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鸢 x Luna】《萤梦》重置版,老歌新唱~

是自鸢宝发布萤梦重制版的第一个夏天,还没有萤火虫在飞。吹着凉风,一切那么温柔,泡在夜色里。想写点什么来纪念着尚且安静的夏,即使期待的聒噪或找不见了。
萤梦
心尖上近来少了小夏音色,于是我坐在夜风不止的房顶,想从这些久违柔凉的爱抚里找什么填上。本好好一片夜,被豆大的路灯荡开,全失掉静谧悠然。
找不到蝉鸣,萤火的影子;只有渐大渐小的风偶尔拽两下裙角——实在安静。总归有些萤或磷火也好,也称得夏夜……这些死寂的黑暗的,与冠冕堂皇的伟大光之间,挤得我找不到法子延续呼吸。
我躲起来吧。倚上下午热过,现在也还温着的烟囱,大可任由那温暖光辉湮灭在背后,消失在视线不可及之处。
除了风让密丛丛的树冠摩挲沙沙,像小雨样;剩下只有由远而近的车辙,以及由近而远的车灯;车辙是急切切的响,车灯是又一束行进着的温暖光辉。我却欢喜车灯些——这时候还在路上,大概是家。他们碌碌,终得以回归安逸了。
有条黑狗悠哉悠哉从暗中钻出来,慢慢的走过这段看得清的小路。路是直的,它却三两步一回头,一会左看看,然后右瞅瞅,好几次我以为它要向我所在的屋顶下面走来,怯这不详,我慌也不是,安安静静的夜里,它也出来享这难得的不是吵闹的夏,为何不可?黑狗尾巴也没停摆,摆给谁看呢?它自己开心吧。能出门散散步,放放心,是多可爱的事呢。
是啊,一切都无声的,仿佛沾点儿墨香那样纯美,万物的一抚一瞥,都在默默流露着善的意思。
烟囱倚得久了,热气还是没有散完,聚拢在背上,让我在这幽凉的时候还没能忘记燥热。
拨开几根芝麻杆,拣走两粒小石子,混凝土上有了一块干净地方。没人来扫过屋顶,但我相信它是干净的,比刚洗过的白色毛巾还要干净。有雨来洗过,有风来吹过,然后是哪件衣裳也受不到的十几年日照,还有残余日落的味道。
唔...并不舒服。躺在并不平整的房顶上,引力捆缚了我的全部。我与日前的春水,黄昏的剩温抱在一起——它们从背后紧紧拥住我的一切。星星实在是稀疏的,寥寥散在漆黑的夜。浅浅的一勾儿金,不见。像是同我的心盖在层层絮絮的云后,和这冷漠夜色溶成一滩了。
思绪有时候飞走,我知道自己还没有入梦,风吹动哪坡枯萎野草,撩的东倒西歪,也还听得见,像是吹着我心中那些不肯安宁的事,始终不能连根刮走,就那么欠欠连着,不舍与土壤再见。好像在草丛里睡醒了。湿漉漉的夜汽,我不想翻身,稍稍睁开一只眼,正有只萤火虫飞在空中。于是坐起身,想捉住那盏萤,多久没见过它了,几年了?日子一天天过去,追逐这夏夜的精灵的记忆竟也淡淡忘去了。还没算计出什么,那萤火虫先飞的远了。我跑起来,看着它,追着它,伸手并碰不到,还是不懈的扑。风并不熟悉,耳边掠过的时候我听过它的声,少点儿浸透了冷的瑟瑟。月何时现出,也许夜里待的久了。我看清自己到了哪。
这路是河堤上,窄窄的河从中间流去,小路杂草浅密,两边是一人多高的灌木,偶尔有两颗杨树立着 。它还在飞,嫩绿曳空,风好像只拦着我,萤火微绿,软细,然后带些微湿,落下来,聚些嫩绿的珠子,挂在眼睫,染湿了我整个视界。追了多长时间,不知道了,只还记得往前,那小微流星径直的飞,我越来越慢,最后走起来,终于停下。原地四处看看,来路与末路都也一个样子,由黑暗中延出条黄土路,经由我眼前的嫩绿光,续向远方的未知。那坐下歇歇吧,不曾想,困意刹那淹没了所有的我。
