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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 朴树:从崩溃的生活中寻找乐趣

2019-02-07 22:15 作者:清白之年  | 我要投稿

前言:能在这里分享此文,首先感谢一位多年支持树的警察哥哥用两天的业余时间完全手工录入,向你致敬!

(采访朴树是一件让记者们都感到头疼的事情,因为在大多数时间里都不爱说话,琢磨半天才能蹦出一两句,即使说起话来也有些结巴;但同时采访朴树又是一件很爽很开心的事情,因为他很礼貌,绝对诚实,而且一旦信任了采访者,就会滔滔不绝。

第一次见到朴树是在湖南卫视《名声大震》节目的录制现场。直播结束以后,他站在舞台上等观众全部散去,然后在工作人员的搀扶下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对我说了第一句话:“已经蒙了,刚才是不是唱得特差?

                              朴树百无禁忌

朴树去参加是这个节目第一季里最大的新闻,很多人都为此感到意外,包括他所在公司的老板宋柯。“非常意外,简直180度大转弯。以前他属于绝对不可能的,别说这种节目,让他上个一般的访谈节目他都会比较抗拒。”宋柯说。

据朴树本人回忆,参加这个节目的首要原因是可以在里面唱别人的歌,这很爽。在第一场里,他与体操冠军刘璇组成的04号组合着实让评委们惊艳了一下,一首New Order的《60Miles An Hour》获得了几乎满分的成绩。评委惊讶于许久不露面的朴树状态之好,以及在电视上听到的如此不同的歌声。随后的几场里,朴树似乎越来越适应这个节目,不仅以海盗装扮亮相,其中两场甚至跳起了舞。

而最终他唱满了全部8场,并在最后一场中击败对手获得了冠军。当时刚刚打过封闭针才能发声的他选择了ROBBIE WILLIAMS的《ROCK DJ》。这首歌难度很高,尤其对一个发烧两周的人来说。朴树为自己的勇气感到满意:“我觉得我敢唱,就挺牛X的了。报完那歌我就觉得自己疯了。”而当奖杯拿在手里时他突然明白,这只是一个电视节目而已,自己之前把他看的太重了。“大的成就感就像屁一样,放完就过去了。能够坚持下来,我觉得特骄傲,这是我这次挑战自己的成功方面。”

试探自己的心理底线也是他参加《名声大震》最重要的目的。即使他对自己能不“娱乐”心理没谱,但他仍然不停地在尝试那些一般人眼里艺人该做、他以前没有做的事。直到冠军奖杯在手,他仍然觉得这个目的还没有达到。“我只是一个挺保守的音乐人,我不知道老百姓喜欢看什么,觉得什么东西都有趣,但就我看来,如果能让我在台上淋漓尽致地把一首歌唱好 ,这就已经特别好了。

几乎所有人都对他的这次参赛经历很吃惊,甚至有些人感到失望。他们坚持认为,朴树就应该是低调的、与世无争的,去参加这样的节目是他变了——在这个全民娱乐的年代,连朴树这样卓尔不群的人都不能免俗吗?朴树对此很淡然,他不关心自己自己是不是已经“沦为一个娱乐人物”,多年来与“自我矛盾”的斗争让他深知,开放性心态对自己来说是如此重要,而参加娱乐节目对他来说,就像旅行一样,只是一个了解、感知新事物的过程而已。

而在另外一些人眼中,“娱乐”一些的朴树不见得不好。“朴树已经知道,除了搞文艺之外,还能娱乐了。”“一个人千万不要被任何东西禁锢,无论是商业还是艺术。”将朴树一手带入乐坛的高晓松这样说。

时间回到1995年,高晓松接到一个传呼,打传呼的人向他“兜售”自己的歌。当时的高晓松正在积极网罗有才华的音乐人,便欣然回了传呼。等他按照约定去见那个叫朴树的人时,见到的却是一位姑娘。“当时挺惊讶的,怎么是一女的呀!结果那姑娘说他是朴树的朋友,朴树害羞,不好意思见我,正躲在后边的小树林里。”高晓松回忆说,“他要把歌卖给我,说想赚钱,想自己做唱片。我问为什么不能找唱片公司呢?他说公司都不行,他得自己做。”

