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小说】枝江宇宙-珈乐后篇-第二十二章
卡车们将货箱卸在地下演练场的草地区域后便离开了。
仿生人工程师们处理好了货箱，分成几撮忙碌不已。一些聚集在指挥站里外操作设备，一些从底层的行李舱搬出一箱箱工具，还有一些打开指挥站外墙侧边隐藏的翻盖，插上线缆，牵到一旁展开的折叠长桌，接上几排屏幕。
小队六人从一名女性外形的仿生人工程师手里接过耳麦，在指引下前往各自的机体。
珈乐的耳麦略有不同，女性仿生人将手伸到她的金属头颅旁，“啪嗒”一声，一枚钮扣大小的微型耳麦吸了上去。小机器人好奇地用蟹钳推了推，发现吸得挺稳，便放心地驱动滑轮朝着自己的机体驶去。
装载机体的货箱边已经搭好了一把长长的伸缩梯，珈乐和守在一旁的仿生人打了声招呼，小心抓着梯子爬到顶，“哐当”一声踩在浅蓝色的金属外壳上。
“珈乐小姐，请将手放在驾驶舱上，搜索信号。”耳麦里传出了一个爽朗的女声。
“哦~”小机器人环视一圈，几米外一个扁圆形的装置吸引了她的注意。“应该就是那个吧？”她小心跃过一条裂缝，在凹凸不平的外壳上高低走了几步，来到与她差不多高的装置前。“搜索信号，有了，JF-PCB？”
“建立连接，检查权限，权限B，检查通过。”一个女性嗓音响起。“欢迎登录贝式武系乙型控制系统，本机为水母专用型，我是人工智能小乙，请问有什么吩咐？”
“我，是来试驾的。”没想到机体里居然安装了高级人工智能，声音温和又有礼貌，珈乐一时有些不知所措。“能，能打开驾驶舱么？”
“登录驾驶员，代码17B1D4E2C0A5，珈乐小姐，检查通过。贝武乙-02机，启动。”
“轰！”一声剧烈的闷响，肉见可见的波纹在金属外壳上扩散开。小机器人脚下不稳，一屁股坐倒。很快，噪音降低至微不可闻，安装在机体各处的小灯亮起。扁圆型装置“咔嚓”一声左右打开，一长一短仿佛嗷嗷待哺的鸟喙。
小机器人扶着打开的舱门朝下方看了看，昏暗的灯光里有一张看上去软绵绵的床。她挠了挠头，“嘿”的一声跳了下去。
舱门缓缓合拢，照明关闭，舱内却亮了起来。360°的全景屏幕上，蓝白色天花板坠下的光源明晃晃的。
“珈乐小姐，我们在2号机头部安装了高性能信号收发装置，驾驶座也增加了信号转接功能，只要不受到EMP攻击，都不会影响您操作。”耳麦里，爽朗的女声再次响起。
“EMP？电磁脉冲？那我现在该干嘛？”珈乐坐在软绵绵的床上四处打量。全息屏幕上显示的线框与数值似乎会随着她的视线移动而转动，始终保持在她的视野中央。
“您现在可以用一个舒适的姿势躺下，然后大声说，启动浸入模式，系统会识别您的语音指令启动驾驶流程。”
“浸入模式？跟小机器人一样？”珈乐嘀咕着往下挪了挪，直挺挺地躺好，字正腔圆地念道：“启动浸入模式。”
“确认驾驶模式，准备启动浸入模式。”ai温和的声音在驾驶舱里响起。软绵绵的床再次软化，小机器人像是陷入流沙一般缓缓沉了下去，只露出半个头。
“环境扫描，确认无威胁物体。警告，副驾驶空缺，跳过浅层锚定。浸入模式，启动。”
“机体限制解除中，请保持安全距离，机体限制解除中，请保持安全距离……”装载着机器人的货箱发出响亮的警告声。几秒后，四肢紧贴缩在一起的机器人缓缓放松肩部，两侧肩甲弹起，上臂微抬，伸出两只手掌，下肢左右分开，伸出半截腿部，翻出脚掌。
珈乐眼前一黑一亮，原本小机器人的视野被替换成了宽阔的全景视野，身体控制也发生了转移。她提起手掌在眼前看了看，捏了捏拳头，转动头部环顾左右，有些不安地问：“那个谁，我这儿没有虚拟人，没问题吧？”
“我是负责引导您熟悉机体的工程师卫宁西，您可以称呼我小卫。关于副驾的问题水母项目组已经知会过我们，您放心，副驾并不是必须的，我们特意安装了Ⅶ型人工智能作为替代，可以协助您完成大部分辅助操作。”
“哦~”放下了心，珈乐抬起腿，两脚踩实地面，侧身单手按在草皮上试了试，用力一撑从货箱上站了起来。
“咦，有触觉诶？”仿佛发现了什么令人惊奇的东西，浅蓝色涂装的机器人在身上摸来摸去好一会儿，又蹲下用两根手指在草皮上一阵乱戳。“嘿嘿，控制起来跟小机器人也没什么差别嘛。”
