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奥特曼·追悔
北斗启睁开了眼睑。
头还是很痛——昨夜宿醉，明明已经吐了很多。他看了眼那个从地摊上买来的廉价闹钟。时针正好指向了10点。
糟糕。
虽然北斗不加入防卫军的一部分原因就是不想早起上班，但是作为民间猎手，这个点再去领悬赏名额还是太迟了。
北斗踢开一地的啤酒罐，随意抓起大衣披在肩上，草草整理好装备就登门离去。
肠鸣——好饿，夜宵都吐光了。
北斗顶着双个黑眼圈，快步走向最近的悬赏事务所。8点之前防卫军仍未接受的猎杀请求会自动转交给悬赏事务所，向民间猎手开放。
这里就是了——北川市绫河悬赏事务所。
北川市，全日本出现怪兽数量累计最多的城市。这里不仅有日本超一流的防卫军军备，还有鱼龙混杂数目众多的赏金猎手。这是一个安全的城市，一个混乱的城市，北斗的第二个家。
他走进自动门，径直走向悬赏面板——空空如也。唯有那张几个星期前就贴在上面的悬赏令，发黄摇曳。
完蛋了。
“阿启?你终于来了。”前台处传来熟悉的声音。
北斗失落地转过身，靠近前台。面前的这个实习生叫绫河柳濑，是这间事务所始创人绫河勇的女儿。
“柳濑……”他倚在柜台上，“有吃的么?”
“嘛，面包倒是有一个，不过那是我的午饭。话说你昨天去哪了?我怎么没看见你……”柳濑突然尖叫一声。
“喂!那是我的午饭!”
只见北斗已经打开了纸包装正要将面包往嘴里送，柳漱伸手试图夺回午饭。
“喂!还给我……快还给我……“北斗以臂展优势单手抵住柳，一边闪躲她的爪击，一边狼吞虎咽地进食。
“会赔给你的。等着我。”北斗把包装揉作一团，投进垃圾篓。
“你昨天都没领悬赏令吧。你哪还有钱赔给我?”柳濑鼓起双颊，恼火地瞪着北斗。
钱是有的。只是……
北斗从面板上撕下那张悬赏令，转身递给柳濑。前面的闹剧，在座的等待报酬的猎手们已司空见惯，并没有放在心上。但北半主动接下那档无人愿意完成的悬赏，倒是引起了全部人的注意。
“这个悬赏……我接了。”
北斗出示猎手身份证。
“喂喂小伙子，那可不是什么善茬。你不要命了吗?”
说话的是年过中旬的本乡新太郎。他老练的战斗方式在这附近小有名气。
“就是啊北斗，再怎么想要钱也不至于不要命吧。”
众人议论纷纷。
北斗低下头，似乎在后悔着什么。昨天的画面不时会闪现脑海。
你堕落了北斗启。
忽然衣袖被人从后面拽了一下——
“阿启。你昨天喝酒了吧?……你也不来接悬赏……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北斗转过身，嗅了嗅身上的气味——啊，酒臭。
“没什么。心情不好罢了。”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可柳濑并没有松开他的衣袖，而用那双晶莹的眼睛注视着他，希望能知道真相。
“我的事情你就别管了。帮我办理一下悬赏吧。”他避开柳濑的视线，刻意调整了腰间上太刀的位置。
“……好吧……猎手0133北斗启，这是你的工作了。“柳濑不情愿地用智能印章在悬赏上再次印下猎手的名字。
柳濑不担心北斗会因此送命，只要有那把太刀。她在意的是北斗异常的精神状态。