然后高晓松就听了朴树写的歌,并把他介绍给了当时还在卖首饰的朋友宋柯。正是有了朴树作为“行业动力”,宋柯才决定转行开唱片公司,麦田音乐随即诞生,后来演变为华纳麦田,直到现在的太合麦田,这都是后话。

《我去2000年》的出版让朴树一炮而红。商演自然接踵而至,朴树当时对自己演出时的每一点小瑕疵都耿耿于怀——哪怕是一个和弦没有摁稳,他都会非常崩溃。

与此一并而来的,是媒体疯狂的追捧。当时的朴树对一夜成名没有丝毫的准备,“活得越来越假”,是朴树成名之后的自我评价,这个桀骜的年轻人没有多久就厌倦了这种生活,他并没有接受鲜花和掌声,而是悄然转身,消失在公众的视野中过着极其消沉的日子。

有大约半年的时间里,他迷恋上了电子音乐,几乎每天都要拉上朋友混迹于北大东门和三里屯的夜店。随后又迷恋上了喝酒和吃火锅,也几乎每天都要去同一家火锅店吃上一顿,然后喝个烂醉,直到被人扛回家。他心里思考着生老病死等不着边际的问题,并且害怕自己会变老,会死。朴树坦言自己很难通过一件事改变想法,当事情发生时,他都是固执地按照自己的思路去想,一直积攒到让人崩溃的程度,他才去反思,去换个角度琢磨。这就是他会患上抑郁症的原因。

这时朴树把旅行当成了治疗的药方。背上吉他就走,对每一个没去过的地方都充满期待,哪怕是破旧的小县城。《生如夏花》里的很多歌,都是他在旅途中写出来的。

2003年,《生如夏花》摆上了唱片店的架子。这是一张让老板宋柯非常满意的专辑,他认为朴树从此彻底由小众歌手变成了公众歌手。身份转变的背后,是朴树付出的努力。“他的敬业很多外人不知道,以为他是属于那种最传统的内地的创作艺人,通病就是懒,不积极。其实不是,朴树更像欧美的很多艺人。就是在音乐的创作过程中很随性、享受、体验、观察生活,但是一旦到了工作的时候他会非常认真地去完成。”

宋柯说。朴树自己对《生如夏花》的评价是“圆润”,他已经懂得控制自己在音乐里的力量。而且长时间的自我放逐后,他开始将自己的所见所闻沉淀下来,放到心里慢慢体会。

《生如夏花》的封面上,朴树的脸显得很明朗,宣传照中有几张甚至笑得很开心。出自,“生如夏花般绚烂”的专辑名字让人有了这么一种错觉:朴树正由忧郁转向绚烂。

事实上,认为朴树灿烂的人只看到了“像夏花一样绚烂”,并没有听到前边那句“惊鸿一般短暂”。在这种错觉的“制造者”宋柯眼里,《生如夏花》里朴树的气质并没有任何改变,色彩也没有任何“绚烂”的迹象,只是比以前更加丰富、更有张力了。而高晓松则说:“对朴树来说,绚烂只会导致更忧郁。”

《生如夏花》的宣传期里,朴树创造了公司的纪录——也许是近年来内地流行乐坛的纪录:他在30天内跑了40多个城市做了90多场活动,足迹几乎覆盖了整个中国,有时甚至一天之内辗转3个城市。面对媒体大同小异的问题,他不停地重复着相同的回答。高频率的曝光让人们以为朴树已然走出阴霾,开始以积极的态度面对这个世界。谁知宣传刚刚结束,他又没了踪影,媒体上也没了消息,他再次将自己“关”了起来。

朴树的家位于三元桥附近,每天他都可以俯瞰这个北京东北部最大的立交桥上的车水马龙。“跟家呆着”在一段时间似乎成为他惟一可以做也愿意做的事,即使是最亲密的朋友也不知道他的行踪。

他再次出现在人群中间,是朋友的咖啡馆开业。朴树喜欢上了那个地方,每天都要去坐上一下午,即使什么都不干,也要在那呆着,因为这个地方让他觉得安全。有时一帮朋友聚在咖啡馆里高谈阔论,他也只是在旁边做一个称职的聆听者和思考者,时不时地冒出几句惊人的评论。当然对于自己感兴趣的话题,他会毫不犹豫地加入到讨论里,结巴是他略显激动的表现。