在地面捣鼓出一个心形大洞，巨大的机器人起身站直，两手叉腰，左看看右瞧瞧。原本小机器人眼里庞然大物一般的卡车变成了只有膝盖高的大玩具，四处忙碌的仿生人们仿佛川流不息的蚂蚁，让人不禁想拈起一只玩玩。
“唔，会挨骂的吧。”摇头甩掉恶作剧的念头，珈乐抬头看向似乎触手可及的天花板，两腿微蹲，用力一跳，在蓝白色的天花板上留下一个沾满泥土的手掌印。
“轰！”巨大机器人的两脚深深陷入地面，雷鸣般的响声在地下空间里反复激荡。十来名猝不及防的仿生人被震倒在地，堆叠的木箱四处倾倒。
“珈乐小姐！珈乐小姐！地下条件有限，请暂时不要剧烈运动！”卫宁西慌张的声音传了过来。
“好嘛~”察觉到自己好像闯了祸，珈乐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朝着不远处摔得横七八竖的仿生人们鞠了一躬。“对不起啦~”
“叮”一条消息从视野下方弹出。“组队邀请，3号机？”珈乐愣了愣，点击确定。一个列表随之出现在她的视野左侧，右上角则展开了一幅小地图。
“这么多成员？三种颜色？”珈乐环视一圈，走动几步，很快得出结论，地图中央的白点就是自己，固定不动的黄点是指挥站，剩下5个绿点是另外5台机体。
“这里是3号机，代号冷枪，收到请汇报情况。”青年军人略带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珈乐瞅了眼左侧列表，一个叁字图标闪烁了一下。
“6号机收到，代号肉鸽，系统搜索不到推进器，其他正常。”肉鸽的声音听上去似乎有些不甘，珈乐几乎能想象出年轻人因为没有找到心仪的玩具，露出的满脸不开心的表情。
“4号机收到，代号百步，机体一切正常，就是这个复合孔径雷达比我的三眼强上不少，得好好研究研究。”像是发现了什么感兴趣的东西，百步的声音听上去颇为兴奋。
“7号机收到，代号神棍，一切正常。嘿嘿，这玩意儿真得劲儿，我觉得徒手能拆掉十只小虫子。”沙哑的声音一扫往日的惫懒，激动得仿佛年轻了二十岁。
“到我了？到我了？”珈乐咽了咽并不存在的口水，大声汇报：“2号机收到，代码水母，一切正常！”
通讯里安静了几秒，青年军人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大个儿，大个儿，收到请汇报情况。”
“我在，我在，5号机一切正常，完毕。”粗豪的声音匆匆汇报完便准备切断通讯。动作稍慢，被所有人听到了他压低嗓子的小声嘀咕：“等会儿，等会儿就让你……”
“有问题及时汇报，现在自由活动，解散。”
“哦~”
猜到5号机上或许发生了一场小小的‘叛乱’，珈乐心中暗笑。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蹲下抓起一把泥土凑在眼前闻了闻。“还是没有嗅觉嘛。”
“很抱歉珈乐小姐，我们没有给作战机器人安装嗅觉和味觉系统。”卫宁西的声音听上去没丝毫抱歉的意思。
“没事没事，理解理解，哈哈哈~”
跟着引导员的指引，珈乐一边熟悉系统一边操作测试，手舞足蹈地玩得正开心，耳边忽然传来了宇文元霸的声音。
“……咦，这身体怎么感觉像没穿衣服一样？”
珈乐停下了伸向后背的动作，扭头看去，只见一台明显比自己壮上几分的浅绿色机器人怪异地扭着身子。
“是传感器敏感度高了吗？我调一下。”指挥站的图标闪了闪，耳边传来机体工程师李胄的声音。
“诶，这是能调的吗？那帮我也调一下吧。”一台背着大包，浑身挂满零碎，沙漠迷彩涂装的四臂机器人挥了挥手。
“棍叔的机器人上都这么多花活啊，啧啧。”珈乐嘀咕一声，心底却忍不住泛起了好奇。浅蓝色的机器人跺了跺脚，停了下来，她才想起脚下已经没有滑轮了。“嘁，用脚走路真不方便。”
一台看上去快要胖成球的机体忽然举起了手。“队长，我们的系统参数是按照您的机体设置的么？”
珈乐脚步一僵。“那是，3号机？冷，冷老师的机体？”她眼睑微动，视野放大，盯着3号机臃肿的身躯仔细观察。“唔，怎么装了这么多外设？难怪看起来跟个肥宅似的。”
“各位机体的初始参数确实是从贝拉小姐驾驶的1号机导入的，我们的本意是尽量保留贝拉小姐多年优化形成的驾驶经验。”指挥站的图标闪动，这次传出了动力工程师张冲的声音。“但驾驶习惯各有不同，何况贝拉小姐本就异于常人，诸位如果感到有任何不适应的地方都可以提出来，我们会一一进行调整。”
