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习笔记(35)——对理性心理学的批判(2)
第一谬误推理:实体性
灵魂是一个实体。这个实体是非物质性的。康德的实体是用来规定材料的范畴,即将经验材料统摄起来形成对象,并将这些材料视作对象的性质。灵魂的实体性需要证明,不像人的情感、性格、脾性,灵魂无法感觉。灵魂本身的性质要加以规定就需要进行推理。理性心理学最典型的推理就是“我思故我在”,实体性就侧重于后面的“我在”,接下来就基于实体性的侧重用三段论式来推理“我思故我在”。
(1)大前提:实体只能做主词而不能做谓词。
这个大前提是从亚里士多德中来的。亚里士多德最重要的问题就是存在论问题(本体论问题):什么是存在?什么是作为存在的存在?什么是存在本身?首先我们要辨析实体与作为存在的存在是否能划等号。
实体是其它一切属性的载体。例如,红色一定是某种实体的红色,一种属性是不可能独立存在的,只有实体是可以独立存在的。亚里士多德追求的作为存在的存在就是支撑存在的存在,这其中也包括非存在这一存在;非存在的“有”也是由实体支撑的,非存在是对于实体而言的。亚里士多德最后认为,作为存在的存在就是只能做主词不能做谓词的东西,换言之就是可以用种种东西来形容但是不能用来形容种种东西的东西。例如,可以用颜色、大小、香味来形容玫瑰花,但是不能用玫瑰花来形容颜色、大小、香味。“玫瑰花”这一谓词不能用来形容任何东西。所以作为存在的存在就是实体。只有解决了实体问题才能谈论别的问题。
亚里士多德是从谈话中经验总结而出的规则,即我们首先要弄清谈话的主题与对象。这一对象是个别的、客观存在的,只能够做主词,亚里士多德又称为“第一实体”。与之相对的“第二实体”就是第一实体所属于的种与类。
(2)小前提:“我”是一切思维的主词。
在任何一个思维中都有“我”。亚里士多德曾经提出过一个分析命题:我的一切思维都是我的思维。缺失了我的伴随,我的一切思维就都崩溃倒塌了。这正如先验演绎中所言的知性的最高原理是自我意识的先验统觉的综合统一。从内容上,这又是一个综合命题,我的思维依赖于我的能动性才能统摄起来、凝聚起来。
(3)结论:能思的我就是思维实体。
这是一个典型的规范化的三段论式推理。
康德指出,亚里士多德的命题之中本身就包含着陷阱。“实体只能做主词而不能做谓词”中的主词是从语法上来说的,主词不等于主体。“Subjekt”既可以是逻辑上的主词,又可以是本体论上的主体,还可以是认识论上的主观。主词只能被形容,无法主动形容。康德认为,如果作为主词的主语要成为实体,就缺少图型(图型是范畴运用于经验对象之上的中介)。换言之,主词要成为实体就要加上经验材料。亚里士多德将主词与主体混为一谈了。西方哲学从语言来的特性使得概念之间特别容易混淆,亚里士多德的主词问题就是逻辑学、本体论、认识论相混淆的典例。逻辑学、本体论、认识论在黑格尔达到统一(辩证法),马克思通过实践论使得这三者完全统一。
主体如果离开了图型就没有意义,要把主体视作实体就要有实体的持存性的图型(即变化中的不变)。如果脱离了持存性(无视变化中的不变),将主词称为实体是毫无意义的。主词在任何思维之中都需要伴随着思维的内容。主词要么意味着逻辑学上的主语,要么意味着本体论上的主体。这样的话这一三段论就犯了“四名词错误”——即混淆概念的错误。“四名词错误”是指三段论式只能有三个名词,一旦引入第四个名词整个推理就是谬推。
“我”在形式逻辑上来看可以作为绝对的主语,但是这一绝对的主语只能表现为同义反复。尽管是形式逻辑上的谬误,但是同义反复对于克服怀疑论是必要的,它能证明人确实是有先天的不可怀疑的成分。“我”伴随着我的思维是必然的,任何思维中都存在着一个“我”,例如,我说“xxx是红色的”,实际上是“我”认为是红色的,“我”的作用在分析命题中是隐含的。但是绝不能把“我”的逻辑的一贯性视作对于“我”这一实体而言的知识。“我”的伴随并不是实体,“我”的必然性也不是实体性的知识。
