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列尼雅(一)
借过,请借过……我说借过!啊,对了,这才像样,尔等对待老年人该多少放尊重些,何况火炉边儿上明明有的是闲空的毛褥子。唔,这块儿就很好,实在舒服……舒服多了。
什么?你说什么?“来杯麦芽酒怎么样?”来点儿麦芽酒不怎么样!——我裤兜里没有铜子儿啦,喏,您瞅瞅:半个也没有。不过您若执意要请一杯,我断也没有拒绝之理,而且,店家,不要您白送:我拿肚里装着的一节咱们王国的百年前的秘辛来交换,嘿嘿,保你听后心生的妙趣,堪比在郊区的夜路上乘着马车哼着歌儿、马上就要同一直朝思暮想的美貌情人幽会一整晚的老胖将军……
…………
(莎罗斯王国王城的郊外,傍天已浓至最昏黄;林深处一浅池旁,一灰狼贪婪地吞饮着池中水,一面不停回头、招呼身后的少女来共享,但少女只瘫坐着,紧闭的双目上是皱锁的眉,好像怒气还远不肯消。)
狼:(兴奋地螺旋桨般地摇尾)快来尝尝看,赛列尼雅,来尝一尝!这林水真有梦里也难求的甘甜!
少女:(仍皱着眉头,不耐烦地)我不渴父王。您喝够了就请到南边儿放放风,让我一个人静一会儿。
狼:不不不,那用不着。我打赌我们彻底甩开那些叛狗们了,他们再也追不上我们了,至少今天不会。现在,我只想陪陪我的小公主,这噩梦般的遭遇里到最后也没有背弃我的人——你收收腿好么?我还不大会收起爪子,恐怕要把你擦着。
少女:呃,(不情愿地照做)行了么?
狼:好闺女,看样子你还在生为父的气……
少女:(不停用指节扣响着额头)我当然还在生气,爸爸!因为你,我们失去头衔,失去财富,失去地位,失去了一切的一切,命都差点儿没了!你让我怎能不生气呢。
狼:(垂下头,极委屈地)可这岂能全怪我呢?谁会想到我的亲弟,你的亲叔父会在宴会的酒酿里投下这阴险至极的毒?而且众人分明都从那皿中饮的,为何只有我变成这样一头畜生?况且我一亮出这兽相,宴上的文武众臣就异口同声地指斥我,就可见他们——至少是其中的许多——都早已暗中同你叔父勾结,合谋助他夺去我这国王的位置。
少女:唉唉!如今是说什么都迟了!唉唉,一切都完结,我已不再是公主。我在成年前就成为莎罗斯女王的梦想更是彻底破灭了。
狼:(狐疑地)你怎会这么快当上女王呢?若没今日之事,我届时该还是一国之君,而且身强力壮,莎罗斯总也轮不到你来领导。
少女:(冲狼白眼)谁让你三年前就染上了骑马决斗的恶习,几次差点儿落下终身残疾。我想照着这个趋势,我到成年时你怎么也下不了病榻了,你又没有另的子女,那时自然就该由我接过王杖。
狼:不料想我那本该早长眠在北方的兄弟居然回来了……
少女:而且用巫毒的诅咒和残酷的阴谋将我们从万人之上的高位拉下,如今只好背井离乡的为活命而流浪。
狼:(趴下,给少女充当睡枕)别气馁,赛列尼雅,今天失去的,我们终会夺回来。我向你保证,现在你安心睡下吧,天一亮咱们就继续向北进发:这邪恶的咒毒既然是从北方来的,那儿的人一定有解开的办法。
少女:(头枕着狼的肚皮,深深地叹了口气)为什么,父亲?为什么这荒唐事偏偏轮到了我们头上?
狼:(寐眼,沉思着)也许只是命运无常……或者我做为国王却太愚笨、不够机敏罢了。
少女:如果母后还在的话就好了。凭她的聪明机敏,今天的惨剧也许压根儿不会上演——一早就看穿我那叔父的不臣之心,半年前就把他绑进了地牢。
狼:呜呜,我真真想念她。
少女:是啊,她离开的实在是太早。
狼:而现在我只有你了,赛列尼雅。你不会趁我睡着了弃我而去罢,乖女?今天我的心肝再也遭不起任何背叛的撕扯了。
少女:(手掌摩挲着狼的下巴)放心吧,爸爸,尽管你的疏忽大意令我们身陷囹圄,使我肺也气炸——但我还是忠诚于你。毕竟你当不回国王,我也就做不回公主,梦想的成为女王更只会是妄想罢了。
狼:(感动地,两眼几乎要下泪)
少女:别别别,别来这一套,我最见不得男人掉泪,尽管你现在是一匹狼犬……
狼:啊,有这样的好女儿,即使变成一头野兽我也还是觉得实在幸运……但是,“爸爸”?你的“父王”哪里去啦?
少女:你在我心里还是我的父王,爸爸。但你现在可是一头大灰狼!原谅我吧,只要你变回人,无论人的你头上有否王冠,我也一定会像以前那样以父王唤你,抱着最大的尊敬。现在,嘘声,让我安静地睡一会儿——现在离天亮只有不到三个时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