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工人制服的男人看着似乎平平无奇，他代表着所有穿着同样制服的劳苦大众，靠在白色卡车边看着天空。

他是社会最底层，工作最努力，最辛苦，最卖力的缩影。

然而再怎么努力，却还是最底层。

上方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压制着他们的生存空间。

不，“压榨”。

大雨还在哗啦啦地下着，但是他没有打伞，反而还慢条斯理地点燃了一支烟，抽了起来。他的头埋得很低，根本看不见脸。卡车的远光灯在雨水反射下呈现出亮黄色的光芒，仿佛死神的双眼。

这幅景象仿佛停止了时间，要不是工人的烟头还散发着尼古丁的雾气，不然还真以为这是一副后朋克风格的画面吧。

但是这样的宁静很快就被打破了。一个高挑却瘦弱的男子闯入了这幅后朋克画面——似乎是突然出现的。

“你怎么也来了。”工人似乎很早就知道瘦高男子会来，反问句也证实了这一点。尽管这么问了，但是工人依然低头抽着烟，没有抬头。

“...将圣力化作卡车的形状，再装作交通事故把天使撞了...”男人的语调仿佛没有感情，出奇地冷漠，“我还在以天使这种徒手接子弹的圣力，怎么会被车祸伤害呢...如果是你的话，就说的通了——这么原始的刺杀方式，真有你们的。”

“换作你们又会有更好的方法吗？”工人深深吸了一口烟。

“是你们的模仿太拙略了。”男人走近了，“我曾经亲眼见过车祸的发生，上半身直接糊了一地，唯一认得出来的只有半个头盖骨和远处一个完整的大脑。”

工人没有接话。

“地上暗红色的组织混杂着零碎的器官还有黄色的脂肪映出了车轮的一长条痕迹。”见工人不回话，高挑男人便继续说道，“你们很难想象平时经常看到的四肢、躯干、头部五官在失去整体性后，孤零零的躺在柏油路上那样的不协调感是怎么样的。”

短暂的停顿。

“不愧是你们的手笔。”听到如此一番话，工人却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很有地狱的风格，不是吗？所以这就是你来的目的，把天使的尸体带回去？”

“我并无此意。”男人说道，“我不会，也不想碰你们天使一下。我只会把恶魔带回去。”

“那你来找我干嘛？”工人问道，“去找恶魔去啊。滚出我的视野。”

“那可能是你的视野太多了。”男人轻声说道，“我只不过是路过这里，回来看一眼罢了，现在物是人非...想当年你我——”

“你，你给我闭嘴。”工人手中的烟突然掉到了地上。浸泡在了雨水中，火星霎时熄灭了。

“唉...现在连回忆的权利都不给我留下一点了吗？”

“够了！”工人打断道，“就是这样，我会把天使的尸体带回去，没有你插手的余地，到此为止了。”

说着，工人深深鞠了一躬：

“再也不见...瓦沙克。”

“再也不见...欧尼法姆。”瓦沙克也深鞠一躬，随后便在黑雾的包裹中消失了踪影。

欧尼法姆猛地抬起头，工人帽下露出的是一张长满了密密麻麻眼睛的脸庞。

......

门在恶魔的背后又“吱呀”一声关上了。

“恶魔...”男人颤巍巍地站起身。

“恶魔哥哥！”小女孩已经先他一步，飞奔着扑到了恶魔湿漉漉的怀里，“你终于回来了...”

“......”然而久别此刻再重逢，小女孩和男人的心中都有千言万语要讲，可是话到了嘴边却仿佛如鲠在喉，什么都说不出来。男人索性也闭上嘴巴不说了，只是这样静静盯着恶魔。

恶魔不在的这五个月，他和小女孩并没有遭到什么袭击，但是天使之前警告过他们可能会有座天使和大恶魔来找他们，所以他和小女孩实则每天都神经紧绷着，警惕着周围的一切。生怕真有其人找上门来。

而现在恶魔回来了，他们也终于可以松口气了。他们对恶魔是绝对信任的。

直到他发现恶魔在颤抖。剧烈地颤抖。

虽然男人和恶魔认识并没有很久，但是恶魔总有一个类似“进屋前首先要把衣服弄干”的习惯，然而今天她却没有做，任凭小女孩在他湿漉漉的怀中怎么诉苦、流眼泪、撒娇，他都深深地低着头，微微颤抖着没有抬起过。男人看不到他的表情。

但是他听到了一种令他十分恐惧的声音。

恶魔的抽泣声。

“恶魔...？”小女孩担心地问道。

“恶魔...你，你在哭？”男人不可置信地走上前两步，想要用右手把恶魔从地上拉起来。但是恶魔并没有理会他，而是依旧猛烈地颤抖着，深深地低着头。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或者两者皆有）的溪流从他的外衣下流出，沿着木地板的缝隙汇聚到一起。

