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旅

  三月晦，八九连雨，杲杲出日，百卉葱茏。从院侧出，往艮之藏书，曰：琅嬛。余间于此，徐入，主人背余，把册神敬。隐据匮于前，垸藏书之名，皆称娖。时主人不顾而道，曰：“久未见，居士可安？”余惊揖而答：“然，臣俗物缠身，方适得闲。”主人大笑，跳起身，横凳其上，掬陈书而下，置其于案。撠其若容老斑驳，主人莞尔而笑：“此书，赠汝。”遂儆诫还家，乃谢。

  于是速归，呈其朝上。其名漫灭，乃识一字，曰：旅。幸文不减，拜而不犹睅目，其景与情之宏与深，归合游记，实在难得。故无竑逝者，回神之时，以黄昏人定之后，瞑目而眠，忽见隐士先生，一人一剑一壶酒，历江湖，游诸国。世态人情，只为胸中之志，不拘小节，一身正气浩然。遇善而不露圭角，惩恶而剑气荡神。月下泛舟，磷磷巡光，剑舞松间，银龙啸月，豪饮三蛊，潇洒自若，倚树长终……

  梦以终，所见惚恍，頫其而不存，不由寒惧，冥冥苍昊有感，不敢妄相忖度。寝食难安，所梦十有八九，百阅典籍，皆无此人，余因奇之。

  及友人过江阳，因道此梦。将夜，余感飘渺轻松，生于空洞。忽闻白烟茫茫，雾中黑影，曰：“诶，来矣。”未及答，则见飞引其旁，余方视其真颜，青衣负匣，长发飘逸，余观其半响，大惊曰：“嗟乎！阁下莫非所梦乎？何晚焉！是月将臣所腓矣。”

  青衣长笑，破虚取酒，送吾前，接而饮，清心退燥，领目欲言，无影无踪，唯青竹丛生，郁郁葱葱，对竹长揖，遂坐醒记之，提笔，曰：“客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