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留】p3
【还好吗】
没有回复。
青年的家里没有多问,简单问了几句就宣布假释出狱以观后效。
虽然两个人没有约定要互相回报情况,但是青年还是想问问,毕竟关心也是男友(伪)工作的一部分,而距离他发消息已经过了两个多小时,时针和分针已经在准备做新的一天的早安吻了,她还是没回复。
可能是期望少女安稳的心念有了回报,在青年躺在床上第无数次打开QQ后。
【还好】
【快睡吧】
【今天辛苦你了】
有需要可以说给我听的。青年字都打好了,在摁下去的时候犹豫了。
他是谁啊。拆弹专家(伪)、男友(伪)、同学(过去式)。
哪一样身份都告诫着他没那个权限去触碰这个地球上另一个生灵的大小秘密。
少女不想说,那就是不想说,在他的印象中,少女思绪完备,心灵纤细,如果需要他的话,她会说的。
【你也是,做个好梦】
【嗯】
【真不是网友?】
【真不是,在文理的时候一块做过大作业】
【md那么有气质的妹子怎么就看上你了我好气啊】
【算了这先不说,什么时候结婚,想吃喜酒,很急】
好兄弟是真的为他高兴。
【不是,我们才开始交往】
【你抓紧,人的因缘际会有数量限制也有时间限制,当然如果你不是真的喜欢那当我没说】
【嗯】
理所当然的认同了。青年呼了一口气,距离上次约会已经过去了两天,无论是父母还是朋友都接受了他业余时间在外面待着的时间变多了的事实。
然后根据少女的计划,两个人晚上努力抽出一点时间语音聊天,虽然两个人连上麦之后也不怎么说话,但是少女是这么说的:“热恋中的人,总不可能靠戳屏幕传达他们过剩的心绪吧?”
好,有道理,于是青年关掉音乐,在电线路那一头经过两次电磁转换略显失真的呼吸声陪同下号令像素点拼凑的士兵从这头移动到那头。
……
电线路的那一端。
少女盯着依然是一片空白的文档。
上次少女的长考并未断绝,四个问题有如芒刺在背,时常刺痛她的神经。
虽然少女不觉得她会恋爱,但是这个课题确实急需她研究,毕竟她以创作者的身份自持,此刻的刺痛象征着她未曾企及的某种感情,想要了解,想要知道,好奇压过朦胧和懵懂,让她想要提问。
不该。青年和她签署的款项里没有和她研讨写作这一项,假扮情侣绝没有必要做到这一步,少女叹气,青年是个很好的交流对象,他有着能够接起话茬的敏锐和不丢礼节的狡黠。但是作为补偿她能给青年什么追加报酬呢?
没有,满墙的书籍傻了眼,屏幕里的文档失了声。青年已经在为了假扮情侣贡献时间和呼吸了,少女设身处地的想:“平日里的他,或许会和其他人连麦打游戏,也或许会放一些喜欢的歌。”此刻为了等待少女可能的一句闲聊,只能听着音响设备中富含电流音的噪声。
心情大概是无奈吧?但是毕竟是她提出的,这个老式的骑士也没有提出异议,此刻也在静静守候着少女,等待着名不副实的“公主”的呼唤。
负面情绪如滴水在少女的心底汇成细流——“他其实也没必要接受这个要求。”毕竟,谁的时间都是时间,和约会不一样,她觉得不会有人觉得她的呼吸声能带来什么特别愉快的体验。简单来说,就是浪费时间。
再进一步——“他其实也没必要接受我的委托不是吗?”她不愿欠别人人情,和青年在大学时候的关系称得上短平快,也就是说,从和感情毫不相关的大作业开始,也就深入到青年叫醒在图书馆猝睡的她,亦或是少女帮忙给他带他喜爱的饼干和糖果,最后结束于大作业做完,两人分道扬镳,再无牵扯。
这么一想少女的脸被羞恼烧得通红:“我是怎么有勇气和他提出这个委托的?”或许在青年的心目中,少女的形象之前还不错。这样冒失的举动可能让他觉得少女有些烦人也说不定。
或许此刻他的表情就不怎么好,想到此处,少女便开了口。
“骑士大人辛苦,我先躺下了。”
才九点。
看看时间,今天的每日任务也就进行了不到半个小时,这不合常规,对于她自己指定的计划她一向都是很坚持的,再仔细听的话,少女的声线中也有一丝不合她频率的颤抖。
“不舒服吗?”
