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些对话是更大的无言——读《面纱》

这世界上有一种男人是不值得爱的，而讽刺的是与其相反的那种却是让人爱不上的。第一种男人虽然魅力非凡、令人销魂，内里却卑鄙无耻、说谎成性。第二种男人内心纯洁无比、真诚善良，外表却缄默非常、古朴木讷。 愚蠢的女人往往爱上了第一种，在霍乱的死人堆里，她见识了贤者的无私奉献，屡屡与死亡打照面，自己也学着辛勤劳作，她觉得自己成长了许多，看清了男人的可鄙、令人作呕的面孔，然而男人的蜜饯却这样容易让她忘记悲惨人生，平静生活的道路总是要反复闯过野蛮而粗鄙的性的“深渊”，人在爱情里往往会迷失了价值的判断，如果不值得抛弃一切，你怎么能证明这就是爱呢？对愚蠢的男人而言，也是这样。 凯蒂讨厌沃尔特，偏爱那个风流成性的查理，她既不知道查理的风流成性，也不知道他根本不可能懂得偏爱。因为他唯一爱的便是自己。那种奉行自立自强，智者无爱的人，他们险些也变得这样自私，好让谎言代替了诺言，让性代替了爱。 一个女人如何能够在看清了男人的真相之后依然爱上他？女人说这是一种英雄主义，你要不就得面对着谎言，要么就得面对无趣。一个女人希望一个有趣的人真正爱上她，与此同时还不得爱上其他人。一个爱上男人的女人这样愚蠢，以至于他根本不可能不去欺骗她，除非他这样一个窝囊的穷鬼，根本没有女人愿意搭理他。那么，起初这样一个女人又怎么会去爱他呢？ 一个走进婚姻生活的人不仅仅要忍受无趣，终于也难免要忍受孤独，而一个不婚的人，他至少不必忍受无趣，可以随时更换伴侣，把不合意的人统统给踢出去，他可以完全以利己的方式行动，而不会被架上道德的枷锁，不必讨论陈规旧俗，生儿育女，但与此同时要体验着一种不可避免的生命之轻，因为爱情是这样掺杂着自制和严肃的事物，而我们寻求爱的目的，却是希望自己纵然肆无忌惮，对方也不会像自己那样，“统统给踢出去”。 两性关系的问题惹得我十分疲惫，不是因为我身处其中，而恰恰有种陷入的恐慌，这种恐慌让人去寻找出路，那一条或许不要包含着太多憎恶的出路。人们谈论着女性主义、谈论着解构、社会资本、冠姓权、捐精冻卵、彩礼嫁妆、物化的女性和虚伪的男人。我们总希望自己从道德说教里解放出去，结果不可避免的进入另一种道德说教当中。我一直不解，其丑陋的讨论形式真的能够得到任何让人满意的答案吗？庞大的水流填充了无数低地的水丘，每一处水丘都在宣示着自己的存在，支离破碎的认识和观点，往往伴随着支离破碎的价值观，我只看见狂妄和自私的人们的怒吼如狂风骤雨。而现实生活却依旧“晴朗”，彼此以礼相待，除非谈婚论嫁，也不见得各怀鬼胎。 我依然陷入了一种消极的自由，一种拒绝的自由，一个人有不愿意做某事的权力，同时是对某些话语的厌恶。 这些话语算作什么？我们何必总要让人开口说话，又何必自己总是开口说话，这种表达对不同的水丘中的鱼有何意义？爱情本质上是一种个人“事业”，参与或不参与、它的所有细节和组织，都应该由个人来决定，而且可以决定。 依我看，有实际分量的爱的表达和感受形式只有一种，那便是实际行动。拒绝，便是一种正义的行动，萨特指出存在主义是一种人道主义，人从根本上是自由的，他可以不工作，只要他能够承担被饿死的代价，他可以不结婚，只要他能够忍受和父母的所有冲突。我们这样只会意识到一个个的可怜人，他既舍不得丢了命，也不舍得丢了父母，他们选择憎恶的活着，因为这是最简单的路。 而人憎恶憎恶着的人，这似乎无可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