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衍传(序章-25章修正后版本)
序章 商灭周起 世无人皇 敬天奉仙 诡异人间
“天地开辟,有天皇氏、地皇氏、人皇氏。”
“王者,父天、母地,为天之子也。”
纣王之后,人间惟有天子,不见人皇。
殷商末年,国势寖弱,朝政腐败,刑法酷虐,穷兵黩武,国库空虚,百姓愁苦,怨声载道。正所谓日薄西山、奄奄一息。
周为殷商属国,地居西方,因称西周,异于弱商,西周国势如日中天,国力蒸蒸日上,西周之主姬氏,声名日显。
昔时天地间所存六位圣人:太上老君、元始天尊、通天教主、接引、准提、女娲,其中女娲又称娲皇,有创世造人之无量功德,是为人文先始。
纣王帝辛,残暴无道,昏聩荒淫,沉迷酒色,于女娲庙题下淫诗:“凤鸾宝帐景非常,尽是泥金巧样装。曲曲远山飞翠色,翩翩舞袖映霞裳。梨花带雨争妖艳,芍药笼烟骋媚妆。但得妖娆能举动,取回长乐侍君王。”圣人女娲尊威受损,碍于帝辛人皇之尊,有人道气运庇佑,于是遣派轩辕坟三妖迷惑纣王,祸乱殷商朝纲。
轩辕坟三妖,即九尾狐狸,九头雉鸡与玉石琵琶。
九尾狐狸吞噬翼州侯之女苏妲己魂魄,强占其尸为身,以美貌迷惑纣王,冤杀姜后夺位,怂恿纣王行炮烙、虿盆之刑,建酒池肉林,残害忠良、草菅人命,天下苦纣王与妖后甚久。
西周灭商,本为人族发展之正常走向,旧帝湮灭,新皇诞生。然天帝贪婪,联合诸方势力,扶持西周,强行斩灭殷商国祚,暗行封神榜之事,夺人族大半气运于自身。
商灭周立,人族气运大损,各方掣肘,周主势弱,被迫称王,是为人王,尊天帝为父,敬地皇为母,是所谓“天子”。
自纣王之后,天地间惟有天子,不见人皇。
……
西周初立,分封诸侯,封公八人:周武王叔封虢,称虢叔、仲雍子封虞,称虞公、炎帝后裔封焦、黄帝后裔封蓟、唐尧后裔封祝、虞舜后裔封陈、夏禹后裔封杞、微子启封宋。此为一等公爵国,其下仍有二等侯爵国、三等伯爵国以及子爵国和男爵国。
……
“承天意,尊王令:姜子牙代天封神,助周剪商,功比伯益,德过伊尹,封齐候,都营丘!~”
“臣,谨遵天意,听王令,跪谢天赐,拜谢王恩!”
……
阴风呼啸,黄沙四起,炎阳亦显三分黯淡。阳关道上,行人面带菜色,衣衫褴褛,步履维艰,阵阵阴风之下身形更加摇摇欲坠。风声尖利,如鬼魅咆哮,黄沙肆虐,似有邪祟作妖。山雨欲来,风满西楼,眦目望去,唯有山神庙清辉四溢,不同于平民居所之破旧残败,山神庙尽显奢华庄严。途有饿殍,鸦声漫天,人拔草根而食、剥树皮充饥的时代,山神庙却香火缭绕,好似人世间最后一缕生息。
自西周立国,人族式微,妖族横行,鬼魅妄为,封神榜之事使得大半人族气运归于天界,天庭实力大增,坐实了三界之首的地位,天帝更是自此成为名副其实的三界至尊,诸神众仙奴役人族,享人间无穷香火信仰,夺人界无尽资源造化,强大自身,而后将更加沉重的枷锁施加于人,以保自身地位稳固。
人族敬奉天地,祈求神仙庇佑,只尊天帝而不尊人王,人王敬天为父,祈求国祚长久,苟且偷生。而天界诸仙、人间诸神只知受供食奉,却不知保人族无虞,反而降下天灾无数,甚至驱使妖祟作怪,以致人间怨声载道、民不聊生。
封神榜共封正神365员,由此天庭共有千余在册正仙,另有先天神灵若干,以及无数天仙。
除却天庭诸仙,人间亦有无数地仙。二十年前天庭降下天意,分人间为五洲,分别为中胜神洲,纵横十万里、东瀛海洲,纵横六万里、南部儋州,纵横七万里、西牛贺洲,纵横八万里、北俱芦洲,纵横九万里;规定人间百里一山神,百里一土地,有城即有隍,有水即有龙,有河必有神,合计一千五百万余地仙。彼时人间无数蛇精鼠灵,其中不乏心术不正、作恶多端者,却得天道意志洗涤,摇身一变成为一城一地无数人族须得小心供奉的神仙,其中是非,难以论断。而在此时,西周都城犬丘明堂之上,周天子姬诵长跪不起,一众大臣也颤栗着身体匍匐在地,口中高呼“谨遵天意!天帝永恒!~”犬丘,意为犬马歇息之所,世人戏称西周都城镐京为犬丘。
天帝使者扫把星马氏高立空中,宣读天意,睥睨脚下众人,见其一副惶恐模样,贱如蝼蚁,不由得心中一阵恶感袭来。
扫把星马氏,本为姜尚妻,马氏意在生活独立,每日劝勉姜尚,莫要全部依靠宋异人生活,然而姜尚不善经营,每每亏损,就牢骚不断,一次挑担叫卖面粉,不慎脚下摔了一跤,面粉全撒还伤了腿脚,可谓赔了夫人又折兵,晚间回家,对马氏破口大骂,马氏不甘示弱,反讥姜尚无用,姜尚气急,称马氏为“贱人女流”,自此两人关系逐渐破裂,最终分道扬镳。姜尚代行封神事宜,于是封其妻为扫把星,以彰显自己之宽宏。
天意传达,天使扫把星腾云而去,只留周天子姬诵再拜远送,口中仍在低声重复“天帝永痕”,和一众周臣额手称庆。
十里明堂间,蛇龙盘踞高粱,虎豹雄踞阁廊,其中一只蛟龙眼角闪烁精光,忽地灵光四射,仿佛打碎了久在身上的枷锁,龙气四逸,仰天长啸,冲天而去,其身下西周诸人跪倒一片,沐浴在无尽天意之中,竟无人知觉,唯有天上的扫把星马氏眼中流光一现,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马氏瞳孔一缩,犹豫片刻,终究还是一生长叹,打出一道法诀飞向那遁入云中的蛟龙,随后挥了挥衣袖,洒然而去。
穹顶之上,一朵尚未凝结的雷云悄然消散,雷公辛环一声轻“咦”,随后摇头离去。
第一章 西坪市井 米行少东 南塘鬼雾 城隍之怒
天帝分天下为五洲,周王朝屹立中胜神洲,纵横八万里。周初天子分封诸侯,其中公国八,侯国四十九,伯国一百零八,子国、男国不计其数。
鲁国位于周王朝东部,纵九千里,横七千里,为周王朝东部大国,也是周王朝与东瀛海洲之间的重要屏障。
邾国是鲁国西南部国家,为周天子分封下的子爵国,纵一千里,横一千五百里,有城十三座,辖三郡十县,都邾城。邾国有附属国二,其一为小邾国,位于邾国东南,其二为滥国,位于邾国西南。小邾国、滥国,纵横不过三五百里。
每逢早市,西坪乡乡市总是熙熙攘攘,这时候是贩夫走卒的天下,也是有钱人纵情的时分。只要揣上几两银子,便足以在这市集上肆意采选一番。当然,银钱是为望族贵胄、地主乡绅准备的,平民百姓大都还是以铜钱作为主要货币。
乡市坐落在西坪乡离坪镇,东西走向,长约一里,路面由碎石铺就,据说在前朝是直通邾国都城邾城的官道。前朝朝政腐败,邾地地处周王朝极东部,天高皇帝远,地方官员只知贪污受贿,对于钱款各种克扣,于是官道长年失修,逐渐破败,又因背靠离坪镇,且与西坪乡各乡里皆通有道路,交通便利,后来的过往商人便常在此驻足贸易,顺便修整,周边村镇的居民来此处交易者也日益增多,久之便形成了早市。离坪镇因此算是西坪乡最为富庶的镇子。
孙家是西坪乡的富商大户,家中主人名唤柏谷,是做稻米生意的商人,早年间在行伍中讨过生活,虽不曾立下大的战功,但救过校尉张绥的性命,因此被拔擢为什长。
西周军中校尉,统率士卒千人,八品武职。
周王朝建立之后,周天子分封各路诸侯,诸侯王率各部就藩后,又分封各部下属,作为西周军队校尉的张绥受封西坪乡大夫,食千户。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张绥得道,孙柏谷也籍此在西坪乡生活的风生水起,凭借张绥的支持和自己的生意头脑,一步步成为西坪乡大户。
孙柏谷老来得子,不惑之年方得幼子孙衍,因此对于孙衍万分宠爱,因为出身行伍,更加重视对于孙衍的武功教导,特意花重金从翼县县城请来武术师父教导孙衍习武。孙衍年方十七,每日锦衣玉食,皮肤白净,容貌俊秀,又自幼习武,因此体格健硕且身材修长,高八尺有余。乡人称之为“少时徐公”。徐公,齐国美男,颇有名誉。
西坪乡位于邾国东域翼县之西南部,与小邾国接壤,小邾国多山地丘陵,矿脉繁多,不缺金银铜铁,却缺粮少食,而翼县西临白鹤原,粮产丰富,因此翼县地区粮米生意可谓油水丰厚。
永康九年,即周天子姬诵即位的第十七年。这年立春前后,鲁国西南地区地龙翻滚,波及千里,小邾国亦在受灾范围之内,国民死伤无算,再加上去年蝗灾,邾国粮食产量大降,粮价大幅上涨,本就依赖于从邾国进口粮米的小邾国不得不以更高价格买入粮食,粮米更加成为紧俏物资。
小邾国君为邾国君之叔父,邾国君幼年丧父,其叔父对其有养育之恩,邾国君受封之后,依往例上奏天子请求推恩,分封其叔父为小邾国男,食万户。天子准奏,上报天庭,于是便有了小邾国。
天色微亮,朝阳尚未完全显露,东方一片红霞。孙衍房内,侍女青雀守候多时,见孙衍起身,便娇笑着为其服侍穿衣。
孙衍生母曾是父亲孙柏谷之次妻,孙柏谷之正妻在生产长女孙钰儿时难产而亡,彼时孙柏谷尚无子嗣,周王朝初定天下,孙柏谷随邾国子曹安迁居邾地,定居西坪乡,扶次妻郭氏为正。孙柏谷妻郭氏,先后为孙柏谷诞下一女一子。
郭氏出身前朝破落士族,知书达理,颇懂文墨,将教导孙衍识文断字当作生平要事。孙柏谷同样明白乱世结束,文武兼具于孙衍而言是更好的道路,同样予以支持。
早起须得读过书,才能上桌用膳,听父亲谈起前些时日南塘乡鬼雾遮天的事情。
“据说失踪了七八十人呢!也未曾听闻官府调查,这都几日了,也不见官府文碟。”
“老爷,你出门在外行商不易,一定要注意安全,下次出门一定要多带几人以护周全呀!”
孙柏谷听罢连连称是,当时他刚从南塘乡返家,就听说这等怪事,不禁暗自庆幸。乡里都说是南塘一乡绅酒后在翼县城隍庙便溺,是冲撞了城隍,惹得城隍不快,带走了乡绅一家几十口和二三十个无辜邻里。一个道士抚着长须说:“当日就见李乡绅印堂发黑,身后缠绕着丝丝阴气,我就料定他将有血光之灾,没想到不过两日,李乡绅一家就没了踪迹,还连带着邻近几户,不知去向。”
好在南塘鬼雾只是持续一时,这几日再没有人无故失踪,但是还是给翼县各乡百姓带来不少惊吓。
这几日翼县城隍庙里的香火似乎更旺了。
孙衍出了门,家丁老张望见轻呼了声“少东主”,孙衍回首示意。老张跟随孙柏谷三十年,先前也是军中之人,不过腿脚不便做了辅兵,负责运输粮草军械。孙家立了业,老张就跟着在孙家做了家丁,生活倒也算丰衣足食。平日孙衍见了这位父亲几十年的老友兼手下,都会称一声叔叔。
母亲出身的家族早已破落不堪,但总归算得上书香门第,母亲当年的嫁妆就是几件衣服和一整个阁子的藏书,严格来说这些书不能算是嫁妆——父亲替母亲的父亲还了多年的赌债,也算是买了母亲家唯一剩下的家产,一座三进的宅子,这书自然也算是白搭上的物件。父亲也算仁义至尽,为岳父安排了一间房,还配了个下人侍候着,至于几个妻弟,父亲是不觉得有义务给他们白吃白喝的。
第二章 妖灵地精 山贼土匪 天灾未制 妖祸人为
孙衍母郭氏有三个弟弟:元弟名唤明义,二弟叫做明仁,幼弟名曰明孝。
对于自己的三个舅父,孙衍向来是不抱任何敬意的。于他而言,除却血缘关系,三位舅父不过就是泼皮无赖。
这日三位舅父又来家中烦扰母亲,讨要酒食、银钱,使得母亲生怒,还是孙衍忍受不了亲自将三位舅父赶出了家门。
三位舅父拿到了银两,拂去跌倒在地的狼狈,直奔翼县青楼而去。郭氏直呼朽木难雕,不禁垂泪涕泣。
孙衍安慰无果,一番焦急中,终于盼到了归家的父亲。
郭氏聪颖,知书达理,明礼晓节,孙衍父亲是武人,一生不懂得文人的浪漫,今日不知恰巧从哪位才子口中学来一句“有妇谁能似尔贤,文章操行美俱全”,文邹邹的样子,配合孙老爷茂密的须发和硬朗的国字脸,滑稽之态惹得郭氏展颜,这才让郭氏消了彼时的火气。
南塘乡好不容易度过了鬼雾的坎儿,这两日整个翼县却又发生了怪事。
西坪乡与小邾国接壤,是与小邾国进行粮米贸易的重要通道,每日过往商队不断,他们送去粮食布匹,带回金银。然而这几日却不见了商队的踪迹。
倘若是小邾国方面出现了问题,千里鸿应当早就传回了消息,然而一连两日不见商队归来,也不见鸿雁传书,于是闹得西坪乡人心惶惶。
有人说是两国边界出了一伙山贼流匪,专门劫掠过往商客,也有人说或许是小邾国企图货款全吞,绝对是犯了周律,要联名上请县令派人前往督责。
不知从何处传出流言,说有人冲撞了邾滥山山神,山神作法使得邾滥山里的地精妖怪妖性大发,全都出山而来觅寻血食。
如此一来,关于商队失踪的事情更显得扑朔迷离。今晚西坪乡就已经有人着手准备大祭山神以求平安的事情。
今日清晨,鸡鸣天晓,孙柏谷与同乡几位粮商同去了县衙,晚间才归家里。次日晌午,县衙的告示就已经张贴了出来。
粮米商贸的事情本不归官家管理,但是却是县衙大小官员收入的重要来源,商队出了问题,翼县上至知县下到属吏荷包里的进账都要受到影响。当然,这还要归功于翼县十几位从事粮米生意的大商的联合施压,不然县衙哪能如此爽快。
这些大商户可是他们结结实实的金主,没人会跟银子过不去。
商税也有,不过每年供给朝廷的却寥寥无几。
县尉遣典史领二十名差役前往调查,同时知县派人前往邾离郡城,向郡守报告此事。
有人称南塘乡有猎户失踪,几日里不见了踪迹,还有说宁平乡一农户家中饲养的几十口牲畜一夜间全都化作干尸。
当日下午,流言竟在县城传播开来,整座县城人心大乱,一种恐惧的情绪笼上人们心头。这种情绪很快就在整个翼县蔓延开来。
这时知县终于意识到事情蹊跷,但前去郡城上报的车队人缓马慢,于是赶紧唤人送来县衙里豢养的千里鸿,将情况写明捆绑在鸿雁脚跟迅速放飞出去。
翼县军头吴校尉驻军在县城东南,一方面是为了方便建立军营,另一方面是为更好的拱卫县城。
吴校尉了解到情况,使手下一都头领五十人前去邾滥山调查情况。
当日晚,宋都头一身狼狈地冲入军营,所带去的五十人只剩十几人,个个面带恐惧,丢盔弃甲。
营中负责守夜巡逻的士兵看清来人面目,慌忙打开营门放他们进来。
“将军,那,那。。。那二十人死了,都死了。。。”
宋都头跑进营帐,满面涕泪,吓得跪倒在地上,浑身战栗着叫到。
帐中吴校尉与各位都头正在谈论近日异闻,正说到南塘鬼雾与商队失踪的事情,见到宋都头惊慌之色和狼狈之态,吴校尉与众都头变了脸色。
军师祭酒问到:“出了什么事?!莫要惊慌,莫要惊慌,宋都头还请速速道来!”
