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裙蒹葭 四

暮色降临了,不少街道的灯还亮着,仅仅为了照亮道路方便疏散。其余大部分的民用设施的灯光早已暗下,巨大的军用探照灯发出的光线在城市的楼宇间穿梭。
荷枪实弹的军队开赴了前线,目前情况较为稳定,因而在此维护秩序。
“慢慢走,不要急,敌人不会这么快再袭击的,我们军队战士一定尽心尽力,不让公民受到任何的伤害,请大家放心地向前走!”
“我们一定会击退敌人,胜利是属于我们军队战士和公民的!”
人群此时响起了一阵响亮而清脆的掌声。
“我们相信你们!”一名青年说道。
“我们将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托付给你们了,你们可要为我们国人争光啊!”
“国公民军队,万岁!”
走在缓缓向前移动的人群中,夏之清思考着,他对这场战争很不看好,可能己方将面临重大的损失,因为从刚刚的袭击中,己方好似并没有太多的针对敌方的反击的行动,仅仅在此戒备和维护交通,并未通过追寻攻击的轨迹而锁定敌人进而发起反击。不过这些都不是自己所能做到的,目前的最重要的事是逃命,而自己身上除了出门时带的几十块钱和手机外,再无其他。之前背着的书包已经在刚刚的袭击中因混乱丢失了,阮林玲同样也是如此,不过她倒是没他这么寒酸,至少身上还总是带着不离身的小包,装着小镜子啊梳子啊什么的。
袅袅硝烟直冲云天,暮色降临,霞光已完全逝去,唯有街上的路灯与军用的照明的设备供应街道的照明。大难之后,人心惶惶,平时享受着这安逸的生活,突然遭受了近乎致命的一次打击,事后便颓然而无法承受再一次的击打。
突然之间,警报声响起,人群像炸了锅一般恐慌,惊恐一览无余得卸载了那些人的脸上,直到一队年轻的小战士们赶来,才勉强维持了秩序。与此同时,数量庞大的军舰徐徐向东海海城沿岸驶来,虽然刚刚经历了第一次的袭击,但是国海军在东海上的部署已大致完成,因而有些官兵们有些气定神闲,认为只是一次小规模的对敌防御战,再加上国防大力地发展,击退甚至是彻底击败他们只是几个回合的事情,只是时间问题罢了,而自己的损失也不会高出哪去。毕竟国在历史上经历过无数外国侵略与赔款,在不断地屈辱与抗争的洗礼中,有了自强不息的精神,现今的繁荣与富强岂止是过去的国能够比拟的!敢于侵略国的对手,要么是这个国家的领导人精神失常了,要么是想凭借侵略国的做法来增加自己国家的知名度。
海静静地涌动着。在那广袤的大海深处,趁着这深黑色的夜景,在徐徐海风的吹拂下,不禁令人惬意地放松平日紧张的神经。然而此刻,大海却并不安宁。
寒冷刺骨的海风带来了忧郁与一种可怕的寂静,海浪的波涛怒声长啸着,凄厉宛如站在悬崖上映衬着月光照耀下的凶狠饿狼,风把它的毛发吹得竖起,平缓的呼吸,腹部一起一伏的,口中穿着粗气,露出了尖利而撕咬过无数猎物的獠牙,不论遇到过什么样的对手,对方的最终下场总是被它的獠牙咬穿脖子,霎时间血光四溅,动脉喷出的鲜红的血向四周喷涌而至,溅到了狼的身上,不论手段是多么的残忍与血腥,它都不会感到一丝的内疚与惭愧,留在它内在的,只有对更多鲜血的无限渴望与杀戮的追求,口中的鲜血顺着嘴唇与鲜红的獠牙,洒在了地上,身上的皮毛溅上了点点红光。野性,是经过鲜血的洗礼的。茹毛饮血过后,俩呀更加锋利了,利爪亮了出来,脸上的肌肉急剧紧绷,两颗黄橙橙而有些发绿的炯炯双瞳,喷射出锋芒,对准了下一个猎物……
突然,就在大海的尽头,无数颗鱼雷从核动力潜艇中发射出来,舰载导弹留下了尾部的火焰与浓烟,舰载火炮喷射着火舌,弹壳如瓢泼大雨般从炮管中退出去……霎时间,在国舰队反应过来之前,袭击如同倾盆大雨般,又像无数颗带着尾迹的彗星向舰队砸去般,顿时火光冲天,浓烟四起,国舰队当然不甘示弱,同时奋勇抵抗,敌手相当,分外眼红……
同时在拥挤的人群中,夏之清与阮林玲他们一行人却依然堵在路上动弹不得。
“快走啊!后面正打仗呢!”