沉默。

小女孩不自信地与男人对视了一眼。男人微微点了点头，随后小女孩便毫不犹豫地伸出了双手，捧起恶魔沾满雨水和泪水的脸颊，抱在了怀里。

就如同天使刚出车祸时，她所做的那样。

恶魔的身体又猛地颤抖了一下。那细微的抽泣声也戛然而止，小女孩的安慰似乎初有成效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恶魔重重地跪倒在地上，发出了一声长长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悲痛欲绝的尖叫。他在吼，吼天道的不公，他在喊，喊天使的亡魂。他仿佛要把自己的五脏六腑都从嘴巴中喷出来。决堤的泪水从他惨白的脸上飞流直下，他想要用不受控制的，颤抖的双手抹去脸颊上的眼泪，但是尖利的长指甲划伤了他自己的脸，眼睛，鼻子，嘴巴，伤口绝对不浅，脸上的肌肉稍一抽搐，殷虹的鲜血便从那道道触目惊心的痕迹中涌出。

这红色仿佛触动了恶魔的某根心弦。不，应该说那根心弦崩然断裂了。恶魔的叫声变得更加凄厉，仿佛有人在用尖刀一片一片地剜他心头上的肉。那凌厉凄惨的绝望喊叫绝非人类之口可以发出，恶魔用沾满鲜血的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脸庞。他在地上匍匐着，哭喊着打滚，似乎有灼尽一切事物的无量业火舔舐着他的身躯。他在自己和天使的立约人面前毫无防备，威严可言，他哭的像个孩子，往日的坚强和隐忍荡然无存。小女孩下意识的动作击溃了这个恶魔心中的最后一道防线。他眼睛里的某种光消失了。

小女孩从没见过恶魔如此绝望的样子，她后退几步，躲到了男人的身后，之露出一双害怕和疑惑，担忧的大眼睛盯着恶魔。男人也不可置信，又惊异恐慌地看着恶魔。恶魔的哭喊声是如此的悲痛，绝望，凄惨，无力，崩溃。听着恶魔的哭声，男人自己也感觉在忍受千刀万剐一般，痛苦至极，令人不免与之产生同情和心疼。

窗外的雨还在持续下着，反观室内原本的温暖却仿佛都被恶魔吸走了一般。雨越下越大，这个城市下雨的频率不算少，但这么大的雨已经很久没有过了。恶魔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重新变回无声的哭泣。他或许是哭累了，已经再说不出半句话，吼不出半个字。只能跪倒在地上，将长着双角的头埋得很低，很低

很低。

恶魔的手紧紧地握成拳头，力道是如此之大以至于指甲都掐出了细细的鲜血。拳头握得有多紧，内心就有多无力。他一拳一拳地用力砸在小木屋木制的地板上，以至于地板上都浮现出了条条裂缝，骨骼碎裂的响声从他的拳头中发出。

“恶魔...”见到恶魔这样子，小女孩终于于心不忍，正要上前安慰恶魔。

“别去。”男人横出右手，拦住小女孩，“让他一个人静一静。我们先回房间里。”

小女孩略一沉默，点了点头。

恶魔伏在地面上，无声地哭泣着。鲜血从他的手心，脸颊上流下。雨水和泪水亦是如此。而此刻的他已经再也哭不出一滴眼泪。从情绪爆发前的宁静，到泪水决堤后的崩溃，直到流尽最后一滴泪水，又变成无声的抽泣。他现在已经连哭泣的力气都没有了，而是转变为了大口大口的呼吸。恶魔那从大脑中被抽取出去的理智似乎回来了一些，他想让自己平静下来。然而这五个月的委屈、自责、内疚、绝望、痛苦依然如同附骨之疽一般吸食着他的脑髓，敲击着他的灵魂。

人死了就是死了，所谓的起死回生，亡灵转世什么事情都是人类用那本就贫瘠的脑细胞，为了逃避自己的最终归宿而虚构出来的。那些东西根本就不存在。

对天使也是一样。

恶魔不想，他想把有关天使的所有回忆都暂时驱逐出脑海，好让自己为冷静的情绪留得一方净土。但是那是刻在他心里的记忆，是无法抹去的——五个月以来他每天都生活子啊自责和愧疚中，但是他从未像现在这样如此强烈地感受到一个事实。

那就是天使真的已经不在了。

大颗大颗的雨点发狂般地殴打着玻璃窗。恶魔的思绪也被大雨所牵动，飘向了似乎不算遥远的往昔...

