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爱(环携你我,以爱之名)⑦
眼前的紫色迷雾趁着夕阳渐落,夜色蔓延,螭涣突然把我往身后一推,双手结术,将我笼罩在一个散发着白色光晕的水球里。
“涣螭,你要干嘛,快点放我出去。”我不明白涣螭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一定是碰到了很危险的事情才会出此下策。
“抱好你手里的卵,等会捂住耳朵,不要乱动,这次一定要听我的!知道了吗!”涣螭独自一个人向前走去,进入了紫色迷雾。
我眼睁睁的看着涣螭一点点的消失在视线里,但是却什么都做不了,拼命地击打水球屏障,但是,我的力量实在是太微弱了,根本没办法出去 ,只能无奈的在水球里来回徘徊,武力不行就只能用其他办法了......
涣螭一步步走向迷雾深处,原本看似不大的一团雾气,实际上里面却又别有洞天。
“好久不见啊,魇,这次来也是洛水的意思,事关海洋存亡,还望你能放我们过去。”说着涣螭单手撩起衣摆,单膝下跪作揖。
可是久久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慢慢的紫雾越来越浓,但是因为是在水里的缘故,说是紫雾更像是紫色的水障,变幻莫测,似灵似幻,仿佛有生命般不断游走,紫色越来越浓郁,恶魔的脚步在迷雾中轻点,一阵阵古老的低吟渐渐悠扬,少女在迷雾中嬉笑,似乎又很熟悉,脚上的银铃,一步一响,一步一步的向涣螭靠近。
“好久不见啊,涣螭,嘻嘻。”魇抛了一个飞吻。眼神的湛蓝中闪烁着点点星光,若有所期的盯着涣螭。
“洛水!!!你怎么会在这?”涣螭的眼神一下就慌乱了,不知所措,所追踪的魇也不知所踪。
“啊?!我有些不放心你,所以过来看看你,你在这里干嘛啊?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我们被魇拦住了去路,我来此与它协商可否让我们过去,寻找海洋之心的碎片。”涣螭此时已经有些晕了。
“据我所知,魇这种海兽来自太古,变化莫测,行踪不定,不知道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我也鲜少与其打交道,但是,它所布下的迷阵具有幻毒,侵人肺腑,伤人五脏,在不知不觉中,未见其面,先化为骨!我这里有解药,你快服下,然后再想对策。”
涣螭有些犹豫,但是,面对洛水的脸,他实在没办法拒绝和怀疑,接过解药就一口吞下。
“那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洛水?”涣螭有些担心的问到,生怕洛水也陷入迷境。
“我这么神通广大,整个海洋之内,哪里我找不到啊,哈哈。”说着还拍了拍涣螭的肩膀。
“当真?你哪里都可以找到吗?”涣螭犹豫再三还是选择问一句自己的疑虑。
“当然!”
“哦,这样啊,我想起那条笨鱼还在外面,我们不如出去,与他会和再想对策吧。”涣螭似乎想到了什么,但是却选择了先咽了下去。
“可是,这迷境可不是想出去就出去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涣螭脸色一沉,运气出招,一道白光立马闪如霓虹,穿过了洛水的身体。
可是,丝毫没有造成损伤!
