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晚饭】怀念一个冬天

下雪了。 嘉然半边脸裹在路灯照不到的阴影里，呼出一口热气和洋洋洒洒的雪花相融，消失在无边无际的夜空中。 她在等人。 路人为躲避这刺骨的寒风脚步匆匆，她不合时宜地站在路灯旁，长长的睫毛垂的很低，鼻尖被冷风吹的微微发红。 “然然？” 声音传入嘉然耳中，她抬起脚来将靴尖的雪花抖落，栗色的长发略显杂乱地摊在蓝色的围巾上，伸出手去，她拉住了女孩的衣角。 女孩的眼角有颗漂亮的泪痣，雪花落在她的睫毛上面，有不加掩饰的美丽。 “我们走吧，拉姐。”嘉然低低的说。 “不过是个普通的同学聚会……有必要吗……”贝拉看着嘉然隐藏在阴影里的脸庞，一时分辨不出她的情绪。 “下雪天吃火锅……想想就很幸福呢……”嘉然没有回答贝拉的话，只是将快要冻僵的手塞进了贝拉的手心里，带着贝拉向前走去。 CHAPTER 0 高中的同学聚会，嘉然被邀请而来，连同着贝拉一起。 说是同学聚会，实际上在座都是大她两级的学长学姐，只不过因为自己和他们过于熟悉又恰好身在枝江，所以才被一同邀请了过来。 嘉然左手边是贝拉，右手边坐着一个女孩，长长的双马尾在灯光的照射下发丝都在闪烁着淡淡的紫色，她客气的和旧友寒暄着，身旁坐着另一个白色长发的女孩。 嘉然不记得在场绝大多数人的名字与模样，只是挂着标准的笑容同他们周旋。 “小然漂亮了很多呀，肯定有很多人追吧？现在肯定找到对象了吧！” 推杯换盏间，有人问了这样一句。 嘉然大约是有些不胜酒力，本就有些恍惚的意识被酒精蒙上了一层薄纱，朦朦胧胧的话语传进耳中有些让她反应不过来，嘉然笑着摇摇头，刚想举杯应酬，但想抬起却被一左一右的两只手按住。 “我来吧，然然酒量不好。” 贝拉和向晚同时说。 她们对视了一眼，最终是向晚替然然挡了酒。 ………… “晚晚和乃琳还是这么般配呢！”待到话题从嘉然身上转移，她略略松了一口气。 “……” 人们笑谈的声音在嘉然耳边显得有些缥缈，看着眼前火锅氤氲的热气，回忆像锅中的牛肉丸一样沸腾起来，在人们看不到的地方，嘉然的声音囫囵不清，夹杂着些说不明白的情绪和委屈 “谢谢你……晚晚………” CHAPTER 1 那天见面的时候，也是这样一个雪天，只不过嘉然刚刚搬来这个小区。 她在单元门的门口遇到了向晚，那时的嘉然双手拉着一个大大的包裹带子，手掌的泛红不知道是冷风还是被重量拉扯的结果 她和向晚不一样，瘦弱的身体上套着单薄的衣服，双手的指尖通红，看上去随时都可能被呼啸的风声吹走。 嘉然看着向晚，在她心中这只不过是场普通的照面罢了。 “我来帮你吧。”但向晚却这样对她说，没等到嘉然反应过来就帮她搬起了放在脚边的行李。 向晚走到嘉然身边，二人眼神对视的瞬间，嘉然慌了，她擅长沉默寡言，不会也不知道怎么和别人打交道，更何况眼前女孩的眼睛漂亮到让她有些自惭形愧。 “你一个人吗？” 嘉然跟在向晚的身后，一步一步走的缓慢。 “是……” 向晚尝试着和她交谈，谈及到生活状况时，嘉然的声音格外细弱了。 因为家庭事故的变迁，嘉然独自一人生活了很久很久，直到现在也是。特殊的成长经历造就了嘉然内向的性格，她低着头一步一步走着，对空气中触手可及的尴尬气氛不知所措。 “看来我们还是邻居呢”向晚将行李放在地上，转头笑着对嘉然说。 “邻居？” “谁？” “我们吗？”嘉然的视线慌慌张张地在向晚和两扇房门之间来回跳跃，最后被向晚带着笑意的眼角捕捉住。 “我就在你对面住，有事可以随时过来找我。”向晚拍拍手，语气中有让人无法拒绝的好意。 “嗯……好，谢谢你。”嘉然双手叠在胸前，向她微微的鞠躬。 等目光再次落在向晚脸上的时候，嘉然发现向晚正盯着自己的手出神。 “你好……？”嘉然试探着，把向晚的注意力拉回 “哦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有些神游……”向晚轻轻的摇了摇头。 “有什么事记得来找我！” 告别时，嘉然看着向晚的身影隐在洋洋洒洒的雪幕中，自己将钥匙插入门锁缓缓转动，她用冰凉的手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热的脸颊，不知道为什么，刚才看到向晚眼睛的时候，自己有些说不上来的奇怪感觉。 “咔哒咔哒” 老旧的门锁像是害了慢性病一样发出些支支吾吾的声音，在脱落了漆皮的水泥墙上来回反弹，显得格外刺耳。 “砰” 钥匙上突如其来的脱力让嘉然的大脑懵了一瞬。 钥匙断在了门锁里，可能是因为钥匙有些发软，也有可能因为门锁太过老旧生了锈。 初来乍到，对枝江的陌生让嘉然看着外面的大雪感到了格外的无助。 “有办法补救吗……”嘉然手忙脚乱的用手指试图将卡在门锁里的断匙扣出来，奈何手指实在僵硬，最终只能作罢。 坐在楼梯的台阶上，嘉然裹了裹单薄的衣服，用长发围紧了自己的脖子，试图找到点温暖。 “有点冷呢……”看着楼道外的大雪，嘉然细细的回想了一下自己以往的经历，疲倦毫不客气的爬上了她的眉梢，她不作抵抗地闭上了眼睛，就这么凑凑合合的睡了起来。 “嘉然……嘉然！” 她是被吵醒的。 透过昏暗的楼道灯，嘉然看到向晚正站在自己面前，双手抓着自己的肩膀，脸庞隐藏在背后射来灯光的阴影里，双眼却熠熠生辉。 “你没事吧！？”向晚着急的说。 “啊？我？我没事啊……” 嘉然有点莫名其妙，她不知道向晚看起来这么着急。 自己明明只是睡了一觉。 嘉然站起来，但是因为睡眠带给她的失温让她打了一个寒颤。 “还说你没事！”向晚急忙把她的围巾摘下来给嘉然围上，又把自己穿着的厚衣服脱下来披在了嘉然身上。 这突如起来的好意让嘉然受宠若惊，她一时间和向晚衣物上散发的柠檬香皂的味道和温暖撞了个满怀。 “先跟我进屋！”向晚拉着嘉然的手，不由分说的就将她带了自己家。 屋内暖烘烘的空气将嘉然围绕住，她定定地站在门口，双眼紧张地眨着。 “我给你倒杯热饮吧？”向晚风风火火的在厨房翻找着什么，不一会就给嘉然端来了一杯热牛奶。 嘉然舔了舔嘴唇，没有伸出手来。 “你客气什么呢？”向晚一把抓起嘉然的手，将杯子塞给了她，温暖的玻璃杯将嘉然的手心捂热，她道了一声谢，低头小口啜饮起来。 “你怎么在楼梯上睡起来了？我以为你那啥了呢！”向晚蹙眉，语气有些严厉。 “啊……我的钥匙断在门锁里了，我有点累了所以就睡了一觉……”嘉然声音小小的，像是做错了事一样。 向晚叹了口气，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你在这里待着，我去给你叫开锁师傅。”说完向晚就起身出门，没等嘉然说一句话。 “唉？你的衣服！”看着向晚走开，嘉然第一次着急的大声说。 “你穿着吧！这么冷的天还穿这么薄，早晚会冻出病来的！”向晚双手插在衣兜里，顶着漆黑的夜色消失在嘉然的目光尽头。 看着向晚走开的方向，不知为何，嘉然想哭。 直到向晚叫来的开锁师傅帮嘉然打开了门锁，并重新配了钥匙之后，向晚才跟嘉然告别。 “其实也就一扇门的距离，你要是想来找我，随时都可以哦。” 躺在床上，嘉然回想起了向晚对她说的话，眼前她的模样在黑暗中格外清晰。 身旁搁着向晚最终硬塞给她的那件厚衣和围巾，嘉然伸手触摸了一下，仿佛上面还残余着向晚的温热。 嘉然笑了，她不知道为什么，心底萌发出了一种自己从未感受过的情绪，裹着厚厚的被子，嘉然带着笑入睡了。 窗外，雪花还在北风的呼啸声中飞舞，声音透过窗户的缝隙，张牙舞爪像是嘶吼，但却穿不透嘉然的梦。在梦里，她笑的很甜。 CHAPTER 2 “你在哪里上学？” 今年冬天，枝江的雪好像比去年多出很多，日子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流逝，嘉然在一次和向晚的不期而遇中问了这个问题。 “枝江一中。”