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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志·屠龙之主·弑君》(4)

2021-03-20 21:35 作者:绚梦幻音  | 我要投稿

       项空月是堂而皇之走进来的,一路上还问了路。

  他没有请柬,谢奇微府上的家奴们也没见过他,更别说分辨他是哪一家的公子。不过他实在是太坦荡了,白衣胜雪,眉目如画,仪态是公卿的仪态,调门是公卿的调门,即便那股懒洋洋慢悠悠的劲儿,也只有第一等的世家子弟才该有。

  家奴们感觉里,只有四个字能形容这位迟到的公子。

  风华绝代。

  没有任何人怀疑他,带路的小厮低头哈腰,连句话都不敢问。公子身上熏的香叫人闻了神醉,他怕开口坏了公子的香气。

  项空月顿了一步,侍女绯红着双颊持帚为他扫了扫阶前的雪,她们不敢抬头,这位公子一袭白衣上如有微光流淌。

  项空月笑笑,轻轻一振白衣,踏进暖阁。抬起头,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暗红色的长发流动在银色的梳子里,拂过女孩白皙修长的脖子,然后被高高挽起,挽成了一个武士髻。

  许多年之后,项空月懂得了一些道理。

  比如说,最美的东西你最好永远不要看,看了也不要走近,走近了也不要流连。因为流连得太久了,你就离不开,到了非要离开的时候,你就会很难过很难过。

  再比如说,山中那些娇艳如血滴的果子多半都是不能吃的,因为它们往往有毒。最美的东西往往是毒性最大的,像是一对双生子。

  但那时他还太年轻,太不懂事,还没有真正领略过这个世界,所以对于自己满怀信心。

  以为自己最终可以事了拂衣去,可以逃走。

  所以他慢慢地收拢了纸扇,在掌心一击,以一个正宗世家公子赞赏美人的调门儿说,“好!”

  “诶?妙人兄?”旁边有人说。

  息泯起身跟项空月长揖,“刚才我和嬴公子还说要跟世兄请教。”

  “不敢不敢,”项空月急忙回礼,“刚才不才脚软,先去解手了。”

  “还好还好,好看的都没错过,叶将军刚才借醉大闹,被太傅罚舞剑给大家看,说是云中叶氏的《破阵》之舞。”

  “《破阵》之舞?”项空月眼睛一亮。

  “兄台这两眼一亮,本色毕露啊。”

  “什么本色?”项空月倒有点不解。

  “我们本色中人,看见腰细腿长的姑娘跳舞,眼睛能不亮,能不叫一声好么?”

  项空月难得地有点语塞,只好干笑了两声。

  叶雍容把袍脚系在腰间,霍然起身。

  她穿着蔷薇红的软铠,纤长的腰肢用软金腰带勒住,缓步前行,步态透着妖娆之气。所有人都摒住了呼吸。

  她在暖阁正中央站住,仰头看着藻井中盘踞的金色古龙,良久,拔剑。

  杀气飒然浮空。

  宾客们惊得纷纷退出去。看不见的“气”四面八方威压出去,针砭肌肤。

  叶雍容握剑当胸,剑锋指天。

  风临晚静如枯木,沉思良久,十指乍动。

  铁骑再来,千军万马!

  谁也没有预料到是这样的前奏,一张普普通通的桐木琴,一个纤纤弱弱的女孩操琴,却如同听见了十万匹战马在云天下嘶吼,十万个男人齐声拔刀。琴中,一场金铁的暴风雨爆炸开来!几个客人们惊得起身后退,似乎要避琴声中凛冽的锋芒。

  “我闻山中风雨声,杀气横空作阵云!”项空月轻声说,“这是什么人写出来的曲子啊?开始就是无路可退之局!”