“你真的觉得这里还是海底吗?还没有认出我是谁吗?哈哈哈哈。”在一阵嘲笑声中,魇变幻出了本来的面貌,身上遍布紫蓝色鳞片,眼神如梦似幻,淡淡的紫色磷光环绕,是一条人鱼的形态,不过上半身和人类还是相差较大的,背部有鳍,双手十指之间也有鱼蹼,上身如蚌肉,肉色娇嫩,且继承了人鱼一贯的鱼鳍之耳,面色娇媚,透露着一股迷人的危险。
一条近两米的鱼尾美幻之极,盘旋在一座红蓝相间的珊瑚上,魇手持海螺,放在唇边,静静的吹奏者鬼魅的魔音,海水缓缓的躁动着,律动着,就像无数温柔的纤纤玉手抚摸身体,侵入每一个角落,美妙的低吟在耳边轻语,让万千的蚂蚁在心室里噬啃。
紫色迷雾将魇的身躯渐渐湮没,留下的只有一个魅惑的黑影,“刚刚给你吃的药丸是我研制的'魇骨‘,是一种入眠神药,但能睡多久,能不能醒过来,我可就不敢保证了,哈哈。只是,我脚下的白骨都是梦中人留下,千百年来,从未失手。酣甜梦魇,累累白骨,实在有趣,自求多福吧,涣螭。”说罢,黑影就在迷雾中消散了,仿佛从不曾出现过。
原来,魇的能力就是幻化,但是每个人心中的梦魇之形各不相一,魇的样子就是他们心中所思所想之形,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山崩海啸,不是世界末日,也不是失去一切,而是,没有办法战胜自己心中之结,面对自己最难以面对的梦魇,反复陷入,无法自拔,才是最令人恐惧的。
涣螭的视线渐渐模糊,他在看到洛水之形的那一刻就知道,这不可能是洛水,但是,看到洛水笑颜如花的样子,看到洛水的一颦一笑,涣螭宁死。涣螭瘫倒在珊瑚上,眼中是顶空的海,夜幕下,海面掺杂着月色的碎银,流光似熠,意识模糊下陷入沉睡。
“梦,呵呵,可真是个好东西啊,和我手中的酒一样。”涣螭此时正醉倒在一个小渔村的街头,是一个看起来有些破败但又透露着生命力的小渔村,涣螭化身成为了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身着素衣粗布,但宽肩细腰,身高九尺,形貌昳丽。整日混迹于街头巷尾,有时会跟着村中长者下海打渔,每次归来之时,收获颇丰,他都会将大部分赠与他人,自己只留几尾鱼度日,一个人默默的走到海边的一个小茅屋里,那里是他的家,他也是被抛弃的婴儿,听村里的老人说,之前这个小岛上来了几艘大船,那时这个小村落还很小很小,只有几户人家,船上有人上岛搜寻,在岛上停留了数月,村中的人全部在首领的带领下躲进岩穴,他们没有什么大的发现,无财宝,无妇孺壮丁,不时也就驾船离去了,可是,船走之后,当我们再次来到海边,发现一个被放在酒箱中的孩子,哭泣不止,箱子了除了几瓶酒,什么也没留下......首领心善,没有把他遗弃在海里,把他抱回了家里养育,但是不久孩子不满一岁的时候,首领就因为一次外出打猎旧伤复发,不治身亡了。孩子无辜,就成了全村的孩子,吃百家饭,睡百家床,一晃眼,就已经十七年过去了。
“映辉,又下海打渔啊?”德惠婶婶满眼笑意的问着映辉,也就是长大后的男孩。
“是啊,阿公说今天可能会有大收获,等我回来,送鱼给婶婶尝尝鲜。”男孩也满眼笑意。
映辉小时候被欺负,打架惹了祸,衣服破旧缝补,很多事情都是德惠婶婶帮忙做的,德惠婶婶一生为善,嫁与村中一个人人称赞的美男,德行兼备,确是郎才女貌,当时羡煞旁人。可惜,越是幸福越会引得上天妒忌,一次德惠婶婶的丈夫打渔外出,遇到了风暴,就再没回来过,此时他们新婚一年有余,留下了骨肉在德惠婶婶的腹中,德惠婶婶也是个读过书的女子,虽然只是略识得几个字,却对亡夫一往情深,伤心不已,几次寻短见都被及时发现,没有死成。有一次德惠婶婶伤心过度晕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发现身下一片殷红,她此时万念俱灰,只想一死了之,准备以身殉海,当她快要溺亡的时候,映辉的啼哭声引来了村民,救了映辉的同时也把她从奈何桥上拉了回来,自此,结下了不解之缘。
“好了,你打回来的鱼就留着你自己吃吧,上次你送来的我还没吃完呢,你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得多补补。”德惠婶婶打量着越来越大的映辉,眼底划过了一丝悲伤。映辉和她的亡夫的眉眼和个头竟颇有几分相似。“日子真是太快了,你都已经快长成大小伙子了,婶婶也老的不成样子了。”说着,走上前去,想拍一下映辉的头,但是现在要映辉低头才能拍到了。小时候,映辉每次闯祸来找德惠婶婶的时候,就会被训斥,德惠婶婶就会象征性的拍打映辉的头以示警戒。
