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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战争】抵抗者〔1941〕

2023-10-23 18:17 作者:吹雪七月  | 我要投稿

1943年5月,我于荷兰的撤退行动中身负重伤,在我回国接受医治时,我与空军少校亨利·库仑姆相谈甚欢。他是一个老资历的王牌飞行员,光是驾驶现在的“喷火”战斗机就击落过3架敌机,他入院是因为遭到2架Yak-1战斗机偷袭,20mm炮弹坏了他的尾翼,而12.7mm子弹要了他右臂上的一块肉。


我同情他,不过我觉得他已经非常幸运,至少他的僚机毫发无伤。他询问我的来历,我告诉他,我是一个中队长,负责16辆美援M3“格兰特”中型坦克,为旅部侦察撤退路径时遭到了一群T-34坦克的伏击,他们首先摧毁了头车与尾车,接着一辆接一辆地猎杀,我的座车在多枚炮弹的贯穿下起火,我亲眼看着5个手足兄弟被活活烧死在车里。


库仑姆抹了抹鼻子,尴尬地向我道歉,称他们都是大英帝国优秀的士兵,而我只恨那些高大的双炮坦克没有足够的性能,使我们面对T-34时束手无策。无论是炮塔上的37mm炮,还是车体中的75mm炮,都仿佛在表示:“嘿!我们只为炸飞步兵而生!”而对于敌人的坦克,则像是在说:“都有两门炮了,炮弹能出炮管就行!”


我说,自从苏联坦克突然冲出阿登森林,在法军防线内大胆穿插,位于低地三国的我军就遭到了猛攻。新式“丘吉尔”步兵坦克起码防护优秀,能坚守在阵地上,掩护步兵的反坦克火力,而我们与各色巡洋坦克则会被苏军炮火报销。不过,踏上逃亡之路时,我们又爱上了这些“轻飘飘”的家伙。


他表示疑惑,我告诉他,因为“丘吉尔”坦克太大太重,速度也太慢,不得不抛弃,它们的车组正尴尬地和步兵蹭在我们“弱不禁风”的坦克上。这些扬基佬的“双炮将军”性能落伍,在我长达半个月的征战时光中,没有击穿过一辆苏军坦克的装甲,只是排列着整齐的队伍,如一排靶子般接受犹太布尔什维克分子的轰击。


我们又谈到了1941年3月的“东风”行动,同盟国在德国一系列失败的源头,“政治干预军事”的典范,如果没有执行这个迁就德国人,而将柏林设为目标的愚蠢计划,我们绝不会遭到如此痛苦的挫败。30万人在围困中投降,我们再无力阻挡这些水平低劣,但宗教般狂热而数量众多的赤色野兽……


库仑姆抽了口手中的香烟,慢慢说:“其实,我也在这个包围圈里待过,斯崔克兰德上尉,不过我出来了,活着出来了。”


我听出他大约是想讲述自己的经历,好出一口气,我笑着问:“你愿意说说你的故事吗,少校?”


“嗯,那个时候,我还是个上尉。”他说。


他讲到,当时自己驾驶的机型还是“无畏”——那款梧鼠五技的炮塔式战斗机,没有前射火力,打击敌人完全依赖机枪手的旋转炮塔,而这个炮塔上也只有4挺7.7mm机枪,火力算不得凶悍。在“东风”行动中,他们的任务主要是为轰炸机护航,自大部队在施劳弗城附近被围后,便开始为运输机提供掩护。


运输机部队勇敢地穿梭于敌占区,这里不仅是地面防空部队的猎场,还是双方战斗机自由格斗的擂台,他们尽可能多地向包围圈内空投物资。没过多久,里面的人顶着猛烈的炮火修建了2座简易机场,运输机开始在这里降落,更经济地输送物资,并在返航时将伤员一同带出,给予人们希望。


“无畏”战斗机的护航能力其实一般,尽管它们背着7.7mm四联装炮塔,看似能组成一支空中舰队,可通过摇动炮塔射击敌机的作战方式却并不高效。常规布局的战斗机相较之更轻盈,能更频繁地展开攻击。只有“咬尾”时状况不同,“无畏”的炮塔能直接向后开火,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的机枪手温斯顿下士击落了2架敌机。


作为战斗机机组,他们不需要在包围圈中的机场停留,然而一场机械故障令他们不得不脱离编队在此着陆。空中的逍遥日子到头了,他与当地被围官兵共度了一段缺衣少食的时光。返航的运输机本该将他们带离这里,可2架满载弹药的德军Ju 52运输机在跑道上被炮火击中,飞机残骸与巨大的弹坑使这里不再可以起降,另一座机场同样被炸得千疮百孔。