“死了,都死了啊!他们,他们。。。那些县衙里的人,他们,他们都被吸干了人干,他们都变成了人干呀!”
宋都头吓得几乎要丢了魂魄,磕绊着说到,眼泪鼻涕恨不得糊满一脸。
帐中众人登时变了脸色。
“什么!?难道真的是妖精作祟??老宋,咱们的弟兄们呢!?”
吴校尉脸色铁青,一拳砸在桌子上。
“报!~将军,将军!”
未等吴都头继续说话,一道惊慌的声音突然从帐外传来。
一个负责外围巡逻士兵闯入营帐,一个不留神跌倒在地。
顾不得起身,士兵喊到:“将军,妖怪啊!有妖怪,他们来了啊!”
众人大惊失色,吴校尉环视四周,拔刀跃起。
“走!随我出去看看!”
众人相视,皆使出兵器,跟随吴校尉出了营帐。
帐外起了阴风,风不大,但又说不出的阴冷,几个守营巡逻的士兵横死在地,仿佛是干枯的树皮,死相极其凄惨。
众人面色惨白。
营中其余士兵早已聚集在一起,恐惧的情绪在军中蔓延开来。
“妖物!你胆敢作祟!使此见不得人的伎俩!有胆的就亮出相来与你爷爷来斗一场!”
李都头怒目说到。
李都头天生神力,自幼无父无母,随一道士师傅云游四海,老道士苦心教导,使他练就一身纯阳本领,虽不通道法,但身材魁梧,一身正气,颇有万邪不侵之感。
“他们怕人的!不然也不会这样鬼鬼祟祟见不得人!”军师为振奋士气说到。
话音刚落,一阵阴风袭来,那妖物仿佛被惹怒了,一道阴气打在军师身上,军师突然七巧流血,痛苦不堪,捂着头跪倒在地上。
吴校尉眼角精光一闪,上前劈去,刀刃染上一摸绿色的血。
空气中传来一声瘆人的痛苦呻吟声。
吴校尉从军十余年,上过战场平过叛乱,能当上校尉凭借的也不只是家里那在离县的县大夫老爹。
“嘶嘶,蝼蚁,竟敢伤我,尔等竟然不明白自己是如何的卑贱,竟敢冒犯我这上等的生灵?”
一阵迷雾凭空出现,迷雾中隐约有一张尖细的面孔,细看去与鼹鼠有几分相似。
阴风大作,夹杂着尖锐嘶哑的叫声,尘土也跟着扬起,弥漫着天空,星月完全被遮蔽了去。
第三章 邾滥山脉 妖孽成灾 大乱前夕 凶兽肥遗
翼县县城,县衙正堂。
“上仙,你所说的可都属实?”
县令紧张地询问端坐在主位的老道士,白胖的脸上不断浸出冷汗。
老道抚须而叹,说到:“老道自然不会拿这等关乎千万人性命的事情开玩笑。”
“这些日子的传闻想必县君已有所耳闻,贫道三十年前云游山河之际,曾遇到一孤儿,见其根骨不错,便手下养在身边做了个童子。”
说着老道双眼竟开始泛红。
“倒也算当做半个儿子养育了,当年他要下山,我还。。”老道士哀叹,“后来从了军,就是吴军头帐下的李都头。不曾想,却是遭了难。”
“还请仙长节哀顺变。”县令安慰到。
“可道长说这大妖作乱,是不是。。。”
县令还未讲完,老道打断道:“县君莫要怀疑老道,我那孩儿随贫道修行十余年,也算学了贫道几分本领,等闲妖物近身不得,”老道语气一顿,“更何况,那军营可是天下阳气最盛的地方,可怜啊,都被那妖精吸成了人干。”
老道哀叹,不知是为了自己那苦命的徒弟,还是为了军中为此捐躯的壮士们。
“敢问仙长可曾亲眼见到?”县令不死心,想最后挣扎一番,其实他的内心几乎已经确信此事。
“此事确是贫道亲眼所见,还请县君为了这黎民百姓,早做决断。”
说罢老道面向县令一揖,随后一甩拂尘,唤出青牛,绝尘而去,只留白胖县令一人独自惶恐。
南塘乡。
南塘乡背倚邾滥山脉,面朝邾萸塘,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南塘乡民山水皆吃,因此乡民生活还算富裕。
乡子里有不少的猎户,往年也曾听闻猎户进山狩猎离奇失踪之事,乡民皆知妖精确实存在,乡里的青壮男丁还自发成立了护乡的民兵团,但如今年这般却属实头次遇见。
以往人烟最为繁多的集市荒无一人,只剩各种飞禽走兽穿梭往返。或者说,无一活人。
留下的人尽皆化作干尸,有些尸体惊恐的面孔上还缭绕着丝丝黑气,说不出的诡异,教人不寒而栗。
活着的人大多已经逃入翼县县城。
一只人面鼠身的妖物鬼鬼祟祟探出头来,人脸上露出瘆人的笑容,猩红的双眼勾引着人心的恐惧。只见这妖物翻身一跃到临近的一具人尸之上,飞速啃噬起来。
“沙沙。”
远方森林攒动,邾滥山脉的山影在血月的笼罩下仿佛张开獠牙的恶鬼。
“嗷呜~”
无数双血色的眼睛在黑暗中显现,但很快又传来无尽的哀嚎。
邾萸塘北岸,一白袍男子伫立,神色凝重地望着塘对岸,喃喃自语。
“它们又来了吗?这一次,会是谁呢?”
翼县县城。
“报~大人,西坪乡已经迁至县城西门,即刻可以入城!”
“离谷乡也已在孙大夫的带领下迁往离县了!”
县令于县衙正堂来回踱步,神色紧张,听闻此言终于松懈了一点心情。
“南塘乡情况如何,县南驻军还有多少人生还?公孙郡守的命令是否要到了?”
胖县令抛出一连串的问题。“妖孽成灾,妖孽成灾啊!这可如何是好!”他的心底焦灼呐喊。
烂柯山,邾滥山脉主峰。
邾滥山脉已被一股恐怖的氛围笼罩,在邾滥山脉深处的主峰烂柯山上,无数蛇虫盘叠一起,于地面蜿蜒爬行。
血色的月光透过复杂交错的枝叶,落在嘶嘶作响的蛇信子上,完美勾勒着阴毒的红色。
山顶竹林间,一只怪异巨蛇盘踞其中,来回攒动的蛇虫走兽,如同不二臣子一般甘心供巨蛇驱使。
细细看去,那巨蛇一身两首,其身生有零散的鳞片,两条诡异的猩红信子捕捉着空气中猎物的味道,教人冷汗直流。
白袍男子瞳孔一缩,拉低衣领,伏下身去。
“肥遗?怎么会是这种凶兽!?”
白袍男子心中一阵担忧,轻身离去,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盘卧竹林深处的两首怪蛇吐着信子,突然朝白袍男子方向爬行而来,周围的蛇虫走兽也都迅速朝白袍男子聚集。
白袍男子暗道一声不妙,扯下腰间一道符箓双手掐诀引出一道白光朝符箓打去,登时那黄纸符箓金光大作,耀眼的光芒四射,阵阵高温向四周喷薄而出,凶兽肥遗毫无防备之下被这金光散发的高温波动冲撞的身形直晃,肥遗的皮肤在那刺眼金光的照射下被缓慢腐蚀。
林间正在逼近的妖物尽皆化作飞灰,唯有凶兽肥遗只是受了轻微创伤。
肥遗两首仰天怒吼,其中一首引出狂风,将热浪裹挟其中,送入另一首口中,被另一首悍然吞下。如此不过三个呼吸时间,失去力量的黄纸符箓已然破碎。
白袍男子双指并拢,一柄青金色飞剑破天而来,随着男子右手双指挥动,左手变换掐诀,青金色飞剑光芒大作,化作巨大金色巨剑,从天而降斩向两首怪蛇。怪蛇吃痛,慌乱闪身躲避,几只豺豹已悄然绕道男子身后。
几只豺妖豹精趁男子分身乏术之际偷袭男子,男子轻拍身下巨剑,身体前飞出去,这才堪堪躲过豺妖的袭击,迎面而来的却是来自肥遗从口中喷射而出的毒液。毒液泛着恶心的绿色,上方还冒着丝丝毒气。
白袍男子明白肥遗从不是独行生物,这里有一条未成年肥遗存在,那么在这附近一定还有空另外一只王兽级别要妖兽或者凶兽。
白袍男子不再恋战,他要赶在另一头妖兽反应过来之前离开。肥遗似乎有超常的智慧,猜测出白袍男子的想法,一个纵身朝白袍男子跃去,周边无数妖兽尽皆冲向白袍男子,男子见状轻咬牙齿,扯下身上白袍打入磅礴灵气,然后一口精血喷射在白袍智之上,骤然间烟雾弥漫。待烟雾散去,白袍男子早已没了踪迹。
白袍男子面色苍白,身上白袍也多了一道裂缝,捂住胸口朝附近尚有人烟处狼狈奔去。
“竟然是肥遗,这下真的麻烦了!”白袍男子抹去嘴角鲜血,取出一块晶莹剔透的传音玉石。
“大祸将至,得赶快通知巡监。”
第四章 妖孽如潮 翼城告急 素衣白袍 立马横刀
大日西垂,天色灰暗,云雾昏沉,一轮血月爬上山头。
今夜的月格外圆,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的味道。整个世界都是猩红的。
“下雨了,什长。”城墙上巡逻的士兵说到。
“吩咐弟兄们穿好蓑衣戴上斗笠,最近不太平,都精神点。”什长吩咐到,说着朝士兵抛出一顶斗笠。
士兵抹了一把身上的雨水,放在鼻口轻嗅,一股难以名状的腥臭从雨水中散发出来。
士兵说到:“什长?这雨不对劲!”
不多时,城下雨水已没过脚踝,国字脸什长抽出火把查看。
“血,是血啊!这雨,这。。是血!”士兵惊恐大叫,周围同行巡逻之人尽皆朝这边看来。
无边血色从县城南方蔓延而来,什长见此颜色大变。
“快!王二,快去报告赵都头!愣着干嘛!!?快去!”什长下达命令。
“让弟兄们聚在一起,到堡里来!”
说罢率人疾速登墙入堡,进入警戒状态。
吴校尉作为姬周贵族,骁勇善战,治军严谨,主动带领都头及以上军中武官掩护军中大部撤离,战死城外军营,手下都头也尽皆战死,唯有都头赵巍轮守县城,这才得以避难。
赵都头代行校尉事,郡城援军到达之前,翼城驻军残部自然归赵都头管制。
赵都头已将幕府设于县衙。白胖县令王伦昨夜暗中备了马车,携带家眷、细软弃城而逃,气的城中军民大骂其贼相鼠胆。
不止县令王伦,主簿、县丞等一众文官属吏也早已逃之夭夭。
赵巍接连发出命令,城中光亮四起,城墙上也竖起无数火把。
部分妖物畏光,灯火的照射也驱散了人们心中部分恐惧。
“报!~”
传令兵飞身入屋。
“说!”
赵伦立于高堂。
传令兵赶忙汇报:“将军,县城以南恐已全部沦陷,无数血水自南方涌来,此等情形,翼县恐难以为继,还请将军早做打算。”
赵伦脸色难看,吩咐到:“命令军中将士组织百姓聚到北城准备撤离,加强戒备,一但情况有变一定要死守县城,务必保证百姓安危!”
传令兵得令退下,赵伦怒然捏碎了手中茶盏。
忽的狂风大作,雨势更甚,门窗来回摇摆发出难听的吱呀声,教人心神难安。
突然异变陡生,无数妖孽显出身形。有狐妖不再掩饰本体,从人相变回原型,肆意屠杀临近百姓,有鼠精土遁而来,猥琐鼠相十分瘆人,一双门牙沾满鲜血,还有豺狼虎豹于四周环绕,虎视眈眈。
一阵阴风吹过城南,裹挟起数十百姓而去,士兵抽刀奋力劈砍却无可奈何,城中百姓吓得惨叫连连。
一只双目猩红的蝙蝠状若癫狂,意外扑向火堆惨叫而死,被一人看到,这人慌忙之下大声呼叫:“火!这死东西怕火!!火把呢,快拿火把!”
