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迪安第八号之影(序章)

序章
朱红愚行(CINNABAR’S FOLLY)在菲尔霍肯家族的统治下度过了上千年的岁月,而作为菲尔霍肯家族的一个小旁支的乡村别邸,这座摇摇欲坠的豪华庭院被称为多洛蒂宅邸,宅邸长长地向两翼延伸开来,在宅邸的正中央是一座铺有地砖的庭院,这座庭院的氛围对于沉思者可谓大有裨益;而在宅邸附近则是广阔的草坪和打理得当的花园,对于那些血气方刚的家族成员们来说,这座宅邸还有一处占地广大的狩猎场可供使用。
然而,战争践踏了这个世界。
如今,广大的宅邸成为了坦克和燃料库的老巢,绵延不断的金属铁轨毫不留情地从草地上穿过;曾经被精心打理的花园里现在已被焦黑色的弹坑彻底改造,蔓生的杂草们在炮兵阵地的每一次齐射中颤抖着;一位家族中的显赫成员的雕像则成为了光枪射击的优秀标靶。而曾经辉煌而气派的宅邸本身也因为士兵们的征用而显得凋敝而凌乱,已经空空如也的地窖现在散发出尿骚味,曾保障了采光的高大窗户上堆起了沙包,价值连城的壁画在木板的加固工程下难觅影踪,那些手工编织的华贵地毯上,现在已经满是军靴踩出的凌乱的足迹。
当然,一切看起来都糟透了,但是当米尔副官在帝国餐厅中与班迪克特将军一同审阅苦难突出部(Tribulation Salient)的战壕挖掘计划时,最少他们没有待在战壕里这件事就越发的让他感到庆幸。
当炮兵粗野的合奏还在进行,如同一场正在接近的肆虐的风暴一般,这首由金属和死亡构成的交响乐正随着炮管的颤抖一步步登向它的最高潮。然而即使餐厅中的灯光也不禁随之起舞,这里的所有人的目光依然紧紧地跟随着班迪克特将军。
他们已经鏖战了数月之久,朱红愚行战役终于要迎来关键时刻。班迪克特将军终于扼住了突出部的喉咙,从这里,帝国军队将有机会将异端军队的三分之一包围分割;敌人的指挥官已别无选择,他们必须派出自己最精锐的部队,但是班迪克特将军手下最优秀的部队将会正面击溃他们。
米尔转头看向正在卷轴上书写的抄写机仆,当他看到卷轴中书写的内容的时候,他的激动得跳了起来,“确认到劫掠团部队部署!受灾者正在进入一线战壕!”
餐厅里响起一阵祝贺的掌声。米尔冲过去握了握班迪克特的手,“干得漂亮,长官!他们现在已经走上绞刑架了!”
然而班迪克特闭上了他的眼睛,他紧紧握住面前的玻璃杯,让自己手指的颤抖不要那么明显,特别是在在场的这些人面前。千真万确,敌人毫无防备的咽喉已经在他的剑锋之前,而他所需要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刺出致命的一击。他停顿了片刻。无论如何,指挥官所肩负的职责都无比沉重,而对于班迪克特将军,每次命令的后果都将他的肩膀压下去半分。而今,他即将把自己的老部队,那荣耀的卡迪安第101团送去直面最激烈的抵抗和最凶残的敌人,他清楚地明白,可能有很多熟悉的面孔将长眠于此。
然而他是一名将军。班迪克特做了一个深呼吸,“巴托夫上校!”
