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克萨斯:放逐于你]第十九章Scarlet Sky(上)

“哎呀——她们还真能闹腾。杀个人怎么把事情搞得这么大?不过,我就喜欢她这样呢——”罗德岛的博士翻着终端上的今日新闻,似真似假地感叹一声,眉头微蹙。
他坐在长桌的首位,但如今的形象实在是有些不太雅观。
两腿搭在桌面上,交叠在一起;身上的黑色披着的大衣外围也站满了一些颜色晦暗的污渍,尚未干透,整个人看上去像一只刚刚在泥坑里打过滚的黑色野猫。
“是德克萨斯小姐做的事吗?”
卢西安诺坐在他对面,两个人之间隔着长长的距离。
相比起赫伯特,他就显得体面了许多,但也十分放松。
在他手边,是一瓶贵得吓人的红酒,瓶身上的标识已经被黑红的血渍玷染得模糊不堪。
“是啊,真不容易。但工作就是这样呢,每次都有数不清的意外和麻烦,最后总要让一些无辜的平凡人兜底。”赫伯特看着照片上毁掉一大片墓碑的凄惨景象,啧啧感叹。
“听上去你好像格外精于此道。”
他摇晃着酒杯,语调和他的动作一样缓慢,好像赫伯特手边银盘里那根廉价滤嘴烟,燃烧处升起丝丝烟雾,最后却在空气中消失不见。
“……很正常吧,我可是罗德岛的博士呢。处理这样的麻烦实在得心应手。”
抬起头,赫伯特一脸无辜,看着长桌对面的“狼主”。
“听上去和我们灭迹人习惯做的事一样。”
“你不说我都忘了。在萨卢佐家,这样的事你应该也做了许多吧?应该比我更熟练才是。”
“我倒是不太喜欢把事情诉诸暴力。”
“花钱?我还是喜欢凡事亲力亲为。”
“我们的差别就在这里吧。”
“正是。只是……”
说着,赫伯特关掉自己的终端,放回胸前口袋,拾起盘子里烧完一半的廉价香烟:“一直习惯利用别人的你,现在居然也会主动出现在这里,实在是让人意外得紧。直到刚才,我才真弄明白你到底想做什么。你的确从不说谎。”
博格斯·卢西安诺依然是那副谦和的笑容,只是在阴暗的宴会厅中,他的朱红色双瞳闪着寒芒:“这可真让人羞愧。事实上,我还以为您是看出我的所作所为,才会这样笃定地来到我这边呢。”
他劫后余生似的,慨然一笑,摇了摇头:“我还是不得不称赞一声,您的确擅长制造惊喜,博士。居然只是靠直觉就敢独身前来赴会,又靠直觉就把我和那孩子的心照不宣的布置全数打破。只是有一点你没有想到吧?林德小姐,是……”
赫伯特把烟头在银盘上按灭,唇齿间,冷冽的语词伴着淡淡的白雾浮到空中:“那位女士的暗桩。的确。但不影响我杀她。有问题吗?”
“其实,我还有一件事要对您承认。”
“不必再说了,反正我们都已经打定主意要杀死彼此了,不是吗?”
罗德岛的博士打了个响指。
卢西安诺突然听到楼上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他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
赫伯特在打开那东西的时候,绝对做了手脚。
杀死林德、独占装置什么的都只是做戏罢了。
他只是想要摧毁那东西,对它可能有的意义毫无兴趣。
“哎呀——辛辛苦苦从帕勒莫挖出来,又从哥伦比亚找来人,就这么毁掉了真是太可惜了。可惜没爆炸。不过,你以后还能找到第二个人把那装置打开吗?”赫伯特第一次在这里用了他那副气死人不偿命的神态。
狼主也终于不再用虚假的谦和伪装它的残暴本质:“嗯,已经没有什么能让我们和解了,不如就此放手,不失为好的选择。”
他们不约而同地放声大笑。
下一刻,长桌在魔剑与巨爪的冲击下挤压成无数碎片。
黑色轻甲覆盖在他那身礼服之外,右手的长剑此刻已经毫不掩饰它的沉重气息。
巨狼目露凶光,看着在烟尘中朝自己这边跨出一步的黑衣谋士,发出一声清越的长啸。
…………
德克萨斯独自一人走在阴暗的回廊,脚步飞快。
尽管在面见那位女士时要保持一些敬畏,可她脸上的表情却怎么都不像是要和平交涉的模样。
她按下电梯的按钮,目光逐渐失去神采,随后闭上了眼睛。
萨尔瓦多·里纳也不知道赫伯特现在究竟位于何处,但她知道。
但即便已经知道了地点,也不能贸然行进。
她依然记得博士对自己反复强调借力的重要,更要清楚自己的力量极限在哪里。