大雨倾盆,火把难以点燃,无数蝙蝠没入人群之中,遇难之人被吸干了鲜血,双目凹陷、皮肤枯萎,死相极其凄惨,教人不寒而栗。
守城士兵手忙脚乱之下死伤亦是惨重,终于有人经受不住惊吓,丢盔弃甲逃向城北。
这次妖怪如潮涌来,恐怕数量不下于万只。
赵伦率领部下直奔城南,见此惨状双目血红,下令属下带领五百军卒和五十衙役保护百姓撤离,自己带领余下三百人支援城南。
八百人中只有三百人是翼县驻军原部,其余五百人都是临时招募的城中青壮,这些新兵全都被派去护送百姓撤离翼县。
赵伦已决意与妖物死战,他多年同袍皆已战死,堂堂八尺男儿,自己岂能苟活?三百多名将士克制着心中的极度恐惧,披坚执锐驰援城南。
城中惨相触目惊心,血水横流,干尸遍地,无数百姓惨死于妖孽手下。
一匹白马自西城门进入直奔城南,马上有一极其俊美男子。长眉若柳、身如玉树、锦衣华裳,一袭白袍随风飞舞。
马蹄如风,溅起道道水花。
一人一马仿若天君下凡,与无数妖孽的邪恶可憎形成强烈对比。
白驹止于城前,上百双阴森的眸子注意到白袍天君的到来,随时准备向他露出锋利的獠牙。
白袍男子卧身马上,左手轻握张开,从袖中引出一古铜罗盘。罗盘浮于空中,一只狼妖按耐不住率先发难,只见白袍男子右手挥动,竟唤出腰间长刀,这长刀长约三尺,刀身细长,一抹寒光在其锋刃之上闪烁。
男子朝狼妖方向一掌拍去,登时长刀急掠而去,直插狼妖腹部,狼妖见状双爪慌忙扑腾,惨叫连连,然而为时已晚,长刀已然洞穿狼妖腹部。狼妖腾起的身体跌落在地上,口中呜咽,奄奄一息。白袍男子召回长刀,长刀之上不染一丝鲜血。
古铜罗盘突然大放青光,刺眼青光之中隐约裹挟着一颗金色光点。
白袍男子瞳孔猛地一缩,手中酒葫重回腰间,脚尖轻点马背腾空而起,脚下清辉逸散,竟凭空而立。
众妖物看向白袍天君的眼神中充斥着忌惮,有灰毛狼妖作前车之鉴,众妖再不敢轻易向前。
白袍男子朝退往县城北门的人群中望去,一番搜寻后舒出一口长气,然后纵身而下横刀立于诸多妖物之中。
人群中的孙衍突然感觉到异样,刚才的一瞬间仿佛有人在窥探自己,但是这种异样只持续了一个呼吸便消失了。孙衍回首看向城南失守的地方,心中升腾起无尽悲伤。
赵伦带领的三百余人只剩下不到五十人,但是依旧还在苦苦坚持,奈何再悍不畏死,也都是凡夫俗子,血肉之躯,纵然经历过沙场打磨,依旧不是妖魔的对手,最为普通的蝙蝠血妖就足以让他们头疼,更何况还有无数强大妖怪在四周虎视眈眈。
一股气息似乎逐渐流失。正当所有人一心向死之际,白袍男子如天神般降临城中,以一己之力击退诸妖,一人一刀杀的一众妖魔心肝俱颤。众将士腹中将要流失的精气瞬间盈满胸腔。
古铜罗盘青光绽放,仿佛天地间的所有罪恶都要被这光芒洗涤干净,奉一持刀而立,踱步向前,三步一斩,五步一杀,无数妖魔鬼怪尽皆伏尸脚下。
一只身材魁梧如小山般的虎妖迎面扑来,只见奉一横刀怒斩,虎妖庞大躯体直接化作两截,五百年道行瞬间化为飞灰。
在凡人眼中强大五匹的妖魔对于白袍天神而言,竟不是一合之敌!
奉一抬头看向天空,天空中的云层开始扭曲,血月之下诡异的浮现出一张极尽阴柔的脸。
“桀桀~卑贱的人类,胆敢大肆屠戮我妖族,你可知这是自取灭亡,桀桀!~”那阴柔人脸发出刺耳的尖叫。
奉一眉头微皱,这人脸乃是肥遗,不知多少年前被古修士封印于邾滥山脉深处的凶兽。
传闻凶兽肥遗现世,人间必有大灾祸。
周王朝建立,有天人预言传闻每隔一段时间,天下就将有一只凶兽复苏,每只凶兽的复苏都会带来无尽灾难,此前已经有三只凶兽为祸人间,而这次复苏的凶兽肥遗,距离上次凶兽的复苏不过才仅仅两年时间。凶兽降世越来越快了,这是个不好的现象。
奉一乃是邾国司天监设立于邾离郡的巡监,得到手下封妖卫音玉传书,便启程直奔翼城而来,既为了掩护翼城百姓撤离,也为了探清凶兽底细。
奉一知晓自己绝对不是全盛时期的凶兽肥遗的对手,但是几万年的镇压,面对虚弱且未成年形态的肥遗,自己还是可能有一战之力的。
即便肥遗唤来伴生兽王,自己也有一定把握走脱险境。
第五章 蝠王伴生 肥遗断首 庙祝作祟 金蛟除邪
城中百姓已全部从北城门撤出,奉一心中巨石落地,抬手召回古铜罗盘,青光大放射向四周妖魔,数百妖魔鬼怪身体竟分崩离析,各色鲜血横流,凶兽肥遗见此脸色巨变,发出瘆人的尖利叫声,显露出双首一身的本体。
奉一抽出长刀一记竖劈劈向肥遗左首,肥遗来不及抵挡,扭曲的蛇首上留下一道狰狞的伤口。
“嘶嘶~啊啊啊!~~”
肥遗仰面惨叫,巨大的伤口让他痛苦万分。
作为曾经纵横三界、无可匹敌的种族,肥遗还是低估了几万年的封印给自己带来的严重伤害。
剧烈的疼痛让他几乎失去理智,他的双眼被翻涌上来的愤怒填满,血一般的鲜红。
肥遗怒然冲向奉一,他要将眼前的可恶人类碎尸万段,让这个让他承受剧痛的蝼蚁从世间湮灭。
肥遗飞来裹挟起无边狂风,奉一左手下垂运气,稳稳定住身形,然后迅速变换手势掐出各式法诀,登时缠绕在腰间的古铜罗盘银光大绽,一张金丝小网悄然在空中展开。
“喝啊!~”奉一大喝一声,手中不断变换手势,身后竟不断显现九种异象。
“入名山,以甲子开除日,以五色缯各五寸,悬大石上,所求必得。又曰,入山宜知六甲秘祝。”
话毕,奉一指天道:“祝:列!”
古铜罗盘银光再放,幻化出一银钟虚影朝肥遗盖去,肥遗挣扎躲避,空中悄然张开的金丝法网突然将他困入网中,而后银钟盖下,将肥遗死死困住。
肥遗见此更是满心怒火,右首喷出火焰,左首喷出狂风,然后一双肉翅从身后展开。肉翅扑卷,风势更大,风助火势,眼见着烈焰就要将金丝法网燃烧殆尽,银钟本体也出现道道裂痕。
奉一神色微变,变换手势,再次大喝:
“者!”
古铜罗盘绽放碧绿光芒,不远处受阴气入体而枯萎腐败的数目竟缓缓散发出生机,银钟裂痕竟也逐渐愈合。
肥遗更加愤怒,用头猛烈撞击钟壁。
“兵!”
兵字一落,罗盘放出金色光芒,银钟在接触到金光的瞬间化作金色,然后向大地压下,金钟边沿竟陷入地面半尺。嗡嗡的钟声在天地间作响。
肥遗拼命挣扎,然而无论如何都无法挣脱金钟的束缚,钟壁在拼命的撞击下颤动不已。
“在!”奉一喝到,腰间长刀瞬间飞起,周身包裹金芒,奉一持刀砍下,一道金色剑气携带着毁灭的气息朝肥遗飞去,臭名昭著的凶兽肥遗四只眼睛中第一次露出了恐惧。
这一刀下来,自己恐怕就要就此消失于天地间了。
正当肥遗满心绝望之时,一道血影闪烁而来,血影化作一道凌厉血光劈向那金色剑气,竟生生将那剑气削弱了七分,剑气落在肥遗身上,只斩下了肥遗的左侧头颅。
血影掠过,突出双爪抓向金钟,金色钟罩寸寸碎裂。
只见那血影体生四翼,浑身血色,一双眸子如同深渊般幽寂。
“四翼血蝠?!”
奉一认出眼前妖魔,竟是以速度敏捷见长、以残忍嗜血闻名的血蝠,且是四翼蝠王,这种妖魔尤其难以对付,行踪诡异且出手极其阴狠毒辣。
奉一心中暗叫棘手。
望着脚下一片凄惨,战场上再无人族存活,奉一心中生出无奈。此时四翼蝠王在侧,斩杀肥遗已然希望渺茫,倘若恋战,自己也极有可能折损于此,于是口中轻念:
“阵。”
古铜罗盘放出蓝色光芒,奉一身形一闪而逝,四翼蝠王抓扑而来,却发现原地只有虚影。奉一已然远遁而去。
四翼蝠王心中不甘,厉叫一声。
城中百姓已撤离翼县县城,原本共五万余人,竟有近三万人惨遭妖魔毒手。
人群中充斥着悲怮痛哭的声音。
队伍在军队的护送下缓慢行进,迎面遇到了从郡城赶来支援的军队,百姓终于松懈了一口气,就在此时,一个声音突兀响起。
“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蝼蚁,我亲爱的信徒啊,是时候让你们为我献出一切了!”
一个身材瘦削的红鼻子老头现身出来,观其周身气息,竟有些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但是出尘的气质中似乎掺杂了一丝丝让人作呕的血腥。
这老头儿竟是翼县县城庙祝!!!或者说,是那翼城城隍。
有不少人都认出了老头的身份,这老头不就是自己常去烧香跪拜的城隍的庙中庙祝吗?
“凡是为我奉献过香火的人,都是甘心为我付出一切的信徒。桀桀!”
佝偻庙祝再不掩盖身上的滔天血腥,一圈圈的血孽竟然从他周身升起。老头的笑容愈发猥琐、邪恶。
这浓厚的血孽之光少说也要上千枉死的冤魂才能造就,身为一城土地神明,这老头手上竟不知不觉中沾染了上千乃至几千人的鲜血,一众百姓联想到不久前庙祝杀害几十条无辜性命的传闻,心中更是愤怒,口中谩骂不止,但很快又被刚出狼穴又入虎穴的恐惧支配了情绪。
啼哭声再次响彻人群。
近千名士兵尽皆使出兵器,将猥琐老头围了个水泄不通。
老头大笑。
“蝼蚁,为我奉献一切,是你们的荣幸!啊哈哈哈哈,将你们的血肉送与那九天之上的天使,说不定,老朽也能在那天庭之上某个一官半职!”
“你就不怕遭报应吗?你乃一城之神,本应护佑一方平安。。。”
未等此人说完,庙祝一挥手,这人就化作一团血肉飞向老者。
“聒噪!保护你们?那是在翼县城内,就算是在城内。。。。”老头声音一顿,声音尖利起来,“可更何况现在,出了那座城,还有什么能将我束缚呢?”
老头嗤笑,卷起一阵狂风,一抬手,周围的士兵都被裹挟而去,不知生死。老头唤出一只风袋,一团团血雾朝那风袋飞去。
人群中的孙衍眉间金光忽然闪烁不断,翼城庙祝眉毛一抬,猛然发现异常,一个招手就将孙衍摄到身前。
孙柏谷与郭氏见状涕泗横流,口中直骂那翼城庙祝牲畜不如,而后竟瘫跪在地求那邪恶庙祝放过自己儿子一条性命。
“嗯?这群卑微蝼蚁,哪来的这等尊贵气息!?”
翼城庙祝盯着孙衍周身黄气,心中疑惑不定,有些迟疑是否要吞噬孙衍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气息,但很快他就下了决心。
“管他呢,就赌上一赌,料这蕞尔小城也出不得什么大背景的人物!”当下便要生吞了孙衍。
就在这时,一条金色蛟龙破空而来,龙吟声仿佛要冲破九天,然后金蛟身体没入孙衍眉心。
翼城庙祝察觉的事情不对,但为时已晚,孙衍身上绽发的金色光芒一瞬间洞穿了他的身体,在无尽蛟龙龙威的震慑下,他满身的血孽连带着他的肉体灵魂逐渐消弭,化作一团白光归于天际。
一粒散发着清辉的石头从翼城庙祝破碎的身体飞出,进入孙衍眉心,孙衍身后的蛟龙虚影似乎更加凝实了一分。
第六章 隍庙变故 血月龙珠(1k章)
翼县城隍庙内,一道白影闪过,显现出一袭白袍男子,正是从四翼蝠王与肥遗面前成功走脱的司天监巡监奉一。
奉一对于自己的道法颇为自信,因此并未遁离翼县,反而准备当面质问当地城隍为何不在百姓受到妖魔肆意屠戮之时出手护佑。但是当他来到城隍庙时,却发现城隍竟然不知所踪,甚是离奇。
身为一地之神的城隍竟然不曾出手庇护自己的信徒,本体竟也不在城隍庙中!
一丝淡淡的血腥气吸引了奉一的注意力。奉一决定在城隍庙停留片刻,去寻一下这血腥气息的来源,不过最终却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正当奉一准备腾空而去之时,城隍庙变故陡生。
只见那萦绕城隍庙四周的清辉竟冒出一丝血色,然后清辉迅速逸散,原本宝光闪烁的城隍庙竟逐渐失去了光鲜亮丽,一座枯骨筑成的城隍庙在滔天血光中显现出来,哪里还有半分神圣的样子!!!
奉一心中大骇,生出一丝不安。
看着眼前逐渐清晰的尸骨庙宇,联想到不知所踪的翼城城隍和仍在撤离的翼城百姓,奉一突然脸色大变,朝着城北冲天而去。
十数个闪身之后,奉一已然来到百姓队伍上空,当他发现队伍十分安稳的走在前往郡城的官道上时,脸上神色才迅速缓和下来。
奉一缓缓吐出一口长气。
“还好没有出事!”奉一心中一阵庆幸。
“这万恶的邪神,呸!倘若他敢为那一己之私谋害这数万百姓,今日就算舍了这一身道行,也定要将他拉下那仙位!”奉一暗自怒骂,心中也在思量那城隍庙的滔天血气是如何形成的。
人群中,孙衍茫然不知所措。邪恶庙祝要将他直接吞噬之时,突然一阵金光大放,他便整个昏迷过去,昏睡中他隐隐约约仿佛看到了一条金色巨龙在他周身盘桓。
突然间,一阵滂沱黑雨掺杂着滔天血气从天空落下,要将孙衍彻底淹没,只见那金龙全身金光大绽,炽烈的龙息喷涌而出,在孙衍周围形成了一个半球形炽热光罩,黑雨与血水落在光罩之上瞬间化为烟气,滋滋作响。
一轮血月凭空显现,伴随着无尽黑云,雷鸣电闪,狂风大作。
这正是那满天黑雨与无边血气的来源!
金龙对那空中魔相怒目而视,竟缓缓吐出一颗龙珠。这龙珠逸散着柔和但是极度圣洁的光,至阳至刚,至纯至净,万邪不侵,仿佛天下最为神圣的圣物。
龙珠缓慢升起,逐渐飞向空中血月,其周身万里的黑雨与血气都为之净化,化作丝丝烟气腾空而去。
空中血月身形一颤,释放滔天血气驱使那万里黑云裹挟着雷电朝龙珠撞去,然而龙珠之势仍不为所动,不停消磨着迎面飞来的黑云的力量,那黑云在移动到距离龙珠仍有千里之时,就已然消耗殆尽。
空中血月大为惊骇,下意识想要遁离此地,与此同时龙珠悄然隐没身形,半息间就重新出现在血月之上,周身光芒绽放,将那血月重重包裹,无尽的光与热之下,那血月再无法抵抗,轰然湮灭,只留下一团血气化成的烟气和一颗散发着青色光芒的石粒。
石粒落入下空,被金龙一口吞下,而那烟气,则自行升入天空。
孙衍惊醒,见父母已在身边,家中小婢女青雀,也抓着孙衍右手不断抽泣。
一众百姓正将他抬着,缓缓前行。
第七章 邾离郡城 莫名方士
“快看,前方便是邾离郡城!”