“……嗯。”
“那早点休息,如果有需要一定叫我。”
“虽然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就是了。”
“不对,能帮得上,带你去医院我还是可以帮得上的。”
“不不,没必要,只是有点头疼,可能看屏幕看的时间有点长了,没事。”
“那就好,如果有需要一定记得叫我。”
“嗯,别担心,晚安。”
“晚安。”
挂掉语音也没有什么好的变化,屏幕上依然是一片空白。
也不对,大片的白色色块上有围绕着三个“爱”字和一个“喜欢”合计四个问题组成的七十二个半角字符,此刻依然刺痛着少女。
什么是爱呢?
好像是某种宏观层面的库仑力,书香浸透生根的房间里,有无数本书多多少少都描绘了或甜蜜或深沉的恋意。
是陪伴吗?是为他/她做什么吗?是关心挂怀吗?爱情似乎有着各种各样的表现形式,但是似乎都不是“爱”。
解开皮筋,向后一仰,床毫无条件地拥抱着少女的上半身,摘下眼镜,轻声叹息,素色的天花板用尽浑身解数,减轻了她大概九十九分之一的压力。
耳边没了呼吸,只剩静谧,距离睡觉还早,更不如说少女内心不安压根睡不着,于是思绪顺延而下,在地板上层层堆积。
少女喜欢故事,喜欢书,喜欢未知。喜欢的感情少女不缺,徜徉在字里行间令她感到轻松愉快。所以,并非恶意,少女打心底里觉得,爱人不如爱书。
难道不是吗?人,身体脆弱,精神不稳,经历了大体流程相同的十二年义务教育,虽说人人性格不同,但是大家似乎宁可重复一万次早已没有任何疑问的结论,在那些早已尘埃落定的话题上累加甚至连标点符号都没什么改动的意见。也不愿意给这个世界以外的人们投去哪怕一个正眼,为那些并未发生于此世的悲喜剧们表露哪怕一丝笑颜或是叹息。
书则不然。她们在书架上倚靠着,或光鲜或喑哑的书脊有如奢靡或素雅的舞裙,舞裙之下,是由她随意触碰亲吻的娇嫩肌肤,每当她与她们融于一体,她们都在她耳畔呢喃着她们的爱恨纠葛,悲欢离合。
即使是单纯讨论恋意都有千种万种,不同的人亦有不同,论广度,无数这个词亦显得贫瘠,论深度,时间在这些感情面前都失去了永恒。
更遑论当少女翻开这本书的那一刻,一千个哈姆雷特就变成了一千零一个。
“比和人聊天强太多了。”少女有这样的想法,也就无怪于她了。
于是,疏离感,每一步都迈向他人或者自己字里行间的少女,逐渐成了孤单一人。
无妨,少女不在意,她的眼中映照着铅字编就的琐碎,她的怀中倚躺着油墨香味的传奇,她是贤士也是勇者,手中的书籍不时化作长剑,在她的手中划出亮丽的剑影,劈开困惑和痛苦,伴随她再度前进。
这样最好,最好这样。
可是这里是现实,相较于少女的灵魂,身体受到重力和其他问题的困扰,只得拖着沉重的步伐,摇摇晃晃地拍倒在床上,为了不让泪水跌落而闭上眼睛。
明明她是如此坚信,无论过去还是未来,若是能感动人的,人都会受其感动,不过有些难受的事情就是发生在现在,让她脑瓜嗡嗡作响,一点也想不起那些安稳或是俏皮。
