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组投稿2/原创)异想的喽啰与自困的囚徒
人间审判:异想的喽啰与自困的囚徒 1 自困的囚徒发觉了牢笼 笼中鸟的美丽,在于困在无法逃脱的笼中,却无法舍弃飞翔的欲望。 2 人类的对立面是我 美好的一天从凌晨三点开始! 独自漫步在无人的过道里,明明在室内却撑着伞。 因为想象着自己与自己步入婚姻的殿堂。 左手牵起右手,嘴巴则配合地播放着《婚礼进行曲》。 当然,这只是我的超能力:「亳无疑义的异想」,简称「异想」。 当然,就连这句话也是「异想」,超能力什么的是不存在的呢。 要是有人跟我说:「屋子里打伞会长不高的哦。」 手中的雨伞就会立刻刺穿那个人的胸膛。 「休伤吾主!」伴随着这样的怒吼。「异想。」 但是周围一个人也没有。 空无一人的病栋是很无聊的,因为没有人类可以供我观察。 于是眼睛的视线只能捆在秒针上打个结,一起浪漫地转圈圈。 款式是中国结!「异想」。 今天的任务也很多呢: 从左手小指头数到右手小指头,数出十以外的数字! 同镜子猜拳,达成一胜一负! 折断自己的脊骨,拼出漂亮的模型! 全都是「异想」,而且恶趣味。 无聊。 无聊。 无聊。 无聊透顶。 第二个走出房门的是线直先生。 五小时的倒计时开始! 「咻嘟噜!「自觉囚犯」先生。」我向他招手。 「还真是个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坏孩子呢。刚才那句“咻哧”什么的是什么意思? 「是“咻嘟噜”,本人「异想喽啰」的御用语言。代表着“早安”“午安”“晚安”“吃了没”等一系列用语。再列举下去天都亮了。」 「现在天本来就是亮的吧。嘛,真有你的风格。」线直先生在我旁边坐下。 「毫无疑义的异想,对吧?」 「真是的,为什么我宝贵的时间中总是只能遇到你呢?」 「因为咱要带给所有人幸福的陪伴!当然不是这种老掉牙的理由。」 「哎,我明明觉得这种小孩子的幻想还挺有趣的呢。」 「没错,没错,看来您终于意识到了幻想的趣味,幻想可是咱的本职工作呢。 线直先生泡了一壶茶,我们如同对酌一般地喝起来。 当然我也没有忘记自己幻想的工作。 线直先生也在茶几上继续创作。 倒计时一小时。 「今天就要走了吗?」 「对的,回到那个咱似乎从未去过的地方。 「毕竟你很小就被山外医生收养了呢。」 「嗯,受她照顾很多。」 「那么,」线直先生正襟危坐,「在走之前稍微听一下我的说教吧。」 「洗耳恭听。」 「虽然不知道我这种人有没有这种资格就是了。」 「线直先生一直如直线一般的正直呢。」「咳咳,保持遥不可及的幻想,这点我不会去干涉。」 「毕竟线直先生也如此梦想着呢。但是?」 「但是请你不要以那幻想去太过苛刻地评判人类。」 「咱可是对大家一直都很宽容的呢。」 「对象是——」线直先生拉长尾音,「你自己呢。」 「唔。」 就像被给予最终绝招的反派。 就像被勇者刺破心脏的恶龙。「异想」。 受到了来自灵魂深处的撞击。 「把咱自己也算进去了吗?真是…博爱呢,」以自己都听得出渐说渐弱的声音,「真是的,不要说的好像临死前的赠言呢。」 「也并不是没有可能哦,就当成遗言好好听着吧。」 「遗言要沐浴更衣、虔诚祈祷,然后再用全新的钢笔和纸张书写,最后以专业的播音腔深情朗诵呢。」 「这是哪里的规矩啊?」 「童话书上写的。」 「那一定是一本黑暗童话吧。」 「童话也可以黑暗的嘛,就像现实也可以光明。」 「可是大多数人的依赖是黑暗而不是光明哦,光明就像毒药。」 「听起来好像吸血鬼哦,见光死的类型。」 「人类和怪物有什么分别呢?好像是个值得讨论的议题。」 「「已经不可能分辨出谁是猪,谁是人了」呢。」 「《动物农场》啊,是从山外医生那里借的吗?」 「是哦。顺带一提,那本黑暗童话也是在她那里借的。」 「还真的有这种童话啊。」 「是哦。」当然是「异想。」 《梅菲斯特童话选集》——《恶魔公主》(一): 在遥远的土地上,有一个古老的国度。 