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Yumi and the Nightmare Painter
由美与梦魇画家
by:Brandon Sanderson(布兰登·桑德森)
第四部分
第三十一章
“也许这是时间旅行,”由美说,她在冷泉中踱步,半走半浮。奇怪的是,她开始觉得清凉的泉水让她振奋,而不会觉得惊惧。
“时间旅行?”画家怀疑地说道,他坐在冷泉里,沿着石头探出双臂,背靠着石头,脚趾从泉水中探出头来。
“你们拥有先进的技术水平,”她说着用手指勾勒出了一些东西。“当我们才开始制造机器的时候,你们的机器已经可以向星际航行了。我们的语言很接近。即便是没有神灵赋予我们的奇特天赋,让我们可以相互理解,我也能从你那熟悉的书写方式中看出端倪。我们都是人类。也许我们是来自同一颗星球的不同时代。”
“由美,”他说,水珠在他裸露的胸膛上闪闪发光,“这不是我的星球。地面滚烫,天空太高,也没有天幕。你们的植物会漂浮。我想如果我们世界里植物也会漂浮的话,我肯定会知道的。”
“可能是在遥远的过去,”她说。“时间会改变很多东西,画家。至少我们应该考虑一下这种可能性。”
他皱了皱眉,但还是点点头。她踱回另一个方向,每一步如果迈得太浅,就会感觉到大腿和腰部被水流冲刷得发冷。她的理论让她自己感觉害怕。如果她是对的,那么她和画家之间的距离就会从不可思议变为不可计数。另一个世界会让人心生畏惧,另一段时间……
他与她对视,似乎也在想着同样的事情。也许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她试着让自己的思绪向别的方向转移。多么奇妙啊,她竟然爱上了在冷泉中的这段时间——清新的泉水,混以熟络的阳光和那舒适的温暖。与画家独处的宁静时光。这本来不值得一提,因为他们正处于这样被联结的状态,但感觉却好像每时每刻他们都会被要做的事情所填满。
或者……她承认……也许其他时候的那些焦虑感都只是她自己的感觉而已。当画家想要简单放松一下的时候,她只是为自己的无用而感觉内疚。
无论如何,沐浴对她来说都是一段很平和的时光。头发湿漉漉地贴在后背上,发尾在身后的水中被拖拽着,上半身擦干后皮肤传来刺痛感,同时双腿还留在水中——不知怎地相比之下这反而很温暖。最不真实的感受是——当她静下心来思考才意识到这一点——这感觉竟是那么自然。
过去几天,她几乎没有考虑过自己光着身子的事实。画家似乎也有同样的反应,不再盯着她看,也不再觉得尴尬。他只是自在地漂浮着,若有所思地凝视着天空和在高空中旋转的花朵。这曾经是她一生中最紧张的时刻,如今却变得很……普通。
“也许我们依然来自不同的星球,”画家说,“但它们相距更远。纹样就是从别的地方来的。你可能也是。”
“也许吧,”她说着,一边走一边让手指在水中划动着。“但纹样说她觉得这不太可能。如果你仔细想想,我们是一时心血来潮确定我们来自两个不同的星球的。”
“当那个奇异的事件发生时,我正在看着那颗孤星。”
“这完全就是巧合。如果你当时在看着一碗面条,会不会暗示我是来自面条之乡呢?”
“对你来说这倒是个完美的解释。”他竖起一根手指。“僵硬又死板,直到你把她泡在水里。”
她面无表情地瞪了他一眼。
“拜托,由美,”他说。“你昨天在浴室里呆了多长时间?”
她把双手背在身后,转过身去,踮起脚尖,轻盈地在水中漫步。“你对真子太太的看法是对的,”她说。“她真的会因为没有热水用而生气。为什么你会觉得我在我的世界里喜欢冷泉,而在你的世界里却喜欢近乎灼热的温暖呢?”
