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九25
嘶~
头好疼。
沈清秋微微睁开眼,便瞥见一抹鹅黄从眼前闪过。
“呼~”
一阵沥水声,声音不大,且很有规侓。——力气不大,心思细腻,看来是个女子。
“总算退烧了。” 那女子声音是有心放低的,听起来,有如三月春风拂过檐下的银铃,煞是悦耳。
好生熟悉呀,是……
婴婴?!
“啊呀!”宁婴婴将沥干的棉布摊开放在盆沿上,一扭头,便看见自家师尊微微睁着眼,眼眸里的有些水汽,朦朦胧胧的,但可以确信是醒了的。
宁婴婴就要站起,似是想要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他人,却忽然想起,好容易见着师尊这一回,下一次怕是以后都难以再有了,不由的又坐下来,垂着头,本就逆着光的脸蒙上一层阴影,看不清脸上是怎样的神情。
二人如此这般沉默了许久 。
“你……”
或许是因为心虚,沈清秋甫一开口,对面便传来一阵啜泣声。
“师尊……对……对不…起…我……”
宁婴婴哭着去拉沈清秋的手,却被不着痕迹地避开了。
“我知道。”
宁婴婴偷偷瞥了一眼,沈清秋说这话的时候,神情上看不出愤怒,却是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只是此刻她更希望自家师尊,能够发火,能够责问。
“师尊,你打我骂我吧,你这样我害怕。”
“哧,打你骂你,你何错之有?我打你做什么。”沈清秋有些失笑地道。
“师尊,我知道错了,婴婴真的知道错了。”
宁婴婴从小在沈清秋身边长大,对她这位师尊,一言一行,一笑一颦,都是最熟悉不过的了,可他如今这副样子,却是第一次见,像一只在骨架上蒙了皮的人偶,没有半点生人的活气儿,说不出的瘆人。
“好。”
沈清秋静默了许久,只没头没尾的道了个好字。
宁婴婴抽泣了几声,带着点鼻腔,颇有些撒娇的味道, “那师尊不生我气了,是不是?”
“嗯。”沈清秋淡淡地应了声,听不出什么情感。
“师尊睡了两日,还未进些米水,婴婴去端些粥来,好不好?” 宁婴婴破涕为笑,心中欣喜——果真师尊还是疼她的,从小无论多大的事,只要撒个娇卖个萌,沈清秋都能轻易原谅她,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这次沈清秋没有应答,只是淡淡的望着她。
“师尊不应,我便当您是答应了。”宁婴婴在心里松了一口气,说罢,便起身要去后厨,可惜走出没几步,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清冷的不带什么情绪的话语。
只听沈清秋淡淡的道:“宁姑娘,今日,你能来照料沈某,我不甚感激,只是今后,我们……还是莫要再见面了。”
莫要再见面了……莫要再见面了……死生不见——恩断义绝。
宁婴婴怔愣在原地,许久才听见一声带着哭腔的话语 ,“呜……呜……师尊你是不要婴婴了吗?”
宁婴婴哭着直接扑到床边,“呜呜……师尊,婴婴跟了你十几年从来都没有犯过什么大错……这……这一次,婴婴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真的……真的没有想到会变成这样,师尊……你就看在我们十几年的情分上……你……你………”
沈清秋一开始还那样淡淡地看着她,待到宁婴婴开始哭喊时,便干脆翻过身去,不再理会。
宁婴婴跟了他十几年了。
至今,沈清秋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这个丫头,是在襄州(随意编的地名,如有雷同,纯属巧合,请勿深究) 。
那年闹饥荒,他也才入清静阁不久,随着师尊一道,到当地的世家大族那里去商讨协助朝廷赈灾当然相光关事宜 。
他刚从马车上下来,边看到,远远的墙根边缩着个脏兮兮的小团子。
刚把她带回来的时候,她安安静静的,打雷下雨,或是见着生人,就会缩到他怀里去,紧紧的拽住他的衣襟,死活都不松开。
养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慢慢变成现在这样活泼开朗的性格。
后来,他继任阁主之位,慢慢的收了几个弟子,才发现这女娃也长到了懂事的年纪,总在身边带着也不像话,便干脆收了做关门弟子。
从总角小儿,到豆蔻之年。
十几年的情分……
哈哈哈,也不是说买卖就卖了。
一念之差?是啊,谁没有个一念之差。
人最怕的是未知,可于沈清秋不是,他最恐惧的是了解。
他了解自己,了解世人,了解人心。
人心有多脏,他清清楚楚,可是还是会忍不住,去信任。
兜兜转转这么多年,还是逃不开最初被安排好的命运——他向来是不信命的,可如今,除了天命,还有什么更合适的解释呢?
既是命了,那么——我不怪你,却也永远不会再原谅你。
正月向来是最忙的,忙着过年,过完年,又要开始忙着春种,好容易有个庙会,大家自是要好好热闹上一番。
月亮才刚刚升起来,便亮了满街的花灯。
人与人之间摩肩接踵,好不热闹。
在拥挤的人群当中,有鹤立鸡群的一黑一青两个人影。
上次沈清秋病后,在竹舍那块小院子里足不出户地呆了好长一段时日。
太医反复叮嘱沈清秋这副身子若想养好,需得多些到外面走动。
于是, 洛冰河便趁十旬休沐之际,带沈清秋出来“微服私访”,恰巧就赶上了城东的庙会。
洛冰河半边手虚拢着,将沈清秋整个人虚虚的罩在怀里。
沈清秋实在想不明白,洛冰河带自己来这做什么,又挤又臭。人这么多,真不怕他趁机跑了。
洛冰河一边走一边好不修饰的热切地去看沈清秋。
青衫人儿面上略带着些嫌恶,半边脸映着红彤彤的烛火光亮,一袭春衫轻盈飘逸,还是天上的仙人不小心沾了人间的烛火。
明明是那么丑恶的人,身上的气质却偏偏干净得让人移不开眼。
“真热闹!师尊喜欢么?”
“不喜欢。”沈清秋语气冷冷的。
不是假话,他是真的不喜欢,热闹,人群,于他而言,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与厌恶。
洛冰河只是随意问一问,哪里会在意他作什么回答。
“师尊,你看那边有卖糖画的,你想吃吗?”
沈清秋只淡淡地看着地面,不做任何回答。
自然洛冰河也早有预料,他会是这个反应,便自顾自地道:“那我过去给你买,师尊要乖乖的呆在这里,不要乱跑哦。”
跑?四周不知藏了多少洛冰河的近卫,他就是有心想跑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沈清秋看着洛冰河费力地拨开人群挤进去,不由觉得好笑,他贵为国君,想要什么开开口的事,为什么偏偏要跑到这里来,跟人挤。
沈清秋回头看看,发现自己所占的位置,正好对着一个阴暗的小巷口,里面没有一丝烛火,什么也看不见,好暗,暗得总让人觉得里面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沈清秋看了几眼,便转过头去。
这时,黑暗里伸出一只带着银质护甲的手,将沈清秋整个人拽了进去。
“唔。”沈清秋没有想象中那样撞到墙壁,却撞上了一片温热的胸膛,胸肌很紧实,隔着衣料还可以感受得出肌肉的纹理——是个习武之人。
沈清秋条件反射的地向后顶肘,却被人牢牢截住,同时耳际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别动,是我。”

不知不觉就码了两千五百多字,还没点什么实质性的内容😂,唉,麻了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