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
小的时候，我经常会问我的妈妈，奶奶去哪里了？妈妈总是一脸为难，又面带悲伤地看着我，说：“你的奶奶去了很远的地方，不会回来了。”
很远的地方。我坐在炉火旁看向窗外大雪纷飞下的山峦，放眼望去全都是雪白，我们的族人一直生活在白雪的世界里，只能从城里回来的游商和捕猎者的事迹中才能知晓外面的世界。小孩子们都爱听他们讲那些我们从未见识过的奇妙冒险，在他们的口中，我们幻想中的世界才能一步步成形。
奶奶也是去了那里吗？去了外面的世界吗？我曾经有所好奇，故意趁着商人不注意偷偷溜上他们的货车上，跟着旅行队一起出发过。但我对外面的世界还是了解太少，我所居住的雪山与外面的草原究竟相隔多少公里？我把他们停下小憩当成已经到达外面世界的信号，从车上溜了下来，不然他们注意到我，跑进了深山里。我发现我还是在那片冰冷的雪原中，那晚刮着暴风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笼罩着整片天空，狂风吹过树梢发出死鹿一样的哀嚎，雪花不停地打在我的脸上，寒冷刺骨。
迷失方向，恐惧，寒冷，饥饿，干渴......这些负面情绪像是一阵漩涡，在我的身体里扭成一团，让我不由自主地哭了出来，比以往地每一次哭泣都要撕心裂肺。这和我想象地外面世界完全不一样！那些家伙都在骗我！这里一点都不温暖一点都不快乐！我想回家！回到我心爱的房间！还有妈妈和哥哥的微笑！
我为什么要到这里来？懊悔与恐惧逐渐席卷了我，我的体力逐渐减少，身体也越来越冷，让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快死了。
这个时候我听到了声音，那是我经常陪爸爸一起打猎的时候最不愿意听见的声音，每当听到这声音，一起很稳重的父亲也会难得露出恐惧的表情。黑暗中一双双青绿色的眼瞳锁定着她，粗重的呼吸带起厚厚的白气，微微咧开的嘴巴露出了锋利的牙齿——
——狼群。
后来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我有拼命地从它们的爪牙下逃开，亦或者是直接被吓昏过去，还是说那些狼只是我因为太害怕而幻想出来的恐怖化身？不管怎么样，我活下来了，被我偷偷溜上的那支车队的人给发现救下，然后他们连夜启程把我送回父母身边。而我睁开眼，看到的便是一脸担心的父母和哥哥的脸。他们本想责备我些什么，但在那之前我就哭了出来，紧紧地抱住他们。一股安心感一下子卸下了我心中所有的恐惧，让我无法再抑制我的恐惧，那离死只有一步之遥的距离，差一点就让我踏过去了。
随后他们也哭了出来，在痛哭的时候妈妈还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如果连你也被他们抓去了，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之后我才知道这个村子一直隐瞒孩子，等他们长大之后才会告诉他们的一个古老传说。在雪被掩埋的深山之中，居住着一只魔狼，它是魔神的宠物，在魔神陨落的时候它靠着最后一口气躲在深山里修养。每当有人进入山区，它就会啃食掉他们的灵魂获得力量，无用的躯体会丢给它的狼群分食。它一直在积攒力量，它在等待时机，重新降临这世界。
那么奶奶是在那里吗？那个恶狼所在的地方是否就是妈妈说的遥远的地方？