事后证实,这是356mm——14英寸铁道炮的杰作。地勤们拼命修复,然而白天不断遭到这种火炮的袭扰,即使是晚上也被夜间轰炸机搅得不得安宁。它们神出鬼没,来无影去无踪,似乎会在某个高度关闭引擎,以滑翔的姿态抵达目标上空投弹。苏军宣传说,那是一种叫U-2的老式双翼飞机,由女性飞行员驾驶。


每一次炸弹落地后,周边的高射炮都会开始演奏,让本该安静的睡眠时间火热起来,许多饥肠辘辘的官兵也必须跟着起床,执行警戒任务。库仑姆和温斯顿没有见过这场面,很难睡好。盟军官兵给那些站错边的女中豪杰取了响亮的绰号——“暗夜女巫”,让不安情绪进一步蔓延。


库仑姆自嘲地说,有时机场也没有遭到炮击,但那是因为这些炮弹砸向了前线官兵。一次,他们到做饭的营帐索求食物,一个德军见了,用撇脚的英语称自己是德国空军具有宪兵职责的消防兵,想把两人撵到炮声隆隆的前线。库仑姆说德国人没资格管英国人,这家伙便找来了一个我国的少校,少校斥责两人是“偷懒的胆小鬼”,他们说自己是飞行员,军官挨个询问职务,然后要将温斯顿抓走。


于是库仑姆也一起去了,填入了机场防线的一线阵地,他们被发了2支捷克斯洛伐克的Vz.24步枪、一衣袋没有桥夹的散装子弹。由于价值较高,两人被部署在了比较安全的位置。在散兵坑里,他们一枪一枪地射那些俄国佬,再一颗一颗子弹地装枪。4辆A10巡洋坦克半埋在前面的土坑里,炮击那些进犯的T-28坦克。


这些涂着红星的三炮塔战车一般会有9~10辆同时出现,也经常被击穿,彼时里面的人会爬出来,往后方逃跑,最多时有6人,最少时则有3人。但那些巡洋坦克也消耗得很快,在两轮攻势下,其中的3辆失去了战斗力,和那2辆更早被毁、留在战场上充样子的A10坦克,一起没人打理了。


库仑姆不觉得自己的步枪有击中过人,他笑着告诉我自己的枪法很差,充其量只是让敌人知道这个方向有士兵驻守。而谈及专职战斗机机枪手的温斯顿时,他若有所思地低下了头,认为温斯顿的步枪肯定命中过布尔什维克,因为温斯顿是个好士兵,射出了一倍于自己的步枪子弹。


他接着说,防线是在一头装甲巨兽出现后动摇的,它有着高大的炮塔,和扁平的车身放在一起显得颇为滑稽。这种坦克有着厚重的装甲,机场的反坦克火力奈何不了它,而它也每隔近20秒才会发一次炮。最后那辆A10巡洋坦克被它击中后,炮塔都被炸飞到了四层楼的高度……愿里面的坦克手安息。


A10损毁后,遭殃的就是反坦克炮和重机枪,它的炮弹落地后,会产生比拟重炮炮弹的巨大爆炸,和直接遭受炮兵覆盖没有区别。所幸配合它的步兵已经被打退,这辆大坦克也被打断履带无法前进,只是不停地发射航向机枪与炮弹。但放任它破坏防线、杀伤人员也是不行的,军官借来了德军的武器。


迫击炮向坦克发射烟幕弹,让它的车组被烟墙挡住视线,同时德军的半履带拖车拉来了一门高射炮——著名的88mm炮Flak 36。库仑姆称,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种威名赫赫的武器。德国兵在一辆A10坦克的残骸后架炮,烟幕消散时发起攻击,第一发炮从坦克的车体上弹开了,几秒后就又发射了第二发炮。


没有击穿,坦克也还以颜色,但它打偏了,那一枚榴弹将后面的半履带拖车炸了个粉碎,刚跳出车的司机没能幸免,在地上哀嚎;其航向机枪也向这门高射炮射击,可炮组始终躲在坚固的炮盾后,无人中弹,装填手又给炮膛塞了一枚穿甲弹,火炮再次怒吼,这辆坦克总算是被击穿了,车组开始在炮塔后出现。


那些人跑了,大坦克被击败了。一开始,炮手们没有照例继续射击这辆遗弃的战车,十分钟后才接着发射了几枚炮弹,让它炸成了废铁。大约军官们还想去看看情况,只是又觉得不太安全,才例行公事,杜绝敌人回收坦克的可能。库仑姆认为,这头巨兽严重削弱了这里的阵地,导致了之后机场的沦陷。