“我猜,这算某种适应性吧,”画家说。接着他用低沉而富有戏剧性的嗓音说:“热天就吃加冰的凉面,冷天就吃带汤的热面。面条姬须得精通此二种境界。”
她把一大片水花向他泼去,他的反应还是让她很满意的——尽管那是灵魂态的水,而且直接穿过了他的身体。她笑了,然后继续漫步。
“我在努力,”她说,“解决我们的问题。请你认真一点,注意听。”
“但我们已经解决了啊。梦魇已经有人处理了。”
“那如果那只梦魇并不是导致神灵来找我的原因呢?可能还是因为那台机器。”
那些学者很可疑。她希望自己是错的——她希望这一切现在就结束,等守梦人一完成他们的工作就结束——但她又害怕自己是对的。她不能放松,至少要等到她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确实,”他说着,向后靠了靠,脚尖再次冒出了水面。“我想,不管我们是来自不同的时代,还是不同的星球,都能解决这个问题。一切都不会改变,只是……”
她放慢了脚步,然后与他对视,她再次看到了他在眼神中流露出的无法言说的悲伤。他们都不敢把话说出口。他们不想结束。他们宁愿生活在这样不确定的状态里,尽管这会让人迷失方向,但只要这意味着他们还能继续在一起就可以,多么疯狂啊?
为什么那些话她说不出口?为什么她不敢说?是因为她害怕一旦承认自己的感受就会毁掉它吗?让他们之间正在潜滋暗长的那种东西随风飞散,就像热浪中的花瓣一样?
或者是因为更糟糕的事情?比梦魇还让她感到恐惧的东西?担心他也许并没有同样的感受。如果她在望向他的眼睛时所做出的假设是错的呢?如果他希望这件事就此结束,这样他就可以重回自己的生活,不用再被迫应付一个不懂得如何正确地待人接物的御灵姬的无理要求呢?
她努力想要说些什么。但满脑子里想的都是有一天她独自醒来,不知他身在何方。
结局一定会很惨的,对吧?她越想越觉得害怕。他们两个一定不可能有好结果的。不可能的,至少对御灵姬来说是这样。
她的生命正如丽云一直承诺的那样,注定不会快乐。她的生命不属于她自己。
她的生命只为服务。
两个人终于爬出了泉水,开始穿衣服。“你觉得还需要多久,”她问他,“我这里的人们才能发明胸罩?我很难接受就这样回到这个时代,然后在胸前缠一条带子,假装这就足够了。”
“我不知道,”他说。“你首先需要发明的是胸罩里面的松紧带,对吗?”
“我怎么知道?”也许她可以i发明这些。画出草图,告诉每个人神灵在幻象中向她展示了这件衣服——这与她最近被迫歪曲事实的某些方式相比,已经算是非常接近真相的了。
他们沐浴结束后,跟随着侍者来到神社前。他们发现那里排着一小队人——按照画师早上的要求。到现在,丽云已经放弃了逼迫他按照规矩办事的想法了。
当画家把第一个人叫到跟前时,其他人还在到处乱动,疑惑不解。然后,他看向由美以寻求支持,得到了一个点头作为回应后,他开始作画了。他尽量画得很简单,就像他前几天在神社里画的那样,但现在他有了模特可以用——所以即便是这些简单的画作也显得更加娴熟、逼真。更像是在考验他的天赋,即便这些画并不像她所希望的那样充满力量,活力四射,她希望他有一天能回到那种状态。
他全神贯注地工作的时候,她感觉很满足。这对他来说算是某种形式的冥想。她可以为他们两个人念诵祷文,她也是这样做的,跪在地上,轻声低语。就像是伴随着画笔在卷轴上沙沙舞动的和声。这是最私人化的音乐。
无论发生了其他任何事情,这都得算是一项成就。他用手中的画笔,创造出了竹子以外的东西。
她念完了基础的祷文,然后继续冥想。清空头脑。然而,当她抚平一切其他杂念之后,却发现还剩下一份恐惧感。她惯用的技巧——数自己呼吸次数,不停重复一句话,自言自语地哼唱——都无法消除这种感觉。每一次她沉入虚无的水底时,都会产生同样的末日感。无法可解。仿佛这就是自然的状态。一旦颜料被洗去之后,画卷的颜色与质地就是这样的感觉。
依然存在很严重的问题。解决那只梦魇还远远不够,而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她不确定自己是如何知道的,但当她用意识战胜那种恐惧感的时候,她确认事情就是如此。
“画家,”她说着,张开了眼睛。
“嗯?”他问,一位女镇民向他鞠了一躬,然后带着一脸困惑的表情和他为她画的画像离开了。
“天幕之外是什么?”由美问。
“我不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它外面,”他说着,下一位镇民已经走上前来。“它覆盖了一切。”
“你确定吗?”