她又一次看到那副画面。
尽管每次以不同的角度看着他死在面前是一种反复的煎熬,但这倒让她有一些机会从周围的景物中判断建筑的位置。
她确信这是博士的求救信号。
即便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别人来救他,但他就是这样。
她不知道这样做是否“正确”,但她知道,如果不这样做,她一定会后悔终生。
电梯门很快再次打开,她睁开了眼睛,微微调整自己的表情,让自己看上去波澜不惊。
谈判也好,交涉也罢,这次她绝不会让步。
她在一扇平平无奇的木门前站定。
门口守着一个穿着简朴的鲁珀,拦下她的去路。
她的表情不变,但橙色眼瞳一转,盯着这个没眼色的愣子。
那巨狼之口的见习成员心底一沉,但还是坚持堵在门前,拒绝德克萨斯无理由的拜访。
“请进吧,德克萨斯。”
清冷的声音从门后传出。
听到西西里夫人的措辞,德克萨斯微微一怔,心情立刻沉入谷底。
鲁珀欠身表示歉意,做了个请进的姿势。
德克萨斯没心情理会他,推开门走了进去。
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办公室,西西里夫人坐在一张平平无奇的办公桌后,杯子里泡着平平无奇的茶包。
“切利妮娜·德克萨斯,你不该在这个时候来见我,但你还是来了。你确定要用吗?”
不必德克萨斯开口,她便已知晓一切,而且她已经看到德克萨斯摘下了胸前习惯佩戴的项链。
那是西西里夫人的信物,是可以动用她的力量满足一个不过分心愿的万能许愿器。
德克萨斯把项链放在办公桌上,推到西西里女士面前。
“请您给予我一支小队的力量接应。博士需要计划外的接应。”
没有一句废话,但她的语气比起请求,更像是命令。
西西里夫人倒是对她的冒犯不以为意,只是用她看穿世情的目光在年轻人的身上打量:“德克萨斯,你有没有想过,博士已经考虑到他只身犯险的后果,并且已经做出理性的判断。如果你的行为反而对他的计划造成阻碍,岂非适得其反?”
“他总是这样,我知道他已经为自己的一切做好打算。但我也选择相信自己的判断。需要有人去救他。这并不矛盾。”
德克萨斯的神情依然平静,只是谁都能看出她的决绝。
老人看着德克萨斯的眼神多出一丝欣赏之色:“如果他不希望别人去救他,或者去了也是无功而返,你也要去吗?”
年轻的鲁珀依然毫不动摇:“是。我们已经决定相伴一生,我们也已经以夫妻相称。即便救援不成……我也要亲眼见证他的结局。”
“见证……”西西里夫人微微皱眉,“听上去很模糊。你是否理智?还是只是出于对伴侣的担忧?”
德克萨斯没有就老人的疑问解释下去,而是直接询问结果:“您许可?还是拒绝?”
“我当然许可。既然你愿意冒着被叙拉古永远赶出这里的风险提出这样要求,那我同样也没有理由拒绝。只是我有一点要求。”
“您说。”
“此事结束之后,无论结果如何,你都不许出现在叙拉古的官方人员编成中。更不允许与拉普兰德·萨卢佐在叙拉古境内有任何形式的联系。你只是一介平民,而且永远如此。”
“当然。”
德克萨斯答应得相当干脆。
这些本来也不是她在意的事情。
她只在乎当下。
看到西西里女士唤来几个正式成员下达新的命令后,德克萨斯默不作声,郑重施礼,随后头也不回地离开这里。
老人拿起那串项链,缓缓翻转着,好像在仔细观察这东西在德克萨斯手里经历过什么。
她的眼里开始升起复杂的思绪。
但到最后,不过也只是个可以抛到脑后的小小插曲罢了。
这世上已经没有什么能让她真正为之动容了。
无论结果如何,事情都按照无可逆转的方向前进。
这一点从她的安然回归就看出来了。
“老奶奶,您看上去很高兴啊。”
循着声音的来源,西西里夫人清澈的目光投向墙角。
在那里,一位身材窈窕的金色长发少女自银色的亚空间中出现。
容貌昳丽,姿态优雅,一颦一笑都透露着迷雾似的魅力;只是有那么一点儿缺憾,是她脸上还留着些许暗红色的印记。
“林德小姐,看来你收获颇丰。”
“差不多吧。遇上了一个很有趣的人。”
“有趣的人?讲给我听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