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之蛇言】08 第八章 星火传承
本小说为架空原创世界观，文中情节与任何现实政治无关！
第八章 星火传承
星球的特殊运动，给处于星球北纬35度的超星村的冬天带来了难以忍受的极端寒冷。
义军摧毁银爵机场工地仅仅过去了两天，一场暴风雪就席卷了这一块微小的世界。厚厚的积雪彻底覆盖了战争留下的痕迹，也掩盖了执行官留下的罪孽。高射炮阵地上，原本生前被导弹烧焦的尸体冻成了一个个令人生畏的冰雕，矗立在冻僵的炮管岗位上。
雪花飘荡在院子里，倒立的冰锥悬挂在屋檐上，闪耀着太阳微弱的热量。积雪覆盖了地面和屋顶，整个村庄都是清一色的雪白。连院子里的水井都冻结成了一块冰柱。陈昱不得不穿着厚厚的棉衣，外加披一件厚毛毯才能顶住冬日呼啸的寒风带来的严寒。
他用一把铁锥凿开一块冰，用手小心地捧着冰块走向村长房间的地下室。村庄里的房屋玻璃大部分在空袭中损坏，村长只好使用木板钉在窗框上临时代替玻璃。寒风不断敲打着木板窗，冰块透过手套释放着寒意，穿透着陈昱的心灵。
“确定没有帝国士兵发现什么异样吧？”他爬进黑暗的地下室，对着坐在火炉前取暖的赵越轻声说道。
赵越的脸上映着火光，染红了他因为紧张而苍白的脸。
自从银爵战役以后，帝国的惨败甚至震惊到了皇帝陛下本人。超星村这一块地方被重视了起来，军队在村庄外建立了一个军营，配备了一个营的帝国士兵。
为了防止义军卷土重来以及监督村民。帝国整日都安排了巡逻队在村庄里例行巡逻，寻找叛乱分子的蛛丝马迹。
作为暂时没被发现的义军预备成员，他们在村长的地下室临时建立了一个义军地下据点。
“我去看看。”赵越弯着腰小心翼翼地在狭小的地下室里移动，黑暗中唯一的火炉光源散发着微弱的亮光，阴暗的环境使陈昱很难观察里面的情况。
一副小型的潜望镜伸出地下室的换气口，转动着环视房子的附近区域。家家户户都紧闭着大门，士兵们似乎并不在巡逻，坐在树底下生起了火焰，烤着不知道哪一家抢来的鸡，个个嘴角流油，吃的正香。
连帝国士兵都受不了这种严寒。
赵越向陈昱示意：“安全。”
陈昱从口袋里掏出一部小型对讲机，借着火光拨弄了几个按钮，随后亮起了绿灯。
“珀瑞，你可以进来了。”
小小的目镜中，一个满身是雪花的男人突然出现在远处的街角，肩上扛着一个巨大的木箱，扶着头上的棉帽走向村长的院子，他一边悄悄地走着，一边警惕地瞥向值班士兵。那几个帝国士兵在他经过树下时甚至动都没动，仅仅是用怪异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继续围着火堆取暖。
过了一阵子，随着地板门的响动，身披布满寒霜的大衣，带着硕大棉帽的珀瑞顺着梯子滑进了地下室。他的脸上布满了雪花，一走进来就脱下了挤满白雪的棉帽，内层依旧是那代表性的头巾。
“如果不是我刚好有治内伤的药，我恐怕就死在执行官的那一掌下了。”珀瑞搬下他带来的大木箱，看着他们愣在原地。
他责备道：“开灯啊，性命攸关的正事，拖不得。”
赵越冲到地板门旁，拉下了墙上的一个生锈的拉杆。要不是珀瑞要开灯，陈昱甚至都不知道地下室安装了照明。