“我……我不确定。而且纹样也没那么确定。我们在学校里学过地理,但只讲过长檀国。除了我们之外,还有很多别的国家,更小一些的。大概有十几个吧,他们总是在龃龉。我对他们的了解也不多。除此之外……好吧,其实我们在课堂上也没讲过什么。”
“如果天幕是有尽头的呢?”她说着,很兴奋地向他滑近了一些,“如果纹样是错的,这就是在天幕之外的世界呢?画家,你们的世界有竹子,还有稻米。那么稻米是从哪里来的?”
“长着四片叶子的植物,”他说。“我在田野里见过它们。”
“和我们这里一样。”
“但不会飞。”
“所以我们世界中的植物是相似的,”她说。“你们可能只是拥有一种……一种由神灵创造的植物变种,它们在没有地热的情况下也可以生存。”
“我承认,可能是这样,”他说。“也许我们可以在我的世界里弄到点地图?看看那些地图上是否有足够的空洞或是空白区域,可以容纳你们的世界?鸢国有多大?”
她不知道,虽然她绕着鸢国旅行了一圈的事实——沿途中拜访各处村庄——让他觉得这里比他的国家要小。然而,这一切似乎都很牵强。两个像他们这样的社会紧挨着彼此生活了几个世纪,却从未发现过对方?但是……也许有他提到过的一片海洋挡住了去路?还是其他什么自然特征?
这种可能性让她感觉到宽慰。她闭上眼睛,专注于画笔在纸上划过的声音,间或夹杂着他将画笔伸进墨水瓶里沾墨的敲击声……她沉下心来,终于克服了那种恐惧感,进入了一种绝对静寂的状态。在这种虚无的状态中,所有的时间、自我与自然皆融为一体。
接着,她突然想到了一个主意,仿佛是外界故意安排在那里的一样。
她从冥想的状态中惊醒,把眼睛张开了一条缝,发现镇民们都走了,画家正在清理他的画具。整整一小时就这么过去了,这在她冥想的时候倒并不罕见。
刚才那个想法,那个念头,太棒了。
“我知道要做什么了,”她低声说,然后看向画家。“我知道我们可以试验什么了!”
“好吧……”他皱着眉说道。
“我们已经来不及等你叠到足够好了。对不起,画家,但这是事实。你的进步很显著,但我们的动作必须更快。”
“我不明白。”
“我带你去。”她伸手去拉他的手——然后想起自己不能触碰他,于是只是挥挥手。她跳下了神社,踩在灵魂态的木屐上,然后不耐烦地等他系上自己的木屐。他们很快就走出了果园,经过了彩英和焕智,他们急忙跟了上去。这次没有按照规矩留在神社里等待着被接走,由美只感觉到了最轻微的一丝内疚感。
他们穿过了现在已经很熟悉的小镇。这是自她的童年训练之后第一次在一个地方呆了足够长的时间,让她可以了解周围的事物。也许有人会以为这会让这座小镇感觉起来就像家一样。但是当由美想到“家”这个词的时候,只会联想到一个杂乱无章的小房间,里面铺有一张被褥,整座房间都被外面的虹音光线所照亮。那是个陌生的地方,但她正是在那里明白了自己真正喜欢的东西是什么。虹音电视上的剧集。属于她自己的衣服。面条,少盐,鸡汤,加一个鸡蛋,少许胡椒粉。
在这里,她是御灵姬。在那里,她才是由美。
因为她的身份,当她意识到这一点后感觉很内疚。。这正是她担心会发生的事情。她已经习惯了在他的世界所享受的乐趣。她不后悔——也没法后悔——放纵自己沉溺其中。可是一旦这一切结束,她将为自己的放纵付出代价。她不仅会失去画家,还会失去她的家,她的朋友,甚至失去她刚刚发现的自我意识。
你不可以放任自己快乐,她内心有个声音在警告她。因为快乐的危险程度远远超过她的想象。
也许正因如此,她才迫切地想要完成这件事,在休息时刻变得痛苦到她无法忍受之前。
当他们绕过蒸汽井的时候,空气中正弥漫着因最近一次喷发弥漫开的湿润水雾,由美被一位农夫分了神,他正摆弄着自己的飞行器——它像一只巨大的昆虫,双翼向两侧伸展,嗡嗡叫着在他面前盘旋,然后掉了下来。农夫在它落地之前抓住了它。最后,他终于让飞行器动起来了,它翱翔着朝上面的庄稼飞去。
画家从旁走了过去,但她犹疑了一下,有点烦扰。“画家,”她说,“你能去问问彩英和焕智,那个人的飞行器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吗?”