于是少女有了逃避的想法,就延伸出了假的男友,假的约会,假的语音。
最后负面情绪兜兜转转,不但没有缓和,还因为自己的自责变本加厉,最后又回到了自己身上,
回过神来,茶杯,黑眼圈,荧屏,胡言乱语。
“唉。”躯体倦怠,又是一夜无眠,大脑混乱,又是一夜失语。
【成功的情侣也会有矛盾】
【先不说什么叫做成功的情侣,尊敬的公主殿下今天又有什么新想法了】
青年对她的生物钟一直抱有疑问,那些每天早晨能让青年会心一笑或是心头一颤的短句发送时间在凌晨到清晨做离散分布,每次问及都会被少女露骨地转移话题。
【你看一个月时间其实也没多长,是不是也得大概谋划一下我们什么时候分手】
【然后分手是要有理由的是吗】
【嗯,虽然之前我的计划是“虽然相处很愉快但是不合适做恋人”,但是这个说法我觉得站得住脚,你觉得站得住脚,别人不一定】
【所以我们需要矛盾】
【比如?】
【先停两天的语音,我也在考虑】
【总之先抱歉】
青年顺她的话往下说,没想到最后终于抱歉,他想了想,抱歉的宾语大概是接下来的冷战戏码,如果他不反驳的话。
【公主殿下没必要道歉的,你看克劳狄斯的演员向哈姆雷特的演员道歉过吗】
她没有回答。
没有回答的意思是什么呢?是她觉得这件事一定要道歉不可,还是有其他事情需要抱歉?
【好,那两天后见】
【嗯】
昨日自称有些难受的声线波动,今日唐突的放置请求。
【你和你对象冷战是怎么处理的】
【¿】
【你这才几天】
真作假,假作真,虽然恋情为虚,询问朋友的青年此刻的些微担忧却为真。
【不是,你先告诉我前因后果】
……担心是真,但是恋情为虚。
【总之是她提出的冷静两天,两天后再说】
【?你管这个叫冷战,我杀了你】
【你听好了,冷战的意思是,一种需要你自己研究怎么才能让她再次和你正常说话的无限期冷对应状态,研究方法主要靠猜,试,和挨骂】
【她能提出冷静两天,就说明她是真的想维持这段感情,好事,你好好等着就是了】
【哦不对,你也想想,有什么是你能给她的】
青年失语。“真的维持这段感情”“好事”“有什么是你能给她的”。
在公主骑士的即兴剧中寻找真的感情,有一种期待夏天从包里掏出来的巧克力不会融化的狂妄。
少女当然不会想要维持这段感情,她的爱意是留给她所爱之物的,一个月为期想必也只是为了把情人节渡过去,从这样的角度来讲,这次也是精诚合作共渡难关,青年把谋划全权交给少女,现在也应该是,相信少女一定能作出符合二人能力和需求的计划和决断。
但是,有什么影响了他的心绪。
觉得还是不安的他,决定打个电话过去。
电话响了。
代替少女率先优柔寡断的古典乐铃声不紧不慢的催促着少女。
“……”
“……”
“你还好吧?”
“就,如果需要我做什么,请只管开口。”
“我希望能帮到你。”
“……”
“嗯。”
然后是对二人来讲都太过漫长的沉默。
“那我,先挂了?”