向晚抬头看天 “嗯，我知道了。”嘉然说的认真。 “怎么突然问这个？”向晚有意无意的问。 “没什么……”嘉然低下头躲避向晚询问的眼神，只是脚下的步子在自己不经意间加快。 “那我也要考枝江一中。”嘉然心里想。 那年嘉然初三，向晚高二。 那个冬天，因为有了向晚，嘉然觉得格外温暖。 “我比你大，照顾你也是应该的吧。” 向晚常常这样对嘉然说。 说来也是，向晚常常会在放学后来嘉然的家里陪她一起写作业，有时也会给嘉然做饭，虽然向晚只会下面，但好歹也是聊胜于无，虽然不能保证向晚的厨艺好于嘉然，但至少看着嘉然可以吃饱，向晚自己也能感到稍稍的安心一些。 嘉然没有告诉她自己想要考和她同一所高中的愿望，说来也怪，明明认识还不到两个月，自己就好像已经格外依赖她了一样。 向晚也不知道，在嘉然书桌的抽屉里，藏着一截正在编织着的围巾，那是嘉然偷偷要给向晚的礼物。 因为自从向晚将她的那条围巾送给嘉然之后，她好像就没再戴过一条新围巾。 嘉然没有做过针线活，手指在穿针引线的时候显得有些笨拙，像刚开始下水的小鸭子一样。 少女的心事敏感多彩，嘉然将她们写进了厚厚的日记本，放在了抽屉最里面的夹层。 向晚早晨出门上学时，总是能和她一起并肩走一段路程，但在那条十字路口，二人却走向不同的方向。 嘉然时常会望向向晚那条路的尽头，想着有一天自己可以和她一起走去上学，放学也可以一起走回来。 是这样吧，嘉然这样想着。 很快，枝江的季节从冬天到了春天，又从春天到了夏天。 嘉然没有辜负自己的愿望，中考以优异的成绩被枝江一中录取，而那条围巾，嘉然在季节轮转的日子里也完成了编织。 她本打算在被录取那天就将这条围巾送给向晚，但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嘉然却涨红了脸，迟迟不敢将围巾拿出来 “然然很棒呢。”向晚看着录取通知书，笑着抚了抚嘉然的头。 “算了，等到天冷的时候再送给她吧。”嘉然低着头，笑的腼腆又开心。 “那我以后……可以和你一起去上学吗？”嘉然揉搓着发丝，眼里映着向晚的身影 “可以呀。”向晚答应的很干脆。 嘉然笑了，笑的很开心 “嗯！” CHAPTER 3 嘉然入学了，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夏天。 她们是一起走进学校的。 青春期带给嘉然的变化很大，她和向晚走在学校的林荫大道，引得不少人侧目围观。 嘉然对于自己对容貌变化感受的格外迟钝，只是单纯的以为大家都在看向晚。 高一和高三不在同一个教学区，向晚把嘉然送到了她的班级门口才掉头走开。 目送着向晚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嘉然才将注意力转回。 新学期，嘉然似乎格外受欢迎，有很多人都主动来和她搭讪聊天，这让嘉然有些手足无措。 她从来经历这样的场面，欣喜之余是有些没底的担忧，她害怕自己和同学相处不好。 一天很快就过去，嘉然在听到放学铃声响起后很快的就收拾好了自己的书包，一溜烟的跑到了高三的教学区等着向晚。 人流很快的从教学楼门口涌出，嘉然站在道路旁的路灯下，踮起脚尖在人群中努力的寻找向晚的身影。 “然然！在这呢！” 声音从嘉然身后传来，嘉然认出这是向晚的声音，开心的转过头去，映入眼帘的却是三个人的身影。 向晚身旁站着两个个子高高的女孩，一个留着白色长发，一个眼角有颗好看的泪痣。 “呀！晚晚，这就是你说的然然妹妹吗！好可爱！” 眼角有泪痣的女孩看到嘉然的那一刻就这样说。 “你快看看！乃琳！是不是很可爱？！”女孩拉着白发女孩的衣服，大呼小叫。 白发女孩可能实在受不了她的嘈杂，才把目光极不情愿的从手机屏幕上移到嘉然身上。 “哇……确实很可爱呢……”白发女孩看到嘉然的第一眼也小声的惊叹了起来。 “来来来，然然妹妹！”泪痣女孩上前牵住嘉然的手，把她拉到了三人面前。 “我叫贝拉，她叫乃琳，我们听晚晚介绍过你了，很高兴认识你。”贝拉热情的介绍着自己和乃琳，手紧紧的拉着嘉然不放。 嘉然有点害羞，她嘴里应和着，目光却始终在乃琳身上久久不散 乃琳正挽着向晚的臂弯，她们贴的很近。 嘉然的心好像没缘由的空落了。 她们四人是一起走回去的，只不过在那个十字路口，乃琳和贝拉和她们不是同一个方向。 最终向晚和嘉然肩并肩的走在了回家的路上。 嘉然低着头，满脑子都是刚才乃琳挽着向晚的画面，在脑中久久挥之不去。 “她们是不是太热情了，没关系的，她们是喜欢你才这样的。” 向晚可能察觉到了嘉然的不对劲。 “嗯，没关系的，我也喜欢她们。”嘉然这样回应，双手依旧背在身后。 “在学校遇到问题了随时可以来找我。”向晚这样说。 “嗯，我知道了，谢谢晚晚。”嘉然这样说，但心中依旧有些低气压。 问向晚吗，问她和乃琳是什么关系，自己有资格问吗，这样做是不是越线了呢？ 嘉然张了张嘴，想问的话却卡在喉咙里说不出口。 “怎么了？”向晚见嘉然欲说还休，有些疑惑 “啊……我想问……你已经高三了，想考哪所大学呢……？”嘉然最终换了一个问题。 “嗯……枝江大学吧。”向晚托起下巴，认真的思考了一下。 “那里校风很好，有专门的艺术专业呢。”向晚认真的说。 嘉然才知道向晚一直都有着一个乐队梦。 “那你加油呀”嘉然认真的说。 她也这么给自己说，即使一直追着向晚的脚步也好。 夜晚的月亮很亮，照得嘉然和向晚回家的路上满地碎银，她不自觉的朝向晚贴近了一点，贴近了很小很小的距离。 回到家，嘉然拿出日记本，在封皮上写下了枝江大学的校名，字字认真。 她看着同样的月亮，心中说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 CHAPTER 4 嘉然很快就被向晚班级里的同学熟知。 “晚晚，那是你妹妹吗？” 总有人这样问向晚。 “啊……”通常向晚会看一眼站在门口等她的嘉然，然后笑着说 “是，她是我妹妹呢。” 嘉然站在门口，听不清向晚她们的谈话，只是站在门口朝里面张望，等着向晚出来和她一起回家。 嘉然无师自通了厨艺，她觉得向晚整天整天的在学校只吃泡面对身体不会好。 所以嘉然每天中午都会给向晚送去自己亲手做的便当。有时向晚不在的时候，嘉然会拜托贝拉转交她。 贝拉总是很羡慕的接过，然后看着精致的饭菜咽咽口水。 不知道为什么，向晚从那天之后就没再和贝拉乃琳一起走着回家，只是陪着嘉然一起。 嘉然不是没有想过那种可能，只是她实在敏感又自卑，她不敢否决乃琳和向晚的关系，即使从那晚过后嘉然没再见到她们如此亲密。 向晚的生活日渐忙碌了起来，她在备战高考，不能再像以前一样悠闲的过日子了。 向晚很聪明，对于考上枝江大学基本是十拿九稳的事情。 日子一天天过去，天气也逐渐转凉，校园里的林荫大道落满了枫叶，黄的红的，好看的烂漫。 嘉然看着在书桌抽屉里叠的整齐的围巾，淡蓝色的针脚细密，上面还绣了一只小水母，它在抽屉里搁置了已经有好一段日子了，嘉然决定把它送给向晚 嘉然挑了枝江初雪的日子。 她把围巾细心的放在书包夹层里，生怕会把它压出褶皱来。 她比以往都要高兴，走在向晚身边，脚步都有些跳跃。 “今天格外开心呢？”向晚笑着说。 “嘿嘿……”嘉然没有说话，只是双手背在身后，羞涩的笑了笑。 “她会开心吗？”坐在座位上，嘉然时不时地将围巾从书包里拿出，端详一遍又一遍。 她回想起了自己和向晚相遇的那一天，好像也是从那一天起，嘉然不再害怕冬天的到来。 她固执的认为那是她人生中最美好的一个冬季。 下雪了，今年枝江的雪来的比以往都要早。 雪花像是落在她的心尖上，惹的她好一阵心痒。 她看着窗外的飞雪，少女的心事强烈到几乎隐藏不住。 有人说真爱降临在女孩身上的第一个征兆是让她们变得大胆，嘉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否如此。 