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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论《荀子》(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2023-08-20 10:24 作者:ACFUN-AK  | 我要投稿

天论

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应之以治则吉,应之以乱则凶。
彊本而节用,则天不能贫;养备而动时,则天不能病;循道而不贰,则天不能祸。
故水旱不能使之饥,寒暑不能使之疾,袄怪不能使之凶。
本荒而用侈,则天不能使之富; 养略而动罕,则天不能使之全;倍道而妄行,则天不能使之吉。
故水旱未至而饥,寒暑未薄而疾,袄怪未至而凶。
受时与治世同,而殃祸与治世异,不可以怨天,其道然也。
故明于天人之分,则可谓至人矣。
不为而成,不求而得,夫是之谓天职。
如是者,虽深、其人不加虑焉;虽大、不加能焉;虽精、不加察焉,夫是之谓不与天争职。
天有其时,地有其财,人有其治,夫是之谓能参。
舍其所以参,而愿其所参,则惑矣。
列星随旋,日月递照,四时代御,阴阳大化,风雨博施,万物各得其和以生,各得其养以成,不见其事,而见其功,夫是之谓神。
皆知其所以成,莫知其无形,夫是之谓天功。
唯圣人为不求知天。
天职既立,天功既成,形具而神生,好恶喜怒哀乐臧焉,夫是之谓天情。
耳目鼻口形能各有接而不相能也,夫是之谓天官。
心居中虚,以治五官,夫是之谓天君。
财非其类以养其类,夫是之谓天养。
顺其类者谓之福,逆其类者谓之祸,夫是之谓天政。
暗其天君,乱其天官,弃其天养,逆其天政,背其天情,以丧天功,夫是之谓大凶。
圣人清其天君,正其天官,备其天养,顺其天政,养其天情,以全其天功。
如是,则知其所为,知其所不为矣;则天地官而万物役矣。
其行曲治,其养曲适,其生不伤,夫是之谓知天。
故大巧在所不为,大智在所不虑。
所志于天者,已其见象之可以期者矣;所志于地者,已其见宜之可以息者矣:所志于四时者,已其见数之可以事者矣;所志于阴阳者,已其见和之可以治者矣。
官人守天,而自为守道也。
治乱,天邪?曰:日月星辰瑞历,是禹桀之所同也,禹以治,桀以乱;治乱非天也。
时邪?曰:繁启蕃长于春夏,畜积收臧于秋冬,是禹桀之所同也,禹以治,桀以乱;治乱非时也。
地邪?曰:得地则生,失地则死,是又禹桀之所同也,禹以治,桀以乱;治乱非地也。
诗曰:“天作高山,大王荒之。
彼作矣,文王康之。
”此之谓也。
天不为人之恶寒也辍冬,地不为人之恶辽远也辍广,君子不为小人之匈匈也辍行。
天有常道矣,地有常数矣,君子有常体矣。
君子道其常,而小人计其功。
诗曰:“礼义之不愆,何恤人之言兮!”此之谓也。
楚王后车千乘,非知也;君子啜菽饮水,非愚也;是节然也。
若夫志意修,德行厚,知虑明,生于今而志乎古,则是其在我者也。
故君子敬其在己者,而不慕其在天者;小人错其在己者,而慕其在天者。
君子敬其在己者,而不慕其在天者,是以日进也;小人错其在己者,而慕其在天者,是以日退也。
故君子之所以日进,与小人之所以日退,一也。
君子小人之所以相县者,在此耳。
星坠木鸣,国人皆恐。
曰:是何也?曰:无何也!是天地之变,阴阳之化,物之罕至者也。
怪之,可也;而畏之,非也。
夫日月之有蚀,风雨之不时,怪星之党见,是无世而不常有之。
上明而政平,则是虽并世起,无伤也;上闇而政险,则是虽无一至者,无益也。
夫星之坠,木之鸣,是天地之变,阴阳之化,物之罕至者也;怪之,可也;而畏之,非也。
物之已至者,人袄则可畏也。
楛耕伤稼,耘耨失薉,政险失民,田薉稼恶,籴贵民饥,道路有死人,夫是之谓人袄。
政令不明,举措不时,本事不理,夫是之谓人袄。
礼义不修,内外无别,男女淫乱,则父子相疑,上下乖离,寇难并至,夫是之谓人袄。
袄是生于乱,三者错,无安国。
其说甚尔,其菑甚惨。
勉力不时,则牛马相生,六畜作袄。
可怪也,而不可畏也。
传曰: “万物之怪,书不说”。
无用之辩,不急之察,弃而不治。
若夫君臣之义,父子之亲,夫妇之别,则日切瑳而不舍也。
雩而雨,何也?曰:无何也,犹不雩而雨也。
日月食而救之,天旱而雩,卜筮然后决大事,非以为得求也,以文之也。
故君子以为文,而百姓以为神。
以为文则吉,以为神则凶也。
在天者莫明于日月,在地者莫明于水火,在物者莫明于珠玉,在人者莫明于礼义。
故日月不高,则光明不赫;水火不积,则晖润不博;珠玉不睹乎外,则王公不以为宝;礼义不加于国家,则功名不白。
故人之命在天,国之命在礼。
君人者,隆礼尊贤而王,重法爱民而霸,好利多诈而危,权谋倾覆幽险而亡矣。
大天而思之,孰与物畜而制之!从天而颂之,孰与制天命而用之!望时而待之,孰与应时而使之!因物而多之,孰与骋能而化之!思物而物之,孰与理物而勿失之也!愿于物之所以生,孰与有物之所以成!故错人而思天,则失万物之情。
百王之无变,足以为道贯。
一废一起,应之以贯,理贯不乱。
不知贯,不知应变。
贯之大体未尝亡也。
乱生其差,治尽其详。
故道之所善,中则可从,畸则不可为,匿则大惑。
水行者表深,表不明则陷。
治民者表道,表不明则乱。
礼者,表也。
非礼,昏世也;昏世,大乱也。
故道无不明,外内异表,隐显有常,民陷乃去。
万物为道一偏,一物为万物一偏。
愚者为一物一偏,而自以为知道,无知也。
慎子有见于后,无见于先。
老子有见于诎,无见于信。
墨子有见于齐,无见于畸。
宋子有见于少,无见于多。
有后而无先,则群众无门。
有诎而无信,则贵贱不分。
有齐而无畸,则政令不施,有少而无多,则群众不化。
书曰:“无有作好,遵王之道;无有作恶,遵王之路。
”此之谓也。