“武术界有句话叫做，一羽不能加，蝇虫不能落。”贝拉虽然站在远离机体的场边，清冽的声音却通过指挥站传到众人耳边。“这是听劲的最高境界，蚊虫想落在身上任何一处，都能感知并做出反应。我是习惯了这种状态，才把敏感度拉到最大，你们无须勉强。”
“难怪队长一只手就能把我们耍得团团转。”肆字图标闪动起来，一台浑身山地迷彩涂装的机器人两手比划了一下。“那我们要是把敏感度拉到最大，不就相当于练成听劲了？”4号机的腰间不知缠了一圈什么设备，鼓鼓的看上去像是发了福的中年大叔。
“这个嘛。”贝拉摸着下巴沉吟了一下，解释道。“听只是第一步，听到了之后还得判断劲力走向，再运起自己的劲去化解。就拿之前对练来说，你们一拳打来，我伸手一搭听明白了你的劲，然后运起我的劲一顺一挤，将你的劲力原数奉还。”她伸手划出一个漂亮的弧形。“就算你们通过传感器听到了劲，还得练习判断劲力走向，再学习如何使用自己的劲去化解，这些要在机器人上运用起来可比在肉身上难多了。”
“队长的武术技巧是经年累月的积累，不是短时间能学会的。”冷枪平静地下了结论。“将敌人消灭在万米十万米之外才是我们应该钻研的。”臃肿的机器人转头看向指挥站。“请把我的传感器也调整一下。”
“谁让我是个被近了身就歇菜的远程呢，眼馋队长的防身手段嘛。”腰间发福的机器人摊了摊手。“给我也调调呗。”
“防身，有这个就够了。”四臂机器人猛地张开双臂，手腕一翻，“哒”的一声弹出两把匕首。手掌拨动，手指翻飞，匕首在他指尖留下数道残影，“嗖”的一声射入地面，直没入柄。
“哟，还挺帅~”浅蓝色机器人绕着四臂机器人转了一圈，晃着脑袋品头论足。“棍叔，你身上这些都是啥？铲子？锤子？还有这么一大包是啥，露个小尖尖，不会是火箭吧？哇，这块小盾牌圆圆的好可爱，我也想要一个~”
“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嘛，都是老活计了。”机器人挖出匕首，在手臂上擦了擦，按回腕部。接着他反手摘下挂在背包一侧带着锤头的金属铲，夸张地舞了几个套路。“嘿嘿，原以为要跟那些小虫子一样学着开新机器，没想到啊没想到，这手给我的感觉比自己身上那几只还舒服。”
“别惦记你那些老活计了，看看这个。”发福的机器人摸了摸后腰上的三个喷口。“队长，这个就是推进器吧？要怎么用？系统里搜不出来呢？”
“推进器？飞行背包？”珈乐伸指往方形喷口里戳了戳。“有了这个我们就能飞了吗？”
不远处蓝白色涂装的机器人停下了手里一板一眼的伸展运动，看了过来。
“我让他们暂时把推进器屏蔽了。”贝拉解释道：“最高接近1个G的加速度，我们又在地下，控制不好可不只是撞个头破血流那么简单，等大家熟悉了再一点点解除限制。至于能不能飞。”她顿了一顿，接着道：“你们可以把这个推进器看做是单兵外骨骼的辅助弹跳系统，可以让机体跳得更高更远，行动更迅速，闪避更灵活，但是飞不了。”她指了指最矮小的蓝白色机器人。“肉鸽的6号机经过了轻量化改造，在没有外挂推进器的情况下也只能做到悬浮移动。”
“装了外挂推进器就能飞了？”珈乐举起手好奇地问：“我们都能装吗？”
“我们在设计时采用了统一接口，理论上所有机体都可以安装。外挂推进器提供的推力略大于机体安装的标准背包，搭配使用完全可以实现飞行。”李胄解释道：“不过安装位置固定在上背部，其他机体如3号机需要卸掉电子攻防模块和无人机背包，4号机需要把挂在背部的狙击炮拿在手里，5号机需要扔掉背着的防御盾，7号机需要卸掉工兵背包或者抱在怀里，2号机也需要卸掉背部的浮游装置才能安装外挂飞行器。”
“也就是说，整支小队快速移动基本上只能在战略转进时使用。”
“战略转进？”珈乐按掉小队语音，小声问道：“小卫，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撤退的专业术语。”
“哦~”浅蓝色的机器人双手抱在胸前，扁圆形的头部煞有介事地点了点。“不愧是冷老师，跑路都说得这么帅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