白色的柔光从墙上的灯管里射出，柔和的光照赶走了地下室的阴暗。几个义军装备的箱子整齐地摆放在墙角，火炉旁摆放着一张巨大的方形木桌，甚至猎杀巨甲蛇时的帝国军车上的折叠式机枪都被卸了下来，摆放在一个铁架子上。
而那辆抢来的军车则被赵越无情地丢到了田地里的谷仓中，但赵越还是时不时地去维护它，以保证能最低限度的使用。
“卡拉快不行了。”珀瑞摇了摇头，语气中透露出一种无奈与伤感，“没有药可以治疗至高执行官的纳米剑伤。”
陈昱赶紧帮忙清空面前的木桌：“纳米剑？是什么科技？”
他想起了自己的那把泛着白芒的长剑，它此时还躺在自己房间的柜子里，包着破布静静地放着。
珀瑞没有理会陈昱的提问，和赵越一起解开了巨大木箱上的绳索，移走上面沉重的木头盖子。木箱底部铺着一层厚厚的桦木屑，角落里放着一些看上去像药剂的精致小盒子。
“我很抱歉，卡拉。让你带着重伤委屈在这么小的地方。”
卡拉很努力地想从箱子里抬起头，包裹在木屑里的身体震了震，发出了奇怪的喘气声。她的半个身体露在木屑外，红色的鳞片里染上了一种病态的灰色，一道很明显的剑痕贯穿在她的胸口，连附近的鳞片都被剑刃翻开，不停地往外渗着乌黑的淤血，滴落在铺垫的木屑上。
珀瑞让陈昱帮忙抬起卡拉的头部，他轻轻地伸出双手托住星蛇的后脑勺。在这凄冷无比的冬季，卡拉的鳞片如同一个死人一般阴冷，陈昱触摸着她的鳞片，格外冰凉。
“没事的，珀瑞。我死了也不一定是坏事，但你一定要保住我还未出世的孩子，不然等我死去，没法和尼沃交代。”
这一阵脑电波明显比先前弱的多，虚弱的声音时大时小，脑海里的字幕显示中带着不稳定的波纹。
卡拉的口腔里呛满了淤黑的黏液，发出沉重的喘气声。平时高傲威武的双眼此时也黯淡了下来，失神地看着他们。死亡的气息肆意地在她的眼睛上作祟，覆盖着一层死灰色的薄膜。
“相信我，我是个医生，”珀瑞隔着鳞片抚摸着卡拉肚里的蛇蛋，“我会想尽一切办法保住你的孩子。”
“谢谢你的安慰。”
陈昱在不知不觉中揉了揉他通红的眼睛，眼泪不禁在眼眶里打转。曾几何时，他的父母也因为同一个帝国而牺牲自己，保住了他。
一抹白色出现在卡拉的腹部，带着通红的血丝挣扎着向外脱离。珀瑞赶紧拿起一把小刷子清理卡拉的咽喉黏液，她瞪大了眼睛，大口大口呼吸着，已经失去血色的蛇信子颤抖着上下摆动。
层层震动穿透着陈昱托着卡拉的双手，她呼吸的律动赞叹着生命的不屈讴歌。
一枚黏着血丝的雪白色蛇蛋，也是她唯一的希望，伴随着一个纯洁的小生命,在这冬日的严寒来到了这个被黑暗阴云笼罩的世界上。比鸭蛋还大一圈的星蛇蛋被珀瑞的双手小心地托起，温柔地放在了卡拉一旁的木屑里。
没人知道这个小生命出生后会遭遇什么命运。它稚嫩的生命有可能刚刚睁眼见到这个世界，就陨落在执行官邪恶的手中。也有可能大展身手，成为一个强大的星蛇，向帝国展开复仇。
“陈昱，你怎么了？”
呼吸声逐渐变弱，卡拉为了孩子而耗尽了体力，她的生命正在走向尽头。
陈昱的脸上划过两道泪痕，沉浸在回忆的悲伤中的他没想到卡拉会突然呼唤自己，连忙抹去泪水：“没什么，我只是想到了我自己的父母，他们为我牺牲了自己。”
被泪水模糊的眼眶中突然闪过一道银光，他感到手掌一阵沉重，凭着直觉低头一看，蛇蛋正稳稳当当地躺在在他手心上。
“我想最后一次接触一下我的孩子，陈昱。”
珀瑞和赵越在这骨肉分离的惨景下不禁落泪，而他们什么事情都做不了，无能为力。