译文:

上天的运行有一定的规律,不会因为圣君尧就存在,也不会因为暴君桀就灭亡了。用正确的治理措施适应大自然的规律,事情就办得好;用错误的治理措施对待大自然的规律,事情就会办糟。加强农业生产而又节约开支,那么天不可能使人贫穷;生活资料充足而又能适应天时变化进行生产活动,那么天也不可能使人生病;遵循规律而又不出差错,那么天也不可能使人遭祸。所以水旱灾害不可能使人受饥挨饿,寒暑变化不可能使人生病,自然界反常的现象不可能使人遭难。荒废农业生产而用度奢侈,那么天也不能让人富有.保养简略而行动逆时,那么天也不能让人保全.违背礼义正道而胡作非为,那么天也不能让人吉祥.所以水灾旱灾还没来就闹饥荒了,冷热还没迫近就生病了,自然灾害还没产生就有了凶险。这遇到的天时和太平时期相同,然而灾殃灾祸却和治世不一样,这不可以怨天,事物的规律就是这样。所以明辨了自然界的规律和人应采取的行动,就可以称得上圣人了。

不必刻意去做就成功了,不必刻意去求就获得了,这就叫做“天职”.像这样子,虽然深奥,“至人”是不会刻意去加以思虑的;虽然伟大,“至人”是不会刻意去加以费力的;虽然精微,“至人”是不会刻意去加以考察的,这就叫做不和天争夺职分.天有天时,地有地利,人有人治,这就是说人(能与天地)并立为三.舍弃自身能够并立为三的部分,而(一味地)期待自己能够并立为三,那就错了.