这还仅是作战,生活状况也不尽人意。他们虽占据着奥得河西岸,但东岸就是苏军阵地,几乎无法靠近河边取水。近40万人大多挤在以施劳弗城为中心的地带,用水非常紧张,在被困的近一个月的时间里,他们仅在到达第4天洗过一次衣服。食物也少,根本吃不饱,特别是他们不停地抽烟以缓解焦虑,使饥饿感更强。


现在,库仑姆也是抽烟解愁,让烦闷尽可能多地随烟云而去。他提到,城里的食物早就被吃光,人们依靠运输机丢下的物资和打猎过活。不至于饿死,可所有人也都营养不良。德国人还在城里开起了妓院,他们抢走了这些年轻姑娘的财产,逼迫其用身体赎买食物。德军军官说她们是叛国贼,是她们应得的。


库仑姆觉得不可思议,在忍饥挨饿的情况下,怎么会有体力干这种事?然而他去过一次之后就明白了,那些人多是在拿鞭子抽打这些女孩儿。多么聪明!这样既不伤身体,也消解了欲望,只是那些女孩被打得嗷嗷叫唤,浑身都是赤红的疤痕。其中一个还对他们骂道:“俄国人强奸,你们要命!”


我问到,他们是否也有参与,库仑姆沉默了一会儿,说自己没有,接着又是一阵沉默,说温斯顿有想试试。他看到温斯顿在抽打女孩儿时,脸上露出了享受的、狰狞的面孔。他有点理解了,即使是一个品行端正的英格兰绅士,在艰苦而放纵的环境下,也会变成一头为性癫狂的野兽,温斯顿随后强奸了这个可怜的姑娘。


库仑姆感叹到,这里四面八方都是可恨的犹太布尔什维克,幸好气候尚且温和,如果下了大雪,那就是真正的人间地狱。随着苏军攻势的扩大,另一座机场陷落了,运输机的损失越来越多,投送量越来越低,燃油再没有补充,所有的机动车都不再挪动了,弹药与食物也在迅速减少,狡猾的俄国佬一边劝降,一边播放大家熟悉的唱片,闹得人们军心涣散。


一次经过妓院时,他们看到法国军官在提议处决妓院里的姑娘,称这里的局势正在朝最糟的方向发展,一旦大家被俘,这些女孩肯定会向布尔什维克控诉自己的遭遇,对盟军不利。一旁的英国人、德国人表示同意,只有波兰代表皱着眉头,没有发表意见。他不知道这些人有没有去做,因为他们早在抵抗崩溃之前就突围了。


他们从这个该死的地方离开,是拜一架坠毁到附近的“无畏”战斗机所赐。机组牺牲了,地勤在这件遗物上拆下了一些零件,重新装到他们的飞机上,修好了这个座驾。但跑道仍然不被开放,尽管运输机残骸已经被清除,可铁道炮炸出的弹坑们还是没有填平,他们一直等待,直到苏军对机场发动总攻。


那是个恐怖的清晨,机场防线突然遭到一种短促而密集的炮火,遮天蔽日的火箭弹席卷了阵地,在各处都留下了烈焰与硝烟。预留的武器折损大半,重机枪被掀到了泥地里,反坦克炮被翻在了炮位旁,而守在它们身边的官兵不是不省人事,就是残缺不全,或是烧成了漆黑的焦炭。


近20辆多炮塔坦克在步兵的伴随下,驶出公路展开了阵型,当中有6辆不是T-28,是一种更大的坦克。其前部也如T-28安装了2座炮塔,但只有一座装备机枪,另一座使用的是小口径火炮的炮塔。在它们为进行机动而侧过车身时,库仑姆注意到它还有向后的炮塔——1座火炮炮塔、1座机枪炮塔。


被发配在紧靠机场的二线阵地里,库仑姆与温斯顿看到坦克们喷吐着道道火舌,碾过狼烟四起的一线阵地。他们知道机场即将失守,设施简陋、火力匮乏的二线阵地注定无法挡住这轮进攻,再不逃跑绝对会沦为俘虏。两人丢下步枪向机场狂奔,军官急得鸣枪示警,他的叫骂声顷刻间被坦克的炮声盖了过去。


他们冲进停放有自己战斗机的简易机库,爬进机舱内准备起飞。整修完成时,地勤就已经注满了燃油。他们匆忙检查了飞机的状况,把它开到了起飞跑道上,3架更大的Ju 52运输机已经排到了与他们对向的跑道尽头,似乎想法相同。此时他们听见,防卫机场的小口径高射炮已经在开火。


