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台上忆吹箫（三十七）
（二十）生辰晋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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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皇上如此说，刚还倚在张云雷身上，一勺一勺慢慢擓着杏仁豆腐的杨九郎，顿时站直了腰，眼神中尽是谨慎与惊慌。皇上倒是一眼都没在意他，用手指轻敲着桌案上面的宣纸，宣纸上并没有画山川江河，反倒是有一只活灵活现的小猪崽，那是杨九郎刚刚随手画上去的，毁了张云雷的一幅夏日赏荷图。
杨九郎连忙放下手里的瓷碗，绕到桌案前福身跪下，眼神闪烁不知是谁在皇上面前诬告自己。
“妾身不敢。”
他一向很少用这些规规矩矩的称呼，上一次这样还是在那场家宴上，在太后面前。如今旁人说给皇上听的这话他若是信了一丝，自己面临的就会是以下犯上，觊觎后位的罪过，稍不留神死无葬身之地。这让杨九郎不得不谨慎小心，不敢再在张云雷面前胡闹。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过来坐着。”
见杨九郎突然规规矩矩的，张云雷明白过来，这是自己把人给吓着了。于是连忙站起来，绕到桌案前把人从地上牵起来，拉着走到旁边的椅子，十分没有规矩的让他坐在自己腿上。
“不过是说一句，就怕成这样？”
张云雷伸手点了点杨九郎的鼻尖儿，竟沾了些汗在手指上，看样子是被这一句话给吓得不轻，不然如此吊儿郎当的一个人，怎么就能规规矩矩的跪在地上了呢？
坐在他腿上的杨九郎长舒一口气，双手抓住张云雷的手指，磨蹭着他指甲的轮廓，愣愣的看着他衣服上的五爪金龙。
“不怕不行啊……”
蔫蔫的一句话从杨九郎嘴里嘟囔出来，他把脸贴近张云雷的胸口，细细的听着那“咚咚咚”的声音，俨然一副小兔子惊魂未定的样子，看得张云雷心里也略感愧疚，觉得不该这么早，又这么唐突的跟他说这些。
前有慕氏，后有玉裁，加上那中毒之事还没有个结果，让张云雷觉得杨九郎明明与世无争，却谁谁都要要了他的命一般。
“是朕不好，这些日子让你受委屈了。”
张云雷承诺过，会好好护着他，一直把他护到那和自己并肩的位置上，生同衾死同穴。可这些日子下来，又是流言，又是投毒，看似杨九郎没心眼，一天天活的没心没肺一般，可张云雷看得出，杨九郎无时无刻不提心吊胆着。
杨九郎摇摇头，只是往张云雷怀里拱得更厉害了，“不委屈，从前在北苑的时候，嬷嬷告诉过我，宫里的日子就是这样，没什么委屈不委屈的。”温顺、乖巧和时不常的古灵精怪似乎已经刻进了杨九郎的骨子里，这让皇上看着就舒心顺意，远比那些面上装装样子，实际背地里阴狠毒辣的人好太多了。
“二爷若是觉得委屈我了……”
刚还怕得差点红了鼻子，这会儿知道不是旁人诬告，又一脸笑嘻嘻的贴在张云雷身上，手指勾着他领口的盘扣，一点一点的抠着上面的金线，心想自己的衣服若是也加上金线，怕是会和这一样好看。
“晚膳来凤凰台用吧，每次皇上来凤凰台用膳，御膳司给的肘花都会足足的，一点不克扣！”
杨九郎没城府，但是不代表他没有小心机，御膳司克扣他的膳食不是一天两天了，即使晋了荣华，使了银子，还是一样的克扣，没有任何收敛。杨九郎想，既然如此，那就怪不得自己告上他们一状了！
“嗯？御膳司克扣你膳食了？真是越来越放肆！”
宫妃的膳食是有规定份例的，比如荣华位，午晚膳每日肉四斤八两、各类菜蔬两斤、鱼虾一斤，每月鸡、鸭禽类各五只；早膳每日小菜四碟、粥一份、汤一份、面食两盘，一盘五个。除此之外若是想添些新鲜花样，或是尝些份例里没有的，就要按照御膳司的牌子单添银子，不过一般都是会在此基础上多拿出一份银子，算是御膳司奴才的辛苦钱。