这个国家的王族世代与巨龙签订了契约,巨龙给予王族力量守护领土,其中也包含着巨龙的意志。 也许你认为巨龙是一种笨拙的生物,其实不然,它们具有不逊于人类的智能。 在巨龙力量与意志的参与下,国家被治理得井井有条。 王族们却开始思考,功劳都被巨龙抢去了,自己既不赢得声望,也没有获得多余的利益。 要改变这一切,就要依靠另一种力量。 (未完待续) 3 异常的异常是正常 俗话说,说曹操曹操就到。一声响亮的叫嚷打断了对话。 倒计时只剩十分钟。 「该回上院了。」山外医生双手插在口袋走过来。 「我知道了,外小姐。」线直先生站起身来。 「咻嘟噜!「红色狂欢」小姐!」 「你小子还是一上午就在说胡话呢,要不然把你也转到上院去?」山外医生发起了回击。 「咱可是刚被允许出院呢,虽然也很喜欢这里,但偶尔出去透气也不错呢。」我吐了吐舌头。 不过为了偿还对山外医生的玩笑,现在帮她插一条广告: 青夕807精神病院坐落于群山之中,空气清新,环境舒适。院长外山外医生作为此领域的引领者,创新的采用了上下院制度,上院为「旧精神病」患者(此叫法来自山外医生),下院为「新精神病」患者(此叫法也来自山外医生)。整座医院配备有专业的医护人员与装备技术,主张以新型的舒适方法对待病患。实乃解决精神问题必去之地。 完毕! 关于「旧精神病」与「新精神病」,曾听山外医生提过一嘴:「因为我觉得他们是需要治疗的病患。」 「相对于公认的「旧精神病」,他们更不容易被接受与认同。无法以「精神病」来为自己的失常行径开脱。」 「其不具有典型的症状,于是给予其新的定义。」 「大多数「新精神病」患者,可能并不是在心理方面有什么扭曲,仅仅是与「正常人」格格不入罢了。」 也就是找个推脱的理由而已。 我曾对此提出疑问:「那么这样不是对他们不公平吗?明明没有公认却被认为是精神病。」 「精神病人…也不过是人,得病的人,和有生理问题的人没有分别。」 「我也正是为此而奋斗着啊。」 顺带一提,上、下院人员也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如线直先生这种常在上、下院间迁移的也很多,不过他更特殊一点啦。 以睡醒后为界,五个小时内处于「完全正常」状态,其他非睡眠时间内则有严重躁狂。 「我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于是我用铁链与绳子将自己束缚起来。」 第一次看到线直先生时,他满身都是伤痕,生理与心理都无限接近于死亡。 山外医生把他收容在这,他不再自我囚禁,靠着药物与心理治疗,在大部分时间内能稳定住情绪。 顺带一提,线直先生创作的文章广受好评,如同其名字一样,贯彻着其正直。我可是他的头号忠实粉丝呢。 当然他也受到了不少抨击。 「幼稚」「疯子」之类的评论层出不穷。 不过他本人从没有对此忧虑过。 「真正的敌人是自己。」 在他的病房内,也挂着「为了融入进世界,建立与世界的联系,首先要独立于世界,切断与世界的联系」这样用毛笔写的的座右铭。 这幅字是请了一个小有名气的书法家写的。 毕竟线直先生的字是可以当作战时密码之用的程度,自己还时常过来问我:「这个字是什么来着?」 山外医生陪同线直先生去往上院的间暇里,楼道上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平静就会死亡。」 这是「异想喽啰」的规则。 明明不擅长与人交往,却不得不在交往中才能存活。 就像挣扎在底层的差生。 我也得挣扎一下才行啊。 来到一楼,中央放着一台电视机。 「晓川爷爷!」果然能找到他。 对方没有丝毫要回应的意思,依旧保持着前倾的姿势。 随着一声哨响,电视里的比赛终于结束了。 这时他才慢悠悠地转过头来。 「哦哦哦,是你啊,正好教教我这个怎么用。」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以及一张纸,戴上老花镜。 