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羡】我说的都是真的（23）
蓝忘机闭关差不多有一个月的时间，在整个过程中他都在和自己的元婴相互试探，明明那是由他渡劫幻化出的，但却仿佛对本体十分不满意。
那团气盘旋在蓝忘机的丹田中，若不是蓝忘机身上的气息还是它熟悉的，否则单凭他不是神躯这一点，就足够它破体而出了。
等出了关，蓝忘机见过蓝曦臣，便打算下山去魏家看看，蓝曦臣看他力量充盈，又心事重重，实在不知道该出何言拦着他。
蓝忘机是顺着重重雷云找到魏家的，离云梦越近，心中恐慌的预感就越真实，刚刚走进莲花坞，他心慌的差点就站立不稳。
魏晚吟正焦虑的来回转圈，看见是蓝忘机来了，差点忍不住失态跳脚，跟着裹什么乱，不是说好了巩固境界吗，这要是阿婴看见了，还能专心渡劫吗？
“蓝二公子，我家阿婴...不太方便，恐怕没法见你...”
刚一进魏家的大门，蓝忘机就看魏晚吟皱着眉看着他，好似很不喜，但他确定只与魏晚吟见过一次面，此时心慌的厉害，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礼节，直直冲进了魏家。
魏无羡这头正在雷劫中心，有魏枫眠护持着，十二道雷劫已然历过其十，最后两道却是盘旋着迟迟不肯落下，好似在等待些什么，眼看劫云越积越大，雷霆已经近乎黑紫，看上去愈发可怖。
魏无羡储物袋里的灵宝损耗不小，有时候需要接连不断的掷出十几件高阶法宝，才能堪堪抵御一道雷劫，就这么十道下来，原先满的冒尖的储物袋几乎落空了，就连伴生灵草都萎靡的呆在旁边，但最麻烦的是金丹。
之前魏无羡丹田一直隐隐不舒服，但是没有在意，今天历劫才知是因为金丹上裂了个小缝隙，被劈的越来越大了，灵力到处逸散丹田里已然是空空如也。
蓝忘机到的时候，正看到第十一道雷劫朝着魏无羡劈去，黑紫的雷霆几乎撕裂了半道天空，那蕴含的气息让魏枫眠都皱起了眉头，魏无羡几乎用尽全力御使灵宝，才堪堪接下这一下。
就在众人担心不已的时候，魏无羡狠狠的吐了一口鲜血出来，完了...他的金丹...撑不住了，恐怕不用雷劫，便要碎个干净。
魏无羡有些茫然的看了看山下，他该怎么办，他是不是要死了？
明明还有十几丈远，在雷劫的威压下人几乎无法动弹，蓝忘机却好似没有影响，透过重重雷光，抬眸直直对上那双不知所措的眼睛，魏无羡从来不会露出那样的表情，顿时心尖一跳，发生了什么？
明明看起来魏无羡还是有余力的，就连魏枫眠和魏晚吟也是这么认为的，魏枫眠也只不过招手从储物袋中拿出几件更高阶的灵宝甩向了魏无羡。
魏无羡看着推到自己眼前的灵宝，丹田处疼的不得了，他现在只要动用灵力，金丹就会彻底碎裂，还没等到雷劫让他碎丹成婴，他自己怕是就要被劈死。
最后一道雷劫，远远没有前面声势浩大，所有人都以为魏无羡能够撑过去，除了他自己，还有...时刻目光不移的蓝忘机。
魏无羡绝望的闭上眼睛，他现在一丝动用灵力的力气都没了，只能等着最后一道雷劈下来，好歹有父亲护法，希望还能留自己一口气…
蓝忘机心跳如擂，这种危机预警救了他好几次，这次心悸的快要跳出胸膛，连几近丧命的那一次都比不上，他不敢想魏无羡会经历什么，下意识的冲了上去，上次魏无羡没能赶上的，这次他终是赶上了。
魏晚吟只见蓝忘机一眨眼就到了魏无羡身边，扑上去护住了他，几乎快成了残影。
雷云仿佛也被他惹怒了，而此时他的元婴也开始躁动，它似乎很想让本体远离雷云，但蓝忘机仿佛铁了心一般用力的将浑身浴血的魏无羡抱进了怀里。
最后一道雷劫最终还是劈在了蓝忘机的身上，看上去平平无奇，爆裂开的能量却瞬间夷平了一座山头，魏枫眠和魏晚吟被气浪掀飞了几百米，才堪堪稳住身形。
蓝忘机一面与自己的元婴抗衡，另一面将魏无羡牢牢的护在身下。
魏无羡茫然的眨了眨眼睛，直视强烈的雷光让他出现了短暂的失明，只觉得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带着熟悉的温度和味道，很好闻。
因为脱力只微微屈了屈手指，想要握住什么，有什么柔软的布料勾住了他的指尖，魏无羡实在支撑不住，昏死了过去。
魏枫眠受了不轻的伤，暂时不能挪动，魏晚吟脚步虚浮的走到昏迷的魏无羡面前查探情况，看到了让他终身难忘的场景。
雷劫之下，寸草不生，方圆几里都是一片焦黑，原本白衣蹁跹的蓝忘机满身狼藉，依旧维持着保护怀中之人的姿势，血源源不断的一层层渗透白衣，染成了不详的颜色。
魏无羡双目紧闭，面如金纸，伴生灵草泡在血水里，已经分不清楚到底是谁的血，奄奄一息。
魏晚吟知道，死于雷劫的人，是什么都留不下的，生机全无的蓝忘机，从指尖开始消散崩裂，一寸寸化成飞灰，很快就消失在了天地间。
昏迷中的魏无羡条件反射的伸手去握，只来得及拢住指尖所及的一条浸满了血的抹额。
魏晚吟想过要保下一些灵魂碎片，但他消散的太快了，几乎转瞬成空，最后终是什么也没能留住。