我不愿再去想，对我来说狼群和黑暗已经与外面的世界画上等号。我，恐惧着那里。
森林中，阳光照过光秃的树枝映在雪地上，金色的光华从雪中迸溅，小鸟在歌唱着，溪水在流淌，动物们也纷纷从窝里出来找寻可以吃的食物。
一头公鹿貌似找到了可以吃的草皮，它翻掘积雪低头叼起地上的野草咀嚼，颇为悠闲。孰不知不远处有一杆猎枪正瞄准着它的心脏。
“没错，对准它的心脏位置，要求一击致命，这样才能更快地结束它的痛苦……对，没错，手不要抖，千万不要抖，贸然射击只会浪费机会……”
青年用望远镜注视着那头可能会成为他们食物的公鹿，一边用手抚摸着女孩的背部安抚她。女孩仔细地盯准猎枪的准星，锁定鹿的心脏，她紧张地屏住呼吸，青年苦笑着拍拍她，太早了。
“我现在要叫它了，一定要等它抬头的那个时机，懂了吗？”
“知道了，哥哥。”
嘴上说得轻松，其实她心里紧张急了。
哥哥从口袋中拿起一个哨子，吹出鸭子的叫声，公鹿受惊抬头望向他们——
——开枪！
即使没法说出口， 她能感觉到哥哥在向她大喊着，她毫不犹豫地开枪射击，枪口迸射出火焰，粗重的弹丸瞬间嵌入了公鹿的胸腔，它嘶吼着踉踉跄跄跑进林子里。
妹妹沮丧地低下头，把枪还给哥哥。“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
“已经很准了，只需多加练习。”哥哥温柔地摸摸妹妹的脑袋，即使隔着红红的帽披她也能感受到哥哥温暖的手，嘿嘿地笑了。
“胸腔附近中弹，它也跑不了多远，我们跟着血迹追上去。”
“嗯！”
两人小跑着跟随血迹，跑了没多久就看见那头鹿痛苦地喘息着，瘫倒在雪地里，将白色染红。
妹妹走到鹿的跟前，轻拍它的背。“对不起，让你受了那么多苦。”
哥哥把她从鹿跟前拉开，说：“不要在它的角附近，即使奄奄一息，被它顶到可不是闹着玩的。”
“嗯，我会小心的！”
哥哥点点头，从腰带里取出匕首，交给妹妹。
“你造成的苦痛，你来为它结束。我们得有始有终。”
妹妹接过匕首，趴在鹿的背后，看着圆滚滚的大眼睛惊悚地翻动，妹妹歉疚地微笑。
“别怕，很快就结束了。”妹妹迅速地把匕首刺进鹿的脖颈，鹿一开始发出凄厉的嚎叫，但慢慢地慢慢地整个身体都停止了活动。妹妹拔刀扒出来，红色的血不小心溅在她的衣服上。
“啊？！妈妈会生气的，大概 ……”
哥哥被逗乐了。“还好啊，你的披子是红色的，根本看不到染血。”
“嗯，也是， 哥哥你不会跟妈妈告密吧？”
“拉勾，我不说。”
妹妹和哥哥拉拉勾，妹妹还调皮地把他们的手晃了两下，哥哥苦笑着拍拍她的脑袋。
“好啦，哦哟……！这鹿好沉啊，看来今天收获不错！”哥哥把鹿扛在左肩上，另一只手伸向他的妹妹，“我们回家吧，‘小红帽’。”
小红帽鼓起脸颊。“唔，不要连你也这么叫我！”
“那谁让你总是带着这玩意儿，我觉得也挺顺口的，就这么叫呗。”
“哥哥你这个讨厌鬼————！”
傍晚的时候，各家都升起炉灶，能闻到从村里传出各自的菜香味，饭菜还没做好，孩子们就在雪地里玩雪，一片充满活力的景象。哥哥和小红帽也带着几头鹿返回村子，小红帽闻了闻饭菜的香味，有些流口水。哥哥噗嗤一笑，又引得小红帽脸红踹他一脚。
“阿拉，是小红帽啊！”
“你好，黄渡阿姨！还有请不要叫我小红帽。”
“哎呦，小红帽回来了！今天打猎如何？”
“我一定会变得跟哥哥一样优秀的！啊，还有请不要叫我小红帽。”
“小红帽，你回来啦？要不要尝尝刚做好的肉饼？”
“要～～啊，但是唔要加五小虎猫……”
看着小红帽狼吞虎塞还说着不要叫自己小红帽支支吾吾的话，哥哥直接笑喷出来。
