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话玻璃球

真话玻璃球
害怕的
深刻体会到死亡的恐惧是在中学二年级那会。
即使现在长大了,重新面对,依旧能感受到那时血液倒流,经脉收缩,眼球涣散时,那种……什么也不想明白的害怕。那一刻,如果我退却了,世界上会有拥有一个热爱学习与生活的家伙,但会少了一个蹲在电脑前,彻夜失眠码字的家伙。
希望可以,我希望两年前放在床头的电话不会响,也不会听见她的声音。
死去的人与我非亲非故,站在我身边的人只是朋友,堆在病房里的人只有两个在哭泣,其他人脸上满布阴霾,但那刹那的神情松弛,我突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感官。
“解脱了……”他们应该在想。
我从不想以恶意推测他人,因为世界对于那时的我而言,依旧美好。
可能只是让这件事背个锅。
我接起她的电话时,是凌晨一点三四分,陪她赶到医院是凌晨一点五十九分,来到重症的时候是凌晨两点零七。之后,我几乎每日失眠到凌晨两点,除非真的太累。
有的时候,我从电脑面前离开,坐上没有人的电梯上到顶楼。看着挂在杆上的被子随着夜风悄悄地跳着舞,看着一件又一件的衣服像人一样行走着,夜空中没有繁星,偶尔有飞机划过,街上的暖色系路灯拥抱着喝醉的小年轻,餐厅后厨的微光边,蹲着几位大厨,叼着烟,成了大街上的红色星星。远处深夜遛狗的市民心安理得地走着。我觉得这个世界很美好,每个人都在忙自己的事情,尽力地过好自己的生活。也许是无聊的守候着没有人的饭馆,也许是难过地吞下咸咸的眼泪等着回不来的人,也许是走到顶楼的天台吹着凉风,然后畏畏缩缩地走回室内,坐回电脑前。
随便码上几段话,不满意就删掉,然后躺回床上。
呀,好无聊啊。
看着手机跨越那神奇的时间,凌晨两点零七,突然有了困意。
梦里响起吉他的声音,似有似无地走过几个人。
每天醒来,我都对自己说:“生活,好就好在醒来还能看见太阳。”
难过的
不知什么时候,情绪变得容易起伏。
她和别的男生说话了,我难过。我和她说话了,我开心。她笑了,我开心。她面色凝重,我难过。累了的时候抬头看看她,自己幻想一下,现在的努力是给她一个未来,突然有了干劲。不累的时候抬头看一下她,自己幻想一下,现在的松懈都是给她一个讨厌我的理由,突然有了干劲。
如果说我码字是为了分享,那么至今,我也是相信美好的。你呢?
但是嘛,我又很消极。
回到宿舍里,开着热水淋着头,发现沐浴露没了,我问旁边的人借。突然觉得自己没了希望,就好像沐浴露没了。
脑回路奇怪到自己都觉得得了神经病。
好多好多事情,我都明白,好多好多事情,无需你说。
今天看李宜航的文章,看见他分享感动。
心中突然有了些奇怪的想法。
人啊,最清晰的不是自己有多好,而是自己有多糟。在讽刺一个人的时候,往往都是明白了自己做不到。因为做不到,所以讽刺一下,给自己一个理由,不去面对。
就好像我说:“那篇文章架构太完美了,就像一间密室,不给人出路。”看着他们赞成的样子,我放心了。
这样的话,我就不需要知道自己不足了,这样的话,我就可以对自己的文章有多糟糕视而不见了。
真的可以吗?
真的可以吗?
真的不可以。
我做不到设计太多复杂的点,我做不到设计出那种让人细思极恐的剧情,我甚至做不到把自己想写的话写下来。
吐吐真心话有的时候都那么难。
什么时候开始,我想着,从什么时候开始,我追求文章有意义,追求剧情,追求设计,追求这些那些。
我本来就不想这样。
我就想说说真心话,好好地叙述一段故事。
它可能虚假,不感动,没有起伏,没有设计,没有看的必要,但……我想写。
可是啊,好多人催着我长大,不让我当孩子。那咋办呢?
那就当个柠檬精吧。
酸酸别人抬高一下自己。
这也不是我的本意,其实。
说到底,真话就是:“我只是不甘自己积累那么多,突然觉得毫无价值。”
终究有一天,我在时间的大海里回过头,看着天真的我自己。
“原来自己曾经讨厌的东西,那么值得怀念。”
雨中的
六月。
热气腾腾,把地球当面包工坊。
六月的雨也多,一下就是没完没了。
我们宿舍玩起了游戏大作《怪物猎人》。
躲在隔间里的“原始暴龙”蟑螂先生,在灯管下飞行的“小飞侠”飞蛾先生,以及那些根本叫不出名字的“路人甲”,我们诚惶诚恐地拿着拖鞋到处检查,硬生生把晚上上个洗手间弄成了组队游戏。
那天,回了宿舍。“肖力,洗澡吗?双排。”
“有人在里面呢。”
我站在窗台,外面下雨了。
雨带来了草木的腥味,他们说这就是雨味。
苦涩,清新。
“那我是什么味道?”
“废话,汗臭。”
肖力是个实诚的大男孩。
突然,我想到了来学校之前,妈妈说她有个朋友的女儿,本来有一份特别好的面试机会,但放弃了。原因居然是为了做手工。
她在微信那头,跟我妈妈诉苦说:“太累,太苦,想做自己。”
我替我妈回了一句:“不拼,不闯,偏安一隅。”
不知道后来她怎么样了。有没有去找工作,有没有好好做手工。
晚自习下课,我也累了,苦了,想做自己。
“尹闯,吃宵夜吗?”
“吃的。”
“那走吧,去食堂。”
背着书包,抓着饭卡,抬着头,看远方,那片夜里粉粉的云。
可能是我学习学傻了吧,这个世界哪会有粉色的云啊。
突然发觉,也许她不是想安稳,而是回到一个熟悉的地方,做一件熟悉的事情。不算上思念的话,揉碎在骨肉中的熟稔,是不想依靠父母的倔强孩子最后的避风港。
如果姐姐是去做手工的话,于我来说就只是:“阿姨,给我一份炒饭加肉串,谢谢。”
嗯,酱油加多了,很咸。但,好吃,这就够了。扁桃体发炎,也是明天的事情了,和今天的我有什么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