“你以为是我不想走啊,前面都堵死了。”
“你们听我说啊,前面好像发生了事故,把路给堵了,军队正在挪车呢。”
“他妈的,还让不然人活命了,哪个乌龟王八蛋来这撒野,害得老子下班了连家都回不了,还得在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耗着,这他娘的晦气!”
就在这时,几阵“嗖”的声音划过,战斗机群出现在了空中,喷射出长长的火舌,机载飞弹也同时射了出去,只见它射中了一座大楼,那栋大楼便断成了两截,混凝土碎石向四处落下砸伤了不少人,扬起了不少灰尘。人群立即向炸了锅一般,再也顾不得什么纪律与秩序,军队战士刚刚对公民的安抚与告诫立即忘得一干二净,不顾一切地向四周逃去,乱成了一锅粥,人挤人,人踩人,都是争先恐后地踏过别人的身体,推开正前方的人,眼神中充满了惊恐与绝望……
夏之清带着阮林玲,小心翼翼地从人流中的缝隙中穿过。他们穿过了人流,穿过了杂乱的街道,穿过了废墟中的残垣断壁,来到了一个刚刚搬空的一个小仓库内。房间内昏暗无光,两个人就坐在墙边的一个角落里,相互依偎着。窗外的人影晃晃,不断传来尖叫声与号啕声,是人群中受到了袭击,有的人被刚刚被建筑碎块或炸弹砸的血肉模糊,其他人胆怯地出于本能地尖声厉喊,从中失去亲人的人们为之嚎啕大哭,撕心裂肺。
“你怕吗?”夏之清关心地问道。
“和你在一起,不怕!”
夏之清有点脸红,能够听到女孩子如此愿意跟随自己,过去可从来没经历过,现在能够回应阮林玲心意的,那就是无时无刻坚强地守候着。
“放心,不会有事的,灾难总会过去的,国家一定能平息这场混乱,我们一定能回去,一定能活着回去!”他在“活着”这两个字加重了。
此时此刻,身着迷彩服,头戴钢盔,荷枪实弹的队伍,从海上开过来的登陆艇上下来,他们迅速而无言地内陆奔走进发,急促而凝重。他们的身后,是一片片的火海与浓烟,以及战船的残骸,大火在其上浓烈的燃烧。晚间的疾风猛烈地嘶吼着,像是对战斗结果的悲哀与愤懑的共鸣。战斗刚刚结束,国海军军旗的碎片带着燃烧后的那点火星,随风飘去。向大海更深处眺望,数以千计的战船正徐徐开来,在广博的大海上留下无数白色的发际线。
这些无言地士兵们,手持着自动步枪,向着市中心迈进。他们一路上所遇到的人,不论是青年男子,还是老弱妇孺,又或者是受伤挣扎向误以为是己方军队求救的人,均毫不犹豫地举起了枪支,将黑洞洞的枪口瞄准了他们,扣下了扳机,枪口中喷射出来的火舌打穿了他们的心脏,同时也撕碎了他们原本仅存的一点获救的期望。士兵所到之处,一路上沾满了腥风血雨,大多数人在周围混乱的情况下被乱枪射死,不知道自己是被谁所杀,来不及做出防范。大家四散逃窜,如此打击激不起他们对外人侵略的愤慨与抗击,重压之下,只有对同患难人的冷漠,保住性命的本能,与对外来压迫的默默的忍耐。
国本土的空军力量暂时被击退,增援还在途中。地方的战斗机与轰炸机返航到了航母,派来了军用直升机来到了这里。马路上行驶的不是往日的车辆,而是发着轰鸣声的装甲车与坦克。在一栋栋失火的建筑旁,金属表面反射着刺眼的光芒。
远处的枪声隐隐约约穿了过来,夏之清皱了皱眉,这是一个恐怖袭击的规模吗?敌人都已经如此深入了,军队在哪里?国家政府又在做什么?看来得自己脱逃的办法了,在这个孤立无援的情况下。躲在仓库里看来并不适宜,只做暂时休息,现在该寻思到大后方去。
突然,仓库的锁着的大门被强行撬开了,一些身着军装的人进来了,他们麻利地搬着设备仪器,当夏之清看到帽子上军队的军徽时,眼中不禁感到一热,原来军队还在斗争。他们暂时忽略了夏之清与阮林玲的存在,将设备都安置好,铺上了地图,放上了会议桌。在昏暗的灯光下,几名穿着更加鲜亮庄重的军人走了进来,看起来可能是军衔比较高的将领吧。其中一名神情比较凝重的将领看到了他们二人,皱了皱眉,说道:“你们快走吧,敌人快打到这儿了,一会儿就要开临时作战会议,没时间顾及你们,这里很不安全。”
“很不安全”这四个字被加重语气,首长的话不由分说,况且这里可能将发生一场恶战,夏之清本想多问些问题的,很多疑问还藏在心里,但阮林玲用眼神制止了他。一位年轻的小兵送他们出去了。从仓库遇到首长那会儿了解的情况不多,夏之清便向小兵询问起来。
“请问现在的情况如何?敌人究竟是谁?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情况紧急,夏之清的问题有些唐突。
“这个……其实无可奉告,这属于军事机密,你们快走吧,海军已经完了,空军已经溃退了,就剩下我们当兵的在这死磕!我只能送你们到这了,以后有缘再见。”
那个小兵有些义愤填膺,之后头也不回的匆匆离去。夏之清有点懵。他转向了阮林玲,郑重地看着她的眼睛,盯着她那双有点无辜的大眼,他的心一软,眼神稍稍偏离了些许,但又郑重了起来。
“现在的情况……”夏之清有些犹豫的说道,“很危急,如果……如果……我们两人有其中一人不幸遇难了,答应我,另一人要好好活下去,好吗?”