一只萤火虫落在我眼上,身子溶在小溪里,凉凉的水不息穿错我的一切,心也湿了,和我一起被夜风丢在溪里。张开眼,那只萤火飞向空中,越来越高,好像牵了我的眼睛同行,它离紫红的天边很近了,忽轻轻闪,嵌进了那伟大布满星星的穹顶里。也成了一颗星星。我和那些星星一起眨眨眼,再看,确多了一枚,同它们一样在闪。
感官突然明亮起来,周遭模样又清晰了。一片平坦的草原,只有条小溪,剩下轮苍黄的圆月,占据四分之一天空,挂在正西。月是有变化的,渐渐消瘦,细成弯月牙儿,接着全消失了。然后又成了月牙儿,再慢慢满起来,像是正月初一到十五,再到月末,这些日的夜拢在一块儿,快放在我的眼前。
有月的时候,星星就老实,真成镶上去的,一动不动,是些死了的小黄点。随月隐去,它们愈发活泼,眨眨,闪闪,不盯着看还好,它一直在眼角余光那停住;一直看着,不离神,那它定要溶掉,变成夜的一份。直到看向另一颗星,它才要趁你不注意,再悄悄钻出来,闪两下,告诉你它回来了呢。
我静静躺着,任由溪水流过全身,牵着发梢向远处离去,亲昵带着凉的温柔,心涰得干净,像几滴晨露顺叶脉流下,凝成灿灿,沁着薄粉的水晶花。夜风掠起的涟漪,那些波纹走到我的脸上,在腮边荡起微笑,凉水溶了我的所有,我的灵魂随风散在茫茫夜色里,可我还要继续微笑,以回报施予我善的一切。
两只萤火虫把我的指尖从水中牵起,可我没有力气同它们嬉戏,只能强把欢欣现在脸上,手一点点褪去水的张力,然后,又掉了下去。还好水花没溅到两只精灵的翅膀上,我看着绿光飞离,被遮在哪株野草后面。
头下的两颗卵石硌人,才反应过来,二人一商量,好嘛,干脆各奔东西了。谁来支持我的眼睛和呼吸,河床没作声,但接住了我。
眼睛不得不闭上,溪水把我整个包括住,我知道,窒息也不远。那就,这样吧。我索性在水面之下睁开双眼,月正好隐去,天上正是无数星星在舞动,欢腾的跳。看见的越来越模糊,那群星也愈发清晰。好像从夜空中闪出,都飞到我这片小世界里来了。多假,但我心头亮起来那块儿确是星芒吹去了云,露出无瑕的渐变青蓝,像是从天上截下来的一张画片。
许是没错。莫约...几十只,一二百也有。这些萤火虫们把我从小溪捞起,发梢和裙角还在不住的滴水,它们飞在我的身边,嫩绿的光彩渲了满满的我。萤火虫们环绕着飞舞,托着我渐渐升空,没有一只触碰到我,它们仅仅飞在一边。我成了这颗绿色行星的核心。虫儿有些穿过宽松的袖子,从背后冒出来,这些夏夜的精灵们此刻离我是那么近了。小巧的翅翼嗡动,生命的光散发,都离我那么近了。
该说什么呢,还是静静着,怕这易碎的梦散去。我不知道。摆弄着衬衣的扣带,风儿许是饮了清酒,老是不停,胡乱乱地吹,不向什么地方,欢欣得放肆。虫儿也不知道飞去什么地方。我说,听风的声音吧。任凭它把我们使唤哪里去。风儿轻颤颤,说要去天边。
萤火虫们跟着风,载了我。风又把我们吹向小溪。我把手向下伸,拨开一串,漾的纹拍击岸边。
夏夜的序曲已奏过,蝉在唱,纺织娘拉弦儿,蟋蟀也扯开嗓。萤火虫们多听见那些,是我在笑。放下了一切,抛弃了所有。我也成这欢闹夏夜的一份子,也成了只萤火虫,放肆地在小夏的夜空飞巡。它愿为我伴奏,它也同我合唱,我们都成了朋友,欢欣熏醉了明亮长夜的所有。
风又大些,凉些。冷了。
我们一起飞到很高,很高的地方。单薄的衣裳不顶,我的朋友,萤火虫们将自己那微不足道的热量送给我——有几只飞累了的,趴在我身上。月要回来。于是我们都安静。夜空中只有个待放的月牙儿。干净的像一块冷色画板。除了那只月牙儿,斜斜,插在紫红深密的夜空。