众多星辰相随旋转,太阳月亮交替映照,春夏秋冬轮流降临,阴阳交感,大化万物,风和雨广博地沾施,万物各自得这些的调和而生长,各自得到这些的滋养而成熟,看不到他在做事情而只看到成果,这就叫做“神”.大家都知道他成就万事万物,却不知道他无形无迹,这就叫做“天功”.只有圣人是不刻意去求了解天的.“天职”建立以后,“天功”已经完成,具备了形体而人的精神就产生了出来,好,恶,喜,怒,哀,乐的情感就蕴藏在里头了,这就叫做“天情”.耳朵,眼睛,鼻子,嘴巴,形态,各有它和外物交感(的功用)而不能互相替代,这就叫做“天官”.心灵处在胸中,来主宰五官(耳,目,鼻,口,形态),这就叫做“天君”.裁择其它的物类来奉养人类,这就叫做“天养”.顺着人类的需要叫做福,违逆人类的需要叫做祸,这就叫做“天政”.遮暗“天君”,混乱“天官”,废弃“天养”,违逆“天政”,背反“天情”,以致于丧失“天功”,这就叫做大凶.

圣人清明他的“天君”,调正他的“天官”,周备他的“天养”,顺当他的“天政”,涵养他的“天情”,进而来保全他的“天功”.如此,圣人就会知道他所应该做的事情,知道他所不应该做的事情;就能够在天地间尽职而役使万事万物了.圣人的行动完全合理,他的养生完全顺适,他的存在不会伤害到万物,这叫做知天.所以一个真正大巧的人,存于他有所不为;真正一个大智慧的人,在于他有所不思虑.圣人对于天的关注,仅止于表现出来可以预期的现象;对于地的关注,仅止于表现出来适合生长的土宜;对于四时的关注,仅止于表现出来可以从事劳动的次序;对于阴阳的关注,仅止于表现出来可以治理的方法和状况.圣人会任命专家守住天的规律,而自己守住人道.

治或乱,是天造成的吗 我说:“日,月,星,辰,瑞兆,历数,是大禹,夏桀所共同面对的.大禹,天下太平,夏桀,天下大乱.(可见)治或乱,不是天造成的.”治或乱,是四时造成的吗 我说:“农作物在春夏时候纷纷萌芽,茂盛,成长,在秋冬时结谷,蓄积,收藏,这又是大禹,夏桀所共同面对的.大禹,天下太平,夏桀,天下大乱.(可见)治或乱,不是四时造成的.”治或乱,是地造成的吗 我说:“万物有了大地就会生长,万物没了大地就会死亡,这又是大禹,夏桀所共同面对的.(可见)治或乱,不是地造成的.”《诗经》说:“上天创造了高大的歧山,周太王加以开垦,经过他的经营,周文王继承后,让百姓过安定的生活.”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天不会配合那些厌恶寒冷的人就停止冬天的到来,地也不会配合那些厌恶辽远的人就改变他的宽广,君子不会因为小人喧哗不休就停止他的品行修养.天有着常道,地有着常数,君子有着常规,君子强调常规,而小人(完全)只计较功利.《诗经》说:“实践礼义而没有差错,何必害怕别人的闲言闲语呢 ”说的就是这个道理.楚王后面护从的车马有千乘之多,并不是他有多聪明;君子吃吃豆子,喝喝清水,并不是他有多笨,这都是偶然造成的.至于志意修美高洁,德性深厚笃实,生于当代而有志于古道,那是(完全)操之在我的啊!所以君子会急于(认真做)那些操之在我的事情,而不贪慕那些属于天的事情;小人会放弃那些属于操之在我的事情,而(一味地)贪慕那属于天的事情.君子会急于(认真做)那些操之在我的事情,而不贪慕那些属于天的事情,所以每天都在进步;小人放弃那些操之在我的事情,而(一味地)贪慕那些属于天的事情,所以每天都在退步.所以君子之所以每天都在进步,和小人之所以每天都在退步,是一样的道理.君子和小人之所以相差得如此悬殊,原因就在这里.

