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村之酒（2）
天色渐晚，两艘小船四个人从小洲出发，在夜色掩映下，渐渐的向村中心的古树前行，贴近河岸。 附近锣鼓喧天，嘈杂的唢呐声穿破人群的吵嚷，早已经站满了密密麻麻的人，周远和周康走在前面，中间的林翠泽用纱巾半掩着脸，陈志宁走在靠后的位置，主动的拉了她微微颤抖的发凉的手。 不断拨开拥挤的人群，他们终于挤到了最前面，村长戴着花纹狞厉诡秘的面具，手上托着红绫，念叨着不知名的诡异咒语，后面跟着几个装束怪异举着火把的人，陈志宁往前挤了挤，看到树上绑了一个白皙苗条的穿粉色碎花衣服的少女。古树正对面是一张宽大的八仙桌，前面是香炉，香火已经烧断了好几根，两侧摆着雕花烛台，中间一个大盘子，用棉线捆着丰腴的整只鸡，煮熟的猪肉被挂了起来，鲜鱼一条条摆在碟子里，各色水果圆润饱满，映衬着点点烛光，上面贴了红色剪纸花，桌下堆着酒瓶，有几瓶还没有打开，似乎庄稼人那点微薄的收入全都摆在了祭祀的桌上。 “那个是不是李暮？”他压低声音问。 周远点了点头。 四人沉住气的等，等到太阳收敛住最后一丝光芒，夜幕完全的降临了。 交换了一个眼神——行动开始！ 周康上前一步，推翻了供桌，香灰扑了起来，蜡烛倒在纸上，烧了一大片，瓜果梨桃滚的满地都是，村民们一片哗然。陈志宁跑上去扯开了绑着李暮的绳子，周远往前面跑去，却发现过河的路被堵住了。 “不好了—换条路—” 他拼尽全力沉闷的喊着。 大家心领神会，躲过层层的人群，借着夜色钻进灌木从，一旁的举着手电筒和火把的村民来回踱步，却再也找不到人影了。 等人们几乎散了，他们匍匐着往山谷里去。 “我叫陈志宁，你就是李暮吧，你安全了。”陈志宁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李暮却看起来脸色惨白，大惊失色，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周远蹲下来，耐心的说： “不要害怕，他们不会再追上来了。” “万一我们迁怒了神明…会不会给大家带来麻烦…” “李暮啊…我跟你讲，神明还是什么的不会对我们产生任何影响，他们只是想杀死你而已，我们让你活了下来，不是吗？” “磨蹭什么啊！”周康有些忍不住了，“咱活着，就要好好的活，像个人一样堂堂正正的活，信那些老顽固忽悠人的话准没好事！” 李暮凝视着周远，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 陈志宁抬头一看，林翠泽却在树丛里嗫嚅着什么。 “干什么呢——？” “志宁，快！把你的笔记本拿过来。” 他靠近然后拉开背包拉链快速拿出东西递了过去。 林翠泽拿出笔，在上面比比划划。 “谢谢！” “你在跟谁说话啊？” “你忘了嘛？我能与灵魂沟通，是去年的两个小朋友，告诉我怎么走了呢！” 陈志宁恍然大悟，随后又有了新的疑惑。两个小孩是怎么回事？他们指路可信吗？ 她好像看穿了他的心事，解释道，两个小孩是一男一女，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去年男孩贪玩意外摔下悬崖去世，女孩被认为是与男孩命格不合导致的事故，被村民处理掉，他们经常在这一片玩耍，对山里的情况比一般人更了解。 陈志宁长叹一口气，又暗暗的攥紧了拳头，随后他看着地图的方向挥手让众人向山里走去。 这条山路极其狭窄陡峭，再加上天已经黑了，植被茂盛，他们手拉着手挪动，周康像健壮的山羊一样率先跳上去，一边攀登一边替陈志宁拿着地图；不擅长运动的周远困难无比，李暮见状想去拉一把，但自己这个位置又下不来，离的最近的林翠泽松开陈志宁的手，拽住周远的胳膊，扒着碎石迈上去，走了几步，李暮才拉住他的手，她向林翠泽点头道谢，平时冷脸的周远浮现出了若有若无的笑。 费尽力气，不知过了多久。忽然，脚下的碎石路变成了平地，刹那间豁然开朗，群山围绕这一块小小的平地，月光照进了不大的天空。温柔的风蔓延这片山谷，青草香气和蟋蟀的低吟揉进和煦的风里，草丛星星点点的亮，时而跃起时而降落，是萤火虫。 累死我了… 周远长舒一口气躺在草地上。 “哈哈哈哈哈，你行不行啊累成这样——” 周康弹跳起来笑嘻嘻的拍他的肩膀。 “你怎么还笑？”李暮拿着手帕替周远轻轻擦汗，摘掉身上的草棍儿。 “谢谢啦！”周远笑了，是真诚的微笑，撑着地面慢慢坐起来，“以前没看出来，你这人是真不错。” 李暮也笑了，脸顿时就红扑扑的，害羞的半遮着脸，低头痴笑。 “说一句就这样了？”他好奇的试图扒拉她。 “你怎么也是…还不快去找陈志宁商量明天怎么办？”她背过身去，揉了揉通红的脸，难掩羞涩的神情。 他看向陈志宁，发现他把那堆图纸早就放在一边了，半躺在草地上跟林翠泽摘小花。 “你看它特殊的叶子，这种植物在生物界的划分是…” “你竟然懂这么多，我天天看这些花草，也没看出什么来。” 把纱巾系在脖子上，手上托着一只萤火虫的林翠泽投去了崇拜的目光。 “你听那边是什么在叫？咕咕的来着。” “你看！是猫头鹰…” 她手往树上指去，一只灰黄的影子唰的一下腾起飞去夜空里了。 “原来我才是多余的啊——”周康假装抱头大呼，又骨碌的一下，夺过自己的编织袋，里面掏出从祭祀现场抢到的三瓶白酒，“这些都没拆封，可能还有用，咱们这样，是不是要喝喜酒了啊？哈哈哈哈哈——” “要不咱俩干一杯？”陈志宁拿出口袋里的搪瓷酒杯。 “哎！别动！” 周远严肃地坐起来，“白酒可以作为燃料，以后还能用，我们现在不能浪费任何东西。” “我知道，等什么时候咱们搞掉了那帮该死的家伙，整个村子都彻底安稳了，没事了，咱们高低得摆几桌酒席！” 周康抬头看着天空高声说着，顺便把瓶子塞了回去。 “等咱们都完事了”陈志宁也搭话，“我带你们去市区，今年新开了一条商业街，那里好玩的可多啦！到时候请你们吃饭啊。” “那里有什么啊？”林翠泽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里面有小星星一样。 “有没有服装市场？”李暮也好奇了起来。 “都有，什么都有”陈志宁拨弄了一下头发，向夜空望去，“咱们要做的就是尽最大努力收拾好手头上的烂摊子，然后，想去哪就去哪，好不好？” 月光缓缓的流淌，他们茫茫的梦浮动在上面，融化成星空的圆舞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