北斗收回身份证。“再见。”
“嗯。千万小心。”
北斗走出事务所，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他一直刻意避免与任何人有眼神接触。那样会让他回想起昨天所见到的那双眼睛。
突然一阵恶心的感觉涌上大脑，干涸的喉咙似乎随时都要吐出刚才吃过的东西。他连忙跑进旁边的小巷里，对着垃圾堆积的地方准备呕吐。
不行……再吐就没东西吃了……
北斗硬生生把那股冲动压抑住，把刚到喉咙的东西咽了回去。他倚在墙边，喘着气。手机上弹出一条信息。那是有关悬赏的资料。
北斗抹掉嘴边的唾沫，点击了超文本信息。
「北川市第13区」
那只据说身高4米的怪兽就寄身于此。那是一个连正式命名都没有的荒芜区域，极少有人进出。防卫军曾派过一支特攻队进入剿杀怪兽，但并没有发现它。队员们在撤退时被怪兽突然袭击，一死一重伤。当这个任务成为悬赏以后，不少猎手登门拜访，但最终都杳无音讯。有且仅有一个人活着回来了，不过他的余生都将依靠义肢过活。最近似乎有人在13区外附近见到怪兽的身影，所以悬赏金额也提高了不少。
「Shadow」，「影兽」
北斗花掉仅有的钱塔乘公交车前往13区。
一把格洛克17，三只替换弹匣，简陋的防护服，一把破损的钛合金小刀，两枚烟雾弹，一枚不知道还能不能用的曳光弹，一卷绷带，还有……一把模样奇特的太刀。这些就是等会要独自去杀死那只神出鬼没的怪兽的所有装备。
北斗下了车，依照全景地图徒步前往13区。面前是一条警戒线，但它却在13区的范围之外。他叹了气，关掉地图，跨过警戒线。
13区的房屋大多低矮，且常年闲置。街道规划整齐，无公路，道宽5米。
前面这条无人的住宅区街道是资料上显示大多数毙命的猎手最后出现的地点。迎面而来的腥臭味让北斗脑中闪过无数假想，他握紧了g17。
在哪里?你会从哪面袭击我?
没有风吹也没有草动。整个13区陷入诡异的死寂之中。
北斗的目光在门与窗之间反复切换，准备迎接突袭。掌心开始渗汗，呼吸开始急促。北斗强迫自己镇静下来，因为前辈们都是因为没有足够的耐心和毅力而导致葬身于此的。
在哪里?你会在哪里?
寂静化作恐惧无声无息地笼罩着他。北斗扭动身体，用大幅度的活动抵抗着摇曳的恐惧。
在哪里?你在哪里?
北斗心生的恐惧，如同影子一般形影不离。g17的枪柄开始滑动，头上的冷汗在下巴会聚，摇曳欲落。他的呼吸愈发急促，视线开始模糊，脚步却动弹不得。
在哪里?!你在哪里?!
电光火石之间，静止之万物之中，所有目光齐聚一方，所有耳朵倾听一方。北斗紧绷的神经被什么重重地挑动——街入口处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在这里!你在这里!
他抬起枪身，扣动扳机——子弹沿着他偏执的目光射向远处的地面。
影子(shadow)不在身外，影兽(shadow)存在心内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巨大的黑影瞬间笼罩北斗。他全力扭转脚尖，猛地转体，枪对准黑影即刻击发——子弹呼啸着穿过影子，在后面的墙壁上留下一道弹痕。
糟了!那是影子!
