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不见·戴复古妻

追溯古今，似乎大多故事都偏爱回首萧瑟，故人不见的戏码（或称BE）。云鲸航在书中与朋友有这样一段对话: “比远方更远的是什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打开了靠海的窗户，夜风吹过，海涛阵阵。 “你听见了吗？是风。”从不止步的风。 流年无声，岁月无情没什么是一刻不停的。所有人都明白，可又都总要走过才恍然，错过才想要拥抱。

《祝英台近

》

惜多才，怜薄命，无计可留汝。揉碎花笺，忍写断肠句。道傍杨柳依依，千丝万缕，抵不住、一分愁绪。 如何诉。便教缘尽今生，此身已轻许。捉月盟言，不是梦中语。后回君若重来，不相忘处，把杯酒、浇奴坟土。 在遥远的过去，一个宋朝女子这下这封绝命书，美好年华黯然消逝。她的名字已经无从考证，在这千百年来的历史中被冠以她恨极却也爱极之人的名姓——戴复古妻。 武宁之行，书生意气游，山雪别云岫，道傍杨柳依。戴复古一身才气，不染尘俗铜臭，受到当地富家翁的赏识，想要将女儿许配给他，留下这个年轻人让其大展才华，光耀门楣。戴复古初次来到这座豪华的府宅，我想他原本是有些犹豫的，但见到女子罗敷小楼倚窗，门掩羞怯，真可谓“花月遥相首，一眼万年轻”。 他们成婚后相伴多年，戴复古也在此混出了些名堂，归结下来，这似乎就该是一段“牵手情深暖，与之共流年”的千古佳话，但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那天，戴复古突然对女子说:“我要回老家去了。”带着一脸的凝重与纠结，女子不明真相，顺口就答:“我可以和你一起回去，正好看望你的家人，如果以后你打算要留在那里，我去和父亲谈，你不用担心，父亲定会体谅。”似乎是对这般纯良美好的女子不忍，戴复古久久未曾开口。 女子也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前方是浓浓迷雾，一经拨散便是鲜血淋漓的真相。戴复古终于开口，他的深情似是悲伤又似即将卸下重负的轻松，只听他说:“三年前决计奔赴武宁，以求一展抱负，留妻子于家中，我舍不下娴静淑慧如她，更不愿弃下绝色倾城如你，你可愿意等我？” 长久的静默，女子不曾答话，只转身拿出当初的嫁妆，依旧崭新，足见主人的爱护程度。女子不禁回想，那时的欢喜，原山川不改，桐花万里，人事不过一瞬，梦该醒了。 “远行顺利。” 他骑马归乡，直至消逝天涯尽头，而当她再也看不到了，他也没回头。冷冽寒风中，她衣衫单薄，就那么一直到夕阳下山，月光满庭。 元陶宗仪《南村辍耕录》卷四载：“戴石屏先生复古未遇时，流寓江右武宁，有富家翁爱其才，以女妻之。居二三年，忽欲作归计，妻问其故，告以曾娶。妻白之父，父怒。妻宛曲解释，尽以奁具赠夫，仍饯以词《祝英台近》，夫既别，遂赴水死，可谓贤烈也矣！” 十年后戴复古归来，写下《木兰花慢》以念亡妻。 莺啼啼不尽，任燕语、语难通。这一点闲愁，十年不断，恼乱春风。重来故人不见，但依然、杨柳小楼东。记得同题粉壁，而今壁破无踪。 兰皋新涨绿溶溶。流恨落花红。念着破春衫，当时送别，灯下裁缝。相思谩然自苦，算云烟、过眼总成空。落日楚天无际，凭栏目送飞鸿。 我不知道她跳入水中的那一刻到底是哪种情绪多一些，也无从知晓她是否还愿意被冠以“戴复古妻”的名号。她的骄傲让她不愿接受这场欺骗，也不愿再停留人间做虚妄的等待，不愿受世人言语蹉跎，她宁愿热烈绽放，哪怕短暂存在。 所以，她应当是不后悔的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