来客。很长的时间里只有我们在这条路上缓慢的行进，直到见着山顶的人烟。
跟着村上的书记拾阶而上，站在高处远望时，云山雾隐，阴恻恻的天压得人喘不过气。
骤雨忽至。但老人们仍然陆续赶来活动室。我和同行的社工小伙伴便抓紧时间把慰问物资准备好，希望能在有限的时间里做好助医、助洁等项目。而朦胧的雨幕下有位婆婆脚步蹒跚的跨进院子，她把白色的化肥袋子拆成斗篷顶在头顶，一只手拄着拐杖，另一只手颤巍巍的倚着另一个细长的木棍，一步一顿。同行的德勒初和卓玛怕老婆婆爬楼梯腿脚不便，一个拿着物资，一个带着医疗器材就大跨步冲下楼去。
服务结束后老婆婆便起身离开。她并没有选择撑开我们新送的伞，而是像战士收刀入鞘一样把伞跨到背上，披着白袋子义无反顾地走进雨中，像是苍茫大海上勉强飘零的孤舟一叶，一不注意就有被风雨倾覆的危险。
泽哥带我追了上去，给老婆婆披了件保暖的披风，然后撑着伞想送她回家。
许是透过了我们，想到自己身在远方的孩子们了叭。婆婆的双眼蒙上一层白雾久久不散，眼眶湿润，混着雨水，趟过面颊上年岁日渐累积纵横深长的沟壑。
我帮她擦干眼泪。
她说家里面现在只有她一个人，孩子们都出远门去了。
她反复的指着前方，说家就在不远处。
认真而执拗。
我们撑开的雨伞只能遮挡一小见方的晴雨，却无法消解掉留守老人们因为独自一人的孤苦叹息。我且站在了她的身旁倾听老人埋藏心底的啜泣，心底却升发轰隆作响的雷鸣，就如铁锤砸在铁砧上，一下又一下。
心口闷得生疼。
她、他们或许都渴望被爱，渴望被关怀，渴望被陪伴。他们对至亲之人的盼望，远胜于我们送的这些附加的东西。毕竟无人在意的花朵或许能够独自美丽，可一颗无人看顾的心终究会坍塌。
之后去的村子带队的是村上的副书记，他告诉我们最后一位老人是村上年纪最大的，独身在家。山路难通，于是我们便下车，携物资徒步前往。笔直的水泥路被雨水冲刷的干干净净，门口的花儿长的繁盛，及腰高，橘色点缀着苍绿。门边还牵只杂毛小狗，见我们到来兴奋极了，扑到脚边直摇尾巴。
尚未谋面，我便觉得即将遇见的这位老人一定对生活满怀热爱。
当我们推门进去的时候，老人就坐在一楼，她穿着桃红色的马甲，头上还绑着彩绳，笑盈盈地捧着一把和她差不多大小的伞小心缝补。再细看，那把伞上的顶端沾了污渍，彩布已经泛白，缘边还有几处豁口，不知道年岁几何。
卓玛递过去的慰问物资中有一把伞，于是专门用藏语叮嘱道，那个坏的伞可以不用了，这个是新的。老人连连点头应道，哇，要的，谢谢啦。然后便咧开嘴笑起来，这时候老人脸上的褶皱都舒展开来，映着红扑扑的脸上，显得年轻极了。
回程路上，山路蜿蜒，风马旗迎风招展，草木花石山川都变得朦朦胧胧，摇曳在流动的雨水中，而我思绪翻涌。
我和张酱认识多年，她的圆脸总是带有欺骗性，轻易便能讨得长辈们的喜欢。软软的长相曾让泽哥反复感叹，乖，太乖了。可不知是不是咱俩过于相熟的缘故，面对我的时候张酱总是杠精附体，拳头攥的梆硬敲我脑门，像张牙舞爪的小兽。明明是这样一个让人头疼的暴力萝莉，在面对服务对象的时候却万分耐心。
在嘉绒藏区开展社会工作，张酱最大的困扰就是语言不通，于是她封我们为首席翻译官。在哈飘村的时候，有位老婆婆可喜欢她了，服务结束之后还一直牵着她的手，用藏语絮叨自己的近况。张酱就始终微微半蹲在婆婆身边，侧耳倾听，眼神清亮诚挚。遇到听不懂的就示意我帮忙解释。要离开的时候婆婆还轻轻拍了拍她，冲她微笑。
她曾跟我讲，友邦是她遇到的第一个阿坝本土社工机构，她希望自己能够在这里尽情践行所学。讲话时，眼角眉梢还带着少年特有的轻狂意气，能借三分胆，一腔热血，独往星河。
综上所述，她确是一个让我倍感安心的好姑娘。我与她聊过社工这份职业。我始终觉得和眼见的相比，语言太过苍白无力。而所眼见的苦难愈多，愈会发现自己能力微薄，有如蚍蜉撼树。我万分崇敬做社工的人们，却同时觉得坚持下去是最艰难的事情，如若没有一个坚挺的心脏，眼见的苦难会压的人发疯。
她说，幸而有同路者一并分担，才让这颗心吖，能获得些许依托。
当重新站回愈发拥挤的办公室时，当看到越来越多陌生的面孔时，当去过其他地方再回望此处时，我才恍然发觉自己已经离开友邦挺长日子了。我一直是一个文邹邹的人，过于矫情，匆匆来去。空有理想，实则，俗不可耐。而今细想我才发现友邦给我带来的归属感，让我敢于描摹那些曾以为没机会践行的心愿，并将我锤炼的比从前更加勇敢，同时也更加柔软。
幸而来过此处，遇见过值得同行的伙伴。
乐而无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