  叶雍容缓缓旋转,起舞,冲锋陷阵。

  “无路可退之局?”息泯额角留下冷汗。虽说是个登徒子,他在琴上也颇有些造诣。

  “好比是下一盘棋,开局就是残局,你执黑,可满盘都是白子,你没有实地,没有外势,也没有劫材。你在棋盘中央落子,四面受敌,你下得赢么?”项空月问。

  “这样的局怎么可能赢?”

  “这首乐曲就像这样一盘棋,一般的曲子,无不分为散序、中序、入破三段,散序轻盈婉约,中序变化多端,入破才是高潮,就像是爬山,叠叠而上。曲子到了入破的时候,如同万手齐击万弩齐发万马奔腾,震人心魄。”

  “是啊,老师都是这么教的。”

  “可以这首《破阵》反其道而行之,开局的时候,它已经倾尽全力,那么入破的时候,它该怎么办呢?”

  息泯摇头。

  “既然是孤军,那么只有杀出血路啊!”项空月低声说,“《破阵》的散序,名曰《绝顶》,四面受敌,无路可退。”

  “世兄见过这曲谱?”息泯对这位新认识的公子佩服得五体投地,大俗大雅,这位公子都玩得很是倜傥。

  “以前生活窘迫的时候,也曾在乐坊里混饭,师从过几个名家,人家看我书法不错就叫我代抄曲谱,所以碰巧看到过《破阵》的残章。”项空月摊摊手,“这《破阵》是舞曲,相传是蔷薇皇帝在白河大战之前以刀击柱,即兴谱出来的。散序《绝顶》意思是己方已经被逼上山巅,四面八方都是悬崖,所以刚烈悲怆;中序《火宅》,说是皇帝大醉,生出幻觉,只觉得天下众生苦厄难当,整个世界仿佛一间着火的宅子,人却找不到出路;入破才是真正的《破阵》,皇帝决心为天下拔剑,火中燃火,阳中生阳!他带领骑兵高唱军歌,直冲敌军的阵线,如利箭割开海潮那样突破,没有人敢当他的锋芒。”

  “世兄真是博闻强记!”息泯说,此刻他已经完全忘记了“生活窘迫”、“乐坊混饭”这类胡话了。

  “不敢当,”项空月纸扇一指,“《绝顶》已过,现在是《火宅》。”

  叶雍容在自己的剑光中转折,蔷薇红的箭裙烈烈飞起,长剑抛下大片寒泓。剑锋所指,宾客们纷纷为之避席。剑上的寒气高涨,她轻盈得像一片红叶,飘在寒风中。风临晚的琴声越来越高涨,这果然是一首极耗心力的曲子,满座乐师没有人能够看得清她手上的动作,琴弦上飞动的与其说是一双素手的影子,倒不如说是千百双手。风临晚大汗淋漓,冰雪般的脸色涨得通红,鬓发都黏在脸上。

  极悲、极烈、极恨,那是蔷薇皇帝在醉中对着火宅般悲怆的世界长呼。

  “所以你要破阵而出吧?因为你心里有那么多的怒火和不甘啊……”在座的百余人中,有人喃喃地说给自己听。

  长瑟轰鸣而起。

  乐师们惊讶地闪开,隐藏在风临晚身旁的少年暴露于所有人的目光中。他是那么个一尘不染的、白玉般的孩子,坐在一张几乎和他自己一样长的大瑟前双臂舒展,五十根弦齐鸣,自高而低,像是从稚嫩的少女到耄耋老人同声呼喊。