一孱弱青年手舞足蹈道,心中兴奋已然按耐不住。
所有人尽皆望向远处高墙,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邾离郡城乃是邾国治下三郡之一,郡城城墙分内外两城,外城长宽二十里,墙高三丈有余,内城长宽七里,墙高整四丈,内外城墙皆由青石筑成。城内人口五万余。
郡城所在,集一郡之人气,聚千里之地运,形成虎豹雄踞之势,虽不如国都汇聚一国气运演化而成的龙盘之势,但也绝非乡县可以比拟。郡城十里之内,等闲妖魔近身不得。到达郡城,于翼县百姓而言,等若是摆脱了妖魔的爪牙。
郡守已然知晓接应郡兵与翼县守军几近全军覆没,吩咐郡丞为牺牲将卒善后,相应抚恤应当一应俱全。至于多少中饱私囊,就要问司马君丞流着肥油的猪头象耳了。
翼县百姓被安置在外城东南,李郡守请求邾离郡驻军校尉穆校尉负责翼县难民治安问题,穆校尉派遣手下一都头领两百人协助安置管理翼县百姓。
第二日,姑县传来沦陷的消息,城中百姓更是慌乱。
翼县百姓安顿在郡城的第三日,所有人员皆已登记在册,郡丞上报郡守,共计两万七千六百九十一人。郡守下令放松对于翼城难民的监督管制,翼城百姓除不可进入内城以外,可在郡城自由进出、自由贸易。
与此同时,司天监巡检奉一遣派去邾滥山脉以及小邾国的封妖卫和轻绡骑也已归来,已经确定小邾国全境已经为妖族所控制。
小邾国这几日来求援书信不断,邾国国君得知邾滥山脉相关事宜,愤怒不止。
妖族来势汹汹,小邾国已然全境沦陷,滥国东部也正遭到妖族侵略,邾国东南部遭受了严重损失。相较而言,邾国受灾最小,这与妖族将主要精力放在山陵众多的小邾国有关。
……
孙家在郡城外城西南有一套二进的宅子,一切收拾妥当,孙衍在父亲的命令下去城西钱庄取了些银钱,然后到城南市集采买物品。
郡城突然间多了两万多人,市集比往常热闹了许多,许多沿街小贩都在卖力叫卖。
“糖葫芦!~好吃的糖葫芦!……”
不多时,孙衍已然买全了父亲交待的物品,折身准备返家,一道嘶哑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这位少爷,老夫一生云游山河,寻找诸多身怀气运之人,不曾想今日来此邾离郡,倒是寻到了一位气运遮天的贵人!”
孙衍蓦地回首,一身穿布袍草屐,腰系黄丝双穗绦老者映入眼帘。
“敢问老先生寻我何事?”孙衍眼睛微眯,警惕问到。
老者笑了笑,捋着胡子无所谓道:
“老朽知晓周易,通透五行,知道八卦,今日冒昧打搅少爷,只是因为我观少爷面向,是在是贵气的很。”
孙衍静静地听着老人继续说到:
“我看少爷面向,观少爷周身气运,发现少爷识海中存在着一轮烈日与一粒星辰,还隐隐有龙鸣······”
第八章 半枚铜子 紫薇一气
孙衍与身边老仆相视而笑。
哦,原来是个方士!
布袍老者见状并不在意,反而从怀间取出一物。
一本四角残破、纸张泛黄的古书。
布袍方士笑吟吟道:
“老朽通晓少爷心中所想,还请少爷莫要嘲笑老朽。”
布袍方士取下腰间酒葫,狠狠灌了一口。嘴边的胡须沾满酒渍,布袍方士砸吧砸吧嘴。
孙衍笑道:“先生,我用二斤酱牛肉,再加一斤清酒,可能换你这仙法古籍?”
身后老仆闻言从包裹中取出两包黄纸包好的牛肉和清酒一壶,递上前来。
布袍老者登时大喜,不吝赞美到:
“不愧是天命在身、机缘在侧之人,不仅形貌宏伟,而且性格豪放不拘小节,肯与老朽这等俗人,不过。。。”
老者话锋一转。
“老朽所求,还需一道缘法!”
“缘法?”
孙衍心中困惑,仆从老李附耳言:
“少爷,这便只是一神棍而已,理他这么多做甚?”
孙衍拍了下老李肩膀,示意他不用着急。
老李恭敬退下,看向布袍方士的眼中多了几分戒备。
“什么缘法?”
孙衍提出心中疑惑。
布袍方士咧嘴大笑。
“半枚铜子!”
身后老仆向前半步怒道:
“少爷,这铜钱哪有半枚的?还有那破烂古书,这方士明明是在戏弄咱们,真是不识好歹,得了便宜还。。”
未等老李说完,孙衍抬手示意他不要继续说了。
“李叔,莫要着急,且取一枚铜钱来。”
孙衍淡然说到。
老李从贴身钱袋中取出一枚铜子递给孙衍,头一别,不再看布袍老者,眼不见心不烦。
老者一愣,笑了,又灌了一口酒。
“这铜钱,便整枚送与先生了。”
布袍方士接过铜钱,又摇头缓缓说到:
“少爷,老朽就再多说一句,你这老仆,对你。。”
老李听到那布衣神棍竟有脸提及自己,一定是对自己有所成见,想要在少爷面前说自己话坏,就连忙道:
“你这老头儿厚颜无耻,还想蛊惑我家少爷!少爷,看我替你教训他!”
说罢老李就要冲上前去给那布衣方士一顿教训,孙衍见状赶紧制住老李。
“李叔!”孙衍喝停老仆。
老李见状即刻停了动作,哼了一声,两只鼻子气的不停出气。
布袍方士继续说到:“我是说,你这老仆对少爷可谓忠心耿耿,日后说不定也会有大作为!”
“就是有点子暴脾气!还小肚鸡肠家家的。”布袍方士嘀咕着。
孙衍听见不禁莞尔。
布袍老者摇了摇头,而后仰天长笑飘然而去,眨眼间已经消失在人群之中,倒也颇有几分得道高人的意味。
孙衍接过老李递来的破烂古书,随意翻开了一页,不料突然一阵炫目。
孙衍惊奇发现自己竟然置身于一水墨天地之间。天空中缓缓浮现七个墨色大字。
“紫薇一气太皇经”。
孙衍心中惊讶与疑惑交杂。
自己这一次,估计是真的遇到了绝世高人,得了至宝?可那紫薇一气太皇经又是什么?
只见水墨天地间,无数墨气竟又凭空生出,在空中汇聚成文。
“混元初判道如先。。。”
“紫气东来三万里。。。”
紫气东来!!!
这不是曾经的人族至尊人皇的至高法诀嘛!!
思量间,一阵白光炫目,孙衍回到了城南市集之中,老李正在孙衍眼前摆着手喊着:
“少爷!少爷?”
“李叔,我在呢!”孙衍应到。
“吓死我了,我的少爷哎!”
老李拍着胸口,搀着孙衍,一脸的紧张终于舒缓。
“刚才我看到你突然就呆住不动了,我还以为你是着了魇,可把老仆我吓得不轻啊!”
“我没事,放心吧李叔,也许是昨日太过疲惫了。”孙衍安慰道。
“咦!?少爷,你眉间。。。”
老李声音顿了下,定睛看着孙衍。
孙衍一愣,问到:
“怎么了李叔?”
“你眉间怎地多了半枚铜钱!”
第十章 青雀寄情 先天紫气
推开门户,千树梨花映入眼帘,初阳斜挂东方,普照大地,温润和煦。
孙衍白衣胜雪,纤尘不染,腰间垂挂着一块晶莹剔透的玉佩,除此之外再无更多点缀。青丝如墨,黛眉玉肌,唇瓣含笑,五官俊美,有如仙人之鬼斧神工,天地之神奇造化。
闯入内院的小婢女青雀看呆了眼睛。
“雀儿,怎么了?”
孙衍走到青雀旁侧,轻点青雀琼鼻,柔声问到。
青雀反应过来,瞬间羞红了双颊。
“没有什么,少爷。只是,只是青雀觉得那天上的仙人也都,都不及少爷般英俊潇洒。”
青雀低声说到,有些口吃,脸更是红到了脖子。
孙衍一怔,不禁莞尔,想要捏住青雀下颌,不料青雀娇羞着连忙跑开了。
孙衍看着小跑去的青雀,犹如桃花迎风自摆,心中柔情微微触动。
青雀年方十三,正是豆蔻年华,生的清秀可人,可谓聘聘袅袅⼗三余,⾖蔻梢头⼆⽉初,春风⼗⾥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
青雀是情窦初开的少女,自三两岁时便入了孙家做婢女,对于孙衍自然是早已暗许芳心。
孙衍束发之年,不过二三年便要加冠,同是正值青春的少年人,自然也明白青雀心中所想,嘴角笑意愈浓。
孙父孙母将一切看在眼里,再加上青雀的伶俐可爱、俏皮活泼,更是让孙父孙母喜爱异常。说是婢女,只怕孙父孙母都已将青雀当作了孙家的儿媳。
女婢不可为正妻?郭氏知书达理,不是迂腐顽固之人,恐怕不会在意这些老旧教条,更何况,她自己本身也不过是孙柏谷之次妻。
用了膳,向父母告了安,孙衍起意去郡城西门外离山泽赏雪。
雪飘千里,荷浪滚滚,真真是千古奇景。
天不寒,甚至仍旧有些热,于是青雀便取了罗衫与氅衣。严寒与酷暑,倒也算来过一次邂逅。
“李叔,记得取几壶绿蚁,还有驱虫的麝香。”孙衍轻声吩咐。
到了离山泽,唤来船家撑船。
船行水上,荷浪伴着飞雪,当真是别有一番风趣。
离山泽是大泽,长二百里宽四十里,南北走向。船行了约莫两刻钟,孙衍择了一处离岸边十余里的亭子,亭子旁有船停泊,以防意外变故。亭中没有旁人。
李叔很不高兴,因为船家只要四钱五分银子,而孙衍让他付了半两,还外带搭了一壶绿蚁。
孙衍笑看着李叔,取了酒,就递给李叔。
饮了酒,李叔依旧是天底下最潇洒的男人。
“少爷,莫要笑话老李小气,我老李当年纵横沙场之时那可真是神挡杀神佛挡杀。。。”
不待李叔说完,一旁立着的青雀扑哧笑了。
“哎,哎,哎?你这小丫头片子,我与少爷说话,你笑作甚?”
李叔灌了口酒,继续谈吐着当年的英勇威武。
“李叔,你说这天,还是曾经那片天吗?”
孙衍望着远处湖天一色处,突然出声。
老李闻声一愣。由于醉了酒,老李说话有些大舌头。
“少,少爷,你要我老李说啊,这天,他就算不是那片天了,可只要那些人还在,这天,他也,他也永远都只能是,只能是那片天呀。。。呼!~嘘~~~”
说着老李竟然伏着石桌睡去。
孙衍嘴角轻笑,抬手唤来青雀。
“雀儿,倘若这水里的天与那水上的天倒置过来,你依旧会称我一声少爷吗?”
“啊?啊,少爷,你在说什么,我不太明白。”
青雀有些迷惑,顿了一下继续说:
“不过,少爷永远都是青雀的少爷!”
说着青雀的脸如一朵桃花绽放开来。
孙衍笑意更浓了,静静望着,不知道在思量什么。
“少爷,少爷?”
青雀在孙衍面前来回摆手。
“少爷,你是不是吃坏了脑子哇?”青雀小声嘀咕着。
孙衍呆呆望着水里的天与水上的天,神念逐渐进入了熟悉的水墨天地之间。
水墨天地间,孙衍持笔而立,睥睨着凭空漂浮的无穷混沌之气,突然间,孙衍用力挥动狼毫,混沌之气受到牵引躁动起来。只见六道阳爻凭空出现。
“乾为天,刚健中正。”孙衍望着空中卦象,心中默念。
就算这天破了、塌了、灭了又如何,无论天是不是天,我都是我,倒不如,我便做自己的天!
孙衍双目骤然精光大绽,大喝一声: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一道紫气自东而来,没入孙衍眉心,随经脉在孙衍体内运转一周,最终萦绕在孙衍丹田。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天行健,君子。。。”孙衍喃喃低语。
天行之健,紫气先天。
第十一章 大泽水鬼 乾卦初成
孙衍的目光逐渐平和下来,他感到腹中有一道若有若无的气机在不停游走。
“一定就是那一丝先天紫气。”
孙衍如是想到。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孙衍心中默念。话音刚落,一本大书在脑海中展开,这书正是从老道处得来的《紫薇一气太皇经》。
只见那紫薇一气太皇经缓缓翻开第一页,书页上几行大字熠熠生辉。
“天地本无极,无极生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衍万物。”
“一卦乾,乾为天,刚健中正。”
“潜龙勿用。”
“见龙在田。”
“终日乾乾。”
“或越在渊。”
“飞龙在天。”
“亢龙有悔。”
每个字都逸散着紫金色光芒,给人以至高至圣之感,不容侵犯。
字体逐渐消逝,化作磅礴紫气汇聚于孙衍丹田处。孙衍心神一动,口中随意念到:
“潜龙,勿用。”
话音刚落,孙衍脑海中金蛟虚影一闪而逝,一股紫气悄然散开,孙衍发现周围的雪花飘的更慢了。约莫三息后,一切又恢复如常。
哦,原来是自己的反应能力变得更加敏锐了。
孙衍心中惊喜,继续轻念其他几句话。
······
使了六句爻令,孙衍发现到丹田中充盈的后天紫气已然消耗过半,残存的后天紫气中,那一丝先天紫气依旧灵动,并且仍在缓慢产生着后天紫气。
“少爷,快到晌午了,该归家了。”青雀娇声呼到。
孙衍微笑着点头,唤来船夫将李叔搀扶上船,青雀收拾了东西,一行人乘舟而行,不多时,船只已行过三五里。
船夫突然发现撑杆无法划动,就伸头向水下探去,这时一只人面猴身的东西窜出水面,这东西长相极其狰狞恐怖,像极了厉鬼。
只见它一把抱住船夫的头,死死向下拖拽,船夫吓得大声呼救,孙衍察觉到异样,心中迅速念出“或越在渊”,脚下灵光闪烁,两个呼吸间就闪身到船夫身旁,再一句“飞龙在天”,紫气散入周身肌肉,使得孙衍浑身的肌肉更加遒劲有力。孙衍抓住船夫双肩的手猛然用力,将船夫拽离了那诡异东西的控制。
“水鬼?”
