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土地 15（完结）
春天的时候伯爵总算被接到了北方，在偌大的屋子里撒欢。飒装修的时候给它专门准备了一间屋子，定制了个巨型别墅猫爬架，木质的，好打扫，伯爵钻进去就不理飒了，自顾自开始玩。
家被二人布置的越来越有生活气息，十辰于把店里生意挪到网上，买家看上了就下单，省得那么多麻烦。后来有人说想看实物上身图，十辰于眼珠子一转，直接把飒抓来当模特，有型又有颜，冷冰冰的厌世脸莫名吸引了不少人，偶尔这位模特心情好，歪着脑袋微微一笑，感觉小心脏瞬间被狙击，扑通扑通直跳，下单的手微微颤抖。
立夏飒跟十辰于去见了他的父母，两位长辈大约是隐约知道，让他们自己决定。空调屋内飒一头冷汗，以前在生意场上，甚至一句话让他舅舅破产都没这么紧张，十辰于好笑的看着他，凑过去亲在他脸上，小心翼翼的爱人。
出飒寄快递时给的地址，一大早去敲门突袭。
当卷看到眯着眼睛、一头凌乱来开门，气色却很不错的飒，顿时放下了心，探头八卦的朝屋里瞅：“小十在家吗？”
飒两秒后才看清来人是谁，顾不上惊讶，听见房间里传来十辰于下床的声音，吓得一个激灵，啪的关上了门。
卷：……
“华立风三秒之内开门饶你不死！！！”
十辰于眯着一只眼睛下床找飒，刚抱住人就听见门外一声怒吼，吓得两只眼睛都睁成了双眼皮。
“……卷哥？”十辰于认出声音，犹豫着打开门，果然看到了一个长发男人，卷狰狞的表情在见到十辰于的瞬间变成了和蔼的笑容，笑呵呵的说：“小十啊，打扰你们了，第一次见面，你好。”
“卷哥好。”十辰于有种见家长的窘迫感，手差点不知道往哪放。
“知道打扰还一大早来敲门？”飒勉强清醒过来，没好气的说。
卷白他一眼：“我来看看你是不是还活着，没良心的玩意。不请我进去？”
飒打了个哈欠，看起来非常残废，口齿不清的说：“进来坐吧，让伯爵陪你玩，我再去睡一会儿。”
卷脑门上鼓出几根青筋，十辰于赶紧请他进来，公下棋的飒，扛进卧室一把扔在床上，然后脱掉睡袍换衣服。
摔得头晕的飒迷迷糊糊瞥见他的腹肌，眼神迷离起来，看见飒色眯眯的盯着他，要流口水的样子，对于他把衣服扯下去的动作相当不满，眉毛皱了起来。
……他怎么不知道飒没睡醒的时候是这个德行？
卷在房间跟伯爵玩，捏翘得老高的尾巴，伯爵细声细气的叫着，拿毛茸茸的脑袋蹭卷。伯爵简直是他见过最有良心的好猫，记得每个照顾过它的人，比华立风那货可爱多了。
十辰于去厨房给卷倒了杯水，俩人坐在地上聊了没几分钟，飒也出来了。伯爵在三个人之间撒欢，一会儿踩卷一脚，一会儿给飒一巴掌，满身猫毛的十辰于拎着它命运的后颈皮丢进了巨型猫爬架，坐下来继续听两人插科打诨。
那头在酒店悠悠醒来的丸习惯性的伸手侧身，却扑了个空，脑袋陷进枕头里。坐起来喊了卷一声，没人回应，揉着眼睛拿过手机，看见了上面的留言。
丸轻声叹息，个电话。
“小丸子你醒啦筒传来卷活泼的声音。
“这么早就出门？也不告诉我。”
“这不是突然袭击嘛。”卷吐舌头，“我现在就回去，然后我们上街吃早饭。”
丸应了一声挂掉电话，卷高高兴兴的站起来，说：“我去找阿丸了，先走了啊，改天聊。”
飒把他送出门，走回屋里趴在十辰于身上：“小十爷，我饿了。”
飒大概是属猫的，关系好了一个劲黏糊着蹭你，啥也不干坐等投喂。十辰于抱着他顺毛，舒服得人直哼哼，不想起来了。
“想吃什么？烤面包煎牛排？”十辰于捏着他的脸，“说真的，我去当厨子得了，又能赚钱又能喂你。”
“那不行，你的御用厨师，我付你工资。”飒懒洋洋的说。
四个人在东汤度过了快乐的半个月，后来丸因为生意不得不飞去青海一趟，卷自然跟他一并走，飒送两人上了车，约了明年夏天再来度假。
十辰于私底下跟丸法国菜谱，去超市洗劫了一大堆肉类和蔬菜，回家开始研究。让飒没想到的是。十辰于沉迷下厨都不理他了，每做出一道新菜就找他试吃，最后飒吃怕了，抱着他大腿说够了可以就这样吧，窝在一起看电影不好吗？亲亲搂搂抱抱不香吗？晚上的夜生活不美吗？
闻言十辰于把他扛进屋让他美了一把，第二天直不起腰，只得乖乖接受十辰于的新品投喂。
“飒哥不是不让我下厨给别人吃么，只有你有这个待遇。”十辰于笑着说。
用被子把自己包成金字塔的飒哼哼两声，牛肉在嘴里嚼啊嚼。
这个夏天过得极快，九月份不到天就转凉了起来，夜里得穿长袖南北两边的冷季是截然不同的情形，南方的一件衣服可以穿一整年，在北方，冬天的衣服自成一派，并且要穿好久。
飒觉得活在室内室外的巨大温差中也不错，不会过于颓废放松，也不会过于烦闷紧张。么特别的愿望，十辰于在，自己在，伯爵在，丸和卷儿在，这样就是天堂。