“无药笑！”
“你就放过大家吧，你这外号是大家从小就一直叫到大的，一时半会儿改不过来的。而且我觉得挺好听的啊，为什么这么拼命地想摆脱这个称呼？”
小红帽郁闷地说：“之前和王都来的商人聊天的时候，他问我叫什么名字，我下意识就说是小红帽，结果对面大笑，说：‘你确定你的名字就是这个？’……”
“所以你是觉得很羞耻？”
“不是羞耻，这是一个警告啊！我如果不确认自己的名字，我连自己原本叫什么都不知道了！”
哥哥又被逗乐了。“你放心，就算你把你名字忘了，你哥哥都不会忘记你的名字的，你安一百个心吧。”
“不行，必须得强化训练才行！这几天我要疯狂念我的名字，避免哪一天别人叫我的名字我都反应不过来！哥哥，这几天都一直叫我的名字，我需要记住这种感觉！”
“你一定是在跟我搞笑……”
“哟，这不是小红帽及其哥哥吗？”
“不要叫我小红帽！”“及其哥哥？！”
钟大叔提着一桶鱼跟他们打招呼，很显然两人对自己的称呼都很有意见。
“不是不是，钟大叔，什么叫‘及其哥哥’啊？我怎么成顺带的了？好好叫我的名字啊！”
小红帽笑着拍拍哥哥的腰，灿烂地微笑着。“欢迎加入就是不叫你名字团队。”
“这是什么烂组合，我不要！”
钟大叔哈哈大笑，他看见哥哥身上的鹿，赞许地说：“长大了，已经能自己打猎了哈！”
“是啊，还带着一个天赋不错的学生。”
“嗯哼！”小红帽得意地挺起胸膛。
钟大叔有些感慨地叹了口气。“你的父亲一定会为你骄傲的。”
哥哥苦笑着。“如果他看得到的话。”
“他一定看得到的，一定的。”
就在两人感叹的时候，小红帽见没人表扬自己有些无趣地左顾右盼，这时看到了她一直在寻找的人物。
“嗨，小狼！”
和她差不多年纪的男孩回头看向她，小红帽跑了过去得意地向他展示自己的战利品。“看到没？我说过我是个了不起的猎手，以后也会跟爸爸还有哥哥一样厉害！”
小狼嗤笑着看着她，说：“我今天跟兄长一起狩猎了一头熊，我想可比你的鹿强多了吧？”
小红帽也不甘示弱。“哦，是吗，你的作用怕不是那熊和你哥哥战斗时，你都在旁边呐喊助威哦。我可跟你不一样，从发现那头鹿，开枪，追踪，乃至最后结束它的生命都是我自己做的。那鹿真正意义上是我打猎来的，而你呢？你做出了什么贡献？嗯？”
两人恶狠狠地瞪着对方较劲，哥哥和钟大叔只是一脸无奈。
“我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丫头破天荒地想和我一起打猎了……”
“嘿，你对他们俩的感觉如何？”
钟大叔乐呵呵地用肘子顶顶哥哥的肚子，哥哥只是一脸烦闷。“钟大叔，你可就别乱点鸳鸯谱了，他们还几岁啊？”
“唉，这你就不懂了，这种事就应该娃娃抓起，咱们村子已经有不少10岁开始就定娃娃亲的了。要不是你小时候和你爸一样满脑子都是打猎、雪地和毛皮，不然我早就给你——”
“啊啊啊啊，你就饶了我吧钟大叔！”
哥哥摇头晃脑地往自己家冲刺，途中还不忘叮嘱小红帽让她在饭做好前回家。
我又不是不定娃娃亲就没人要了……大概吧。
推开家门，大喊一声我回来了，不一会儿就有一个身影从厨房闪了出来。
“啊，欢迎回来，我英俊可爱的儿子啊！”女人挥舞着还沾着热水的汤勺张开双手拥抱过来，被哥哥一手推开。
“我手上抱着鹿呢，还有你做你的饭去，别甩着汤勺，上面还有开水呢我的妈呀！”
“没关系的儿子，区区滚烫的滴水，怎么能阻挡我们母子之间的爱呢！”
“呵呵呵呵，等那玩意儿滴到我脸上你就不这么想了。”
“真是的，我的儿子太害羞了～”
“哈哈哈，不不，你的儿子是太害怕了，求求您老饶了我赶紧去做饭吧！”