民间异闻中说,划船时撑杆划不动或者觉察到有人在船底敲船时,不要将头探出船外,否则就会遭受这种狰狞人面猴身的水鬼的攻击。这种水妖喜欢将受害者的脸皮撕下贴在自己的脸上,以此骗人上当,它们的实力一般,但是在水中的力量却奇大,一旦将人拖入水中,大半就是要出人命了。
那水鬼恨恨地看了一眼船上的孙衍,扭头潜入水中去。
就在这时,孙衍念出“潜龙勿用”,拿起酒壶狠狠朝那水鬼头部砸去。
水鬼“啊”了一声,脑袋被结结实实砸出了个窟窿,绿色血液在水中逸散开来。
那水鬼恶狠狠地盯着孙衍,龇牙咧嘴,仿佛要将孙衍生吞活剥。
孙衍冷冷看着它,随手又抄了一只酒杯,做出投掷的动作,水鬼见此心中一骇,一个猛子扎入水中,不见了踪迹,只留下一团绿色血水。
李叔在梦中遇到一白衣美少年,举手投足之间打破了天地,诸仙陨灭,一笔一划之下山河林海尽皆显现,有如神明创世。
“呼~嘘~~”
李叔翻了个身,梦里的天翻地覆并没有影响到现实中的鼾声如雷。
船夫吓得面色苍白,好久才缓过神来,朝着孙衍道谢,说什么也要将那半两银子退与孙衍,孙衍只是摆手拒绝。
青雀也看清了那水鬼面容,有些后怕,纤纤玉手紧紧扯住孙衍衣角,孙衍见状,微笑着将青雀揽入怀中。
青雀发育的不错,个头已经长到孙衍胸口,被孙衍揽入怀里,就哗的一下哭了出来,孙衍拍着青雀的后背,轻声安慰。
“坤为天。”
孙衍心中说到。一团紫气飘散,安定了众人的心神。
李叔的嘴角微微上扬,船夫别过头去,哼起了船歌。
青雀伏在孙衍怀中,静静睡去,孙衍轻轻抚摸着青雀的头发,嘴角微微向上扬起。
第十二章 宋国举兵 邾都震动
骡车行至郡城西门时,李叔仍旧倒在车中,鼾声震天。
几个守备兵在城门口来回巡逻,不断盘查进城之人,其中一个身着布甲的巡逻兵冲着孙衍高声吆喝:
“嘿!前面的,快快停车接受盘查!”
孙衍放缓了车速,在城门入口前停下车来。
巡逻兵从怀中取出一面铜镜,照向孙衍,然后拉开帷裳,照了照车中的青雀和倒睡着的老李,见没有异样,摆手示意放行。
孙衍略微拱手,问到:
“这位大哥,敢问这城门盘查为何比早间严厉起来?”
布甲巡逻兵不假思索到:
“宋国举兵了,滥国东南地区已经沦陷,战线很长,恐怕会波及邾离郡,郡公怕混入尖细,所以令我等。。。”说着巡逻兵有些不耐烦,不想再与孙衍废话。
“快快快,下一个!”
孙衍见状将几钱碎银塞入他手中,巡逻兵面色一喜,招呼另一人去盘查孙衍身后车辆,自己与孙衍走到一旁。
“那为何,用得着照妖镜呢?”
孙衍不解问到。
肥遗出世,妖兽暴动,很快便蚕食了整个小邾国,邾离郡下翼县率先沦陷,姑县紧跟着步了后尘,幸而妖族止步安下县前,没有再向前进犯的意思。
邾离城汇聚一郡人族气运,寻常妖物靠近不得,此前都没有用照妖镜盘查来往人员的事情,可为何宋国一举兵入侵,就要让城门守备兵持照妖镜进行盘查?
巡逻兵两边观望一下,示意孙衍靠近些,孙衍附耳过来,巡逻兵说到:
“你想,小邾国全境沦陷,滥国东境损失严重,就连我邾国也都丢了半郡之地,可为何那宋国毫发未损?”
巡逻兵装模作样的一掐手指,继续解释到:
“宋国举兵入侵,滥国国小力微,刚遭受妖兽肆虐,国力损失严重,我邾国也受到不小损失,但那妖兽不贸然进犯安下县,其实就是不想直面咱们郡城司天监巡司和郡城驻军,宋兵此时举兵,如若与那妖族心照不宣,同时进犯,我邾国防备不足之下岂不要被打个措手不及?更何况。。”
巡逻兵卖了个关子,孙衍依旧竖耳倾听,巡逻兵刚才所言他心中在听说宋国举兵之时已经猜测出十之八九,只是还没有听到自己想要的内容。
“更何况,据说那宋国不知从何处得来一群书妖,就是一些被妖气浸染了数百年的古书得道化作的妖精,那玩意儿,可不怕人气鼎盛。”
巡逻兵砸吧了一下嘴,孙衍又递上半两碎银,巡逻兵喜上眉梢,拍了拍孙衍后背:
“小兄弟,我见你也算是待人诚恳,是个能交的朋友,哥哥我再给你透露一个消息。”
说着巡逻兵再度张望四周,然后附耳低声说到:
“宋国出兵入侵,可把邾城那群文臣大人吓坏了,听说咱们大王已经命令张武将军领了两万大军来驰援邾离郡,不出两日就要赶到,随行的的还有一众司天监术士,对付妖怪还是得要看这些法家天师,到时候,管他是妖魔鬼怪还是宋国野人,通通都不是问题,小兄弟你且放宽了心去。”
说完他一拍胸脯,露出一切有我的表情。
孙衍微微拱手道谢。
“感谢大哥透露消息,那小弟就先行一步入城了,来日有缘再会。”
得到自己想要知道的消息,孙衍不再停留,入了城门直奔家去。
第十三章 鸡羽术法 金蛟虚影
吩咐两个下人抬着李叔入了倒座房。李叔迷迷糊糊中,嘴里还在念叨着什么。
孙衍直接去了父亲书房,父亲正与家中账房细说家里进出账目。
听见敲门声,孙柏谷眉头一挑,说到:
“进来!”
看到是孙衍入门而来,心里一喜,孙柏谷表情立马舒缓下来,一张脸上满是笑意,声音也柔和下来:
“衍儿,回来啦!”
孙衍是孙家独子,孙柏谷又是老来得子,孙柏谷对于自己的宝贝儿子可以算得上宠溺,也多亏郭氏知书达理、明礼晓节,时刻没有放松对于孙衍的教育引导,否则不说是个纨绔,至少孙衍不会如这般懂得尊卑。
就像张绥大夫家的那三个儿子,每日就知道饮酒斗鸡、寻花听曲,净知道闯祸。
看着儿子一袭白衣,彬彬有礼的模样,孙柏谷暗道:
“我家衍儿不仅武功不下于他爹我,还有他娘的渊博学识和文人气质,啧啧!比之那些衙内可不知强了多少!”
心里想着,孙柏谷的脸上笑意更浓了。
“父亲,孩儿给您请安。”
说着孙衍朝孙柏谷作揖。
孙柏谷抬手示意账房马先生退下,马先生拱手恭声道:“老爷,少爷!”然后恭敬退下。
孙衍正准备回东厢更衣,几日过去了,按照母亲所说,也该去拜访住在内城的张绥大夫,正准备起身,父亲开口道:
“衍儿,方才有一小斯送来一支鸡羽,不知是何人所托,说是交于你便可知晓,为父替你看过了,不曾有什么异常。”
说着从抽屉中取出一只洁白鸡羽,递给孙衍。
孙衍伸手去接鸡羽,手触碰到鸡羽的一瞬间,一点白光逸散,一个虚影在孙衍脑海之中浮现。
那是一座檀木小楼,立于峭壁之上。
与此同时,几十里之外的一座悬崖之上,一白袍男子双目精光一闪,仿佛洞穿虚空朝郡城望来。
“术法!!!”
孙衍心中微微惊讶。那白袍男子是谁?
过去一段时日的见闻已经让他彻底接受了世间存在的妖魔神仙,道法仙术。
他要弄清那木楼所在何处,那白袍男子专门将鸡羽送到他手中,那自然会有一定用意,他可不认为对方只是为了捉弄于他。
孙柏谷见孙衍愣了神,出声提醒到:
“衍儿!怎么了!”
孙衍从思考中回过神来。
“父亲,郡城周边除却邾滥山,可还有什么悬崖峭壁?”
孙柏谷常年来往郡城与翼县之间,对于翼县周边的了解比孙衍多上许多。
孙柏谷略微思索之后,说到:
“城北三十余里外有一小片山脉,悬崖峭壁想必会有几处,衍儿,是那鸡羽有什么问题?”
孙衍摇头,与父亲告别之后退出书房回到东厢。
今日有人将那鸡羽准确无误送至家中,就说明那白袍男子应当知晓孙衍是略通术法,可这不过是昨夜甚至是今日上午才发生之事。
难道是被人监视了?孙衍自认一直不曾引人注意。
“引人注意?引人注意!”
孙衍突然意识到什么。
“是那天,或许是因为那城隍恶神?不对,或许是因为梦中那条金龙?”
“对!一定就是因为那个奇怪的梦!”
数万人聚集在一起,偏偏那城隍恶神就想要吞吃自己,而后自己却陷入梦中,做了个奇怪的梦,醒来后那城隍就已经被彻底抹杀了。
这两日孙衍经历的一切告诉他自己,那天的金龙和血月黑云,也许都不是梦。
一定是有人注意到他了。
第十四章 郭氏赐镯 孙家正室 城东变故 书妖作孽
从张绥大夫府上回来,一推门,就见到青雀蹦蹦跳跳扑入孙衍怀中。孙衍轻抚怀中可人的头,拉着她的纤纤玉手去了正堂。
孙衍出门未带青雀,惹得青雀握住粉拳对着孙衍胸口一顿捶打。
张绥大夫家的三个儿子都是见了美色迈不开腿的主儿,青雀生的貌美,惹人怜爱,他那三个儿子见了怕是要不择手段强夺过去。
青雀铁定是孙家儿媳,张绥大夫与父亲是多年行伍,情同兄弟,且有救命之恩,自然不会任由逆子放肆,但孙衍也不想张绥大夫为难。
一入正堂,郭氏与孙柏谷正在书房讨论什么,青雀见此,赶忙挣脱了孙衍的手。
“老爷,夫人!”
青雀矜持行礼,孙衍也赶紧作揖。
“父亲,母亲。”
天色已经不早,日薄西山,但是正堂仍未点燃灯火。孙衍见正堂没有亮灯,料定屋内无人,不料闹了笑话。
青雀红着脸点了灯,灯火之下正堂整个明朗起来。看清了孙柏谷与郭氏的脸,青雀原本就泛红的脸更是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
郭氏走来一把拉住青雀。
“雀儿,过了明年就要十五了吧,衍儿也快要行冠礼了,你对衍儿可有什么想法?”
郭氏笑吟吟问到。
青雀哪能不知道郭氏话中意味,登时感觉自己的脸就像被火烤一样火辣辣的,红透了底,恨不得扭头就跑,眼睛闪躲着自家夫人的目光。
“夫,夫人,青雀,青雀一切全凭夫人和老爷安排。”
青雀心里十分紧张又欣喜万分,说话难免有些结巴。说着还偷偷瞄了一眼一旁的孙衍,见孙衍目光朝自己看来,羞得她赶紧将螓首深深埋到了郭氏怀里。
郭氏笑了,孙柏谷也在一旁打趣孙衍。
郭氏看着孙衍问到:“衍儿,你可有什么意见?”
语气不容置疑。
这时轮到孙衍害羞了。
孙衍顶着微红的脸,恭敬道:
“全凭母亲大人安排。”
郭氏满意点头,青雀闻言也舒了一口气,心里轻松了不少。
“少爷终于肯要我了。”
青雀心中如是想着,把头埋的更深了。
郭氏拍了拍青雀的后背,示意她抬起头来,青雀扬首看着郭氏,郭氏把她拉到正堂中间,细细打量着青雀。
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眸,柳眉弯弯,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白皙无暇的皮肤透出淡淡红粉,琼鼻乌发,朱唇皓齿。真是生的好一个小美人儿!
郭氏越看越是喜欢,转身去了卧房,不多时捧着一只檀木走了出来。
郭氏当着青雀的面从中取出一只翠绿手镯,抓过青雀的手,给她戴在手上。
郭氏柔声说到:“雀儿啊,这镯子啊,以前可不是我的,是那个人的。”
说着郭氏幽怨地白了一眼孙柏谷,孙柏谷面色一滞,有些不好意思,赶紧装作没看见,嘴里哼起了小曲。
孙衍看在眼里,差点笑了出来,被孙柏谷恶狠狠瞪了一眼这才憋了回去。
郭氏继续说到:“雀儿啊,你可要好好留着这只镯子,虽然它也值不了几两银子,但是她是咱们孙家历代主母的象征。”
青雀听到这,立马变了脸色,神情紧张起来,结结巴巴说到:
“夫人,你这,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是说,让少爷娶我做正房?”
孙衍也赶紧看着母亲,面色平静,但心里也已经掀起波澜。
郭氏看着青雀,拉着她的小手,斩钉截铁地说:
“对!雀儿,你以后,可要好好替我,替老爷,管好那个混小子!”
孙衍听到这暗自诽腹道:我哪里混了。
青雀激动得落下泪来。
按照礼节,身为孙衍的贴身婢女的她这辈子最多只能做孙衍的次妻,但是郭氏却让她做了孙衍正室,这是她做梦都没有想到的。
“做少爷的正室啊!”青雀想着。
她自幼生活在孙家,倾情于自家少爷,一辈子只想跟着少爷安安稳稳做个侧室,哪怕只是做个妾,只要能跟了少爷,她也无怨无悔,但今日郭氏竟然让她做少爷的正妻,也就是未来孙家的主母!
青雀的眼泪哗哗的流着,心里又有点忐忑的看了看孙柏谷,毕竟老爷才是一家之主。
郭氏赶紧把青雀往怀里一拉,用丝巾帮她擦掉满脸的泪水,说:
“别看他,他说了不算,这个家,听我的!咱家守大义,不拘小节,这些老掉牙的物件儿,丢给那些老鬼们去看吧!”
孙柏谷悻悻然望着天,一句话不说。孙衍看着父亲,表面风平浪静,其实暗自憋笑。
听母亲说要让雀儿给自己做正房,孙衍心中也十分激动。
青雀在他身边待了十多年,自己早已把她当做了自己的女人,能让青雀嫁给自己做正妻他当然乐意至极,这样的话自己以后就可以不用再考虑纳妾的事情。
孙衍并非不好女色,只不过妻妾多了也要多出不少麻烦事,更何况,他真心不愿意青雀因为这劳心受气。
青雀连连点头,一边摸着泪一呜咽着说:
“夫人,那。。。”
“叫娘,喊母亲,记住了!”
“娘,母亲。”
青雀突然放开了声大哭起来,郭氏抬头看了孙衍一眼,一耸肩膀,孙衍见状赶紧走到青雀身边,郭氏顺势将青雀推入孙衍怀中。
青雀扭身趴在孙衍怀里哭泣,孙衍好一阵安抚,青雀这才慢慢平静下来,仍旧止不住的抽噎。
郭氏瞪着孙衍严厉说到:“好好待你媳妇,要是敢像你爹一样,我打折你的腿!”