“好。”
红色的挂断为尴尬画了休止符,实际连同不多的几句对话加起来,整个童话也仅仅三分五十二秒钟。
屏幕的两头,是挂了电话依然沉默的二人。
“电话是不是打的太唐突了?”不仅唐突,而且没有目标,仅有一丝不安,没有任何考量,电话就打过去了,那当然也得不到她清晰的答复。青年在心中懊丧着自己的不稳重。
“我是不是说的太过了?”不知道,不清楚,不明白,熬夜无益于思绪,让少女自己再看自己今天大半夜发的东西都觉得有些失智。
妄图修正的任何行为都显得那么危险,如坠迷雾的青年和少女,决定先驻足不前个两天。
于是高悬在其他对话框之上的那个特别关注明明没有做错什么却承受着视线中的纠结,青年点开聊天记录,试图寻找和当下情况有联系的些缕痕迹。
并不太长的对话中有一段吸引了青年注意。
少女这样说了:【一见钟情这件事,本来就很奇怪吧】,紧跟着的是道歉,还有她自称抓到灵感的宣言。
是啊。青年也很清楚,一见钟情这种事,本来就没有可能发生。或者说恋爱是什么这个问题虽然他没有说出口,但是有时在遇到情侣,看电影中情侣相爱的时候,也是青年思量的主要议题。
所以。【爱情是什么呢?】
它不会是身边人们所诉说的那样甜甜的什么,也不会是家里人催促的那种一屋二人三餐四季,它比起青年所经常接触的兵马车将有着气态般的不可捉摸,也不像是能被横十九纵十九合计三百六十又一个点的格子网所捕捉的实在之物。
它好像约等于幸福,毕竟人人都在追求,但也不完全是,落入恋情的青年男女们脸上也不是一直有着笑容,或者说在青年的认识中,恋爱所带来的欢愉和它所招来的酸楚痛苦纠葛对半开来,甚至后者被电影歌曲描绘的更多。
青年摇了摇头。这样说也有些片面浅薄。
爱情好像是某种伟大之物,有着足以撼动除了那个他/她以外全世界的重量,也好像是某种空气中的成分,盈满整个大气圈,只待人们摄入。
青年回顾着他和少女之间的这两周假冒情侣的可能不甚详细的点滴。
“算了吧。”
半点爱情的鳞爪都没有。
屏幕之前的少女,目光迷离于空想,茫然于失意。
她早就把让她烦扰的四个问题关掉了,只是失去焦地看着如同广告一样向上滚动的群聊,当然,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自责也不是解决办法,少女给自己找借口开脱。可开脱了又能怎样?心中留有三分空虚五分烦扰和两分正体不明的情绪。
情绪作为一种矢量自然有方向,诺大的箭头指向那个她刚刚宣布停摆两天的……呃,应该怎么称呼呢?
第一时间,少女想到的是朋友。紧接着的是同学,盟友,最后是明明是她自己提出来的“男朋友”(伪)。
且不说作为男友,青年在少女心中拿到了很高的朋友分和同学分,这个人喜静不喜动,思路清晰,做事踏实且利索,开的起玩笑也接得上包袱,称得上好好先生一个,和她保持着令二人可以轻松畅谈的距离感。
即便是成为男朋友(伪),这个距离都不曾有什么太大的缩减。他用公主和骑士的称谓代替了那些可能更加亲昵的称呼,也像是在提醒她:这是在做戏,戏外的她不是公主,他也并非骑士,只是共同的目标让他们为彼此换上长裙和铠甲,然后牵起对方的手,相当生硬地跳起帕凡舞。
这样不是很好吗?这样持续一个月,然后找个理由,比如吵架了,比如不合适,比如两个人其中一人有了婚约。然后就可以装出一副情场完全失意,心中再无留恋的样子,继续沉于书海了。
但是问题是青年,当初是她大半夜神经不完全活跃,脑子完全不清醒,一时冲动发给他了交易请求,现在好了,目标之外有了支线任务,理智叫她放轻松,该干什么干什么,混过三十天就算成功,但是相对理智的另一半催促他为青年多想一想,甲方也不是什么都可以不做的,更何况这个合同乙方没有要报酬,公主殿下就算是伪也要对骑士好一点。
那是不是当时随便找一个路人或者同事或者什么人来演这出戏就会好一些呢?
别了,本来就相对内向的她,是同学心目中的不开花绿植,亲戚眼中的降温瓷瓶摆件,让她去和陌生人做工作生活之上哪怕一点的社交,少女将这个可能性一把扔进碎纸机:“不可能,完全不可能。”
那就是他了,这个必须存在的支线任务,这个仍需同行的骑士大人,这个让她有了新的想法和新的忧郁的青年。
少女揪着这团乱麻中的其中一个线头,冥思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