温斯顿把炮塔摇向后方,用那四联装7.7mm机枪射击进攻的苏军,而库仑姆则握死节流阀,紧盯前方。第一架运输机开始滑跑,在这条被炮火摧残得凹凸不平的跑道上奋力冲刺,在一个大弹坑前成功拉起。这架庞大的三引擎飞行器掠过了两人的“无畏”战斗机,将向二线阵地发起冲锋的苏军步兵吓得四散奔逃,猖狂地从他们和坦克的头顶上飞跃。


第二架运输机紧随其后,然而它的机首引擎突然发生爆炸,大约是被坦克击中了。飞机拖着黑烟栽在了那个深坑中,机体还壮观地翻滚了过来。库仑姆十分揪心,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不用继续等待,因为那架坠机已经占据了“无畏”很长一段的起飞跑道,他没有拉起的底气。最后他孤注一掷,将飞机驶上了跑道外的草坪上。


库仑姆强调,这是一个危险的决定。地勤光是修复跑道就忙得焦头烂额,更不可能来整理旁边的草坪。这里到处都是绿油油的野草,无法看清地表,指不定哪里就会有个弹坑,让他们的飞机撞进去。但对布尔什维克的恐惧压倒了对未知风险的担忧,他放下襟翼,推满节流阀,全力逃离这片即将沦陷的土地。


上帝眷顾了他,他的临时跑道不太崎岖,这架炮塔式战斗机顺利攀上蓝天。他侧起机身,向地面俯瞰,看到最后一架Ju 52运输机仍然不知所措地停在原地,大约这架“无畏”就是最后的逃脱者。他激动地和温斯顿倾诉重获自由的感想,温斯顿却没有应声,他扭头张望,又拉开舱盖,在狂风中探头,发现炮塔的右侧玻璃上浸有大片血迹。


库仑姆重新封好机舱,抓紧操纵杆,他感到一阵鼻酸,明明都要成功了,可怜的温斯顿下士却遭遇了不测。他把炮塔转回正前方,这架“无畏”成为了一架普通的、近似常规布局的飞机。库仑姆怀着复杂的心情,在低空行进,他说自己当时没有悲痛和惋惜的情绪,只是非常不甘,明明他们已经快要成功。


回去途中,3架高飞的小型飞机注意到了他,开始逼近这架炮塔式战斗机。他认出了这是布尔什维克的战斗机I-16,几乎要认定了坠毁的命运。由于准备仓促,他们没有飞行服与降落伞,作战效率很差,逃生几率也不高。在一架I-16飞近他,准备目视识别时,他愤怒地向其射击,I-16灵活地躲开了。


库仑姆使劲儿带杆去跟,可在没有瞄准具、全凭曳光弹调整弹道的情况下,这4挺机枪也无法命中。他知道这下完了,另两架I-16马上就会发动攻击,将他和生死未卜的同伴一起火化。不过俄国人并未如此做,转而和3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长鼻子战斗机缠在了一起,他在它们上发现了法国空军的机徽,猜想是法军最先进的D.520。


他幸运地没有受到高炮部队的“款待”,凭着太阳的位置,成功回到了己方领土,库仑姆还碰上了3架与“无畏”高度相似的飞机——我军的“飓风”战斗机,他们正在执行巡逻任务。接着被其中一个好心人护送回了最近的友方机场。落地后,他在地勤的协助下打开炮塔,确认了温斯顿下士的牺牲……讲到这里,库仑姆又吸了口烟。


他说:“听说,失去这最后一个机场不久后,他们就投降了,30万,30万人,没有办法龟缩在一个巴掌大的小城镇里巷战。不知道他们在战俘营里过得怎么样,俄国人会不会对他们拳脚相向,虐待他们,至少这些犹太布尔什维克一定会贪婪地抢夺他们的财物……所以我们要抵抗,这些人宣传得都很华丽,可执行得颇为糟糕。我很庆幸自己能逃走。”


我也想起了我的故事。当时,指挥坦克的被毁令全队阵脚大乱,最后3辆炮塔指向反面、警惕右翼的“格兰特”坦克加足马力,躲到友车燃烧的残骸后,用那两门火炮顽强地反击着无法战胜的T-34坦克,它们每辆都遭受了多发炮弹的密集命中,其中2辆在我的眼前殉爆,没有一人幸存……我应和道:“是啊,我也很庆幸。”


——本文创作于1944年2月22日,由亚伦·斯崔克兰德撰写,标题为《抵抗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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