说罢郭氏哼了一声,将手中丝帕恶狠狠丟向孙柏谷,孙柏谷一脸无奈,朝着郭氏谄笑。
孙衍连忙称是。
“遵命,母亲大人!”
这时窗外突然响起李叔的声音。
“老爷,不好了,老爷!~”
只见李叔朝正堂一路小跑,见到众人,气喘吁吁说到:
“老爷,夫人,少爷!”
孙柏谷松了口气,不管是什么坏消息,一家子人的注意力是成功转移了,自己终究是逃过了今日一劫。
嗯,关键时刻还是得靠兄弟,老李居功甚伟!
孙柏谷心中想到。
“城东瓦子,有妖精作乱!”
“妖精?郡城怎么会有妖精!这群。。”
孙柏谷急迫地说到。
“是不是一本书,或者儒家用具,笔,墨,纸,砚?”
“对,少爷,好像就是一本书,听说是城东张公子带的一本叫做《食糜》的书所化作的妖精!好像还死了不少人!”
又是妖怪!郭氏一脸气愤。
前些时日吞吃了无数乡人不说,还差点害了自家儿子性命,幸亏儿子自有天相,否则定是要被那妖孽夺了性命去,听说姑城也惨遭荼毒,还有那小邾国,全国百姓都沦为妖魔血食。如今这些祸害又跟着来了郡城,真是可恨至极。
第十五章 食糜之死 天师尊容
一道白虹直贯天日,只见一白袍男子凌空而立,古铜罗盘在他身边悬浮。
来人正是邾国司天监邾离郡巡监,奉一。
倘若孙衍此刻看到空中悬立之人,恐怕是要大吃一惊。
这人不就是今日自己透过那鸡羽术法看到的立于悬崖之上的人。
奉一口中念到:
“阵!”
阵字落下,青铜罗盘变换,两点星光在奉一双眸凝聚,随即绽放出洞悉万物的光芒,一切隐匿之法顿时烟消云散。
奉一提拳,五指张开,腰间长刀飞起。
“去!”
飞刀寒芒大绽,刀身颤动不止,声若龙吟。
奉一左手掐诀,一只金丝法网在空中隐隐编织出来,同时双指并拢挥动,飞刀破空而去,发出空气被肆意切割的凌厉声音。
噗!
“啊!~”
城东一青楼雅室,一道凄厉的叫声传出,而后一个瘦弱身影冲破屋顶。
这人面色惨白,只见他一抹嘴角血渍,瞬间面目狰狞起来,无数血气从朝他涌去,这人身形暴涨,原本宽松的麻衣被撑破,碎裂成无数碎片。
不用多言,这人定是在城东瓦子作乱的书妖,手上已有数十人命。
飞刀疾驰,不断向书妖斩去,在他身上留下无数伤痕,但是在不断涌来的血气的帮助下,每一道伤痕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
书妖不住呻吟,但是依旧不断抓向飞刀,眼里充满暴虐。
奉一盯着下方书妖,稍微一皱眉头,使出金丝法网朝书妖盖去,书妖见此,疯狂吞噬四周血气,想要遁逃出法网的范围,几乎每过一个呼吸就会有一个人族被他吸食干净血气而死。
“者!”
随着古铜罗盘不断变换方位,奉一喝出一道“者”字,无数绿色光芒照耀在一众百姓身上,只见空中奔涌向书妖的血气猛然停滞,而后竟缓缓回流到被绿色光芒包裹的百姓身上。
失去血气加持的书妖速度大降,眼看着自己被金丝法网困住。奉一不给他丝毫喘息的几乎,驾驭飞刀不断攻击。
道道伤痕在身上积累,书妖吃痛,捶胸顿足、疯狂咆哮,金丝法网竟然被扯出一道裂痕。
书妖挣脱束缚,发疯似的朝着奉一追去,想要将这罪魁祸首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奉一眉头轻挑,青铜罗盘变换方位,“皆”字吐出,凭空凝聚出一口银钟迎面盖向书妖,书妖受此一击,身形坠落地面,银钟再度发难,将书妖牢牢禁锢在地面。
奉一身形骤然落下,一脚踏在银钟之上,嗡嗡钟声响响彻天际,那书妖被钟声震的抱头惨叫,七窍流血。
“兵!”
青铜罗盘绽放金光,加持在长刀之上,长刀疾驰,归于奉一手中,只见奉一持刀凌空劈下,一道凌厉刀气砍在书妖身上,书妖背部被砍出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痕,登时一股毁灭的气息没入书妖身体,肆意摧残,书妖再也承受不住,身体爆开,鲜血如注。
青铜罗盘绽放白光,那书妖想要逃脱的神魂在这炽热光芒的照射下寸寸碎裂,几个呼吸之后,书妖的已然死亡,只留下少许残念顽固挣扎。
一本残破书籍从空中跌落,隐隐颤抖着放出血光,似乎在苦苦挣扎。
“《食糜》?什么破书?”
奉一摄来书妖本体,口中低声骂道,又看了眼地上几十具横死的尸体,缓缓叹了口气。
几个闪身之后,奉一已然远离郡城,身影消失在天际。
郡城上方的巨大动静惊动了城中百姓,但战斗结束的太过迅速,很多人甚至来不及看从家中出来看那白衣天师和书妖一眼,于是就只能靠着打斗留下的一堆废墟和茶楼前的说书先生猜测白衣天师尊容。
······
第十六章 死了道友 不死贫道
作乱城东的书妖被白袍天师斩杀,只留下一片废墟耐人寻味,郡守遣了郡府兵丁料理后事。
······
“大人,那翼县县令已招供画押,已经关入死牢,听候大人吩咐!”
前来报信的郡府布甲兵单腿跪地,恭声说到。
郡守公孙景听闻此言来回踱步,不停拍手。
“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邾国司天监贵为一国法家天师之圣地,拥有无上权力,就连自家大王面对司天监监正,也要敬其三分。
倘若不是为了借助一国气运修行道法,这些世外仙人可不会折腰下榻人间王侯家,替这些王侯贵胄行斩妖除魔之事。
不过按照惯例,郡守乃是一郡之尊,一郡之内凡人之事都应该由郡守做主,这些法家天师一般是不能插手的,但是翼城妖祸却涉及妖族,司天监有人插手,他即便作为郡守,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江湖传闻,那些司天监的法家修士皆以凡人为刍狗,就算死亡数万百姓,只要不伤及邾国气运之根本,他们是不愿意随意理睬这些琐碎事情的,以防止乱了道心,但是这司天监巡监奉一,却是个多事的主。
前几日孤身犯险前往翼县县城,掩护百姓撤退,倒也算了,公孙景知道后还是很心怀感激的,倘若翼城百姓全部埋骨翼县,他这个邾离郡守也难脱其咎,但是坏就坏在这奉一不知抽了什么风,竟然一路追踪到临郡将那弃城而逃的鼠胆县令捉了回来,还关进了他郡府大牢,这可把公孙景愁得白了头。
在这种紧张气氛之下,要是说这翼县县令没有他的默许,几乎不可能成功逃出这偌大的邾离郡,可是谁能与银子过意不去?
都是银子惹的祸!
翼县县令前些时日还在筹划出逃的时候在向他发来的文书里就已经暗示了此事,自己害怕妖魔鬼怪,还请郡公高抬贵手,城南一倒卖玉石的店铺掌柜也如约送来了不少上等翡翠。
这些集天地造化的物件儿看着就让人心生喜欢,没理由拒绝,他自然也是乐意默不作声,当做什么也没发生的。
反正又不是让他明摆了徇私枉法,只是正常调动一些各县巡守官员即可,剩下的那翼县县令会自行打点。
可谁知就是这杀千刀的司天监巡监奉一,捉了翼县县令回来,还偏偏要代替他审理那白胖县令。
他能如何?那城东作乱的书妖,不也被他用仙家术法三两下斩的渣滓都不剩下,有何况他一介凡人。
那翼县县令是个软骨头,将事情一五一十全都招了出来,连带着给公孙景的文书内容、贿赂了哪些官员、行贿时间、贿赂了什么、通过谁贿赂的,全都一股脑的说了出来,对于自己知晓的郡中一切不法事情,也都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原则提供给了奉一,只求能够戴罪立功,各类事件简直骇人听闻,听得奉一面色难看至极。
奉一让郡府文书将供词抄了几份。郡府文书边抄边不停擦汗,真真是抄的手抖眼黑嘴唇发白,也不知是累的还是吓的。
奉一自己留了原件,吩咐把抄件送与公孙景一份,走之前还意味深长的看了公孙景一眼。
公孙景心里犯怵,而后接过文书送来的抄件,看着供词之上的内容,身上直冒冷汗。
“这下完了!”
公孙景看着看着,竟然脚下一软,摔倒在郡府正堂。
第十七章 小五行阵 亭中老道 二两黄酒 辛酸与愁
奉一使出“在”字真言,引出五行元素,以五座山峰的浑厚地气作为载体,布置出小五行阵,然后将书妖《食糜》置于小五行阵中心,奉一再次轻念“在”字,只见五座山峰地气迅速喷薄而出,分别转化为五行元素,齐齐打入书妖本体之上,一阵阵凄惨的叫声自小五行阵中央传来,阴森瘆人,让人头皮发麻。
不多时,书妖《食糜》的本体连同神魂,彻底在天地之间消散。
无形之中一缕金光生出,降落在奉一周身,随后点点没入奉一体内,奉一原本周身萦绕的清辉竟然多了一丝金意。
做完这一切,奉一用金丝法网束缚着翼县县令,御空飞行,直奔邾国都城。
······
清晨,孙衍收拾了一身行头,准备去郡城之北寻那处悬崖,而父亲孙柏谷一大早便急忙去了张大夫家中,据说是郡府出了大变故。
小五岭距离邾离郡城约莫三十里,是一片由五座山峰组成的绵延二十余里的小型山脉。孙衍那日透过鸡羽术法看到的悬崖与木楼多半就是在这小五岭之中。
入了山,蛇虫走兽便多了起来,李叔取了青雀特意叮嘱让带的艾草,点了之后用来驱虫。
虽然小五岭不是大山,但是当孙衍百无聊赖用了一句爻令“见龙在田”之后,却意外发现周围有几双眼睛眨巴着看着孙衍二人。
“竟然都是些灵草仙药!”
孙衍心中微微惊讶,迅速警觉起来。
孙衍环视四周,暗自松了口气。
“没有动物修炼成精,而这些草精树灵似乎对过往行人并无攻击倾向。”
“这小五岭倒真是个奇异的地方。”
将近一个时辰过去,大概行了七八里山路,两人终于爬上小五岭中最靠近邾离郡郡城的那座山峰。
站在峰顶眺望,孙衍赫然发现这五座山峰所处位置竟然均匀占据了传闻中五行大阵的五个方位。
“怪不得称作小五岭,应该就是此般缘由。”
孙衍更加觉得此山不凡。
“少爷,这五座山,排列的竟然如此整齐!”
李叔朝着身后孙衍喊到。
话音刚落,李叔眼前猛然一亮。
“少爷,快来!前面有一座亭子!”
孙衍闻言加快了脚步,跟上李叔,顺着李叔指明的方向看去,一座石亭隐隐约约出现在孙衍眼前。
“少爷,有人,一个老头儿!”
李叔嚷嚷着,手指指着亭子,全然忽略了自己与那麻衣老头儿不相上下的华发白须。
“嘿!你这小老儿,怎能这般对本真人讲话的?”
亭中麻衣老道佯装愠怒,朝着李叔打趣道。
李叔听见登时不乐意了,就要吹胡子瞪眼,被孙衍笑着拉过身后去。
“自家叔父脾气一直这般,还请道长勿怪。”
孙衍微微行礼,徐徐说到。
李叔听到此言,恨恨瞪了麻衣老道一眼。
麻衣老道不禁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这小老儿倒也有趣,有趣啊!”
说着老道一甩拂尘,话锋一转:
“小友,可否赏脸与老道我同饮一杯?”
说着胡须微动,竟凭空摄来一个酒盅与三只酒盏。
斟满了酒,满脸笑意看着孙衍二人。
李叔见此一招,吓了一跳,有些犹豫道:
“少爷,要不然,咱们还是别了吧?”
孙衍也是神色一滞,但随即舒展开来,抬手道:
“李叔莫慌,无妨的,我等二人就上前与他对饮一杯。”
说着就阔步流星进了亭子。
“少爷且慢!老李我先喝!”
李叔挡下孙衍想要一饮而尽的手,将酒盏从孙衍手中拿过饮下,然后将自己的递给孙衍。
“少爷,你喝此杯!”
孙衍笑着摇头,麻衣老道也在一旁微笑不语。
孙衍再度向老道道了一声“见谅”之后将酒饮下,而后看向端坐对面的老道。
老道沉默片刻,平静说到:
“小友可知今日为何会在此处与老道相遇?”
孙衍摇头不言。
“因为缘!”
孙衍心中微微诧异,与那日在市集里遇到的方士一般无二,又是为缘。
老道继续说着:“请问小友从这酒中可曾尝到了什么?”
孙衍默然,平静地看着面前的老道,这时孙衍才注意到老道左肩竟只连着一只袖筒,孙衍不禁微微动容。
老道神色忽而激动,忽而悲怮,最后盯着天空,万般情绪只剩落寞。
“从前啊,这天地间有过这么一人儿。”
“这人儿啊,生而天残,少年父母双亡。”
老道自嘲一笑。
“到了中年,又用这白发送去了黑丝。”
说着,老道湿润了眼睛,眨着眼睛,强忍着不让泪水夺出眼眶。
“这到了老年啊,又丧了发妻!”
老道有些抽噎,一滴泪水从眼角缓缓流出。
“尝尽人间冷暖,受尽世间苦难。虽说到最后,能取了那机缘。”
孙衍听到这,不禁对老道生出同情,两眼也有些发酸。
李叔心情也早已平静下来,静静地看着老道。
说着说着,老道饮尽杯中黄酒,竟高歌起来:
“想当年,一人一剑一盅酒,一步一剑一头颅。”
“想当年,两眉两眼两相悦,两人两界两相隔。”
“想当年,三冬三夏三秋雨,三生三世三千愁。”
······
“到今朝,人生不过二两酒,一两心酸一两愁。”
一曲而终,天地为之色变。
孙衍蓦地抬头。
方才还是晴天白日,万里无云,此刻竟然风起云涌,电闪雷鸣,瓢泼大雨自九天而来,黑云如盖,倾压而来。
阴风怒号,浊浪排空,日星隐曜,山岳潜形。
这一刻,孙衍仿佛看到九天之上无数神明为之涕泗横流。
老道口中喃喃低语。
“这醉了酒,便是豹子胆,这醒了酒,却是兔子胆。”
说着竟直接拿起酒盅一饮而尽。
“借酒做事,要小心点,啊哈哈,哈哈哈哈!”