“滚开，恶魔！”首先就是一声怒吼，如当头棒喝轰击在恶魔的头上。但是恶魔对此已经习惯了，他表示无奈地苦笑了一声，用悲哀的目光看着眼前那个喝的酩酊大醉的主教。而冷笑到了嘴边又变为一声颤抖的哭腔。

明明他都已经习惯这些冷嘲热讽了...为什么...？

......

主教的身形扭曲了起来，渐渐消失在了光影中，取而代之的是天使那令人安心的微笑。他径直走向恶魔，漂浮在空中的蜡烛同时移动，插在了原本没有任何缝隙的墙砖中。两座扶手沙发和一堆靠垫随着前者的挥手出现在了空气中。

“天堂的待客之道，先生。”

......

仿佛有人按下了快进键，恶魔眼前的景象又被突然加速了。直到那个前一天晚上还喝得酩酊大醉的主教走进门。天使眼疾手快，一把将礼帽扣在了自己的头上。这才帮助恶魔免幸于主教的言语攻击——或许还有肢体的。

“没事，就按你喜欢的来吧...”天使打开门，门在他的身前发出“吱呀”的一声，门外空无一人，天使回过头，对着房间里不知所措的恶魔露出一个调皮的微笑，“但是那家是情侣餐厅哦~”

......

这次恶魔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他看着变成女性外观的自己，内心突然涌起一股奇特的不适应感。

“紧张嘛...紧张的时候我都喜欢扎马尾的。”恶魔看着自己拍了拍吊带黑丝上沾上的雨渍，拿起菜单。

“也就是说你之前也扎过马尾咯？”天使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

“我...”恶魔的双脸上微微泛起一丝红晕，不服气地别过头去，“你要喝什么。”

......

时间再次被快进，恶魔的回忆又步入了下一个阶段。他记得在这个阶段自己是主动的一方——因为他急于想让自己摆脱人类的唾弃和辱骂...如果他再找不到天使的话，可能就再也忍受不了了。

恶魔的记忆是正确的，他记得和天使相处的每一个瞬间。不知道为什么......如果用人类的浪漫主义来解释的话，应该是“爱”吧。

但是一个恶魔应该对一个天使有那样的感情吗？

恶魔记忆中的话将自己从不受控制的胡思乱想中拉了回来。

“你们恶魔签订契约都是这样——”

“快答应！”恶魔看着自己的脸离天使又近了一点点。

恶魔不由得又苦笑一声，他当时为了说服天使，真的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

雨还在静静的下着，房间内的气氛温暖而又舒适，那片梧桐枯叶也被风吹走。渐渐地乌云散去了，太阳于云层中冉冉升起，照散了寒冷与矛盾。恶魔没有用店里自带的刀叉，而是从衣服里掏出那双银亮的刀叉，切下了一小片蛋糕。

......

恶魔又回到了自己的视角，此时他已经不再是一个旁观者的身份，他身边的景象，小木屋的内饰似乎也在杂乱的光线中变化了起来。他仿佛穿越了时间，回到了从前。天使坐在自己的正对面，是那么的清晰，又是那么的遥远。

“天使...？”恶魔正要开口，却被天使打断了。

“我在人间没有利益。”天使诚实地说道。

“有在乎的人吗？”恶魔问道——不是现在的恶魔想问的，而是回忆中的恶魔私自开了口。

“你。”天使说道。

......

“喂，那里我喝过——”天使下意识地说道。

“没事我不嫌弃你，就当间接接吻了。”恶魔轻描淡写地说道，接着加重了语气，“但是重点是我们的这两个杯子可能被人换过了。”

......

“哥哥是好人，那姐姐是不是好人啊？”天使用最和善的语气问道。

......

“唉呀...”天使费劲地叹了一口气，“你这车...”

“怎么样，像不像？我是不是更应该放一片黑胶唱片？”

“不用了，你做好你自己，不用做另一个世界的克劳利。”

“我觉得你也没必要做那个世界的亚茨拉斐尔。”恶魔毫不客气地关上车门，开动车子。

......

“恶魔。”天使盯着恶魔的眼睛，恶魔没有逃避——这时他们已经被一齐押送到了教堂门口——“我喜欢你，你是个好恶魔。”

“现在不是说这些——”恶魔的脸上泛起一丝绯红。

......

“你这是...杀人了？”男人几乎是惊恐地盯着天使——一反他之前冷淡的常态。

“啊...是的吧...”天使抬头望向天空，刚刚升上天空的佣兵们接二连三地落下来，在他们身边摔成一滩滩的肉泥——小女孩闭上眼睛躲入了恶魔的怀中，恶魔用没有沾到血的那只手摸了摸小女孩的头。

......