卡迪安第101团的团长,上校巴托夫从人群中一步向前。
“101团将会部署到合围突出部的战斗第一线。你们的任务是在黎明时分突击敌军阵地,消灭一切抵抗,向着敌人的腹地突击,直到新的命令下达。”
巴托夫做了一个天鹰礼:“谢谢您,长官。”然后,101团的团长转身向着餐厅的大门走去。注视着他的背影,班迪克特的眼泪几乎就要夺眶而出,但作为总指挥官,他几乎没有什么话语可以用来表现此刻心中的感情。“嘿,巴托夫····”最后,他还是出声道。
“什么事,长官?”巴托夫停下脚步转向班迪克特的方向,发现将军正用泛红的眼眶注视着自己,然后缓缓走向大门,紧紧握住了巴托夫的手,“···祝你好运。”他的手再一次握紧,然后松开,转身走向自己刚刚所在的位置。
军需官帕拉萨正与团部的其他人等在餐厅外的走廊里,而当餐厅的门发出沉重的轰鸣声合在一起的时候,帕拉萨发现巴托夫正看着他们,咧嘴一笑。无上的光荣带来的欣喜混着对这支部队的骄傲立刻从帕拉萨的脚底滚上了他的脑袋,让他的双手发颤,后背发麻。当然了,怎么会有其他部队比我们的卡迪安第101团更光荣,更适合这份第一个敲碎敌人脊梁的荣耀呢?
“终于开始了。”巴托夫靠近他的团指挥部成员们,他的声音简短而有力:“我们打头阵,黎明就出击。”
金属的铁轨将101团带向最前线,火车花费了整整两个小时才到达目的地,在铁路的两旁,威武的黎曼鲁斯静静沉眠,囤积的燃料库散发出钷素的气味,而延绵数里的营地里,每一顶帐篷上都覆着炮弹扬起的厚厚的泥土。随着火车逐渐靠近前线,风景也正在变得越来越晦暗,被弹片削短的树桩、风中摇曳的杂草,甚至空中随风飞起来的些个什么东西,没有一处没有被炮弹的灰烬染成黑色的。
然而巴托夫的心情丝毫不受晦暗风景的影响,整个团都为这场突击准备了好几个月,他渴望与劫掠团的受灾者们用枪杆子打打交道。在黑暗中,卡迪安101团穿过坑洼的战壕,当天光穿透黑暗,他们将为敌人带去难忘的“惊喜”。
帕拉萨已经能在脑海里勾勒出这样一幅画面:巴托夫站在半人马前,炮弹爆炸的闪光间歇性的照亮他的脸。毫无疑问,上校正为责任感和激情所鼓舞,即便他感到了恐惧,他也将它隐藏的很好。
101团的突击将在黎明展开,而这次不会有长达一周的火力准备,炮兵将会在101团的士兵们冲过无人区时从他们的头顶为敌人送上炮弹大餐,掩护101团的士兵通过无人区,直冲进杜拉库尔-扎尔人精锐部队的战壕,在他们被炮火困住的时候打破他们的脑袋;一旦成功,只要再过几个星期,朱红愚行的卫星就属于他们了。
在指挥部那满是炮弹灰,还在不断地炮击中晃来晃去的棕褐色灯光下,大半个团指挥部的成员都走到外面来迎接巴托夫和他的半人马运输车。第一个下车的是巴托夫,帕拉萨紧随其后,跟随着和每一位团参谋军官握手致意的巴托夫的脚步。而在欢迎队列的尽头,巴托夫转过身来,对所有人说到:“你们应该去好好休息一下,因为明天,将会是无比漫长的一天。”
然而这只是说说而已,任谁都清楚,在这个大头兵们马上就要上去玩命的当口,他们这些团部军官又怎么能放任自己呼呼大睡呢?
在队列的尽头,一位团部军官向巴托夫递出一支卷烟,“谢谢。”巴托夫说着接过了它,然后把它点燃。就在这时,一发激光像一记重拳一般狠狠的打在了巴托夫的脑袋上,大檐帽没能提供哪怕一点点的保护,激光长驱直入,烧穿皮肤,直达头盖骨下那些脆弱而柔软的部分;而在咆哮的炮火和接连的闪光中,没有人能发现狙击手的位置。
巴托夫的世界就这样陷入了黑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