老道仰天长笑。
“既然白拿了这造化,白拿了这造化。。。。”
老道声音逐渐低沉了下来,而后竟变得无比沙哑,不住的颤抖着。
“既然,既然白拿了这造化,自然,自然是要,是要看尽这世间白眼。。。。”
天空变得平静下来,风雨雷电,为之沉默,黑云逐渐消散,大日露出脸来,却不敢放出耀眼的光芒,似乎害怕惊扰了这足以颠覆昆仑的谪仙!
老道身形一晃,凭空而立,向那九天之上飘摇而去,而后竟逐渐变得虚幻起来,渐渐地,消失在这天地之间。
“小友,你要找的那木楼便在此处正北那座山峰之上,而那木楼主人似乎有事出了远门,过几日再来寻他吧。”
“这酒盅与酒盏,便赠送与你了!咱们若是真有缘,便在那九天之上再见!”
老道声音自天际传来,随着天空的逐渐放晴,一切都消失不见。
第十八章 五等尊卑 经营打点
一阵恍惚之后,孙衍才从方才的惊天异相中回过神来,看着手中那麻衣老道赠与的酒具,不禁一阵感慨。
尝尽人间冷暖、世间悲欢,或许只有那九天之上的玉液金波才能让他暂时忘却痛苦。
孙衍对着麻衣老道飞升的方向深深一揖,收了酒盅与酒盏,转身离去,李叔跟上,在前方为孙衍开道。
一抹流霞飞逝,而后凭空消失,孙衍眉心处悄然显现出那半枚铜子的痕迹,不多时又再次隐没。
……
回到郡城,已过午时,过了盘查,孙衍回到家中,孙柏谷从张大夫那里带来两则消息。
邾都已经传来王令,将翼、姑二县贵族重新分配采邑,西坪大夫,也就是如今的留礼乡大夫,被分配到了邾离郡城以北的留李乡。
另外郡中官场与小贵族可能会有极大变故!
作为邾国大夫,张绥不但能够掌握留礼乡的各项权力,而且还尊位小贵族之列。
周王朝按照身份尊卑将人的身份分做五类,王族为一等,大贵族为二等,小贵族为三等,庶人为四等,奴为五等。
王族,即天下所有在册姬姓之人。
大贵族,即公侯(公、侯、伯、子、男五等公侯皆是)、外戚。
小贵族,即大夫、士。其中大夫包括上大夫(周国郡大夫)、中大夫(周国乡大夫、公爵国郡大夫)、下大夫(公侯国乡大夫),每一大夫手下皆有六名士族,以乡大夫为例,其下有乡上士一名、乡中士二人、乡下士三人。
无论是大贵族或是小贵族,都是贵族,其身份已经不同于庶民,即便是贵为一郡之尊的郡守,也要对张绥恭敬行礼,尊称一声“大夫”。
军功几乎是成为贵族或者贵族晋升的唯一通道。
根据可靠消息,郡守公孙景在翼县县令身上栽了大跟头,翼县县令弃城而逃,不顾翼城百姓死亡苟且偷生,导致数万百姓含冤而死,而公孙景却徇私舞弊,为了钱财默许其逃离,再加上邾国国相李必对于公孙景早有怨言,公孙景难逃此劫。
张绥大夫手下的乡上士于吉常年与翼县县令狼狈为奸,几乎已经到了毫无遮拦的地步,西坪乡四大粮米商人,其中竟有两人都是于吉所扶持。
若非碍于张绥大夫的身份与强势,恐怕整个西坪乡都要成为他于吉的天下。
张绥早就收集了诸多于吉与公孙景之间各种不法往来的证据,还有于吉林林总总害死过十数条人命却被县令一手压下的事情,只待邾都一有动静,他便使出这些证据。
更何况,于吉无能,三五妻妾,年至五十,都未有子嗣,更是一个笑话。
到时即便邾国乃至整个周王朝都极少有剥夺贵族爵位的先例,于吉的贵族地位也一定会就此不保。
而将于吉拉下的目的可不只是因为于吉此人行事乖张,每日与县令眉来眼去,更是为了孙柏谷与自家三个儿子。
张绥生有三子,尽皆是声色犬马之徒,倘若一日自己驾鹤西去,此三子指不定要闹出什么乱子。
孙柏谷与自己有行伍之情,参加过立国之战,也算小有军功,够得上一个乡士的位置,只是缺少关系打点。
孙柏谷独子孙衍文武双全,晓礼知节,聪慧果敢,未来定会成就斐然,而为孙柏谷谋得一个上士的贵族身份,绝对是对于孙家天大的恩情,也算是为自家三个儿子的未来添了一份保障。
弄明白父亲激动的缘由,孙衍轻轻笑了。
第十九章 东南形势 奉一归来
第二日,大将军张武率领两万邾国大军抵达邾离郡城西门,郡守公孙景与邾离郡驻军首领穆校尉赶忙接应,将张武,连带着数十位司天监白衣天师恭迎进城。
两万大军在副将梁书衡的带领下缓慢行军至郡城之南,而后安营扎寨,埋锅生火煮饭。
邾国国都邾城也不过有兵五万人,再加上三郡之地各有近万驻军,整个邾国上下也不过有兵不到八万员。
两万大军,再加上邾离郡驻守的九千人,已经是邾国超过三分之一的兵力,对付东南战事,即便不够,也不至于被宋国或者邾滥山妖一击溃败。
以宋国与福阳国之间剑拔弩张的关系,倘若宋国真的狼子野心,胆敢敢将大军压在邾国东南防线之上,福阳国定然会出兵从南面给予宋国重压。
如果宋国只是想趁妖魔作乱从滥国身上咬下一块肉来,邾国其实并不十分介意,虽然这在一定程度上也损害了自己的利益,但是邾滥山脉那出世的凶兽肥遗才是邾国的燃眉之急。
邾国国君给予张武五万人的配额,除却两万京师与一万邾离郡守军,张武还可以从邾离郡招募两万兵丁。
大军两万九千人,脚步声震动大地,于东厢静坐吐纳的孙衍察觉到地面的微微颤动,双目微睁,而后推开房门跃上房顶,看向城南遮天蔽日的尘土。
······
孙衍在房间吐纳了一整天,根据脑海中《紫薇一气太皇经》所载,屏气凝神,口中默念:
“混元初判道如先,常有常无得自然。”
“紫气东来三千里,函关初度五千年”
一呼一吸之间,孙衍发现丹田处确实那一丝先天紫气忽然灵动起来,犹如游龙来回穿梭,孙衍只感觉周身经脉都有一股暖流依次流过。
孙柏谷也脚不沾地忙活了一整日,晚间回家,又兴致勃勃地说起今日之作为,与来日之辉煌,听得郭氏频频捂嘴偷笑,孙衍倒也还算平静,只是一旁的青雀却咯吱咯吱的笑了,声音宛若铃铛般清脆。
用了晚膳,孙衍归于房中,青雀侍奉孙衍退去衣物,便到东厢耳房睡下了,孙衍则盘膝床上,凝神吐纳。
是夜,奉一手持王令自国都归来。
翼县县令弃城而逃,置数万百姓于不顾,罔顾王恩,乃是万死难赎之罪,邾朝文武议论纷纷,而后奉一竟抛出翼县县令供词,供认邾离郡守公孙景徇私枉法,还有邾离郡诸多不法之事,满朝震惊。
朝中大臣不禁感慨多事之秋。
妖魔作乱之事尚未妥善处置,这又冒出一个翼县县令和邾离郡守。
国君震怒,但一时不知如何处置,满朝文武大臣屏住呼吸,不敢多言,国君将目光指向国相李必。
“李相,对于此事你是何看法?”
李必线向前一步,躬身说到:
“大王,这翼县县令供词与奉巡监那镜花法术皆在看,可谓是人证物证俱在,依照律法,这翼县县令应当是诛三族的罪行,与其有过较多不法往来之人,庶人问罪论斩,贵族贬为庶民,这邾离郡守,也难逃一死。”
国君面色开始有些阴冷,直直盯着李必,只见李必躬身低头,话锋一转:
“不过现在正是特殊时刻,可许那公孙景仍暂代郡守之位,戴罪立功,待此番事了,再行论处。至于这翼县县令,就依照律法处置。”
李必言尽,朝邾国国君深深一拜。
朝中百官神色各异,有些平静,有些难掩诧异。
国君见此缓缓舒了口气,下令道:
“李相所言有理,这公孙景虽然有失察之过,但与社稷无大危害,可以暂活,但是这罔顾恩情、贪生怕死的蛀虫必须立刻清除!还有与他相关的一切人等。”
“哼!旁人不知晓,可我李必岂能不知这公孙景乃是大王之人,世人皆知我与那公孙景不合,但是倘若今日我一心想要那置那公孙景于死地,满朝文武乃至大王都说不了什么,可过了此日,大王怕就要秋后算账了。”
国相李必心中一声冷哼,暗自思量着。
第二十章 王令急宣 防线初成
晌午,烈日高悬,奉一降临郡府,一众白袍天师见之行礼,皆恭敬道:
“奉监!”
奉一颔首,直奔正堂。
大将军张武见之起身相迎,微微一礼,奉一轻揖相回。
“奉天师,敢问此来所谓何事?”
奉一不言,凭空抽出一卷黄纸,堂内众人见此面色大变,单膝跪地高呼“见过大王”。
“循天意,遵王令:”
“翼县县令朴琢仁不顾翼县百姓安危,弃城而逃,致数万无辜百姓含冤而死,不顾大义、不念王恩、不顺天意,万死难辞其咎,诛其三族,家产抄没充公!”
朴琢仁早已吓得屎滚尿流,瘫倒在地上。
“治下县地有朴琢人等品德败坏之官,邾离郡守公孙景有不察之责,官降三级,暂代邾离郡守,协助大将军张武东南防务,彻查与朴琢仁有不法来往之人,戴罪立功。”
“······”
读完王令,奉一飘然而去,浑然不顾这道王令给一众文臣武吏带来了什么样的情绪。
大将军张武暗自摸了一把汗,他还以为这王令是为了剥夺他的兵权。
公孙景高呼着“循天意,谢王恩!”心中满满的感激与激动。
“果然,大王心中还是有我的!大王心中还是有我的!”
公孙离心底咆哮。
张武也听说了公孙景纵容朴琢仁暗自逃离之事,本以为这个羊胡子注定难逃一死,张武甚至懒得与他对说一句话,此刻却赶紧向公孙景安慰到:
“公孙大人,世事无常,难免遇人不淑,这朴琢仁着实是只坏鸟,想要坏了公孙大人苦心治理的邾离,实在是该死,所幸大王圣明,没有迁怒大人,大人莫要放在心上。还祝大人青云直上,有朝一日拜相封爵!”
说着张武指着昏死在地上的破口大骂。
张武是武将不错,但是常年混迹王城官场,绝对是地地道道的老狐狸,岂能看不出其中猫腻?
“这公孙景,定是大王的人啊!”
“那就借将军吉言了。”
公孙景客气回答,心中一声冷哼。
妖魔们攻占翼、姑二县之后,屠戮了许多人族百姓。其中翼县死亡三万两千余人,姑县死亡九千余人。
但是妖魔的主要目的就是以人类作为血食,而姑、翼两县幸存百姓几乎全都撤离到安下县与邾离郡城附近,所以盘踞两县之地的妖魔逐渐退去。
副将梁书衡主动请缨夺回失地,张武一口答应,当即为其点兵一万,又派遣十名司天监天师为其助阵。
梁书衡是邾国郡中悍将,也是邾国国君心腹大将,只用了一天不到时间就将两地妖魔扫灭干净,并且只付出不到两千人的伤亡,此等战绩让主将张武喜笑颜开,嘴里直呼要为梁副将请功,赶紧将向王城发出捷报。
邾离郡驻军军头穆指挥大为震惊,不住夸赞梁副将为国之利刃,赞扬张武大将军之用人之能。
翼县南面与邾滥山脉正面接壤,东南方向与宋国领土接壤,郑武将军命令梁书衡率领一万人驻守翼县,并且命令赵伦代校尉职,领兵三千驻扎南塘乡。
姑县作为第二道屏障,则驻军七千人,由穆指挥坐镇指挥。
安下县驻军三千人,邾离郡城驻军四千人,邾离郡城北的迎礼乡驻军两千人。
郡守公孙景下令征发民夫作为辅兵协助修筑防御工事、运送粮草军械。
至此,邾国东南防线已然初步成型。
第二十一章 紫气外显 天坛老道
孙衍每日吐纳修行,如此持续了九日。孙柏谷与郭氏只知道孙衍最近迷恋上读书,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倒是青雀与东厢房紧邻,无事就往东厢里跑,偶然透过窗户看到紫气伴着清辉从孙衍身上逸出,吓得一声尖叫破门而入,着实给孙衍惊了一跳。
孙衍将青雀揽到怀中,口中念到“紫气东来三万里”,一丝紫色烟气于之间跳动,宛若游龙,极具灵韵。
几日修行下来,后天紫气已经可以凝聚指尖,
“雀儿,替我保密,你我二人之间的秘密,不可让旁人知晓,父亲、母亲也是,切记。”
孙衍轻捏青雀脸蛋,柔声叮嘱。
“嗯嗯嗯雀儿知道了,少爷。”
青雀乖巧答应,这下她确认少爷不是被妖怪迷了心神。
孙衍发现,每当通过凝神吐纳,驱使那一律先天紫气在周身经脉绕行一周,自身丹田处都会有一丝更加厚重的感觉,经脉也会感觉到极其轻微的膨胀。
九日来不停吐纳修行,孙衍发现丹田之中储满后天紫气之后,几乎可以使用近二十句爻令。
连那一丝先天紫气,也变得更加具有灵性,衍生后天紫气的速度也增快许多,只需五个时辰便能使丹田从空虚状态转换成盈满状态。
丹田对于后天紫气的容纳量增加了近乎一倍,后天紫气的衍生速度也快了一倍多,孙衍心中微喜,起身掸了掸身上浮尘。
“该去小五岭寻那白袍先生了。”
孙衍听说了白袍天师诛杀城东书妖的事情,人们口中描述的白袍天师与那日透过术法看到的白袍男子有很多相似之处,孙衍心中已有猜测,不过还需眼见为实。
“少爷,你起来啦?”