我看着它一点点满回,圆润起来,脸上的萤火色也被这神圣静谧的纯白代去,多么伟大呵,哪座教堂的圣母也没有她的圣洁。萤火虫们一只只飞远,有几只走前轻轻蹭我,不舍沾在我心上,它们无虑的去了。
星夜与皓月再次当空。我还留恋温柔的朋友。我问风,要他去补好破碎的云朵,把月亮挡住,让我的朋友们回来,至少多停一会儿,再留一会啊。还没告别呢。风只是从萤火虫们那里接过我,我的头发散着,向地面垂下,只是什么飘在空中。啊,什么呢。
我在溪水里窒息。微笑着。原来是灵魂飘在空中,散散的碎在夜里。
我在泥路上摔倒,膝擦出一滩血。萤火虫飞掉了。我在没有一点点光的陌生河堤上,抱住自己,小声哭。
我在自家房顶醒来。睁眼看见一片星空,却毫不在意。被沙砾硌得有点儿疼,用手撑着,我坐起身,倚在烟囱上,等着凉风吹醒思绪,再站起身。突然迎上路灯,照的我眼疼,只能再坐回来。口袋里有几封上午寄来的信,我没看。把手伸出烟囱护着的暗处,暖光照出字的模样——虽暖,我还不适应。
黑狗遛弯儿回来了,“哈哈”地喘。这次它终于瞅见房顶上的我,没说什么,别过头去,自顾自要走,身上没带糖,或是其他什么东西。不然就把信封丢出去逗逗它——给我的信件,大约都是些广告传销,我早领略过的。黑狗在路灯下站着,又回头看看我,走了。
没等到虫儿们,远处市镇的货车师傅还在跑长途。手表指针看不清楚,反正是凌晨。父亲邮来的一本标本册,很多干花,可惜我不认识,他不愿意写个字给我,我也就不看,塞回信封,随手丢在一边。等着天亮吧,快了。下一封不出所料,丢开了。
最后一封,我想丢远些。里面有一只蜀葵,一张字条。那,至少看完。
我知道寄信的人是谁,可不敢相信。对灯光一看,还是几年前熟悉的字,这几年他没什么长进,横竖排版整齐,字却不漂亮。我笑出声来,把信也丢了。可是擦掉泪后,还是拾回来,说好了,要看完的。
已经多久没听你跟我讲起梦,现在想听,不大可能了。寻人打听你的地点,可笑的是,有五个人向我担保,说他们了解的五个地点确切,信共寄出六封。我自己估摸着猜了一次。你说要走了,走得很远,要去安静地方。可能没人愿意听你讲梦了,随信寄出的叫蜀葵,花语是梦。字体临摹了自己六年前,方便你认得,未署名,方便信件通行。
我抽出那朵蜀葵,若是未封存,粉色早该旧成枯黄。现在即使对着那盏大灯,也能留着颜色,比人们的约定长久多了。
这是梦吗?我还记得黄昏的时候抵达故宅,收拾后就抱着几封信坐在房顶,应该看着星星睡着了吧,我从小喜欢做梦,有时候甚至分不清梦与现实的界限在哪里。蜀葵啊,你能告诉我吗?它呆呆的,不回答。
真正迎来阳光还早,我又躺下,举着朵小花,星空还在。我看着花的时候,它们就不甚老实,闪着。熟悉又陌生的景,不想再见,我想逃到梦里去。
我看着那片草丛,草丛旁的小路,夜风一直没完全停,间续着,梦里和外面都有。我走了有些时候,地上那摊土,还是有些暗红,至于两旁的草丛,再怎么躺不下去了,它们成了高高的蜀葵,不想压着它们,也不想满身花粉,我向小路底下的小溪跳去。小溪流过的那片草原,没有月亮,却也没有星星,声音也没有。溪水也不是凉的,仿佛梦里的一切都没了颜色,至少我是找不到了。沉进溪里,那就,继续吧。太阳也该来了。
睁开眼,夜还在。萤火虫们飞在身边,袖里也钻了两只。走两步,泪要滴下了,我张开双臂,先它一步,坠向那片无边的粉色蜀葵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