  天下齐哀。

  风临晚对男孩点头,露出嘉许的笑容。但是男孩却看不见,他一双漆黑的瞳子黑得不带任何光,眼中没有焦点。

  他居然是个盲眼的孩子,却以堪称“绝世”的琴技操着那样一张大瑟,和风临晚的琴声呼应。

  两人合力,琴声交织着去向巅峰。

  “好啊!来吧,这就对了。”项空月轻声说。

  只有很少的人还能保持镇静了,这间暖阁已经被琴声化作了战场,每个人都在暴风雨中颤抖。此刻靠在柱子上的人遥遥对着风临晚举杯。

  琴声把剑速催到了极致,叶雍容笼罩在怒涛般的剑影中,银色的剑刃被灯火照成火红色。剑刃划破空气的声音尖锐刺耳。

  “多一人鼓瑟,操琴人轻松很多,舞剑的人却已经驾驭不住了啊。”项空月摇头。

  “叶将军这剑……舞得不是很好?”息泯不解。

  “舞剑的人要驾驭剑,而她如今已经被剑驾驭了。”靠在柱子上的小胡子男人放下酒杯说。

  叶雍容自己也知道错了,此时的剑舞本来应该举重若轻,但是长瑟加入战局之后,琴声益发宏大,但她自己却有些不适的感觉,也不知道怎么了,只不过和嬴真他们拼了一杯烈酒,可胸口里像是烧着那团火,总也不熄,而且越来越燥热。她的酒量决不至于这么差。

  她努力调整呼吸来对抗心里的燥热,就无法专心舞剑。可越是难以驾驭剑,越是不得不紧跟风临晚的曲子。

  她已经乱了。

  “呲啦”,一片红布从剑圈里飞出,叶雍容的快剑从自己肩头的切下了一片。那柄佩剑两侧开锋,很容易自伤,那一剑擦过,叶雍容肩上多了一道血痕。

  风临晚心里一紧。

  “别停!”叶雍容紧紧地咬着嘴唇,运剑如狂风。她的发髻散了,长发飞舞。肩上的疼痛不要紧,但她既然上场了,就要舞完这一曲,叫那些男人知道,云中叶氏的名将之血,依然还在!

  “有没有必要这么要强啊?”项空月忽然笑了。

  这一刻那个明媚高挑的红衣女将军在他眼里变成了一个倔强的孩子,这让他觉得很好玩。他忽然很开心。

  “烦劳。”他转身在一个额间贴着金花的舞姬旁半跪下来,满脸的深情款款。

  舞姬不知道这个优雅的贵公子为什么忽然行此大礼,抬头看了他一眼,脸儿就红了,深深低下头去。项空月也不含糊,解开她笼在身上的白纱舞袖,从她莹莹如玉的胳膊上把舞袖给褪了下来。

  “这时候未免有点不合适吧?”息泯一则赞赏这个朋友的勇气,二则有点摸不着头脑。

  项空月把白纱舞袖套在自己的白衣外面,看着息泯,“我看起来怎么样?”

  掌声响起。

  曲声剑声之外,有了第三个声音。宾客们转头看去。一个套着白纱舞袖的年轻公子缓步走向叶雍容,是他在击掌,每击掌就近前一步,每一步都踩在风临晚的节拍上。他的步伐曼妙,他的神采飞扬。

  公子在叶雍容面前微微躬身行礼。

  叶雍容大惊。这家伙大概是疯了,此刻琴声即将入破,她的剑几乎失控,剑锋在公子面前飞闪,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脱手而出。公子一笑,舞袖洒洒展开,他整个人变成了云中的飞鹤,无声无息地闪入剑影中,洋洋起舞。

  他的舞蹈深不可测,在叶雍容的剑影里来去,如同闲庭信步。以那件舞姬穿的七尺白纱舞袖,他舞出了雄浑之极的力量,举手投足凛然生威。叶雍容忽然感觉到自己重新能够控制住剑了,这个公子从一开始的击掌就是在为她找回舞剑的节奏。她的舞姿也渐渐和公子合拍,忽然间婉转曼妙起来,叶雍容跟随着公子的节奏,贴近他旋转,像是红色的燕子围绕大山飞翔。