阮林玲一巴掌扇了过去。看着他有些通红的脸颊,说道:
“说什么呢!我们一定能或者回去!这是你当初说的,难道就忘了吗?我们不会有人死的,不会!世上没有悲观的处境,只有对处境绝悲观的人。”
夏之清在痛觉的感受下醒悟了,面对困境,悲观者只有失败的结局。
他轻轻抱住了阮林玲。
“是我不对,原谅我,我们一定能活到最后。”他用轻柔的声音说道。
突然,他们身后的仓库炸了,武装直升机从他们的头上飞过。
冲天的火光让他们无暇再估计自己的情绪,夏之清立即牵着玲的手飞奔了起来。
一颗尾部喷射着火焰的火箭弹从地面升起,带着白色的尾迹,划过天空,径直击中了直升机的尾部。尾部爆炸了开来,直升机失去了平衡,向一侧的楼房撞去,顷刻间血肉横飞,飞机残骸四出处飞散,遂及爆炸了开来。
这时,一个手中扛着火箭筒的军队,站了起来,其他的军人纷纷从他们潜伏的废墟中出来了,奔向了夏之清他们身后的战场。
又是刚刚送他们走的那个小兵,此刻他衣衫褴褛,浑身是伤,买着蹒跚的步伐走了过来,一只胳膊已经没了,而另一只手紧紧握着什么东西。他走到了夏之清的面前,其他的战士想要帮他包扎伤口,但被他制止了。
“反正我也活不久了,这个,交给你。”他制止了夏之清想要想要询问的冲动,“这是军长牺牲前交给我的,他让我带着它赶快离开,交给党和政府,但我已经半死不活了,而我现在可信任的,就只有你们了。答应我,将它平安地送到国家的手中,这里的弟兄们都会掩护你们,快去!快去!”
一颗炸弹落在了他们的附近,扬起了一阵烟尘。趁着这烟尘,夏之清顾不得手中拿的是什么东西,只想赶快离开这里,阮林玲紧紧地跟随着他的脚步。一转眼,身后的部队就被他们甩在了身后,浓烟立即笼罩了整支部队,就再也看不清了。
这可怎么办呢?本来自己好端端地逃命,却被强加上了这种托付。夏之清拿出了刚刚小战士给的物品。那是一根银色的金属管,没有标签,没有刻痕,大小大约有一只钢笔那么小,不知如何打开这个东西。他有些苦恼,琢磨不透这玩意儿,况且刚刚小战士的语气很急切,说明了这根金属管的重要性,敌人有可能盯上这玩意儿。那么,携着它,就有可能为自己带来危险,应该抛弃最好,毕竟保命要紧。
夏之清如此琢磨着,一旁的阮林玲却有些心急了。“快走吧,别墨迹啦,你在怎么研究它也是徒劳的,毕竟是要交还给国家的。”她伸出白皙的双手,“来,给我吧,这可是人家豁出性命保护的东西,我怎么可能放心交给你这种粗心大意的男孩子呢?还是放在我这比较安心。”
这时候阮林玲却有点霸道了,不过这也断送了夏之清欲要扔掉金属管的想法,之后由着她来吧,以后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天已经蒙蒙亮了,而他们却察觉不出时间的悄然流逝,向着朝阳的方向奔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