回想起这么长时间以来向晚对自己的照顾，嘉然无论如何也无法否认自己对向晚产生的特殊的感情，即使自己的感知迟钝，她也无法掩盖自己的心事。 等啊等，少女热烈的期望好像要把窗外薄薄的积雪融化一般。 终于放学铃声响起，嘉然背起书包，她像往常一样跑到了高三教学区的门口等着向晚出来，她看着雪花依旧纷纷扬扬的从看不到尽头的夜空中飘落，心房的跳动竟格外强烈。 她踮起脚尖，眼中碎星莹莹，她的视线在人群中来回穿梭，寻找着自己熟悉的身影。 好奇怪，今天向晚出来的比以往要慢很多，嘉然依旧等待着，直到人群散去她才看到向晚的身影慢慢地从她的视线尽头出现，只是身边还跟着一个人。 嘉然将手伸进书包里，打算把围巾取出来，但指尖刚刚触碰到围巾的柔软，她却停了下来。 她看到向晚的脖子上正戴着和乃琳一模一样的围巾。 跳动的心脏像是被捏了一把，连带着呼吸都有点刻意，她像是触了电一般将手从书包里抽出来，不知所措的悬在半空中，雪花落在手指上，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遍全身。 “抱歉抱歉，我来晚了。”走到嘉然身前，和乃琳告了别。 “我们走吧？”向晚对嘉然说，没有注意到她的脸色。 “啊……嗯……走吧……”嘉然的神经像是被烙铁烫了一下，她强装毫不在意，让自己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尽可能和平常一样，只是自己的语气中，有掩饰不住的失落。 一路上嘉然的思绪像是被黏在了看到向晚和乃琳的那一刻，对向晚同自己说的话都忘记了回应。 她的目光小心翼翼地在向晚的围巾上着陆了一遍又一遍，没由来的，她有点想哭。 她想起向晚说过要考枝江大学，那自己是否还能跟在她的身后呢？ “你怎么了？”向晚最终停下了脚步，在漫天的飞雪中，她看着嘉然粘了雪花的睫毛，看着她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看着她最终没能开口说些什么。 “我没事。”嘉然故作轻松，这样讲。 嘉然迈开步子，没再等向晚追上自己，或者说，她做贼心虚一样地跑开了，她不想让向晚看到自己的失态，也不想让她看穿自己的心事。最终在相隔甚远的距离，嘉然转过身来，隔着呼啸的风雪对向晚喊 “晚晚！你要加油！” CHAPTER 5 自那以后，嘉然开始拼了命一样的学习。 她没有向晚那样的天分，她知道想和向晚上同一所大学，只能以这样的方式。 心里有挂念的人，即使前方的道路再困难也能披荆斩棘。 嘉然终究没有送出那条淡蓝色的围巾，再一次的，被她放在了书桌的抽屉里，叠放的整整齐齐。 她说不明白究竟是为什么，只是从那以后再次见到向晚的时候，自己总不敢和她靠的太近。 向晚也在疲于应付没有多少时间就到来的高考，因此并没有太多心思去思考除了学习之外的事情。 只是向晚还是像以前一样照顾嘉然，但对于向晚，嘉然始终没有勇气问起她和乃琳的关系。 那个冬天，嘉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样度过的。 直到高考前的那个夜晚，嘉然把写了祝福语的绘马交给了向晚。 “我会加油的。”向晚像是在对那个雪夜，对嘉然说出来的话作出回应。 后来向晚不负众望的顺利考入枝江大学，在离别的那天，嘉然坐在向晚身边很久很久。 “你会来看我吗？”在离开时，向晚拉住了嘉然的手。 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让嘉然乱了分寸，是啊，自己会去枝江大学吗？一直以来坚定的嘉然此刻却动摇了。 她承认，自己至今无法接受向晚和乃琳在她这依旧模糊不清的关系，她至今也没有问过向晚。 从那之后她也见过，见过乃琳不止一次的和向晚站在一起，有说有笑，看起来格外般配，自己站在门外，她也曾几度怀疑自己是否应该站在那里。 