真是的，母亲一脸不满地回到厨房，哥哥已经被闹得疲惫不堪，赶紧走向存猎物的房间去。
他这妈妈可真是一点也看不出是生了相继两个娃而且已经四十二岁了的样子，看上去还是跟17、8岁的孩子一样充满活力。父亲去世之后有不少人想娶她，但她一概不嫁，一生只认爸爸一个人。别看那样子，他妈妈可不是好惹的家伙。
“小红帽今天跟你一起进山打猎，如何？”
“小红帽学得会快，说实话我都有些惊讶她是不是真的很有天赋。如果她再长大一点，说不定就不需要我了。”
“是吧是吧！我就说你们兄妹俩一定有遗传到你们爸爸的优秀血脉，你们爸爸的打猎技术可厉害了你们知道吗？当初他和另一个我忘了名字和脸的挑战者以狩猎挑战争夺我的时候，你们的爸爸他——”
“呃……”
饶了我吧，我为什么非得在割皮草的时候听你们年轻时那肉麻得要死的爱情故事啊！没想到刚躲过一个钟三藏，又来一个观世音……！
“啊。”他突然想起来，有一件事他必须要向妈妈汇报。
“今天带小红帽打猎的时候，好几次我都看见了狼群，它们很少离村子这么近，上一次这么近的时候是......”哥哥没有继续说话，他知道母亲明白了他的意思，证据就是刚刚还满嘴牢骚的妈妈现在也跟着沉默了。
“离下一次还有两年，不会这么快的。”
“我明白，但是我总有不好的预感。”
“......一定是错觉啦！哎哟~你还这么年轻考虑太多是会脱发的哦~”
“你诅咒我是不是？”
“妈妈，我回来啦！”小红帽紧跟着也回到了家中，妈妈刚想兴奋地抱上去一见到小红帽一身的雪水，立刻退避三舍。
“你跳冰窟窿玩儿去了吗？怎么一身水啊？”
“哦，刚刚我和小狼还在争论来着。”
“然后？”
“然后我们聊得很不投机。”
妈妈一脸无奈。“你也是时候学会和小狼和平相处了吧？”
“只要他不让步，绝对不可能！”
“......唉，你先去换衣服吧，我的小祖宗。”
听着母女的家常对话，哥哥继续投身于剥皮的工作之中。至少他们达成了一个共识，那就是把这件事隐瞒下去，不要让小红帽知道。
这天一如往常，饭菜都是我喜欢的口味，妈妈即使吃着饭也不安省不停地说着我们的未来事项和他们夫妇的幸福往事。哥哥总是无奈地催着妈妈吃饭，把探出身子的妈妈按回椅子上。我津津有味地听着妈妈的故事，被哥哥训斥的时候会对他比鬼脸。吃完饭后妈妈会去收拾残局，而哥哥会躲进房子里看书，而我则自由活动在房屋里的每个角落。
哥哥是一名优秀的猎人，自然是受到爸爸的影响。爸爸也是非常优秀的猎人，但我从小就跟奶奶一样没有对爸爸的印象，据哥哥所说爸爸是一个大老粗，总是被奶奶训斥于是爸爸便跟她反着来，故意不读书。哥哥就和爸爸不一样。我们这里的孩子都是在自己家里靠从外来商人那里买的书学习的，每次哥哥都会到商人那里交换皮草买很多书，有时候他找不到想要的书，他还会专门托商人给他找这本书。到今天哥哥的房间里已经全是书了。
村子里的人都知道这件事，有时候想找书看了都会带着一些粮食去找哥哥。哥哥也很乐意把那些书借给他们，但有些书他用一块很厚的鹿皮包住，不让任何人借阅，即使是我也不能。
我曾经趁哥哥不在的时候去偷阅过一次，却不小心在中途就被哥哥发现了，我原以为只要道歉哥哥就会原谅我，但是——
“不许再动这些书，那不是你该看的东西……！下次再做，我就没有你这个妹妹了。”
我害怕地哭了出来。我只有在哥哥打猎时盯着那些狼群的时候才会露出这种眼神，憎恨、厌恶和愤怒。我不知道怎么感觉出来的，但我就是知道。比起打骂，我更害怕的是哥哥的眼神，那已然把我与那些狼群归为一类的眼神。
