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斯] 悬溺

&双视角 ' 360天 ' 00 对一个人的冲动是15天左右，如果过了这个时间段没追到这个人，那这份冲动会逐渐减少甚至消失。对一个人的回忆是120天左右，如果过了这个时间还是对那个人念念不忘，那必是深爱不已。 01 马浩宁手里拿着一瓶草莓牛奶，坐在窗角看着那个被太阳临摹的下颚线，盯着牛奶，才鼓起勇气站起身。他与高斯的座位隔了三列，现在已是下午阳光最烈的时候，热浪打在教室里，整个笼罩在暖光之中。 步子移到了桌前，高斯看着桌子旁的白衬衫，抬眼。 马浩宁略显羞涩的别着头，手扶着颈窝支支吾吾，到底还是让高斯先开了口。 “马浩宁同学，有什么事吗？” 被他这一嗓子叫的头脑发热，加上这燥热的天简直要爆炸。 “额……没事，就，就想问你一道题。” 马浩宁还是胆怯了，白花花的试卷被高斯的指尖压着，但马浩宁注意力不在枯燥无味的题上，眼前的人离他真近啊，白皙的皮肤晃得他眼睛疼，嘴巴红的像是滴了血，睫毛扫在下眼睑，又密又长。 “听懂了吗？” 高斯歪过头问他，马浩宁显然是没有，却还是嘴硬道。 “啊，听懂了，你一点就通了。” 马浩宁有些吃瘪的尬笑着，起身将被汗打湿的头发往后撩了撩，高斯愣神了一秒。随即笑着看着马浩宁的眼睛。 “下次不会还来找我。”  马浩宁承认，很久没看过这么纯净的笑容了，甜的像是一句话一个字都滴着糖水。 02 晚上躲在被窝里听自己的心跳声，给他个心电图机，不知道有几条心电伸向最顶点。现在他只是17岁，最彷徨最天真的时候，高二晚自习总是看着他的背影，时不时发呆看窗外的时候，看着候鸟都成双成对靠在一起，他总是陷入迷茫。 一年时间，他们岂不是都各奔东西，他现在连高斯的电话都没一个，少年时的怦然心动难道要像闪影一样一闪而过吗，他们唯一的合照都还是马浩宁从全班照片里剪裁下来贴一起的。 凌晨的夜原来这么安静吗，马浩宁想。 与此同时，一个人也失眠般睁着眼睛，酸涩的感觉，眼睛睁不开又合不上。高斯望着天花板，那个场景好像倒影在了上面。马浩宁嘛，很早就见过了，只是他没印象了嘛，那个小时候糖被抢，哭哭啼啼被骂跟个小女生的人就是高斯，蜷缩在角落时，一双手附在他背上。 高斯停止抽泣，抬眼看这个给他安慰的人。眼睛很大，像个小兔子一样，高斯觉得他见过最纯真最清澈的就是那双眼睛，像淌着春水一样。马浩宁从兜里掏出了一颗草莓味的棒棒糖给高斯，很甜，那也是个夏天，他只记得马浩宁和他一起玩了秋千。 从那之后，高斯很喜欢吃草莓味的东西，尽管他却不喜欢吃草莓。 03 第二天到学校时，两个人都顶着和大熊猫一样的黑眼圈疲倦的趴在座位上。高斯坐在第三排，马浩宁是最后一排，不是因为成绩不好，而是坐后面更容易看到高斯。 马浩宁手前伸，整个人和桌子融为一体般扒在上面。 今天是班会课，班主任拿着一杯热乎乎的枸杞茶进来了，马浩宁心里骂他像傻子，这么热的天这么喝的了热水。 今天班会主题是 “那个让你难忘的人。” 马浩宁和高斯同时心一颤，眼睛不明不白的对视在一起又慌张的撇过眼。 红着脸扣着手，整节课过半，不少人都举手将自己心中的那个“他/她”描述出来，马浩宁不知道说什么，他其实有很多话，但心绪不宁，像一团乱掉的数据线，纠缠着找不到头。 闹钟指针指向12，最后的五分钟，那双手抬了起来，挺立着，不知道用了多少勇气。