她也觉得，觉得乃琳是个很漂亮的女孩，自己和她无法相提并论，她也听别人谈起过，说乃琳和向晚有多么般配 可是自己一直以来的感情呢，嘉然看向向晚的双眼，第一次流露出了犹豫。向晚就这样拉着嘉然的手，直到嘉然率先避开了向晚的视线，她后退了一步，将手抽开。 “我会的”嘉然声音干脆，里面带着的只是正常到无法更正常的平静 向晚像是触摸到了嘉然身上生长出锐利的尖刺一样，她浑身上下颤抖了一下，眼底发灰地收回了手。 “好……我等着你……”向晚最终这样讲，只是声音也是一样的平静。 她看着向晚乘车离开了她，不知为何眼泪姗姗来迟。 泪水砸落在地上，嘉然终于发出了呜咽的声音。 她回家，看着日记本封皮上写着的字，无论如何也无法动摇自己。 她翻开日记，看着自己的字迹，她回忆起了打算送给向晚围巾的那个雪夜。 她记得第二天乃琳专门找上了她。 “然然妹妹，我可不可以问你个问题？”乃琳拉着嘉然的手，很认真的说。 “你是不是喜欢晚晚？” 站在楼梯口，嘉然明明想说出口，最终却如有鲠在喉一般只是动摇了自己的眼神。 “如果你不喜欢的话，可不可以把晚晚让给我？” 最终乃琳说出了这句话。 那一刻嘉然想了很多很多，她想起向晚挽着乃琳的臂弯，想起向晚和乃琳聊天时脸上的笑容，想起向晚戴着乃琳亲手编织的围巾。 她向来自卑又敏感，在她心中向晚本就是如太阳般向她投来温热的存在，她一直都是有分寸的人，只不过是自己一直在做着没有分寸的事情。 也许是自己的存在打扰了向晚和乃琳，话说回来，原本也就是自己一直向她提出要求，哪怕上下学也是，都是自己吵着闹着把向晚原本有规有矩的生活扰乱了。 嘉然低着头，课间的嘈杂声几乎要把她的声音淹没。 “嗯……” 嘉然声若细蚊，她说出口的那一刻，她感到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对不起”乃琳不知为何这样说。 “没关系……” 嘉然不知道说给谁听。 CHAPTER 6 在向晚走后，嘉然依旧像以前一样努力地学习，直到自己高考完的那个夏天，她才第一次去枝江大学找了向晚。 向晚还是和记忆中的模样一样，只不过见面的时候，向晚的手和乃琳的手牵在一起。 “晚晚，乃老师，我来看你们了。”嘉然装作坦然，和她们打招呼。 她知道，向晚身边的位置再也不会是自己了。 最终嘉然选择了离枝江很远的地方上大学，期间她虽然和向晚依旧保持着联络，但她们也从来只是点到为止。 直到嘉然毕业回到枝江参加工作，在公司偶遇了贝拉。 她差点都忘记了，贝拉自从毕业后也一直留在了枝江工作。 至少有认识的人相互照应，嘉然这样想，连同这次的同学聚会，嘉然都只是让贝拉陪着自己，好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狼狈。 聚会结束后，嘉然的酒醒的也差不多了。 走出店外，雪下的更紧了，这好像是近些年来最大的一场雪。 “然然，雪下的大，我送你回去吧。”向晚伸出手，却只是停留在半空中。 “不用了，谢谢你。”嘉然笑了笑，撑起了伞。 伞很大，嘉然撑着它走进了雪幕里，一阵冷风吹来，她裹紧了那条淡蓝色的围巾。 向晚的目光盯着嘉然的背身，在漫天的飞雪中，嘉然的身形还是那么瘦小，看起来让人不放心。 乃琳站在她的身旁，和向晚一起目送着嘉然离开。 “你还是放不下她，对吗？” 乃琳自嘲似的笑了笑。 “不，已经放下了。”向晚最终低下头将目光收回，把自己的外套披在了乃琳的肩膀上，扶着她进了车子。 坐在车子里，向晚最终没有再说什么，发动机响起，雪白的车灯照亮了黑夜。 嘉然看着车子驶过自己身边，她抬起头看向夜空中无边无际，飘的张扬的雪花，呼出一口热气，她伸出手接过一片，雪花很快就被掌心的温度融化了。 “再见，灿如白雪的少年。” 嘉然在心里对自己讲。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