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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川】风月03

2023-03-15 14:25 作者:临陵笑笑生  | 我要投稿

「叁」

痛苦是磨练灵魂使其准备好面对另一个更可怕的世界的过程。

而尤川却觉得,这个过程似乎太漫长了一些,那是不是意味着,那个更可怕的世界会比现在更痛苦呢?

死溪林很安静,也很危险,几乎每一处角落都有可能藏有剧毒的瘴气,也可能在哪一处就藏着某种危险至极的生物,他在这里待了整整一百年,也不敢说自己对这片禁地了如指掌。

但是,至少在这里,不该出现这种花朵。

那花朵很熟悉,即便苗疆不该有这种花朵,他却已经日日面对这花朵看了整整一百年。

金灯之花与叶不相见,人恶种之,谓之无义草。这种花并不被人所看重,喜欢长在穷乡僻壤、幽暗深邃的地方,名字也不怎么好听,蟑螂花、蜘蛛花、牛屎花……好一点的譬如龙爪花、石蒜,也并没有多少诗情画意的雅致。

然而在传闻中,它却拥有了一个极为诗意的名字——曼珠沙华,盛开在往生河岸,凡是曼珠沙华所开之处,便是生与死的界限。

死溪林不该有这样的花存在。

“……哥哥。”

尤川回过头,妘安站在他身后,脸上挂着紧张又乖巧的笑容,手中捧着一束花,浅金色的头发乱糟糟地梳成一股辫子,额前几根头发漏下,红色的瞳孔有些不安地望着眼前这个名义为哥哥实则为母亲的人。

“哥哥,送给你的花。”妘安小心翼翼地抱着那束不知从哪里摘来地花朵,紫的,蓝的,浅黄色的,象牙白的,偏偏没有一朵红色的花朵。

“……随意碰这些花,小心中毒。”

只是简短的一句话,女孩便像是得到了什么夸赞,眼角弯起来:“不会的,我有好好记住哪些花有毒,哪些花没毒,这些都是很安全的花。”

“是吗。”尤川平静地抽出其中一朵淡紫色的小花,“这是雪上一枝蒿。它还有另一个名字,叫短柄乌头。”

妘安表情一滞,有些沮丧地垂下头。

但尤川依然接过她手中的花束,轻声说:“谢谢。”

妘安眨了眨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又高兴起来,捂着自己的嘴笑了两声,随即兴奋地告诉尤川今天上课的内容。

在他们身后,那朵诡异的花朵微微晃动了一下。

 

“花朵?”

“是的,死溪林有了一朵不该属于那里的花。”

篝火静静燃着,十巫聚在一起,而蚩梦便坐在他们前方,听他们汇报死溪林的细节。

“这会跟那有关系吗,我是说,那个被你们定义为‘诅咒’的东西?”

“……也许。”

蚩梦皱起眉头,显然并不满意这个答案。

白发苍苍的巫礼说:“一百年前那孩子倒在神庙前的时候,睡着的地方也开着同样的一朵花。”

在他们的中间,一朵血红色的花朵正含苞待放。

“虽然一直在等着,但是真的要开的时候还是会觉得不可思议。”

“确定真的要开了吗?”

“问了那些长老,虽然还不太确定,但是长老们都认为应该做好相应的准备。”

“准备,我们能做什么准备?这种东西从来都没有看到过,未知的东西要如何做准备?”

蚩梦咬着手指。

“你们曾经说过,那玩意儿不该是普通人该拥有的东西吧。”

“可以这么解释。”

“那么,为什么会出现在苗疆?”蚩梦审视的目光扫过十巫每一个人,“那种东西,一开始出现的时候就应该被死溪林的瘴气杀死吧?不是说死溪林能够杀死一切邪恶的存在吗?那不就是禁地存在的意义吗?”

一百年的光阴已经足以让一个天真烂漫的少女修炼出足够的气场震慑一群头发花白的老人。

十巫皆保持沉默。

蚩梦深吸了一口气:“那孩子呢?没有异样吗?”