快要入冬的时候，飒突然说要回一趟南方。
十辰于见他神色有些变化，心中一紧，轻声问：“出什么事了？”
飒语气宽慰：“我母亲和妹妹的祭日。”
十辰于一愣，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挠了挠头，道：“那……你自己一个人回去吗？”
“你愿意跟我一起么？”飒看着他。
“愿意。”十辰于说。
飒点点头，开始收拾行李，打开衣柜拿出两件厚外套，等他们去完再回来，东北就很冷了。十辰于见他垂头沉默，知道这一趟回去要揭开过往的痛苦，心里跟着一疼，言语苍白无力，他静陪伴。
好在飒也不需要陪伴以外的安慰和话语，他的表情轻松，路上有说有笑，还能跟东北机大哥聊上两句。
到了酒店休息两天，飒很早起了床，换上一身黑，和十辰于打的去了墓园。阳光还不毒辣，林间有点雾气，飒捧着白玫瑰到石碑前面，驻足了一会儿，弯腰放下花朵。
小弧度，再缓缓归于平静。
然感同身受到失去的一个人悲伤，叶子还会一年一年的长和落，人却不会再回来。他们离开后，体烧成骨灰留在世界上，心里，他们仍然存在，只是变见过任何方式找到他们，而活着的人一个余生要过。
眼睛只能看见染了色的字体，而段落之间的空白有谁能看见呢？那些不属于感官范围，不属于物质世界的地方，像黑洞一般吞噬了万物，同时也蕴含着万物间像个悖论，逝去的得到重生，活着的总会死亡。如果有一天——
如果有一天，他变得透明，无法继续和飒活在同一本书中，只能兀自沉默的陪伴，
当他们存在的形式不同，他们该怎么办？
而这就是生者与死者的距离，也是生与死的距离。
两个人，只要都还在，茫茫山海视若无物。一辈子，一双腿，一颗心，总能碰面。可若有一人不在了呢？谁来告诉他们，该怎么办？
十辰于莫名颤抖了一下，看着站在阳光底下宛如雕像的飒，心脏被揪起一块。
立风，请你活着，无论多苦多累，请你活着。你要一直在，别丢下我一个人，如果你走了，我很难再找到你。我们没有下辈子。希望你记得，——这世界上有一个人，拼了命的也要留住你，即使牺牲自己。
像有感应似的，飒回过头对上他的眼睛，轻轻笑了笑。
“过来。”他说。
十辰于走过去，在碑前站立，看着白色玫瑰迎风绽放
这里面躺着的人，是飒的妹妹和妈妈。
他学着飒的样子，低着头不语，在心里默默祷告。
他没见过飒的母亲，但知道她一定是个善良的人一个世界里能够欢喜快乐。
“立风哥？”
飒闻声回头，看见了一身黑衣的绒绒，手里拿着一束白菊。
“绒绒？”
“我来看伯母。”绒低下头
“这位是？”十辰于看向飒。
“我堂弟，华绒绒。”
三人打过照面，飒不打算继续停留，带着十辰于离开。绒放下花束，朝着两人远走的背影一会儿，若有所思，低下头喃喃自语：“伯母，立风哥第一次带了别人来看您，立风哥有人照顾了，您放心吧。我们好好的，他也好好的。”
出了机场果然是冷风呼啸，飒裹着棉服，朝空气呵白雾，一下子没适应过来这么低的气温。十辰于显得尤为淡定，提包买票一样不误，两人很快坐上大巴车，朝市里出发。
回到家快半夜了，飒哈欠连天，躺在沙发上不想动弹。十辰于给伯爵添了水和猫粮，行李箱丢到一边，个澡，然后裹着浴巾客厅仍着的飒扒光，丢进了浴缸里。
飒对于这个情形已经相当习以为常，懒懒的泡了一会儿，慢慢往身上抹沐浴露。
几天后的夜里下了今年第一场雪，窗沿外边落了一层薄薄的白色，很漂亮。飒当时正窝在沙发上看电影，十辰于先发现了拍他让他回头看。
两颗脑袋凑到窗边，雪花在夜色中飘洒，渡下细腻而温柔的气息看得入迷，十辰于看着他瞳孔里下的雪，也入了迷，说：“们一起看的第一场初雪。”
飒愣了一下：“啊，的确是。”
“一年又要过去了。”十辰于感叹，“太快了，感觉什么都没做就过去了。”
“活着就好，想那么多干嘛。”飒神色惬意，“今年要好好过个年。”
“飒哥，你去年在哪儿过的年？”十辰于问。
“就在这儿，上街吃个饭就算过了。”飒懒洋洋的说，“以前也是这样，我一个人没什么乐趣。”
“我还以为你会跟戚一起过年。”十辰于抱住他，脑袋贴在他颈窝蹭。
“我跟他们不熟。唯一一个小时候有来往的就是绒绒，长大后也几乎不联系了。”飒伸手呼噜他脑袋瓜，寸头长长了，能没过手指。
“他会去看你妈妈，你们以前的关系应该还不错吧。”十辰于想起绒的样子，眉眼跟飒有那么两分相似。
“是啊，他以前最爱吃我妈做的馅饼。”飒想起童年一只手数得过来的美好记忆，轻轻叹了口气。
十辰于吻了吻他，“我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