面对这个问题,那两个女人显得都有些尴尬。“这没什么,天选之人,”彩英说。
“彩英,”由美通过画家说,“你认识我很多年了。你可以跟我说实话的。没关系的。”
两人对视了一眼,然后彩英凑过身来轻声说道。“这是那些学者们创造出来的,”她生气地说。“他们干得不怎么样,天选之人。”
焕智点点头。“远远轮不到我们对镇上如此尊贵的客人说这样的坏话。但他们的创造确实有问题。这是事实,天选之人。”
她们说话的方式——有一种渴望。不仅仅是因为这个话题。她们似乎很高兴能和她交谈,在她承诺不追究她们的前提下。而且……为什么不呢?她们陪伴了她多年,但却无法和她聊天。她从未考虑过这对她们来说是否会是一种痛苦,服侍一个她们从来没能真正了解的女人。
他们继续前往仪式之地,在那里——就在仪式之地的外面——机器已经安装好了,正在嘎吱嘎吱地运转,叠放石头。它工作了一整天也只能吸引来一位神灵;但正如学者们许诺过的,它可以一直工作下去。也许这比不上一位御灵姬,但一百台机器却可以远远超过那些御灵姬的所能。
尽管如此,由美还是交叠双臂——揉搓着鸢服——盯着机器。画家停在她旁边,轻声说,“只因为它是技术的产物并不代表它不好用,由美。”
“反过来说,”她眼睛眯了起来,“只因为它是技术的产物也不代表它好用。我不喜欢这台机器并不意味着我反对进步或者你们世界里的美好事物。我只是觉得在这种情况下用这台机器是不对的。”
他靠在围着仪式之地的栅栏上。“你说得对,”他说,“报歉,我刚才是一概而论了。”他走进了仪式之地,由美跟在后面。“那么,我现在可以听听你这个伟大的想法了吗?”
“找块石头开始堆叠吧,”她指着石头说道。
他耸耸肩,戴上了护膝和手套,然后在一堆大小不一的石头旁边坐了下来。他选了一块不错的基石,然后把它放到地上的一个浅浅的角落里——它的角度用肉眼几乎看不出来,但却可以增加稳定性。
他已经学会了。实际上,在过去的三十天里,他已经成功掌握了成为一名御灵姬所需的大部分知识。不幸的是,臻于完美需要经年累月的努力。就像这块石头一样,他现在所拥有的只不过是一个坚实的基础。
在由美的催促之下,他捡起了第二块石头,但还没来得及放好,就被她阻止了。然后她从他手中拿过这块石头的灵魂态,掂量它,测试它,了解它。她把石头放到合适的位置,然后笑着看向他。
“对上它,”她说。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也笑了,把他那块真正的石头放到灵魂态的位置——移动它,扭转它——直到它们完美重合。这再次证明他受到的训练价值不可估量。他的能力还不足以成为一名大师,但他已经完成了模仿大师所需的基本训练。
由美兴奋地放了第三块石头,然后是第四块——他和她堆得完全吻合。他们一起把石头堆得很高。很顶。很出格。经过精心计算过的平衡,它成了一座石头雕塑,超越了画家自己所能做到的一切。到了第三十块石头的时候,他笑眯眯地看着她。
“你不觉得,”她说,“需要帮助很羞耻吗?”