一段时间以后朴树又消失了,等咖啡馆的朋友接到他的电话时,朴树已经到了尼泊尔。他在电话里激动地向朋友讲述加德满都:“太好了,太牛X了,你要不来我就不理你了。”

加德满都是嬉皮士们向往的梦中圣地,朴树在旅行中也越来越有嬉皮士的味道,他放弃了上路必备的吉他,并鄙视自己以前幻想着能在旅途中创作的功利心态;他接触了佛教,心开始在旅途中变得越来越豁达。对朴树来说,这段时期的旅行和以前的旅行有了很大不同:“以前心情一有波动,就靠去一个新的地方去缓解情绪,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我决得这挺傻X的,绝对是一种逃避,极其低俗的做法。因为你到一新的地方,心里想的还是那些烦心事,只不过是一些新的物质刺激会让人暂时缓解,这跟嗑药没什么两样。”

即使是最亲密的朋友,也不敢说朴树接下来要去哪里。有次去外地参加商业演出后,大家都准备收拾行李回北京,只见朴树背了个大包走到酒店大堂,对同去的朋友挥手说道:“去热带啦!——这一去又是一个多月。以轻松的心情走在路上,以开放性的心态感知路上所遇到的一切,已经成为朴树旅行的目的。他坚信自己的心里需要容下更多的东西,以达到宽容的境界。

等朴树做完这段长途旅行回到北京的时候,俨然已经成了嬉皮士。2006年MIDI音乐界的最后一天,他出现在台下的观众中间。据目击者描述,当时的朴树胡子拉碴,穿着破旧的衣服和白球鞋,背了一个大背包,样子甚是“落魄”。可当台上的乐队开始表演时,他像个孩子似的又蹦又跳,使劲地叫好鼓掌,丝毫看不出任何阴霾。

从2006年起,朴树把几乎所有的精力都放到了踢球上,用他的话说,百分之一百的都是足球。他和一些朋友长期出没于工体附近的一块小球场。据他的队友说,朴树踢球最大的特点是“自私”。如果所有的战术都围绕着他来制定,那他一定会踢得很精彩;如果有一个常用的动作没有做好,那他会在下次拿球的时候反复再做;如果球传到他的脚下,那其他人再想要球就不太容易了。庆幸的是,队友们对这种“自私”表现得很宽容。

整个2006年夏天,只要条件允许,朴树巴不得每天都在球场上度过——他的角色由一个参与者逐渐转为组织者。开始时队友们还发短信询问他第二天是否去踢球,朴树以一贯的简洁来回复:“!”代表去,“?”代表不一定。而到后来,每次踢完球大汗淋漓的队友们只想快点回家休息时,朴树又会跑到每个人面前问:“哎,明天再来吧?

如果生活中充满了让他有冲动的东西,朴树就觉得那是快乐的,比如踢球。每天起床后朴树打开电脑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门户网站的体育版,下午网站更新后还要再看一次。提到自己曾经非常欣赏的鲁尼,他说:“现在不太喜欢他了,丫身上那股浑劲儿没有了,有那股劲儿的时候踢得特好。”

有一天,宋柯在的话中问朴树,觉得自己应不应该保持现在的个性,应不应该变得亲善一些。朴树说,昨天看了曼联的比赛,觉得鲁尼不再混蛋了,踢球就不像以前那样有劲儿了。宋柯说,对啊,就跟你一样,如果有一天你变得亲善了,能改掉那些像做事不考虑别人感受那样的臭毛病了,你还能写出那些歌儿吗?你还是朴树吗?

如今的太合麦田公司已经有了不小的规模,在业界的影响力也非同一般。在众多艺人当中,朴树算是最成功的一个。宋柯强调,朴树是他进入这个行业的最大骄傲——不是之一,是最大的骄傲。在公司最困难的时候,朴树的和约也到了期,各大唱片公司纷纷向其抛出了橄榄枝,可朴树对于当时的麦田音乐来说几乎就是全部,他如果离开麦田必倒无疑。在亚运村,宋柯和朴树聊了一次,朴树感激宋柯的知遇之恩,明确表态只要宋柯不退出他就不会跳槽。“我现在要向他感恩,我要感谢他,感谢他的音乐才华,他的作品,他在大事上对我无私的支持。”宋柯说道。

