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胜寺之战
梅锦棠希望城里的官军出战,但是瑛棨捧着圣旨,严令官军禁止出城,守西门的官军是回民千总丁泰,冷眼看着梅锦棠的大本营前聚集越来越多的回军。 六月初四日,孙玉宝、杨文治挥起了攻击的帅旗,一支二百人的骑兵跟着黑色的三角令旗,首先发起了冲击。为首的正是马德兴! 众骑兵列成雁行队列,头缠白布,手握九尺长矛,腰挎双刃弯刀,厉声复仇,向排好战阵的练团冲去。 这些骑兵的亲人大多已在一个月的屠杀中无辜死去,如今仇家就在前面,无不愤恨交加,必手刃之而后快,至于生死,早置之度外。 马德兴的家眷已经全被害了、族亲马尚荣、马尚喜等数十人也都惨死在了木塔寨,如今只有一子马新长尚存,被他带着随队一起冲锋。他没有想着再活着回来,更没有再想到曾经的家。 复仇!复仇!天门开了! 数百步外金胜寺传来的枪炮声,锣鼓声,呐喊声,在这队骑兵的耳朵里都化作呼呼的风声。 接战的练团在梅石的调教下,比之诸团似乎较有战力,此刻虽然烈马扑来,却阵脚稳固,纹丝不动。 苏汇看了一眼杨文治,杨文治点点头,帅旗又挥了下去。 紧接着,又一队骑兵拔地而起,向前冲去。 第二队是尤素布领旗,没有长矛,手里全是鸟铳,腰间挎着和前队一样的弯刀。众人齐呼着天门开了,展开队形迅速前冲。 霎那间,马德兴的前锋掠到了练团面前,有几个练勇怕被长矛刺到,向后挪了挪脚。 不要闪!练团中领队之人发现闪动,厉声大呼。 但是,生死之间的较量就在毫厘,第一道防线的一丝松动,瞬间就被马德兴捕捉到了,疾驰的马队撞开了口子,烈马如泥龙,从缺口一拥而入,直扑纵深第二道防线。 这时杨文治再挥帅旗。 孙玉宝举着令旗,策马向前,后面跟着一千名手握弯刀、策马扬鞭的回回勇士。 金胜寺前,尘土飞扬,已经看不清战阵。 练团中最强壮者结成的第一道梁子面对尤素布的第二波冲击,从漏洞变成了松动,从松动又变成了混乱,开始各自为战。 而马德兴已经率队马不停蹄冲击到了第三道防线。 练团不是久经战阵的士兵,强壮、勇武、有功夫者都排在了第一道,后面的几道根本想不到骑兵冲锋的威力,这支地痞、无赖、土匪、刀客、无知乡民组成的行列开始不知所措,百夫之长先向后逃了,接着有人跟着转身向后,有人躺下装死,有人把武器举在头顶跪下了…… 山崩地裂,排了数十道梁子的数万练团如崩塌的大堤,被汹涌澎湃的洪流冲了个七零八落。 这时金胜寺南侧一声炮响,一支数量更多的马队呼喊着从斜刺里冲向练团旗帜集中之处。 原来是马正和和赫明堂从东路也杀来了。 一场回军与练团的决战,很快变成了血的宣泄,复仇之鞭抽打着金胜寺每一处地面。古人云:杀人者,可杀也。 尤素布不知道自己杀人了没有,他的刀已经抽出,血染红了刀把和自己的手。他感觉左眼有些汗水挡住视线,用手一抹,满脸满手都是通红的鲜血,不知何时,左脸连带左眼眶,已经被劈开了一道血口。 马德兴单骑突前,眼见练团溃散,他大笑着又痛哭。 儿子马新长认得梅锦棠,此刻练勇乱窜,急切找不到,却意外发现了瘫卧在地的石仓。 新长冲上前去,抓起石仓的衣领问道,石老爷,你还识得我么? 石仓早乱了神,看看新长点了一下头,又赶快摇头。 阿可认得你!新长把刀挥起来就是一下,砍在石仓的腿上。 你还我巴巴来! 又一刀,砍在另一条腿上。 你还我纳纳来! 再一刀,砍在肩膀上。 还我的母亲来! 还我的弟妹来! 新长砍着哭起来,把刀尖杵在地面上。 石仓喃喃道:杀人偿命,给阿个痛快吧。 旁边又有几个练勇被推搡到跟前,惊恐地跪倒在地上。 几个回兵红着眼,从马上探身要砍,被马德兴拦住了,他咬牙道:杀得够多了。 尤素布把头上的布取开,缠上左边的眼道:这几个还是十几岁的娃娃,让他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