比起好奇心，我更害怕失去的是哥哥的爱，于是放弃了那个念头。但一次意外，便是我躲在商人车上的那一次，在商人快要离开的时候，我听到了赶上来的哥哥与他的对话。
“请继续帮我寻找记载魔狼的书籍。”
“你还真是坚持，那都是遥远时代的故事了，你为何如此执着？”
“……这我不能说，我们这里背负了诅咒。”
“很吓人，但我想我还是会来这个村子，因为钱更重要一些。我会帮你找的，猎人兄弟。”
原来哥哥一直以来隐瞒的是关于魔狼的书，但为什么他要隐瞒？他又为何如此重视魔狼的传说？奶奶所去的遥远的地方，不是死亡，时不时另有其处？那么厉害的父亲被狼杀害，又是为什么？
冥冥之中其实小红帽早已有答案，只不过这一切对她来说太不现实，她不愿意相信这些。哥哥和妈妈一直都对她有所隐瞒，她发现了，但她不想让他们难过，于是也就埋藏了这些想法。
夜晚，小红帽在自己房间的床上躺着，没有睡着。她起身趴在窗户上，望着今晚的月光。在这个村子里能看到满天的星光，还有山头上闪耀的极光。商人们每次来到村子里都不禁感叹城里的灯火阑珊，是看不到这番美景的。
极光闪耀的地方，那座冰川的另一边。村子里的人很少提及那里，猎人打猎也从不到那边去，想必是有其他理由的。奶奶，是在那边吗？
小红帽对自己今晚的多愁善感感到有些困惑，平常她不会想这么多，感觉自己的思绪受到了什么影响，或者又是在预告什么……
叩叩叩——
窗户被人敲响，吓了小红帽一跳，这个时间还有人会找她吗？是谁？巡夜的阿尔夫大叔抬起头，一只狼的脸赫然于窗前，一阵寒意爬上她的脊梁。
狼？村子里，为什么会有狼？这么多年从来都没有过。小红帽的身体不能动弹，想要发声，声音却卡在喉咙里。狼咧开嘴，像是在微笑一样。
——小红帽你从哪里来？从哪里来？
——小红帽你到哪里去？到哪里去？
——小红帽你为何而来？为何而来？
奇异的歌声在她的耳边回荡，曲调像孩童们口中传唱的儿歌，她有种感觉，这歌声是狼发出来的……
这时房间的门被推开，哥哥一反常态焦急地冲进房间里，大喊着：“小红帽，你还好吗？！”
身上的魔咒被解除一般，声音和身体重新回到她的掌控中，轻松下来的心让眼睛不自主流下泪水，她用颤抖的声音回应着。
“哥哥……”
哥哥看到窗外的狼影，惊愕、憎恨和愤怒，啊啊，又是那个眼神。他拿起父亲的猎枪冲出门外，狼见到他出来，迅速逃走溜进黑夜中。哥哥举枪瞄准，但为时已晚，他气愤地跺脚，踏入软绵绵的雪里，愤怒没有一丝消却。
“孩子……”
回头一看，妈妈也跟着出来了，他不知该怎么开口，妈妈先问道：“……是狼吗？”
询问着的妈妈，看起来是那么无助虚弱，与平时充满活力的她完全是两个人。也许，她只不过一直在装着精神罢了。他点点头。
“它……是来找谁的，是我吗？”
他摇摇头。
妈妈的脸上多了一层悲伤和心痛，声音也跟着颤动。“那……是你吗？”
哥哥也咬破嘴唇，强忍着痛苦，再次摇摇头。
妈妈绝望了。“不……不不不！为什么！为什么是她！为什么又是我们家！她才、她才不到九岁！”
“妈妈……”
“为什么！？它们还想夺走我多少东西……！我已经快要一无所有了……！孩子他爸……我到底该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啊……！啊啊啊……”
哥哥抱住妈妈，等待着停止哭泣。而此时的哥哥也想要哭出来，但作为这个家里唯一的男人，他早已决定不再哭泣，只能强咬牙望向夜空。
天空开始下雪。
今晚的月色，很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