影兽本体突然在左面现身。北斗即刻蹬地刹止转动，颤抖的枪管再次射出灼热之弹丸。迟了。影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潜闪，避开子弹同时用力抬手——
啪。g17被打飞。用于防御的左手瞬间骨折。北斗腿部再次发力，蹬地后撤同时右手伸向左腰的太刀。
“出来吧!布彻尔……”
北斗那握着刀柄悬在右肩之右臂，被一发尖刺贯穿截断。太刀在空中飞舞翻转之际，数发尖刺先后洞穿北斗的左胸右腹和左臂。北斗跌坐在地。
霎时间血肉飞溅，绝望窜行。
影兽咆哮，露出獠牙，向北斗步步靠近。
那边倒地的太刀轻微地抽搐着，挣扎着向着北斗靠近。北斗的曈仁被恐惧侵占，死亡的感觉禁锢躯体。伸向腰间的曳光弹的手停在空中，不得动弹。
嗡——
一阵奇怪的声音从街入口处传来，紧接着一道月牙状的光镖飞旋着向影兽袭来。影兽即刻潜入影子中，躲过一击。
此刻鲁莽地撞入北斗眼帘的，是一名妙龄长发少女。她的胸膛剧烈起伏，嘴唇不止地翕动着，紧张惊惧的汗水折射出克服恐惧的勇气。想必她经过了一番剧烈的心理斗争吧，不过北斗顾不上那么多。他的视野中只剩下模糊的一片。
影兽沿着阴影快速移动，一发尖刺向着少女心脏射出。少女下意识挥动手臂，一道刀牙光镖从手腕外凭空生成，颤抖着劈开尖刺。
伴随着一声怒吼影兽再次匿身于阴影之中。影子在扭曲变换，狂野摇曳。少女双腿发抖，惊恐环顾。
突然一只瓜从地面升起，于阴影之中划破了少女的右小腿。少女即刻失去平衡跪地，血流汩汩。影兽趁机浮出地面，几发尖刺从胸中射出——
铛铛——
一把异形太刀在空中飞舞着，击飞了几枚尖刺。北斗左手持刀，紧接着刀刃变向，自斜下朝上猛斩——影兽朝后急退避过一击同时再次射出几发尖刺。北斗强忍剧痛拖动身体挡下攻击。
咔!
在接下最后一道攻击后，北斗的左肱骨彻底断裂。太刀随之脱手落地。
哇啊!北半呕出灼热的赤红液体，跪倒在地。他感觉自己正在死亡的边缘律徊挣扎，眼眶里只剩下猩红的一片。少女在慌乱之中甩出几枚光镖，但又被影兽的潜闪躲过。影兽潜入地底再次向两人逼近，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少女盘算着最坏的打算，但局势已容不得她行动——影兽已经近在咫尺了。
倏然，少女颤抖的曈孔中倒映出那把异形大刀。太刀通体米白，上面的凹凸花纹仿佛一块块骨骼精巧地拼接起来。刀柄上带有倒钩，似乎会勾破使用者的手心。刀背上覆盖着一道坚的半透明薄膜，那背后似乎正在发着光，蕴含着生命的律动。在极短的时间里少女没能辨清上面繁杂的细节，只见其化作一道空中的残影，竖直地向着阴影之中游走的生物刺去——
「嗜血之刃·刽子手/Butcher」
霎时间褐液飞溅。大刀径直插入地底，贯穿影兽的大脑。
影兽的躯体在少女面前慢慢浮出地面，血液仍在喷涌不止。少女全身僵硬，盯着尸体愣了好一会儿才恢复知觉。她马上转去查看北斗的状况。
北平侧倒在血泊之中，双目无神。
“哥哥!快醒醒!”
她试图拔出他身上的尖刺。当她用力之际一阵刺痛猛地窜过双臂。尖刺上锋利的骨刺陷入她的手心中，划出几道深沟。
她尖叫一声，惊恐地望着血流不止的双手。她不知所措。
怎么办?他会死的啊!
少女深吸一口气，拎着发抖的双手再次试图拔出尖刺
好痛！！！
她几乎咬破了嘴唇。只见尖刺开始移动，逐渐加速。她的身体猛然后仰。第一枚尖刺被拔了出来。
少女的痛觉已经麻木，紧接着又把剩下几枚尖刺拔了出来。
她浑身颤抖，哆嗦地从北斗的风衣中取出绷带。但战栗不止的双手不允许她撕开口。她一遍又一遍地扣着绷带，扣出来后双手已经抓不住任何东西了。
滚烫的热泪夺眶而出。她不禁抽泣。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与此同时，旁边横尸正在逐渐缩小。布彻尔正在吞食影兽。当它享受完这场饕餮盛宴后，它猛然一跃于空中翻转起舞，紧接着竖直下落，贯穿北斗的躯体深入地下。
“少女哟。这里已经没你的事了。”
那把空灵的声音是从太刀中发出的。少女涕泪纵横，全身乏力，呆呆地注视着北斗。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