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转】窗外

       我第一次意识到事情不对劲其实是在我六岁的时候。

       那是新年时节，按照我们家的规矩，所有亲戚朋友都会来到某人的家中团聚。还年幼的我可以不去参与成年人的道贺以及家庭当中的琐碎工作，只需要在房间之中惬意地看着漫画书籍便可。

       我一如既往地看完了绘本《活了一百万次的猫》。这是我迄今为止非常喜欢的绘本之一，即便我如今这个岁数也依然会被其中的情节所感动。但当时还年幼的我只是随意地翻阅而过，站起身准备将书籍搁置一旁时，我发现阳台的窗户有些不对劲。

       按照道理来说，此时是下午，天空应该不会漆黑一片。而当六岁的我还想要仔细观察时，窗外的景色又恢复了原本的模样。一眼便可以看到的居民楼，岁月在上面留下了斑驳的墙壁和倔强的爬山虎。以及趁着不错的天色在晾衣杆上寂寥飘荡的内衣裤。

       带着这个疑问，我走出房间和爸爸妈妈说了后，他们便关切地摸着我的头，担心我是不是久坐后突然站起缺血。而一位职业是医生的亲戚瞥了一眼寻常的阳台，再看了看地面上的零食和玩具，对着我父母轻松地宣布了答案。

       “就是坐太久了。”

       从六岁到今天下午三点钟之前，我也的确没有看到这样的情况。二十多年的人生经历也让我明白，我的确似乎是有点贫血，所以在学生时代大部分岁月都和自己几个死党坐在操场的角落看着同学们气喘吁吁在操场上跑圈，最多参加一些简单的活动。这算是回忆往昔时还算不错的回忆。草叶味道清爽，苍穹辽阔刺目，白云流变，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但现在，我是第二次意识到事情不对劲了。

       敲击完这些文字后，我朝左边转过头，凝望着那漆黑如墨的窗外。此时应该是下午，陪伴着我一同成长的居民楼，天空，爬山虎，电线，晾衣架不见了，甚至当我走到窗前推开窗户，上望下瞰均是一片黑暗。

       这样的现实使我的脊背有冷汗渗透而出，慌张和恐惧的枝叶在心中成长，并且随着自己一步一步后退而变得更加慌乱地离开了卧室，颤抖地掏出钥匙准备离开家门时，余光瞥见的右边窗户使我的惊恐感变得更加难以言喻。

       右边窗户的世界还是那么的光明，还能听到风声和鸟儿的鸣叫，甚至还有穿堂风而过，街道上的车辆鸣笛，其他人家中烹饪的诱人气息，孩童放学时的欢笑都是那么的美好。这样的一对比，我才明白左侧的窗户令我恐惧了。

       因为没有任何的声音。

       用现实性的存在按捺住了内心的恐惧，我在裤腿擦拭了掌心的汗水，打开了大门。透过楼层之间蓝绿色的窗户或是铁栅栏，我依然能够看到真正的世界。这再度平息了我的恐惧感。随着下楼梯时不同人家中传来的谈话，犬吠，以及来到平地时逃窜的猫，这一切的一切增加了我的疑惑。

       我绕过小区的房屋，来到街道上凝望着我的房屋。我并没有看到遮挡阳台的黑色幕布，而是直截了当地看到了我悬挂着的衣物以及堆砌如山的书本。可是当我再度爬上楼梯，来到家中时，那黑暗就像是亘古至今便存在一般岿然不动。

       所以，我做出了一个当时后悔万分，但未来无论何时都庆幸的决定。

       从楼上跳了下来。

       没有风，没有想象中的疼痛，甚至于我都不清楚我是否坠落，只是感觉有那么一刹那间失重和视野的翻转，家中的光明宛若风中的烛火飘散。

       最终我落在了一个平面上，周围漆黑得就像不曾明亮过。

       只有头顶，我跌落下来的地方，有着小小的光明。

       那就是我家的窗户，在这里，我还能看到房间当中的一切。

       但我已经爬不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