  “《若依》?”叶雍容震惊。

  “《若依》?”风临晚也震惊。

  云中叶氏一直有个说法,说自家所传的《破阵》之舞只是一半。蔷薇皇帝白胤创制这首舞曲的时候,蔷薇公主陪伴着他,所以这是两个人的共舞。蔷薇公主没有能等到蔷薇皇帝登基,等到皇帝登基,和他共舞的人已经死了。皇帝于是修改了舞谱,把一半舞谱删掉了,那一半是女舞,名叫《若依》。

  蔷薇皇帝白胤就是这么个男人,后来他也宠幸了不少女人,和她们生下皇子皇女,否则也没有大胤朝流传七百年。但是他绝对不跟这些女人跳舞,甚至看不得他写给蔷薇公主的舞谱流传在世上。

  当初送给那个女人就永远是她的,就算毁了也不给别的女人。

  此时隐隐约约地,两本舞谱重新并在一起,公子俨然是蔷薇皇帝的化身,而叶雍容就是那个前无古人的祸国之女、风华绝代的蔷薇公主。

  风临晚心神激荡。她也曾用心在各家藏书中寻找当年《破阵》的残谱,却终究拼不出《若依》一节,此时这段舞蹈却自呈在她面前,那种感觉简直是种幸福。

  有些事情总在措手不及的时候来,譬如这《若依》之舞,譬如这个叫项空月的男人……又譬如幸福,又譬如别离。

  “龙襄,不要总看着你的剑尖,剑并不是只有三尺那么长。”

  “什么?”

  “要看着敌人,相信你一剑出手,他就死了。”

  “老师你是开玩笑的吧?”

  “不是开玩笑,”记忆里那个女人娇艳却又斑驳,如古老的壁画,“你的心有多宽广,你的剑就有多长,总有一天你会明白。”

  女人轻轻摸着他的头发,露出淡淡的笑容,“快走吧,等你明白的那一天,回来找我。”

  小胡子男人停止了回忆,默默地站了起来,深深地呼吸。

  “老师,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蔷薇皇帝……他的心有整个天下那么大吧?”他抬头轻声说。

  “那样的男人,真了不起!”

  他转身蹲在刚才被项空月剥去舞袖的那个舞姬身边,微微地一笑,把她手中的铃鼓拿走了。舞姬茫然地看着这两个男人,心想若是再来这样的几个男人,很快她身上就什么都没有了。

  铃鼓声加入。

  小胡子男人靠在柱子上,每一次震动铃鼓,都是甲片撞击般的清脆声,有力的节奏切入琴声瑟声中,最质朴,也最纯正。

  “这就是所谓‘以刀击柱’啊!”鼓瑟少年在心里说。

  弹琴的人、鼓瑟的人、操铃鼓的人、舞蹈的人,他们神采飞动,目光流转,看着彼此露出淡淡笑意,默契得像是很久之前就已相识。乐声舞蹈让他们沉醉进去,旁若无人,那些衣冠楚楚的贵族在这些人的眼里什么都不是。

  铃鼓声一顿。

  入破,破阵!

  琴声瑟声铃鼓声,风声雨声铁甲声,天地轰鸣,七百年前那个绝世的男人,那个绝境中拔剑而起的男人……于乐舞中呼之欲出!

  公子伸手剑指天空。

  蔷薇!七百年前的皇帝,他终于重归大地了,在战场的雨夜里挥剑指天!

  公子放声而歌:

  我有屠龙之术,

  欲翻流云起舞;

  我有苍茫之志,

  欲煎七海成田;

  我怀绝世之锋,

  欲解抵天之柱;

  我是藏玉之璞,

  欲觅神匠成材。

  吾曾笑云梦乡里文皇帝,

  长生何须吞白玉;

  吾曾笑长锋空折武皇帝,

  挥军难渡雪河西。

  吾不惧青天之高,黄地之厚;

  独恨不逢琢玉手,

  晚生不见凤凰来。

  噫嘘兮,

  山之既高,神女空候;