但宋柯也指出了朴树的缺点,他不会照顾自己、老生病之类的,但最大的缺点还是过于自我:朴树很不会掩盖自己的想法,虽然人做事都回从自我的角度考虑,但朴树这点尤为突出,他甚至不会掩饰。“还好他不用做生意。”宋柯说。

可音乐人出身的高晓松并不认为“自我”是缺点:“朴树不是商人,他是音乐人,音乐和电影、美术不同,它本来是没有的,是被创造出来的东西,所以我觉得越自我越好,否则就不是朴树了。朴树没有缺点,只有特点,这些特点可以被看成优点也可以被看成缺点,就看人怎么看了。”高晓松把朴树分成了三个角色,“音乐人朴树、娱乐艺人朴树、生活中的男人朴树。作为音乐人和生活中的男人,他是很自我的,这没什么;而作为娱乐艺人,他就是过于自我了。”

把这两人的评价说给朴树听,他不住地点头表示赞同,坦白自己是一个非常自我的人,因为太爱自己了。紧接着他又主动承认了自己其他的很多“缺点”:“心理素质太不过硬了”、“很不成熟,很表面”,“经常有挫败感,并不能自拔”……随后他又直言不讳地说,自己发自内心地不想与别人交流,有些想法藏得越深就越享受。

沉溺于自我世界里的人,往往都是脆弱的。高晓松形容朴树就像一个装电器的箱子,上边写着“易碎”二字。认识朴树的人都觉得,善良又单纯的他在周围这样一个纷乱的环境里,不受到伤害是不可能的。朴树不擅交流,只想跟有意思的人交流,而他又特别容易觉得一个人有意思,他赚的钱几乎都被一些假摇滚假艺术、在圈里混饭吃的人给借光了。提起这些人来,直言直语的高晓松依然非常气愤,也承认自己“保护”朴树的心态:“生活永远都在那,没人是专门被宠或是专门被伤害。朴树身边的人也不是都宠他,有些人也在坑他,但好在有力量的人都对他很好。”

对于和身边朋友的缘分,朴树描述为“冥冥之中的”,他说他一直在追求这种状态,并且认为很多事情和想法都可以用佛教的智慧来解释,比如他的沉默寡言:“有些东西不是人的语言能描述的,有些思想需要借助人的语言去描述,可本来那种智慧就不是所有人都能达到的,你再去描述它,那就成扯淡了。”

佛教讲求淡然,以及心灵的释放,“无意识的状态是最好的”,他接着说,“人应该做到百无禁忌。我决定人应该有开放式的心态,也许没有对错,就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没有人有权利说这是对的,没有对与错。”

电影《黑帮暴徒》里有这样一个场景:一个小孩问一个老乞丐,你这么大年纪了,又活得如此悲惨,为什么还活着呢?老乞丐回答说,我喜欢被太阳照在身上的感觉。——这个场景给朴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生活中充满了美好的东西,而像他这样只专注于自我的人只会看到自身的缺点和周围的不如意,被接踵而至的挫折搞得遍体鳞伤,看不到周围的美好。“生活哪怕再崩溃,总是会有乐趣的。”朴树说。

朴树喜欢引用沈黎晖的一句话:“做唱片你就发言,没话说就闭嘴”,他说自己还在感知、在接受,现在就处于“没话说”的状态。对此说法他的很多密友都持怀疑态度:“音乐是他最大的乐趣,他肯定在偷偷写歌呢,可能是还不成熟,所以干脆就说不写了。他一般是这样,先自我放逐,再闷头沉淀,最后才创作。”由于身体原因,《名声大震》之后朴树便没有再出现在球场上,看来他的又一个“沉淀期”到来了。

在我们的第一次见面进行到一半时,朴树把身子朝右边移了移,并前倾到桌子上,以便更靠近记者的采访机:“我看过一本书上说,人在30岁以前可以执迷于文艺,可如果30岁以后还沉浸在里边不能自拔的话,世界观就容易变得狭窄。我曾说过做文艺的人应该大气,可我就不够大气,太执迷一些东西,有时觉得自己越来越狭隘。我希望自己再放开一些。”在此之前他一直离桌子有些远,而这时在他的咖啡色大眼镜后面,那双黑亮的眼睛也逐渐清晰起来

【作者:邓小建(微博:@小建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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