青雀一脸欢喜道,小脸粉红扑扑实在惹人怜爱。
孙衍眼中满是笑意。
“嗯,雀儿,随我去正堂。”
邾离郡城已经进入战时状态,出入城门都需要通行文碟,自己想要出城,还需麻烦父亲去郡府为自己开具一份文碟回来。
朴琢仁案接近尾声,此案共主要到牵连贵族四人,官吏十余人,四名贵族中的三名都被剥了爵位,其中就包括西坪乡上士于吉。
孙柏谷举报有功,加上出身行伍,参加过立国战争,也算薄有军功,再加上张绥大夫向朝廷举荐,孙柏谷补替于吉乡上士的位子基本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张绥大夫在公孙景面前也算略有薄面,毕竟此般境地下的公孙景急需拉拢邾离郡贵族、官员的人心,自然肯给张绥做个顺水人情,帮忙上书美言。
与此同时,肥遗出世的消息传至数万里之外的西周王朝,所幸凶兽肥遗本身并不具备强大实力,即便拥有一头伴生妖王四翼蝠王,影响能力也比较有限。
更何况,凶兽肥遗占据了邾国附属国小邾国后,似乎并没有急于扩张的意思,于是西周王朝只是派出五名银甲辟煞卫前往三邾地区象征性巡探。
周王朝司天监天坛,一黑衣白发老道孤身坐于天坛中央,白发老道袖中掐指,神色一凛,直直看向天空,而后重重叹出一口长气。
第二十二章 再访五岭 紫气东来
一大早取了通关文牒,孙衍与李叔上了骡车赶往小五岭。
旧路重走,到了小五岭前,孙衍直奔麻衣老道指明的那座山峰而去。
行至山顶,孙衍环顾。
“见龙在田。”
孙衍口中轻念爻灵,一抹紫晕化作两点白光融入双眸,孙衍双目闪烁灵光,仿佛能够洞悉世间万物。
孙衍眼神一滞,挥手招呼李叔。
“李叔,那边,那丛灌木之后,应该还有片断崖。”
“果然,就是这里。”
那白袍男子竟然就侧卧在那木楼之上,仿佛早就料定了孙衍此时到来。
孙衍瞳孔一缩。
“少爷,老李我去瞧瞧有没有下去的路。”
孙衍抬手制止,打量四周,而后竟直接跳了下去。
“李叔,留在车里,莫要跟来。”
老李看到自家少爷跃下断崖,吓得浑身一颤,瞬间冒了一身冷汗,朝着孙衍的方向飞奔过来。
“潜龙勿用。”
“或跃在渊。”
“飞龙在天。”
“亢龙有悔。”
四句爻令使出,孙衍丹田处近乎两成的后天紫气瞬间雾化融入周身,此刻孙衍的身体强度得到了大幅度提升。
“紫气东来三千里。”
脚下生出一丝紫气,使得孙衍疾速下坠的身体缓缓停滞,下一刻,孙衍稳稳落在地上。
孙衍扶正衣领,理了头发,掸了掸衣服,朝着白袍男子略微拱手。
白袍男子点头开口:
“不防入阁一叙。”
孙衍面色如水,径直走向木楼。
李叔看着下面断崖处的孙衍,目瞪口呆,还没从方才的震惊中缓过神来。
“金龙虚影?”
白袍男子盘膝一张古筝前,开门见山道。
孙衍默然不作声。
“嗯,那便是了。不过与他们曹家并无关系。我在此等你很久了。”
孙衍静静看着白袍男子拭弄琴弦。
“先生想说什么。”
“姬家?”白袍男子出声猜测。
“不清楚与王族有什么关联。”孙衍不解。
白袍男子突然挑眉,一只烛台朝孙衍飞去,速度之快带起一阵风来,孙衍见状爻令在口,身体拍案而起,空中一个回旋,这才堪堪接住烛台。孙衍抓住烛台的手逸散出微弱的紫韵。
“不错不错,元气已经可以外显。”
习武多久了?”白袍男子话锋一转。
“十三载有余。今年十七岁。”孙衍回答。
白袍男子缓缓起身,朝孙衍踱步而来。
“我叫奉一,邾国司天监巡监。你可以称我为奉先生。”
孙衍行礼。
“先生事迹早有耳闻,翼城孤身犯险阻击妖魔为百姓争取时间,东城雷霆手段诛灭妖邪,铲除贪官污吏为邾离郡百姓谋福,还请受晚辈一拜。”
“嗯,不错。”
奉一微笑颔首,继续说到:
“我观你元气外显,金光之中却有紫韵,不同于道家清辉,异于佛家金光,与那人间帝王之明黄色也大有不同,冒昧询问,是得了何处传承?莫非是儒家?”
孙衍反问:
“先生可是心怀人族大义?”
孙衍其实心中已有定论,敢凭借一人之力鏖战翼县众妖为百姓争取撤退时间,以雷霆手段诛灭妖邪,敢为主持公道而参与世俗事物、不避讳牵扯因果,这样的人,与传闻中那些所谓的道家天师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处事态度截然不同,想必是胸怀大义之人。
奉一沉默片刻,开口道:
“算不上,不过倒也愿意为了所谓天下黎民舍了一身道行。”
奉一语气一顿,盯着孙衍继续说到:
“你之特殊,千百年难得一遇,是一块璞玉,不过你这一身因果,是我也不敢轻易沾染的。我看不太清明。”
孙衍再次沉默,片刻,孙衍蓦然出声。
“先生可曾听闻这样一句话。”
“哦?说来听听。”
奉一脸上多了一丝玩味。
“混元初判道如先,常有常无得自然。”
奉一与孙衍对视。
“这是我道家仙法之核心,你所修之法原来也是我道家功法。”
孙衍没有回答,继续说到:
“紫气东来三千里,函关初度五千年。”
奉一一怔,发现自身元气之中竟然产生了一丝紫韵,这一刻仿若晴天霹雳,整个人都愣住了,而后声音中透出一种难以压抑的激动,近乎低声咆哮着说:
“什么,你说什么!!?”
第二十三章 三年怀胎 殷商子衍
“人,人皇?”
片刻之后,奉一终于心情终于平静下来,口中不住呢喃。
“紫气东来三千里,函关初度五千年。先天紫气,诸法共鸣,是了,就是他,就是人皇陛下。”
寻常道家修行者知道这两句心法的并非少数,但是仅凭此一言就可以引发诸法共鸣,在自己体内自然衍生出后天紫气的,只有修出了先天紫气的人皇才能做到,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奉一当即唤出古铜罗盘,“在”字真言、“兵”字依次用出,五行之力显现,与小五岭中五座山脉地气接应,形成小五行阵。
只见奉一左右手不断掐诀,数十道术法打出,古铜罗盘飞速转换,绽放出各色光芒,小五行阵随之不断扭转,最终形成一只闪烁着五彩光辉的屏障。
孙衍微微色变,看向奉一,奉一迎着孙衍目光与其对视,大笑一声。
“我已用小五行蔽天阵将此间气息封锁,即便是天庭仙人,远在九天之上的他们也无力勘破。因为你之特殊,我不得不万般慎重。”
孙衍屏息,此等通天手段,确实让他心中震撼,也心驰神往。
孙衍作揖道谢。
奉一笑如春风,问到:
“你叫孙衍,我说的可对?”
孙衍点头称是。
“如若我猜的不错,你母亲当年怀胎两年零九个月才产下你。”
奉一惊人一语,孙衍内心为之一颤。
孙衍突然想起父母曾经对他讲过的一件陈年往事。
二十年前,天下初定,周国军中一名普通什长孙柏谷次妻接连几日假呕,于是请了一位军中医师为之把脉,那医师觉得脉象十分怪异,但最终不知是否应该将其定为喜脉,于是嘱托孙柏谷最好不要胡乱声张,以防不是喜脉折了面子。
后来孙柏谷携妻女随张绥大夫前往邾离郡西坪乡,就一直不曾声张郭氏可能有孕的事情,这件事一直成为孙柏谷心中的一个结。
大约两年之后郭氏再度连日假呕,而那从翼县请来的郎中依旧不知如何描述脉象,给出的结论竟与两年前那位军医一般无二,这让孙柏谷与郭氏不知如何是好。
幸好不过一二个月,郭氏的肚子就逐渐显露出来。
大概又过了八个月,这才诞下孙衍。
孙柏谷每每说到此事,都要说那军中医师擅治外伤,对于把喜脉的事情属于半路出家,所以看不分明,而那县城名医是则江湖骗子,肚子里装的没有本事全是银子。
今日听到奉一的此言,孙衍产生了一种眼前之人似乎要比自己更加了解自己的感觉。
孙衍躬身恭声说:
“还请先生赐教!”
“骨龄十六年六个月,你母亲怀胎二年零九个月,也就是九百九十九天,可谓人间极致。”
奉一停了一下,深深看了孙衍一眼。
“十九年零三个月前,女娲圣人暗中勾机天皇地母以及佛门二圣想要斩断商朝最后一条皇脉,从此灭绝人间帝皇气运,使人族再无可能诞生人皇,不料通天圣人舍生取义,以一身道行力敌两皇三圣,最后化作一道神韵屏蔽天机,将最后一条人族皇脉释放到天地之间。也就是那一天,你的母亲腹中才有了胎儿。”
“所以那道皇脉,就是我?”
孙衍接过话来,问到。
“是,倘若要追究名姓,那商朝最后一条皇脉,便是那纣王之仲兄,殷商子衍!”
第二十四章 师从化一 一日师恩
孙衍沉默。
或许从知晓自己身份的这一刻开始,他此生就已经踏上了一条注定充满无数艰难险阻的逆天之路,再无回头的可能。
“当今天下,佛门皆已沦为天庭走狗,成为其监视人间的眼睛,道门内部混乱,也已经被天庭渗透,而以儒家为首的诸子百家本就是一盘散沙,随着人皇的消失变得更加不堪,因此你的道路注定是敌众友寡。”
奉一徐徐说着,孙衍眉头逐渐皱紧。
看来自己还没怎么折腾就已经树立了这么多敌人。
“我乃化一派第九十八代掌门,化一派乃是鸿钧老祖座下弟子红云所创,虽同为道教传承,化一派只主张万物生灵友睦和谐,天地人界和平共处,历代弟子心地赤诚,一心只为世间万物生灵,但如今人皇故去,人间万物众生为天地神仙奴役欺压,这与我派理念背道而驰,我欲扭转天地大势,奈何能小力微,只得望洋兴叹,本已心如死灰,只求力所能及行斩邪除孽之事,不曾想到今日却遇到了你。”
说着奉一刻意加重了接下来的几个字。
“人族皇脉转生!”
“你虽贵为人族皇脉,然而并非真正人皇,成皇之路注定多舛,因此未来之路定要万般小心,今日布下这蔽天大阵,与你所说甚多,便是想要提醒于你,日后万不可轻易让他人看出这先天紫气。所幸你拥有人间王族之金龙宝气,往后再用这紫气之时,定要用这金龙宝气将那紫气外形同化,不要让别人看出端倪来。”
奉一停下,思虑片刻又继续说到:
“这罗盘,就暂且送与你了。”
说着就唤出古铜罗盘飞向孙衍,古铜罗盘冲着奉一悲鸣一声,似乎在表达不舍之情,奉一也为之动容,但仍旧决意如此。
孙衍接过罗盘,也不废话,朝奉一道谢:
“多谢先生赐宝。”
孙衍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有些犹豫,奉一看出孙衍的迟疑,问到:
“你还想知道什么,尽管说便是。”
孙衍一愣,然后躬身向奉一一拜:
“先生可能收我为徒?我想与先生一同修习仙法。有先生此等大能教导,或许有朝一日,我当真可成就这所谓的人皇尊位。”
奉一闻言笑了,不过并未答应。
“大能?你应当见过对面那山顶绿亭中终日饮酒的老翁,如我这般手段,在他眼中不过是如同儿童过家家的游戏。”
孙衍心中古井无波。倘若像他一样见识过那麻衣老者的强大,自然也不会对奉一此番言论生出任何怀疑。
“那只酒盅与那两只酒盏是好东西,绝对不比我那古铜罗盘差,甚至远远超过,留好了。”
奉一突然说到,但接下来的话更让孙衍吃惊。
“我亲眼见过晌午那山间清泉入了那酒盅,晚间出来时就已经是琼浆玉露了,即便是我饮下一那盅去,怕也能挡的了三日苦修。”
孙衍暗道捡到宝了。
他知晓那几只酒具定然不是凡物,却不曾想是此等宝贝,暗道定要将那宝贝连同这古铜罗盘藏好。
“至于拜我为师,那还是算了,你贵为人族皇脉,我做不了你的师父。”
奉一拒绝道。
孙衍有些失落。
奉一一指轻点,一点白光向孙衍飞去,没入孙衍眉心,孙衍脑海中出现两本书。
《九字真言诀》
《形同中异法》
第二十五章 九字真言 形同中异
孙衍神念一动,《九字真言决》自行打开,一段文字浮现出来。
“入名山,以甲子开除日,以五色缯各五寸,悬大石上,所求必得。又曰,入山宜知六甲秘祝。祝曰,‘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凡九字,常当密祝之,无所不辟。要道不烦,此之谓也。”
每一个字都朴实无华却极具内涵,特别是“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九字,其气息更是古朴厚重无比且蕴含惊天神韵。
孙衍心中默念:
“入名山,以甲子开除日······祝曰,”
“临!”
说着,双手食指竖起,其他手指弯曲,掐出手诀。
降三世明王之不动心!
一丝神韵自眉心散开,将孙衍周身包裹,此刻的孙衍身上竟散发出一种由内而外的清净自然之感。
奉一见此心中惊讶,但随即平复下来,暗暗赞叹:
“不愧为人族皇脉转生,一接触便能领悟,入了门道,这份悟性怕是碾压王城那些所谓的天之骄子。”
“临”字一出,孙衍就发现自己丹田处后天紫气被消耗近三成,可把孙衍吓了一跳。
果然付出与回报是成正比,这“临”字真言有静气凝神、不动不惑之效,但对于后天紫气的消耗也是惊人。
此刻孙衍丹田处后天紫气只余下大约四成。
孙衍深呼一口气,神念再动,打开了《形同中异法》。
“形者为同,中者为异。同则相亲,异则相敬。形胜则流,中胜则离。合情饰貌者,形里之事也。”
孙衍念之动容,这形同存异之法虽不如九字真言那般有大道至简之感,但是其中所含道理却也十分高深。
孙衍引出一缕后天紫气与金龙宝光,只见两者在形同中异法的引导之下逐渐融为一体,再无法分辨彼此,而后孙衍神念一动,混为一体的两股元气迅速分离,但细细看去,竟然都与那金龙宝光一般无二,可蕴含的能量却远大于普通的金龙宝光,更加接近于后天紫气。
元气外显!
孙衍指尖浮现出一点金光,弹指而去,那金光飞射,然后在不远处散发开来,然后在空中湮灭。
孙衍回过神来,看向白袍奉一,奉一微笑,不吝赞美道:
“很不错,不过才半刻,就能初通两法,悟性确实惊人。”
“不过不要骄傲,这世间还有不少天赋不亚于你甚至比你更强的存在。”
奉一略作停顿。
“就如五行天地灵族,天生通晓一门五行大道,并且拥有至高悟性,只可惜它们的诞生条件过于苛刻,因此数量极其稀少而已。”
孙衍点头称是,想要询问什么,被奉一直接打断。
“你那老仆已昏迷过去,此刻就在门外,你不必着急,不会有损他的身体气机。”
奉一突然抬头望天,发现小五行蔽天阵似乎有一丝松动的迹象,奉一面色微变,双手掐诀,只见此刻的奉一竟如一个漩涡,不断吞吸着四周的天地灵气,无数天地灵气凝聚,最终竟形成一个小型的五行蔽天阵。
奉一使出“兵”字“在”字真言,而后高喝:
“敕!”
只见那掌间的小五行蔽天阵腾空而起与那将小五岭罩住的小五行蔽天阵相互重叠,而后一切瞬间归于平寂。
作者:商裔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