若单是这样，杨九郎也不必非要在皇上面前告一状。只是这御膳司仗着青竹以前在那儿当过差，以为在杨九郎跟前有了依仗，便仗势抖落起来了，但凡看见皇上两三天不去凤凰台，就敢在份例里克扣他的，更别提他使银子另外添的点心和蜜糖了。
“御膳司是放肆，可那还不是皇上您的错？”杨九郎撑着下巴抬手去够桌案上的毛笔，在那小猪崽的身上画了个花出来，手指夹着毛笔，扭脸看张云雷，笔尖上的墨差点滴到他的脸上，“御膳司见皇上三四天不往凤凰台去，便肆意昧下份例，皇上要是再等两日不去，凤凰台都要被他们那起子小蹄子搬空了！”
杨九郎学着张云雷笑骂他“小蹄子”时的语气，一副就是恃宠生娇过来告状的模样，弄得张云雷也拿他没辙，捏着杨九郎那日益圆润的脸蛋儿狠了狠手，结果他倒是不疼，缩着肩膀笑呵呵的往张云雷身上靠，像是他身上沾了蜜一般粘着。
“那你想怎么办呢？”
御膳司从前也有克扣的事情，只不过那克扣的都是不得宠的宫妃，或是太妃宫里，如今是越来越不把宫中规矩当一回事儿，加之惹到了杨九郎的头上，恐怕是没好果子吃了。杨九郎倒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主儿，他一向不在意这些，可既然得寸进尺了，那就不能怪他杀鸡儆猴斩草除根了。
“满宫里能做主的当然就皇上您一个人了，我当然是听二爷的，”杨九郎没骨头似的腻在张云雷身上，头发上一阵阵的玫瑰香十分醉人，口中嘟嘟囔囔说着自己没主见都得靠张云雷的话，实际上他心里已经想好要怎么做了，“只是…前朝已有庄氏杀一儆百，后宫之中若是没个例，岂不是愈加肆意妄为？”
皇上看着他那眼神儿，心说自己刚处决一个庄氏，他就有样学样把御膳司比作玉裁，日后若是能和慕氏再学一学理账和为人处世之道，改了身上这懒骨头，怕是能成为一个不错的后宫之主。只是…张云雷看着他没说两句就又迷迷瞪瞪的趴在自己身上了，想必这一时半会难改啊！
“这事儿就按你说的去办吧。”
“让我去办？”这把杨九郎惊着了，这事儿怎么能让他自己一个人办呢？他又没做过这些，皇上连个帮衬都不给他寻一个，“这、我…”
“试着来，不成了还有朕给你撑腰呢，怕什么！”
说的也是，满宫里谁不知道自己出身小门小户，这些东西不会也是极其合理的，加上皇上都说了他为自己做主，自己放手干就是了，反正有这位给自己兜着呢！张云雷则有他自己的心思，既然想让杨九郎朝着皇后的位置走，这些事情算是拿给他练手，总不能空坐在后位上，半点才能手腕也没有，那样一来，既德不配位又遭人口舌，真要被人片成一盘肘花了。
“用膳吧，饿了。”
说着话，杨九郎的肚子还恰逢其时的咕噜噜叫了一下，掰着手指头数自己想吃的菜，头一个就是肘花，二一个是烧鹿筋。烧鹿筋原来他只在书里看见过，并不觉得好吃，后有一次在议政殿尝到了以后，才明白为什么书里的人那么喜欢。
好吃啊！堪比肘花的好吃！
“去跟御膳司说多要几个素菜。”
杨九郎坐在张云雷腿上，欠身去拿前面的扇子，后者的手扶在他腰上，摸到了不少新长出来的软肉，心说真是两天不见圆了一圈，脸上倒是不显，看着还是那样的单薄，养都养不胖的样子。手往上摸了摸，这才发现这肉都长到了哪儿，张云雷心想怎么腰圆了一圈，那地方跟着也圆润了不少？皇上就势抓了一把，吓得杨九郎差点跳起来，抱着胳膊连忙往旁边躲去，不敢再窝在张云雷腿上。
“感觉皇上您介乎明君与昏君之间。”
敢当面说皇上不是明君的，怕是只有杨九郎了。而张云雷也好整以暇的看着他，想听听他怎么把话往回圆，却被噎了一口茶差点没喷在桌案上。
“怎么说？”
“忒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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