马浩宁和高斯同时举了手，他们互相对望着，这次马浩宁没有退缩，而是含情脉脉的回望过去，高斯快要溺死在那被太阳照成琥珀色的瞳孔里了。 老师让他们不急，一个个说。 高斯缓缓站起，眼神望向前方，陷入了回忆。 “我心中的这个人是个很善良柔情的人，他在我最无助的时候给了我最温暖的拥抱，那天的他，头发卷卷的搭在额头上，穿了件白色的短袖，兜里常常揣着棒棒糖，就是为了给我这个爱哭鼻子的人。” 高斯停顿了一下，眼神充满了溺爱，似乎这段记忆是他这辈子不能抹去的。 “最后就是这个人，他没认出我。” 高斯的话里遗憾也有，伤感也有，不知是不是在暗示着谁，但明白的人永远明白，不明白的人永远记不起。 马浩宁不知道那个小时候爱哭的“女孩子”是高斯，长过眉眼的发丝，被太阳晒得暖乎乎，跟个炸毛的小猫一样，声音软的不像话，马浩宁对“她”保护欲油然而生。 马浩宁起身时，全班刷刷往后看，包括高斯，马浩宁顿感卡顿，好在还是说了出来。 “我眼里的他很干净，就像……” “就像山茶花，沁人心脾，总能让我停下脚步去欣赏这朵娇艳欲滴，傲立在枝头的花，但是他太美了，我从来不忍心摘。” 04 高中三年的时间如细水长流，走得快，三年很快的过去，终究是背道而驰。考场上的马浩宁并没有很专心，思绪飘到了相隔一条走廊考场的高斯那，隔着这么长的路，各自努力，各自思念着彼此。 毕业那天，是夏天的末尾，抓住这条尾巴，都拼命在对方那留下自己曾经在这的痕迹。傍晚吧，云墨都吞噬那云际烧红的云，五颜六色的彩霞打在地上，愁绪莫名升起，这一次，马浩宁站在高斯的旁边，微笑着，和他留下这最后一张属于他们两的合照。 那晚月亮很圆，皎洁的光散下来，好不洁净的一副场景。 “高斯。” 马浩宁叫住了他，从手里拿出了一朵不知道从哪摘的山茶花，轻轻的别到了高斯的耳后，黑暗吞噬着周围，只有站在月亮中心的他们被月光描绘出了轮廓。 “高斯，没人说过你很好看吗？” 马浩宁轻笑着调侃道。 “这不就有一个吗。” 气氛静默了两秒，他们都笑出了声，释怀了嘛，其实笑的很苦涩吧。 马浩宁扶着高斯的肩，当那熟悉的掌温有一次触碰到他，高斯的心骤停了一下，熟悉又陌生。马浩宁让高斯面对面站他眼前，那朵山茶花衬在高斯这都有点暗淡无光，不知是不是高斯太耀眼，马浩宁一字一句细细斟酌，终于说出了口。 “高斯，毕业快乐。” 星星真亮啊，高斯的眼泪顺着眼角划出，被皎洁的光照射，似断线珍珠，停留在了下巴，有比这一刻还揪心绝望吗，他该怎么回应眼前这个他暗恋了十几年的人。 马浩宁拍了拍高斯的肩，头也不回转身走了，眼泪也止不住流下来，马浩宁闭上眼，沾有山茶花余香的袖口把这滴泪擦拭了，泪水渗透在这衣服里，了无生息。 有人说过夏末的晚风很刺骨吗？ 05 毕业后的几年，高斯都曾试想过联系马浩宁，马浩宁太狠心，一次消息也没和高斯发过。高斯就每天重重复复的做着一样的事，在大楼里，每天都在滴滴答答，再也没有过那年夏天的疯狂与燥热。 只不过，高斯每天都能收到一束山茶花，尽管不在一个季节。 高斯也想过会不会是马浩宁偷偷送的，可当高斯悄悄躲起来观察时，那束花就不会出现。每天闻着花的香气，也算是有点寄慰。 06 又是一年的七月份，踢着红砖，走去上班的路上，他恍惚发现一间花店，以前从没发觉过，被绿植堆满的门口，第一次让高斯体验到了绿意盎然，店名叫…… 那夜山茶花。 脚步不自主挪进去，他发现店里装横很简单，空气中还有山茶花的香气，和这装修一样。店主背着身剪着花卉，记着墨绿色的围裙，穿着黑色短t，牛仔裤显得他腿修长有型，那头棕头发，不用想就知道是谁，希望是。 