  水之既深,龙死荒滩。

  “哈哈哈哈。”众目睽睽,公子仰天长笑。

  叶雍容剑光收敛,默默依在他背后。风临晚按住琴弦,止住余音。鼓瑟少年趴在瑟上,久久也不动一下。小胡子男人把铃鼓放下,重新叼起还燃着的纸烟,深深地吸了一口。

  笑声穿窗而去,暖阁里只剩下天地初开般的寂静。

  公子幽幽然长叹了一声。

  风临晚捂着胸口,默默地站了起来,转身从侧门离开。曲终就要人散,这样酣畅淋漓的一曲之后就该告别。她觉得心里很是荒芜,这时候不需要多说什么。

  鼓瑟的盲眼少年也无声地站了起来,横抱着长瑟跟在风临晚背后,但是走了几步,他却转向了另外一扇门。

  正门边的柱子后,长小胡子的年轻男人始终看着风临晚的背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纸烟燃到尽头。他把肺里的烟都吐了出来,那阵袅袅青烟中,一撇小胡子落地。他消失了,雪地上没有留下他的脚印。那一夜嬴真失去了他最得力的一名保镖,从此这个影子离开了他,甚至没有向雇主嬴无翳告别。

  走廊里,风临晚停步,咳嗽一声,一口血吐在衣袖上。《破阵》到了最后一段,她被白衣公子带动,精气神完全在他舞蹈的节奏中起伏。其实她身体羸弱,如果不是借着公子舞蹈中的刚阳之气,她可能冲不到曲终。这时候放松下来,仿佛大病一场。

  “天下竟有此人?”风临晚自问。

  对面传来脚步声,她一抬头,触到那双没有焦点的眼睛。鼓瑟的少年站在她对面。

  “老师。”少年放下古瑟,躬身长拜,“三年受教,今天是拜别的时候了。老师教我的东西,我会铭记在心。”

  “莫言……你……”

  风临晚有些诧异,她十二岁就以琴技成名,号称“琴中国手”,因为年轻,名下并没有正式的学生。这个少年和她年纪差不过三岁,琴技也自成一家,在瑟然听莺居里算是一名乐师,并没有正式地拜过师,也没有请教过什么琴艺。风临晚欣赏他的才华,但是两个人都是沉默的人,很少说话。今天不知为什么,少年忽然以学生的大礼请辞。

  “三年里我听过老师奏琴共计四百三十七次,每一次都能从老师的琴声中听到不同的东西,让学生获益匪浅。但是,那些终究不是我心里真正想要听到的,直到今天的《破阵》,我终于等到了。听完这一曲,我心已足,是时候我可以出师了。”

  风临晚沉吟良久,轻轻抚摸他的头顶,“莫言,保重。”

  “我将破阵而出!那一日,我会恭恭敬敬地把自己的名字写在木牌上,挂在老师‘瑟然听莺居’的门前,正式列身为弟子中一人,让老师也为我骄傲!”

  少年抱起瑟,小跑着扑入了雪幕中,在这样的寒冬里,他只穿着一袭轻袍,一双木屐,却丝毫不畏寒冷。

  风临晚理了理鬓边散乱的发丝,看着他的背影远去,如飞鸟直上青天。

  大雪很快掩盖了木屐留下的齿痕。

  大雪也掩盖了风临晚离去的车辙。

  此刻从高天上看下去,以神的视角,三个人去向三个不同的方向,有人欣喜狂奔,有人怅然沉思。

  这是一场风云际会,在这些人初相遇的那个夜晚,谁也不曾预料到十年之后决定天下权力的战场上,他们中谁将和谁站在一起。

  但那一晚他们共谱一曲,共舞一场,仿佛一同回到了七百年前的战场,目睹了那个叫做蔷薇皇帝的男人,目睹他的壮志他的雄心他的狂妄。他们中有的人因此对这世界生出了渴望,有的人对这人世满怀悲伤。

  星轨分合,他们在这个暴雪骤降的夜晚四散而去,奔向各自不同的命运,等待再次交汇的时间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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