映辉眼看着德惠婶婶够不到,会意的低下了头,但是德惠婶婶又把手收了回去,拍了拍映辉的肩膀,“行了,快走吧,你阿伯还在等你呢,别让他等急了。”
“好嘞。”映辉又笑了笑,德惠婶婶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又开始洗手上这个臭小子弄脏的衣服。
“映辉,到时候了,快点啊。”阿伯站在渔船边催促着映辉。
他们于破晓之前出发下海,也必须在落日之前赶回来,这是首领留下了的铁律,虽然首领已经走了很久,但是村民也一直遵循着他留下了的每一条命令,无人敢犯,听说,德惠婶婶的丈夫就是没能在日落前赶回,命丧大海,之后村民就算一天没打到什么鱼也会早早回家,丝毫不敢逗留。
“前一阵,我从这里经过,发现这里的海域的颜色变得十分透彻,有不少鱼群都会在这里徘徊,当时已经快日落了,我也就想着再等几天,多观察观察再下手。后来每次我自己划船来都会停下来看看,有些日子他们会来,有些时候不会,今个应该是日子了,咱爷俩必须捞一把,回去露一手给他们瞧瞧。”说着阿伯挽了挽袖子,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架势。
“哈哈好,那我就勉强给阿伯打打下手了。”映辉伏小的挠了挠脖子。
“好小子,现在开始跟我客气啦,你小时候天天等着我打渔回来,眼巴巴的看着我,不给鱼就不走的事情你忘记啦?哈哈哈哈,这次就是看中你小子的水性好才带你来的,别客气哈,多漏两手给阿伯长长眼,让阿伯看看这些年你有没有长进。”阿伯越说越起劲。
两个人在晨曦破晓下有说有笑,很快就到了阿伯所说的地方,这地方,三面礁石环绕,珊瑚成群,又时不时有海流经过,是天然的避风港和繁衍地,一阵阵海风吹拂,海水就会汇集在这,打几圈再流出,这样鱼籽就不会经历太强烈的海水冲击,更容易成长和孵化,并且珊瑚成群,也为它们的成长提供了庇护所。
“这的确是块好地方,而且是不可多得的好地方,不得了啊!”映辉打量几眼就立马看出了门道,深知这样一块地方能养活好几代人,但看着眼前的这样一片福地以后会经常被人类捕猎,又于心不忍。
“阿伯,你能答应我个事情吗,这个地方能不能不要和村子里的人说,咱俩打完这次,顶多一年来一次吧,我也知道几块还不错的地方,都是咱村的人经常去的,可不可以?”
“你小子,这时候开始说这些,真扫兴,我再考虑考虑吧,看你这次表现喽。”阿伯有了自己的小算盘,就这样他们开始了布网。
回到失落之城这里,涣螭留下的水罩因为他自身陷入昏迷而逐渐消失,紫色迷雾下的致幻作用也开始深入肌理,没有任何修炼过程的我很快也陷入了梦魇之中。
当我睁开眼,头痛欲裂,身体和灵魂像是在被强制剥离,我甚至能看到自己的样子,这种感觉太诡异了,一个瞬间,仿佛有一颗种子在我的脑子里迸发,迅速的生根发芽,让我的耳畔充满了爆炸的耳鸣声,眼前的景象开始昏暗扭曲,我也感觉不到自己究竟还有没有意识,短短的一瞬过后,我缓了许久才缓过来,魇的梦境让我没有办法分清现实和虚幻,陆地和大海的景色不停变换,就好像有一股水流旋洗着我的眼球,一幕幕不停浮现,当我想要认真的看清时又不知自己身处何地了,置身的场景也随之不断变换,慢慢的慢慢的,一幕幕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螺旋,让我像被绑在蜘蛛网上的猎物一样,任凭蜘蛛逼近,恐惧撕咬着自己的内心,但又无可奈何。
不知过了多久,这种感觉终于消失了,我仿佛看清了眼前的景象,那是一片海湾,我被抱在人类的怀里,变成了人类小孩的模样!!!我震惊了,这是怎么回事,这还是我吗?难道魇的梦还能让我体验别人的身体吗?还是说这就是我原本的模样?
这时候的我还是一个幼童的模样, 不能说话,也走不了路,可是我的意识无比清醒,是属于我自己的,我趴在一个木板搭建的屋子里面,周围有两个人类和一个陆地生物,人类在准备食物,然后喂到我的嘴里,我眼睛睁的很大,一脸不可置信,木讷的张着嘴,让人类喂食,不知所措!我混乱了,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这个人类难道是我这副身体的母亲?那个人类岂不就是我的父亲?我真的理不清这其中的关系,让我陷入混乱......可是,这个身体感觉到了欢愉,感觉到了心里暖流的涌动,笑意在脸上浮现,让这个局促狭小的小木屋中充满了一股不可思议的力量,这......是爱吗?