十巫面面相觑,最终还是巫礼出面:“那孩子天赋异禀。”

蚩梦挑眉。

妘安已经一百岁整,一百年的时光于苗疆人而言不算短暂,也不算漫长,但倘若一百年的人还要费尽力气学些什么东西,那么他必定不能算是聪明人的范畴。所以十巫的天赋异禀,便十分值得琢磨和推敲。

“分明是一百岁的年龄,外表却保持在十岁孩子的模样,骨骼看起来也不会再次生长。”

“虽然苗疆有永葆青春的修行办法,但就连圣女也无法做到保持十岁孩童的模样长生,更别提这百年间她一直呆在死溪林,根本就没有进行正式的修行。”

“那么,她并不是普通的孩子,对吗?”

“与其说不是普通孩子,倒不如说,她可能并非真正意义上的——人。”

微风吹来,火苗跳动了一下,那朵花的颜色似乎更红了一分。

 

娘亲睡了,但我还很兴奋地睡不着。

老实说,今天送去那捧花时,我几乎要以为娘要完全无视我了呢。可是他竟然没有当我不存在,反而收下了那束花,还听我讲了很久上课的东西。

老实说,上课很无聊,那些巫术蛊虫什么的一开始看着还有些意思,可是那些老头子总喜欢不紧不慢地讲课,即便我可以一次学会,他们也总是反复说什么我还小,不懂得这些东西的危险性,像个守财奴一样只肯一文一文地施舍给我那些贫瘠的知识。他们似乎都有着某种多余的无聊责任感,除了短暂的上课时间,更多的是为我讲解那些啰哩叭嗦的大道理,让我厌烦得要命,若不是娘喜欢我听话,我早就不去上课了。

是的,即便娘不表现出来,我也依然能察觉到娘希望我听话。

娘是一个不爱说话的人,总是沉默着呆在水池里,和那满池的雾气朝夕相处。他看起来总是那么温柔疏离,会帮我掖好被子,会静静地听我说没有用的废话,却不会对我温柔地笑,也不会记得我的生日。

可我还是很爱他,甚至为禁地里只有我和他两个人生活而高兴,这样一来,即便娘不喜欢我,也只能跟我呆在一起,每天都只能看见我一个人。

但这些想法不能让他知道,否则他真的会抛弃我。

我望着水面,握着那根被娘挑出来的短柄乌头,那真的是一种剧毒的植物。我撕下一片花瓣,喂给盘桓在岸边的一条赭色的小蛇。那蛇吐着蛇信子,被诱惑着吃下那片花瓣,然后蛇身抽搐翻滚了两下,便僵硬在岸上不再动弹。

真没意思,我吃掉剩下的花朵,指尖碰触过花蕊的地方也泛起淡淡的青黑色,但只过了一会儿,那青黑色便消退下去了。

远处有一抹艳丽的红色闪了闪光泽。

真奇怪,这样黑的夜里,怎么还能有那么灿烂的红色?

我走过去一瞧,红色的花心里便飞出一只萤火虫——在死溪林,每一只微小的虫子都可能携带着剧毒。我从未见过那样的花,死溪林有浅粉色的花,有暗红色的花,可绝不会有这样张扬艳丽的刺眼红色。那花在风中微微起舞,我几乎是受到蛊惑一般,像那条愚蠢的蛇一样去碰触那朵花。

妘安,妘安呐。

仿佛有人在呼唤我的名字。

你是谁?

妘安呐,妘安呐。

谁,是谁在喊我?这朵花有生命吗?还是其他什么东西在召唤我?

呐呐呐呐,妘安呐,妘安呐。那声音飘忽不定,音节也模糊不清,就好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回音,但不知道为何,我就是知道那声音是在喊我。

妘安呐,妘安呐,过来吧过来吧,妘安呐,呐呐呐,呐呐呐呐,妘安呐,来吧来吧。

 

“让开!”

黑色的羽毛镖擦破我的耳朵,精准斩断眼前血色的毒蛇。

我的脑袋有些恍惚,朦胧中回头,看见我那美丽的娘亲站在我身后,长身玉立,神色冷峻,白色的长发被萤火虫的微光镀上一层清冷的光芒。

我的阿娘,他真的好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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