陨星坠落,林木怪呜,国人都十分恐惧.问:“这是怎么回事呢 ”我说:“这没有什么.这不过是天地的变动,阴阳的变化,事物少出现的现象罢了!觉得奇怪,可以;感到畏惧,那就不对了.太阳,月亮有亏蚀的现象,风雨有不合时的情况,怪星偶然出现,这是没有那个世代不曾出现过的啊!在上位者贤明而政治清平,那么即使是同时兴起,也没什么伤害;在上位者昏暗而政治险酷,那么即使没有一项出现,也没有什么助益.星辰坠落,林木怪呜,是天地变动,阴阳变化,事物少出现的现象罢了.觉得奇怪,可以;感到畏惧,那就不对了.”已经发生的事物里头,只有人祆是最最可怕的了.草率地耕种会伤害农作物,草率地耘草会失去收成,政治险酷会失去民心,田地荒芜,农稼枯萎,粮价昂贵,百姓挨饿,道路上有活活饿死的人,这就叫做“人祆”.政令不清不明,举动措施不合时宜,农事不好好治理,百姓服劳役不按季节来,以致于牛马杂交,六畜反常,这就叫做“人祆”.礼义不好好修治,内外没有分别,男女淫乱,父子互相猜疑,上下乖违背离,外寇内难同时产生,这就叫做“人祆”.人祆是由于混乱而产生出来的,以上三种人祆交错出现的话,国家就不得安宁了.这个说法非常浅近,它的灾害却非常惨重,可以觉得奇怪,也应该感到畏惧.古书上说:“万物的怪异现象,经典里头是不详细说明的.”没有用处的论辩,不急需的考察,都该抛弃掉而不加治理.至于君臣间的大义,父子间的亲情,夫妇间的分别,那就应该天天钻研探讨而不放弃.

祭祷祈雨而下了雨,为什么呢 我说:“这没什么啊!就好像不祭祷祈雨而下了雨一样.日蚀,月蚀而去救日月,天干旱而祭祷祈雨,卜筮一番然后决定大事情,并不是真的认为祈求就可能得到,而(只是)做为政治的文饰(安慰安慰百姓罢了).”所以在上位者认为是政治的文饰,而百姓却认为是天上神灵的表现.认为是政治上的文饰就会吉祥,认为是天上神灵的表现就会凶险.”

在天里头,没有比日,月更明亮的了;在地里头,没有比水,火更明亮的了;在万物里头,没有比珠,玉更明亮的了;在人里头,没有比礼,义更明亮的了.所以日,月不高悬的话,那么光辉就不够强烈;水火不累积起来的话,那么火光,润泽就不够广泛;珠玉不在外面闪烁的话,那么王公大人就不认为是宝贝了;礼义不施行在国内的话,那么功名就不能显耀.所以人的生命来自于天,国家的生命来自于礼义.在上位者崇尚礼义,尊敬贤人就能称王天下,重视法令,爱护百姓就可以称霸天下;在上者贪好私利,充满诈伪而国家危险,只会权谋倾轧,幽狠凶险而国家将会灭亡.

与其(一味地)推崇天而思慕他,怎么比得上将天当作物质而加以控制呢 与其(一味地)顺从天而歌颂它,怎么比得上掌握它的规律而利用它呢 与其(一味地)盼望天时的调顺而静待丰收,怎么比得上配合时令的变化而使用它呢 与其(一味地)听任物类的自然生长而望其增多,怎么比得上发挥人类的智能,来助它繁殖呢 与其(一味地)空想着天然的物资成为有用之物,怎么比得上开发物资而不让它埋没呢 与其(一味地)希望了解万物是怎样产生,怎么比得上帮助万物,使它茁长呢 所以放弃人为的努力,而寄望于天,那就违反了万物的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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