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第七十章 猎杀海妖
为了避开布拉夫港口出入的船只，Z23选择在还很有一段距离的地方上了岸。至此，她的头脑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不禁开始怀疑此行是否合理：她真的能在布拉夫港找到哈迪斯吗？她怎么在一座占地不小的城镇里找人？就算找到了又如何，除了问个清楚以外还有什么好处？
答案是显而易见且悲哀的，但她就是要去。
观察者不准备从人流密集的港口离开，她走上一条去往城郊的路径。心底的不安依旧挥之不去，但SAS系统却一反之前的态度，告诉她附近没有什么值得警惕，周边环境正常到了无聊的地步。
黑色的沥青路面和钢筋混凝土建筑早已抛在身后，样式古典陈旧的木构建筑也很快变得稀稀落落。观察者从半空一跃而下落地，一甩提包站起身来，姿态轻盈优雅。
城郊近在眼前，再往外就是新西兰灯火止步的稀树旷野。只需要再穿过面前一片废弃的建筑工地，她就可以离开这个地方了。
妙龄少女在这种地方可不是常见物种，但一位装备有心智偏斜设备的深海女妖就另当别论了。观察者确信除非是欲念强烈到了超乎寻常的地步，以普通人类的大脑而言绝无可能发觉她的存在。
所以身后的那层脚步声才显得格外刺耳。
眼见此地灯火阑珊，旁无他人。脚步声没有隐藏自己的意思，毫无规律地咯吱乱响，像是刚把整瓶烈酒灌进肚里的醉鬼在蹒跚起舞。脚步声慢慢靠近后背，观察者皱了皱眉，她几乎要闻到那股酸臭的呕吐物气味了。
“恶心。”
观察者察觉到身后贴近的温热躯体，心里冷冷唾骂一句，脸上则祭出一副明媚的微笑，拧身抬手一发凌厉的高位抡锤——用手里的提包。
瞬间被加重至半吨的“提包”在空气中发出炮弹般的呼啸，甩过一个半圆轰然砸空。观察者定心一看，只见眼前空荡一片，没有鲜血或者脑浆碎骨之类的东西四处飞溅。
当然也没有什么活人。
一截镜面般冰冷的刀刃从背后搭在她的脖子上，切断了几根发丝。
观察者的瞳孔陡然收缩，那段刀锋稳重地近乎于冷酷，一瞬间竟让她体验到了近似惊恐的感受。但不止是因为身后最直接的威胁，四下可见的景象也让人一瞬间头脑发白，最直白地来说——
天黑了。
浓稠的黑暗仿佛瞬间笼罩而下，一轮明月伴着漫天星光像是匆忙上场的业余演员冲上舞台一样出现在天空中。城郊以内的寥寥灯火则明确地附和着这一事实：你估计错过今天的晚饭了。
这是怎么回事？什么时候……？观察者震惊着，她找出抬头显示仪的时钟——20:32，麻溜跑去东十区还能赶上顿热乎的。
“您完全不防备时间畸变是吗？”
冷淡的男中音从身后传来，不得不说声音和那段刀锋十分相配。两者共同构筑出了观察者对哈迪斯的第一印象：冷酷、精准、出其不意。这是首领级塞壬与“黑幕”的第一次直接接触，观察者立刻意识到这一点，然而这次接触确是以她能想到最糟糕的方式为开始：开门见山，砍刀架上脖子。
哈迪斯也在观察着面前的少女。仅凭背影来看只是一位穿着入时的可爱女士，但隐藏在这副皮囊下的强烈幽能反应则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其主人的危险性与破坏力。首领级塞壬——这一让无数人类为之胆寒的存在站在大洋洲新西兰布拉夫小镇的土地上，让一个更加恐怖的虚空军阀堵了个正着。
瑟菲首先想到的是立刻将意识上传云端，爆破掉这幅躯体伤敌一千。但她很快发觉了SAS系统的异况：从人烟稀少的郊区离开现在来看显然是一步昏着，但无论是她自己的意识还是SAS系统都忽略了这一点——防火墙绝对存在漏洞，怎么保证上传路径的安全？
她谨慎地估计着对手的实力，结论是走为上策。
“别那么凶嘛~”瑟菲带着顺从的笑意轻声说着，慢慢举起了双手，“或许我们可以谈谈……”
“轰！！”
哈迪斯单手控刀斜方猛劈而下，紧接一记拦腰横斩。刀锋辟出真空带出巨大的气爆，瞬间将四下突然涌出的黑色烟雾冲得七零八散。视野清空，观察者已经逃到了数米开外，身上毫发无损。
前一刻还是少女姿态的观察者此刻在哈迪斯眼中已是另一副模样：硬化甲壳遍布全身，背后浮动着数根巨大的黑色触手，松松垮垮地缠绕着三门膛管发红的巨炮；结合刚才帮她逃出生天的电子迷雾，很容易让人想到这身舰装的灵感来源：章鱼。
哈迪斯面对着舰装高度展开的观察者，两人悬殊的体态大小让人不禁想起传说中直面海妖斯库拉的奥德修斯。哈迪斯心平气和地回刀收势，虽一击不中却没有表现出一丝挫败。而另一头看似气势无比的观察者，此时的感受只能用惊心动魄来形容了。
她很确定电子迷雾不会再有机会起效了，那个拥有人类外表和巨神力量的怪物，一切都在表明他不会失误第二次。现在的处境不是斯库拉把奥德修斯那可怜的小船玩弄于鼓掌，而是猎杀九头蛇海德拉的赫拉克勒斯已经逼至眼前！