应该是发觉到了高斯的进入，背着他的人开了口，“买花要预约，现在不是营业时间。” 高斯迷迷糊糊的听着他的声音。 “马浩宁。” 那人手里的剪刀一顿，不小心剪到了手。 时隔几年，再一次见到时竟是现在。高斯坐在马浩宁对面帮他包扎着手，这么多年，高斯自己没变，马浩宁却变了许多，没有当年的稚气，成熟了许多，五官立体了，变高了，那份记忆还在吗？ 阳光透过稀疏的绿萝叶子斜射进店里，四面都是落地窗围着，地上是两个人的剪影。 他们去了一家离着不远的咖啡店，高斯搅着杯里的咖啡，拉花已经融进了苦涩的液体里。出神的盯着桌子，不说一句话，倒是马浩宁喝了口咖啡。 “你不爱说话的臭毛病还没改掉啊。” “没有。” 理直气壮。 马浩宁笑到，杯中咖啡被他一口一口见了底，表面的淡定都是装的，皮囊之下的炙热心脏已安耐不住，他完全想不到高斯就这么凭空出现在他眼前，即便他每天都会送高斯花，但都是躲着送的，说起来也有好多年没见了。 高斯惆怅的望着窗外，以前如果表明心意就好了，如果被拒绝还可以说是那年还小，还没长大，现在，恐怕不行了，马浩宁看出了高斯有心事。 “有事别憋着啊，还是不是朋友了。” “真的还是朋友吗？” 被他这么一说，马浩宁还愣了一下，是啊，他已经忘了，他们好多年没见了，高斯口味会不会改，喜欢做什么事，甚至是有没有喜欢的人他都不知道，何尝谈来朋友二字，这两个字现在都这么奢侈。 “是啊，怎么不是呢。” 语气渐渐淡了下来，马浩宁没凭没据的昧着良心说话。 高斯苦笑着，口袋里拿出了那根棒棒糖，和十几年前那个秋千前马浩宁给他的糖，高斯买了很多，一模一样，马浩宁心一怔，不可置信的看着高斯，高斯只是点点头回应了他。 那个小女孩是高斯，那个被抢了糖哭唧唧的女孩子是高斯，那个秋千要人推的女孩子是高斯……朝夕相处这么久，马浩宁却一点没发现，真想骂自己是木头啊，可他真是木头吗，做也做了，说也说了，是个呆子早该转了，可能他真是个傻瓜吧，日日思念的人近在咫尺却一句话憋不出来。 高斯喝完咖啡就走了，走的很彻底，他放任自流，再去弥补所做的一切都很滑稽，他打心底喜欢马浩宁，却还是斟酌着他真该喜欢他吗，或许真的是错。马浩宁就应该让他一个人在秋千前哭，没糖吃的小孩至少只是哭个一小会，可他现在要哭一辈子，如果当初马浩宁没有看到他，或许他就不会陷入这个泥潭里。 他没等到马浩宁的回答，他心里已有了答案，他现在只需关起心中那盏亮了十多年的灯，一个人躲进一个没有熟人的城市，独自一人忘掉一切。 高斯永远记得那次在咖啡店里马浩宁哭红的眼睛，一声声的对不起，他不知道马浩宁做错了什么，或许是责怪自己的不主动，不过是喜是悲都无所谓了，那双淌着春水的眼睛高斯最后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仅仅一眼就好像回到了那年夏天。 他看到了马浩宁手里的草莓牛奶，开始默默期待，看着马浩宁走过来，心跳起伏越来越大，可惜，没有给高斯，高斯第一次的失落就这样，笑着看着马浩宁离开的背影后别过脸，酸涩不堪，眼里的光淡漠了下来。 一次次的机会一次次舍弃，一次次的相遇一次次擦肩而过。 或许，那颗炽热跳动的心早已死在了那年夏天，或许高斯所注的所有热情都被浇灭。 或许，那份天真烂漫的情死在了那天晚上，或许马浩宁所下的赌注早已是失败告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