带着血丝的白色蛇蛋被陈昱恭恭敬敬地送到卡拉头边，她挣扎着起身，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伸出苍白的蛇信子舔了舔蛇蛋的外壳，她朦胧的双眼里在那一刻闪过一个母亲的温柔，然后重重地倒了下去。
“陈昱，照顾好我的孩子。”
最后一个脑电波信息不断地在在场的所有人脑海里无比震撼地回荡着，卡拉的眼神如同陨落的星辰，失去了她的灵魂，瞳孔彻底被灰黑色眼膜吞噬。
本来就对卡拉为何在超星村留下有些怀疑的他，心中虽然闪过一丝疑惑，不知道为什么卡拉要将自己的亲生骨肉交给一个仍然不太熟识的农村小伙子。但面前这个奄奄一息的星蛇却有一股无形之力堵住了自己的疑问。手中沉甸甸的白色蛇蛋，就当是她临终前的托付吧。
在这暗无天日的时代，又有一个平凡而伟大的母亲永远离开了自己的孩子，前往那遥远的天国与她的亡夫相聚。
这就是母爱的最好诠释了吧。
陈昱呆呆地矗立在原地，盯着木箱里卡拉冰冷僵硬的尸体，怀中紧抱着那一枚蛇蛋，泪水失去控制地滑进嘴里，咸涩之味久久不能散去。
对于束手无策的我，我还是会奋不顾身的去爱你。
三人合力将卡拉长达两米的身躯扯直，很快就变得如石膏雕像般僵硬冰冷的尸体被埋在木屑中，只露出她曾经霸气的头部。
神秘而高贵的星蛇，就这样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死去了。
陈昱轻轻地抹去她死灰色眼眶下的泪水，卡拉死去的眼珠直直地看着前方，穿透了地下室厚重的天花板，望着那生命最后的归宿，广阔的星空。三人早已哭成了泪人，颤抖着盖上了木箱的盖子，拥有感情的星蛇，在思想上有时比黑暗的人心更加强大，更加有力。
在帝国首都斗城那一片核心地带，上到安于享乐的贵族们，下到普通平民百姓，完全被皇帝制造的繁荣假象所蒙蔽，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少这样的悲剧。没有皇帝高明的手段操纵着这些人支持他的残暴统治，旭日帝国的黑暗阴云也不会持续到今日。
“天佑义军。”陈昱不知不觉地说出了这句话，怀中的蛇蛋感受着他的体温，逐渐在严寒中温暖了起来。
平时看起来很坚强的赵越承受不了这种悲剧，默默地走到另一边，双眼失神地发起了呆。
“珀瑞，你什么时候走？”陈昱靠着木箱子坐下，无力地低着头瘫坐在地，“如果你不留在超星村，和义军的主力部队一起撤离难道不是更好吗？”
珀瑞一如往常地点燃一根烟，苍桑的面孔遍布着岁月的痕迹：“听你这话，还是太年轻了啊。”
“刘淑芮上校是个聪明人，她把我留在超星村是有目的。首先我的义军线人身份并没有暴露，我还是那个普通的村医。既可以为村民们疗伤，还可以在这里继续观察帝国的举动。”
“那为什么要让卡拉在这种简陋的地方治疗？”
一股白烟从鼻子里喷出，珀瑞的语气中带着无奈：“她强烈要求留在超星村，理由是她受了重伤，难以移动。”
“但义军们强烈要求卡拉离开，她才不得不说帝国执行官在没有处死星蛇之前不会善罢甘休，不必为了一条星蛇牺牲义军的总部所在的位置。”
陈昱把怀中的蛇蛋捂得更暖和了，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你们两个，帮我把卡拉的棺材抬出去火化。”珀瑞看了看手表，“卡拉走了，根据上级的命令，我也该回总部了。”