如果是其他任何一位首领陷入如此境地，恐怕都是凶多吉少。观察者知道自己是唯一有可能全身而退的首领，她开始寻找破绽。
“不是每一刀都斩得中的。”哈迪斯气定神闲地低头，将长刀“卫道士”插回刀鞘。
有机会！——观察者抬手一挥，几根拥有燧石般质感的触手直刺而出，势要将哈迪斯串成刺猬。哈迪斯侧身稍一闪避，凌厉的刀光刹那间展成球形，滴水不漏地将袭来的触手切成章鱼段。观察者用迷彩短暂隐藏了自身，攻击落空的瞬间猛然出现在哈迪斯刀锋无法顾及的中圈。哈迪斯索性丢下长刀，厄拉博斯制式战盾凝聚在手，风卷残云横扫挥推。
超高硬度金属切割倾轧的轰鸣仿若航弹爆炸，散落着残砖断瓦的废弃工地顷刻腾起滚滚烟尘。哈迪斯握持着巨盾往地上铿然一杵稳住姿态，只见盾面上遍布深深的像是巨型喙状口器撕咬的痕迹，惨烈异常。
观察者漂浮在数米开外的空中，身体大幅后仰似乎被猛烈的冲击砸得不轻，然而她那微微上扬的嘴角却告诉哈迪斯：这还没完。
哈迪斯仓促间环顾四周，却见那些被斩成碎块的触手散落在脚边，此刻爆发出猛烈的红光。
“去死。”
一连串天崩地裂般的爆响震撼大地，响彻云霄。观察者扶正身体，看着爆炸处的烟尘缓缓散去，似乎有冷汗流过那苍白的漂亮脸颊——情况不对。
她没有感觉到任何的冲击外泄，这不可能！爆炸的能量被某种手段引导进了别的空间？或者是超高阈值的主动吸能装置？她的思维核心里疯狂运转着所有可能性。她告诉自己绝不能拔腿就跑，在完全确定现状前，与目标拉远距离会导致探测松懈，而这种松懈则意味着死亡。
烟雾仿佛过了万年才笨拙地散去，观察者看着眼前的情景，感到冰冷攥住了脊梁。
轻型猎装的“黑曜石公理”手擎双股切割叉，面甲上的三条目镜悉数锁定于观察者的核心！哈迪斯的身边正有大片碎冰般的球形护盾层破碎、剥落着——为了不让冲击波及城区，他把爆炸全部的力道和自己一起焖在了护盾里。
但这副毫发无损的姿态是怎么回事？！你哪里还是个人？！哈迪斯投出闪电般的银光一枪，动作冷酷而高效。观察者瞬间被恐怖淹没，下意识间全力躲闪却仍被双股叉咬中肩膀，长枪中蕴含的力量让人绝望，观察者惨叫一声连带着她那庞大的舰装狠狠砸进数十米外的砖垛里，轰然一声又是砖瓦齐飞尘土纷扬。
哈迪斯……黑曜石公理走进尘雾里，挥手散去烟雾。原本码摞得整整齐齐的砖垛此刻仿佛是被苏丹征服的君士坦丁堡城墙，粉碎的砖块堆里被砸出一个不规则的巨坑，而那柄双股叉则正静静矗立在坑底的正中心， 枪头上蓝光噼啪跳跃，不见观察者的身影。
哈迪斯反手拔出双股叉，仔细端详着枪头上扑了个空的幽能拘束锁。不简单，他心里想到。
观察者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了再战斗下去的欲望，她花费了巨大的代价才逃出那柄邪门叉子诅咒般的撕咬，肩膀上的伤口几乎不能用惨烈来形容了；她还有隐藏自己的手段，现在离开那个怪物已经很远了，只要再跑出一段距离……
“呦。”
一块带着蓝色水晶十字徽的六边形金属板从天而降，悬在瑟菲惊骇的面孔前。十分亲切地打了声招呼。而更为引人注目的，则是 那板砖后方浮动着的、三门闪耀着幽幽红光的“刻耳柏洛斯”浮游炮。
思维核心疯狂运转，将剩余全部触手交叉挡在身前。哈迪斯还站在原地纳闷他那根宝贝叉子，一抬头看到观察者和她那残损的舰装冒着火焰和浓烟在空中划出一条抛物线，重重砸在离他不远的地面上。
“游戏结束了——虽然这句话挺老套的。”哈迪斯收回双股叉，哐哐拍了拍一双铁手，说道。
足有好一会，舰装中的损管器件才扑灭了燃烧的超氙火。观察者艰难地翻过身来，想支撑起身体，却猛地咳出一股冒烟的导能液松了劲。她不肯放弃，舰装缓缓蠕动着，花了很长时间才将她的身体勉强支撑起坐姿。上传路径已被确认无法开启，她冷冷地看着一步步逼近的哈迪斯，核心温度急剧升高，开始熔毁周边部件。
塞壬不会惧怕牺牲。
似乎察觉到了观察者的动作，哈迪斯停下了接近的脚步。
观察者心里冷笑着，是怕殃及城区？或者是想抓活口？她要抓紧这最后一枚筹码。
两人沉默地对峙着。
然而，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打破了这微妙的平衡。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对峙中的两人齐齐转头，发现工地围墙旁的路灯下，Z23穿着一身湿漉漉的常服，正无比震惊地看着这震撼的一幕。
（脑细胞大批量死亡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