但是没等我继续享受这一刻温暖的时光,记忆碎片又将梦境向前拉近,我已经长大了一些,和母亲站在海岸上,等待归来的船,我想,应该是在等到父亲吧,但是归来的船让我又一次陷入了震惊,远处渐渐驶近的船变得越来越大,但是这种体型的船已经超乎了我的想象,仰望已经不足以表达出我的惊恐,就像一座山一样压在我的视线里,黑漆漆的。
当所有的人从船上下来的时候,人人的脸上都是欢愉的表情,紧接着,第二艘船,第三艘船......贴近海岸。
接下来的一幕,我经历了此生最令我崩溃的一段时间,一头头鲸鱼被从船上卸下,身上巨大的血洞让血水肆意流淌,染红了眼前的海域,一头、两头、三头、四头、五头、六头、七头......,我目瞪口呆的见证着这一幕的发生,我数到第二十三头的时候,结束了,看着海岸上被拖进人类房屋的同类,我拼命地挣扎着,想挣脱这个母亲的手,我跑到一头鲸鱼面前,看着它的眼睛,伸手感受它的呼吸和脉搏,它还活着,是的,我有些高兴,它还活着!至少还有希望,我也许能拯救它们,让它们重获自由!但是,那个父亲,走了过来,摸了摸我的头,说了一些话,但是我听不懂,只觉得他脸上浮现的笑意让我不寒而栗,他牵着我的手,向前面拉动鲸鱼的人挥手示意,鲸鱼到达指定地点之后,一把巨大的刀刃直直的插入鲸鱼的腹部,在多个人的推动下,鲸鱼,死了,可是,它刚刚还活着啊!明明刚刚还活着!
血水沿着伤口不停地流淌,染红了脚下的地面,染红了他们每个人的手,身体,头发,脸颊,也染红了他们的双眼和心。
渐渐地,血水流淌的越来越多,形成了一股股血流,沿着地面,流向我。
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做了,手脚冰冷的站在原地,血流慢慢的流向我,是同胞的血在慢慢的流向我!我却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做不了。我已经看不下去了,因为,它们的身体在被不断肢解,随着刀锯滑动,血肉横飞,随着尖勾倒刺,五脏尽失,人类贪婪的嘴脸在此刻一览无余,他们面对比他们大数百倍的庞然大物,完全没有恐惧,只有令人寒颤的兴奋和笑声,他们沐浴着同胞们的血,挪动着他们被分解的尸体,在最后一刻,我又看到了它的眼睛,就像它还活着的时候一样......,我想逃离,但是那个父亲拉着我,让我站在原地,直勾勾的目睹一切惨剧的发生,仿佛身为他的孩子,理应在这个时候为他骄傲。
就这样,夕阳缓缓从海边落下,一条又一条,一条又一条,一条又一条......原来,每艘船上都有十几二十几条鲸鱼,傍晚的余晖最后一次洒落人间,闪烁的金色光芒不舍的亲吻着海面,在地平线上缓缓消失,最后一束光从人类房屋里,在黑暗里,在缓缓流动的血水里,在我的眼睛里消失了。
一夜未眠,我靠在那所房屋的窗户上,那个父亲不断指挥者所有的人加快手中的工作,上百个同胞,就在我眼前消失,可是,我,什么也做不了。我沉默了,麻木了,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在我眼前陨落消失,一个个庞大的生物在他们手中被瓦解,一次又一次倾倒泛滥的血水,一波又一波人不断交换着工作进行着夜以继日的屠杀!
夜晚,银色圣洁的光辉从天空播撒,但是,却没有播撒进这些人类的心里。
我昏睡了过去,第二天的晨曦在海面再一次升起,照拂在我的脸上,将我唤起,人们仍然在忙碌的工作着,堆积如山的骨架仍然在被不停分割着,我不明白他们的用意,但是,用不了多久,这片白骨皑皑的屠杀场又一次人去楼空,仿佛昨晚的一切从来的没发生过,他们归家阖家团聚,享受着胜利带来的喜悦,和家人分享成果。
同样,我也是,那个父亲略显疲惫的看着我,但努力的表现出和蔼和笑意。我也不理解,经历了一夜的血雨风波,居然还能笑出来!他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一把抱起我,朝着这件屠杀场后面走去,是一片巨大的空地,堆积如山的血肉连绵不绝,各种身体部位被依次排列,这时候,那个母亲也出现了,把我抱过去之后,三个人一同从这些尸体旁边走过去,我不停地回头望,眼含热泪,当这条路走到尽头的时候,我仿佛听到了无数鲸鱼的长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