这一谬误推理就被康德解构了。这一谬误推理隐含的意思就是我们好像能在一切思维中分析出“我”的实体性作用,“我”作为一种实体被证明了,进而从“我”出发得出灵魂的知识,这个“我”就成为了知识的起点。那么我们为什么总是认为有一个“我”的可以被认识的实体?康德认为这背后是我们的道德在起作用。我作为一个实体被设定,这在形式逻辑上是同义反复,但是在道德角度来看,我作为一个实体被确定是必要的,这一道德设定可以产生丰富的成果。
第二谬误推理:单纯性
单纯性也可以视作不朽性。莱布尼茨就认为实体包括我在内是单纯的,都是由单子构成的。单子作为单纯的事物是不朽的,凡是可朽的东西都是复杂的,复杂的事物解体后就灭亡了。单子的不朽性体现为单子是不可分的最小单位。
单纯性的三段论式推理如下:
(1)大前提:凡是一种活动,不能看作与其他的活动合作的(即不是由其他东西组成的),就是单纯的。
(2)小前提:灵魂的我就是这样一种不能与其他东西合作而活动的。
(3)结论:所以灵魂是单纯的。
表面上这一三段论式推理是一种实证的态度:单纯的事物是不可分的,灵魂是不可分的,灵魂是单纯的。实际上这也是同义反复。莱布尼茨对单子的证明很简单:因为有复合的事物,所以有单子。有复杂就有单纯。这也是分析命题。
笛卡尔也是用类似的方法证明灵魂的单纯性的,不仅如此,笛卡尔还混淆了单一性与统一性的概念。这两者在德文中都是einheit。单一性是至小无类,统一性是无所不包。灵魂只能是单一性,不能是统一性(灵魂不能是经验事物的统一),而三段论式推理出的“单纯的”灵魂没有考虑到被统一的材料,仅仅是从形式逻辑的单一不变去理解。逻辑上的单一性与现实中的单纯性是不一样的,与现实中的统一性也是不一样的。单纯的实体必须要包含统一的经验的材料。分析命题与综合命题在这里也遭到了混淆:逻辑上的单一性是分析命题,即“我思”这一活动不包含任何其它活动;单一的东西是实体性的存在,这一存在具备单纯性,这就是综合命题,如果要证明单纯性就必须要有经验的材料加以证明。
灵魂是没有形体的。笛卡尔在这方面是错误的,因为笛卡尔认为灵魂是居住在大脑中的,这无形中给了灵魂一个空间,这就是有形体的了。莱布尼茨就彻底地认为灵魂没有形体。
在康德看来,理性派所言的灵魂与物质不过都是现象界的现象罢了,二者仅仅只有在感官上的区别。即便灵魂没有形体,也不过是缺乏外感官的现象,所以它只存在于时间之中;物质是同时具备内外感官的,是存在于时空之中的。莱布尼茨将灵魂与物质区分开来是为了证明灵魂是单纯的,物质是复杂的。康德认为理性派对于灵魂单纯性的看法还是没有脱离时空的约束,这种区分并没有抓住灵魂的本体。灵魂——这一自在之物并不受我们所谓内外感官的规定,内外感官规定的是经验心理学规定的灵魂对象,而不是理性心理学规定的灵魂对象。换言之前理性派所说的灵魂都是现象界中的现象,他们自以为把握到了作为先验意义上的作为物自体的“灵魂”,进而推出了“理性心理学”,实际上他们根本不够“理性心理学”,他们认识错了灵魂,他们不过是在现象界里面打打转转,把经验心理学是做了理性心理学。作为物自体的灵魂与物质的本体同样是不可知的,追溯真正的作为物自体的灵魂就像追溯现象界物质背后的对象,都是追溯物自体。
单纯性涉及灵魂不朽,康德认为这个命题是四个谬误推理是最重要的,这个推理试图通过单纯性将灵魂与万事万物区分开来,实际上是无法区分的,因为灵魂本身还是有内感官这一复杂性,二者都离不开现象界。要追溯单纯的灵魂就要追溯到内感官的灵魂背后的物自体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