“啊？”陈昱大吃一惊，“为什么要回去，你自己说的身份还没暴露啊！”
珀瑞戴上了棉帽，脸上的线条在严寒中显得更加苍老而深邃：“上级的命令，不得不服从。而且这是刘淑芮上校的上级的命令，也就是全球义军总指挥李萧阳上将。”
“他们的命令是：预备义军成员留在原处待命，我们这些散布在每个州的游击队全部撤到北方去，要经过帝国首都附近的核心区，在我看来，这个命令非常的难以理解。”
“义军联盟不值得我们游击队完全信任，它内部蕴含着的成分太过于复杂，不过上校有她的预备打算。”
陈昱摇了摇头，把星蛇蛋放在了他厚厚棉衣的内层。
“我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三人的脚步在村庄小路上留下了一排排的脚印雪坑，暴风雪肆虐后留下的深厚积雪彻底埋住了陈昱的脚跟，他的每一步都走得十分的艰难。
空中的雪花早已停止飘荡，广阔的天空逐渐清晰了起来。两架帝国战斗机从头顶的高空飞过，低沉的引擎轰鸣声在天空中描绘出两条平行的纤细白线。
一小撮枯草根努力地从白雪中探出头，脆弱的叶子就被被路过的赵越一把抓起，狠狠地扔向战斗机飞去的方向。
“帝国狗，早晚都得去死！”他向着空旷的田野里大喊，回答他的只有缥缈的回声。
远处的银爵机场毫无动静，只有几个零零散散的工人在基地的废墟上，拿着铲子满不在意的铲着可以回收利用的机械上的积雪。
村民们过冬前的收割的粮食都放在那一片谷仓里，每天只留一两个人值班，预防老鼠啃食，或者其他的一些无耻的窃贼偷走那些小麦。陈昱拿出村长的谷仓钥匙，推开了自家谷仓厚厚的木门。
看了看周围捆绑着的一捆捆小麦，珀瑞把装着卡拉尸体的大木箱放在了地上。
陈昱和赵越上次偷来的帝国军车蒙着布，静静地停放在角落，埋没在一捆捆小麦之中，隐藏的非常好。如果是一个不熟悉这个谷仓的帝国士兵，几乎找不到被偷的越野车。
“就这样吧，”珀瑞捡起一些干柴，“在我走之前，先送卡拉走的安稳一点。”
很快，木箱子被陈昱和赵越两人抬到了谷仓的正前方，正午的太阳刚好撕开了厚厚的云层，强烈而刺眼的一缕阳光直射到木箱的上方。融化的雪水与阳光之间反射的光芒，像是给卡拉的棺材镀上了一层灿烂的合金。
珀瑞搬来的木柴在木箱周围围成了一圈，他掏出一个红色的打火机，轻轻拨动开关，一簇淡黄色的火焰微弱地腾起，随着冰冷的寒风而飘动。
他蹲下身子，点燃了那一圈干燥的木柴。火焰碰上了干燥而富有油性的木柴，瞬间从箱子边缘延伸到中心，乌黑滚滚的浓烟腾空而起，爆炸式的烈焰瞬间淹没了卡拉最后的归宿。
“一路走好。”珀瑞双眼反射着熊熊大火，表情平静如水，无言地走到了一旁，眺望着远处隐隐约约的巨大山脉。
陈昱感受着迎面扑来的热浪，眼眶里再次湿润了。父母的形象似乎显现在烈焰中，两人看上去很高兴，微笑着向他招手。
他如今也成为了棉衣里未出世的小生命的监护人。自从卡拉把蛇蛋递到他手心时，这枚星蛇蛋所带来的，就成为了他一生都不能抛下的责任。
“我不会辜负你的期望，谢谢你，卡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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