“你太心软了，恶魔！”

恶魔猛地回过头，但是那只是记忆中的影像。天使正放下那只砸下面包车和石砖的右手，挥动翅膀，顿时数之不尽的烈火从他洁白的翅膀中喷发出来，带着极度的愤怒无情地席卷了整个教堂。

“你太心软了！”天使再次向恶魔吼道——一个小小的遥控器从火海中飞出，落到了天使手中，天使一把将其捏成碎片——“你差点给她按下这个的机会！”

“但是——”恶魔还在想刚才提出的那些疑问，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却无缘无故地从他的嘴巴里蹦出，“你是天使啊，你怎么能杀人呢？”

“我...我是天使。”天使的语气明显平和了下来，但是那双翅膀还在持续喷洒火焰，将教堂吞噬。

“够了，天使！”

“她刚刚想杀我们的立约人！”

“但是教堂是无辜的！”恶魔喊道。

“你觉得没有教堂我们能杀了她吗？”天使喊道，“不管这个教堂多么舒适，多么温暖，它终究只是人间的产物，沉迷于此，你会被人类的混沌和颓废同化掉的！”

......

“我哪次杀人不是为了保护你？！”天使并没有看恶魔。而是猛地伸出双手，这次他的双翼中激荡出一大片水花，笼罩在了教堂的废墟上，那熊熊大火瞬间没了势头，只留下点点火星在没有任何缝隙的墙角蠕动。

“你可能下不去手。”天使把双手抱在胸前，冷眼盯着跑来跑去的人们，“所以只好由我来帮助你。”

“但有时我不想杀人啊！”

“有时候你别无选择。”天使说道，

“上帝跟我说过，每个生物的体内都住着一只天使和恶魔，在大多数时候，恶魔的邪恶念头会和天使善良的念头争斗不止。而在真正要紧的，危机的时刻，天使和恶魔则会同时正面影响你的思维，让你做出正确的行动。”

......

“人类常常有‘另一半’的说法，比喻在爱情中找到了真正适合自己，能够与自己幸福美满地白头偕老，过完一生的人。”

“天使和恶魔也是如此，当一位天使真正找到了和自己互补的那个恶魔...我敢相信那个天使的生活，也是圆满的吧...”

天边正在日出。

“手给我。”

恶魔下意识地朝空气伸出了手，但是他猛地意识到这只是他没有任何意义的回忆。天使和教堂废墟的景象被他那还沾着鲜血的指甲猛地划破了。小木屋的内景重新占据了他的整个视线，熟悉得令他想吐。然而事实是——一股头晕的感觉的确冲向了他的大脑，与之相伴的还有无力感和浑身使不上劲的难受。

就像醉酒的感觉一样。

想到这里，醉汉也就是主教那肥胖的身影有浮现在了恶魔的眼前，同样令他想吐。

“滚开啊!!!”恶魔挥起一拳，重重轰击在了主教那张又圆又胖的肥猪一样的脸庞上。代表着主教的幻想又消失了。恶魔重新坐回了沙发上，用双手捂住脑袋。但是说不上来的窃窃私语声还是如同电钻一般钻入了他的脑海，而等他完全听清楚时，他的瞳孔已经颤抖到无法聚焦于任何事物了。

那是所有辱骂过他的人的声音。

是如此的清晰，仿佛就在他的脑中，附着在五脏六腑中的心魔一般。这些声音最终汇聚成了一股。是天使的声音，天使的口中说着在现实中从来，也永远不会对恶魔说的话，他在指责恶魔，他认为是恶魔害死了自己。

恶魔要疯了。的确如此。

他当时的确是太意气用事了。长年累月遭人排挤唾弃已经使他的精神十分脆弱，然而对天使的爱慕之情和保护之情又发生了不可避免的冲突。他当时一味地以为天使完成了自己的契约后便要抛弃自己...如果他当时不那么意气用事的话，或许就不至于冲出门外，天使也就不会为了追回自己而横穿马路，最后被车撞死...

自责和愧疚又占据了恶魔的脑海。他深深地低下头——如果地上有个洞口的话，那他的头肯定已经埋在里面了。

咚咚咚。

恶魔的身体猛地一颤。敲门声打断了他的一切思绪。望着那扇熟悉到可怕的木门，虽然不知道门外面是谁，但是脑海中有一个不切实际的念头，告诉他门外的人是天使...

仿佛在梦中一般，恶魔迈着没有知觉，却又沉重如灌了铅般的双腿，迈向门口。

恶魔把门打开了。

猛烈的撞击，

温热，

剧痛，

眩晕，

两眼一黑，

恐惧。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瓦沙克高高在上地俯视着恶魔。后者已经倒在了地上，双眼目眦欲裂，但是身体已经完全失去了行动的能力。只能用恐惧，颤抖的含糊声音做着徒劳的反抗。

“别碰他们...”

又是一记猛烈的撞击，恶魔彻底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