他叹了口气，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弟弟，若是阿婴醒了问起来，又该怎么和他交代呢？魏晚吟隐隐觉得头皮发麻，却不敢深想，只能将昏迷不醒的魏无羡先带走了。
消息很快就送回了云深不知处，蓝曦臣听到的时候脸上几乎是瞬间就失去了血色，手指全都在发抖，而蓝启仁也是重重的吐了一口血。说要整理物品的时候才想起来，死在雷劫之下，还能留下什么东西呢。
魏无羡醒了之后一言不发，一直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他的元婴是一个跟他一模一样的小人，小人的手里却托着一株通身赤红的草，仔细一看，那株草的根茎处长着一个小鼓包，正有频率的跳动着。
恍惚中，魏无羡想到了他曾经与蓝忘机一起经历的种种，曾经覆在上边的那层朦胧的纱好似不见了。那种见到对方欢欣的心情，那种得不到回应的沮丧，那种最后得知自己和绵绵婚约的…心如死灰，他全都明白了，
魏无羡哪怕是从旁观者的角度，也能感受到，曾经蓝忘机在面对他的时候，有多难过，他曾经所有的无心之举，都像是一把利刃一般狠狠的插在对方的心上，哪怕，他几乎让蓝忘机遍体鳞伤，可是蓝忘机还是愿意牢牢的护住他，愿意为他付出生命。
魏无羡从没有这么难受过，心口处像是被千万根针扎着似的，疼的麻木，他死死盯着聚魂灯，双目呆滞，眼珠赤红，若不是眼珠能照映出点点火光，恐怕谁都不会认为这是一个活人。
为什么没有呢，明明连薛洋都可以留住晓星尘的魂魄，为什么蓝湛就什么都没有，为什么什么都留不住...
魏晚吟听到房间中噼里啪啦的声音，推门的动作一顿，捏了捏手上的东西，咬了咬牙还是走了进去，魏无羡疯了似的摔碎了身边的一切，唯有聚魂灯完好无损，被灯芯灼伤了也没有罢手，语无伦次的念叨。
“没有用，为什么没有用！”
“蓝湛，蓝湛，你回来…”
“可以的，我能救你，马上我们又能见到了。”
“蓝湛，我错了…”
“蓝湛…蓝湛！你回来！我不许你死！”
……
“阿婴，你别这样好不好，你...怎么就不能...放过你自己。”
魏无羡神色癫狂，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看的魏晚吟心中剧痛，阿婴这个样子，是生生毁了啊。
看着递到自己眼前的湖蓝色荷包，魏无羡扭曲的神情慢慢平复，忽然夺过去紧紧的藏进了怀里，嘟囔了句什么，脸上甚至露出了一丝甜笑。
荷包是魏无羡之前托人送去云深不知处的，被魏晚吟拦了下来，一直放在他的书房里，现在终究是再也送不出去了。
魏晚吟快步走了出去，他不能再待下去了。走到门口终还是忍不住以手掩面，湿了掌心。也是这个时候他才知道，原来他们把对方看的这么重。
或许被留下来的人才是最痛苦的吧，如今蓝忘机死了，他那个笑逐颜开，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弟弟也随着他一同去了...
后来的后来，罗青羊夜猎途中路过云梦前去拜见，温情将人引进去的时候，她远远的看到了一席白衣。
那人的背影分外熟悉，像极了一个人，浑身的气息都是同样的冷然肃穆，等她追过去看清楚，又是一阵愕然，居然是魏无羡，眼前的人不再似从前那般时常身着红衣，而是真真正正的披麻戴孝。
魏无羡如今已然升了几级，周身的气息也强大的可怖，任谁看到都不会相信他曾经颓废了一段不短的时间，甚至几度想要放弃修炼。
修仙本就是逆天而行，陨落的修仙之人自然无法再入轮回，尤其是蓝忘机还死在雷劫之下，几乎是魂飞魄散，更是救都没法救。
当时众人都不知如何劝解他，魏枫眠最后实在是怕魏无羡出事，便告诉他，天无绝人之路，若是能飞升成仙，位列仙班，说不定能有一线生机。
魏无羡好似抓住了曙光一样，就为了这一个虚无缥缈的或许，重新有了希望，从那时起，支持他活下去的动力只有一个，修炼，修炼，修炼，飞升成仙，整个人气质也愈发的冷冰冰起来。
看着魏无羡表情淡漠，冷若冰霜，浑身素白，不着一饰，唯有手腕上一点暗红，罗青羊起先还以为是他戴了一条红绳还是什么，细看才知道，是一条被血浸透了的抹额，干涸的血迹，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
罗青羊看着面无表情朝她行过一礼便径自离开的魏无羡，不禁陷入了恍惚之中，她好像又看到了她的二表哥，那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蓝二公子。
二表哥，你看...这就是你喜欢的人，原来他是什么样子呢？天生一副笑颜，眉眼弯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这记忆太久了，已经模糊的让她快要记不清了。
你死后，他终是活成了你的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