“你在艺术学校学到的第一件课,”他说,“就包括如何模仿大师们的风格。只有当你能跟上他们的步伐之后才能形成自己的风格。我只是很高兴能在这里跟上她的步伐。”他看着她的眼睛。“会成功的,由美。我们一起做。”
他们投入到了任务中,雕塑在他们的周围生长——由美负责指导,但她会让他自己选择石头。让他把每一堆的第一块堆好。他开始自己摆放石头,然后看向她,之后她再把自己的版本调整到大致相同的位置——只是更好了。
她想,要是我也能接受这样的训练该多好,她感觉自己似乎能看到他的技术在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提高。他们一起工作,手指也会偶尔擦过彼此。
这是她的冥想。这是她一直怀念的东西。她意识到在过去的几周里,自己已经失去了它——这种与石头、与神灵、甚至与她自己心灵的联系。也许她被塑造成为一名御灵姬,但艺术是属于她自己的。或者说,属于他们两人。
学者们注意到了,镇民也注意到了。有一刻,她听到了一声叹息,正瞥见丽云站在栅栏之外,手捂嘴唇,眼含热泪。丽云最近看起来更憔悴了,精疲力竭。今天看到她这么开心,还是很让由美振奋的。她的御灵姬突然间就回来了,可能这看起来像是神灵创造的奇迹一般。也许确实如此。
学者们开始争论了。然后,他们的机器开始更快速地堆叠。他们疯狂地移动着,除了那个领头的学者——他手里拿着由美上次看到的那个方形装置。那个让他探测到了一只神灵的装置。
他正直勾勾地盯着她。
他知道了,她想。不知怎么,他知道了。
在她身旁,画家已经浑身僵硬了。起初她以为也许他们叠好的石堆中有一个——他们已经堆了十几个——马上就要倒了。但现在他的眼睛正盯着地面,那里有一滴红蓝相间的泪珠正在升起。
神灵刚一出现就开始不知所措了。学者们大喊着,他们的机器移动得更快了。神灵体内的颜色旋转着,躁动不安,它开始被拉伸,向着机器的方向而去。
“不要,”由美低着头说。“求你了。求你了。是我们召唤了你,神灵。我是你的御灵姬。告诉我,你需要什么?我们要做什么?”
它强行把自己拉了回来——就像一团液态的金属,让它身体中的绝大部分聚集在她和画家身旁,而它的另一端正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长度朝着学者们延展。
“求你,”它低语着,这个词震颤着她的身体。画家的眼睛瞪大了。他也听到了。“求你。自由。拜托。”
“怎么做?”由美恳求道。“要怎么做。”
“停下,”它低声道,“那台机器。”
然后它就被拉走了,被学者们的装置收了起来。他们叫来一名请愿者以接受恩惠,但那位领头的学者依然呆在原地,双手紧紧握住他那邪恶的盒子。他看起来并没有因为窃取了她的神灵而感到高兴或自满。相反,他很忧虑。
在他身后,学者们让这只神灵变幻成了一对用于举起房屋的斥像。它们比由美过去造出来的那些雕像要小。
她想,机器只保留了神灵的一小团灵魂。这就是为什么学者们创造出来的恩赐效果不佳。它在收集力量,以维持自身的运转。或者……是为了什么其他的目的?
“由美!”画家哭道。“你是对的!”
她晃了晃身子,将目光从领头的学者身上移开,把注意力集中在画家身上。对的?
她一直都是对的。关于机器。关于神灵的需求。在经历了所有那些怀疑、那些不确定之后,她……一直是对的?
她一直都是对的。
当她与画家毁掉那台机器时,这一切都会结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