纸上写了许多操作:「聊天」「拍照」「缴费」等等。 我一项一项教他,他在另一张纸上密密麻麻记满了详细步骤。 「爷爷你还真是好学呢。」 「我家那位整天唠叨,说我总是在弄一些不正经的东西。」 「人生在世,开心就好吧。」 「是啊。哦,不多说了,我要回去用手机听相声了。」 迅速地立起身,一摇一晃地回到自己的病房。 身上的活力比我还充足。 难道活力是会在这55岁的年龄差中积累的吗? 这些「异常」的人在我眼中却十分的「正常」。是因为我也是「异常」所以负负得正了吗? 幸好山外医生也回来了,不然就要因为无聊宣告「异想喽啰」的终结了。 我坐上山外医生的车出了医院。 「咱走了以后,线直先生会很寂寞吧。」 「我和其他护士会去帮他打发时间的。」 「意外的是个大善人呢,「红包狂欢」小姐。」 只剩车载摇滚乐喧嚣着,是我最喜欢的乐队。 「咦,意外地医生没有吐槽我呢。」 「说那些戏言也没什么用了吧。」 「咱还会回来看望医生的,医院十分有趣,大家人都很好呢。」 「真是的,不要把我说得像空巢老人一样啊。而且,每个星期我还是会找你复诊的,别想着可以逃脱我的手掌心。」 「好好好,欢迎光临!」我哈哈大笑起来,山外医生的嘴角也微微扬起。好像还有什么重要的事要问的。 「对了,咱当初是为什么被移到上院的?」鼓和贝斯理所当然地继续喧嚣着。 「因为你的妄想,」山外医生突然开口,「出现自杀侵向。」 「嘛,毕竟咱是名副其实的「妄想喽啰」。」我摊着手说道,缓解紧张的气氛。 「咦,上个星期不是叫「异想喽啰」吗?」山外医生也顺势接下话题。「呃…那个怎么说来着…「超进化」!已经从「异想喽啰」进化成「妄想喽啰」了呢。」我闭上眼睛靠在靠背上。 这个当然也是「异想。」 「什么时候改的?」 「刚刚。」 「还真是随意呢。」 车厢里面再次充溢着快活的气氛。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就像历史课总是过得快一样。「异想。」 总之汽车以我不能感受到的超快速度赶到了目的地。 这不由得让我感叹万分了,这辆古董似的老吉普竟有这等迅速,看来对旧车要持有敬意。「异想。」 要与山外医生做个告别了。本来是这样想的。 不过山外医生扔下一句话,便在风中疾驰而去了。 「记得按时吃药!」简洁又有力的告别。 药丸上裹着糖衣,很甜。 就像伪装成枣商的梁山好汉,欺骗着我的感觉器官。「异想。」 不过话说回来,上午忘了吃药呢。 这点小事就不用告诉山外医生了。 那么,本人的校园生活又重新开始了! 气势好像不太够,下次换成本大爷试试。 4 妄想受伤 我普通地找到班级,普通地走进教室,普通地坐在角落的唯一一个空位上。 无聊。 无聊。 无聊无聊透顶。 既没有受到恶心的霸凌,也没有受到热烈的欢迎,不过还是免不了陆陆续续有同学回过头来看看这个「陌生的物种」。 那些稀有的野生动物,它们心里应该也不是很喜欢被目光打扰吧。 我倒是不讨厌这种情景。 「平静就会死亡。」 倒是没有人和我聊天更令人厌烦。 看着课堂上老师眉飞色舞地演说着,一不留神就走神了。 不禁怀念起病栋里的电视机来,虽然它每次都要经历一顿「大修理之术」才能顺利使用,但是还是让我接触到了「外面的世界」。 我照常慢慢潜入幻想世界。 肋骨从两侧刺出来。 空中凌舞。 对准脱落的眼球。 全垒打! 「异想。」 正当如此地沉溺着的时候,「你好,我叫徐苟哲。」一个声音如此响起,是坐在我右边的那个男生。 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问候。 「呃…啊,你好!」我却被完全吓了一跳,完全没有想到有人找我搭话。 身体自动作出应答。 「听说你是从那个精神病院来的,真的吗?」 「是的。」我迟顿地点了点头。 身体瞬间坠入了深海。 下沉。 冰冷。 窒息。 脑子里又响起微弱的蜂鸣。 思绪,在混乱。 毛线团,猫,洗衣机,面包,人,我,坟墓,水母,核电站,蝴蝶,脑子,斧头,鲜花,暴风雪…… 对方之后说了什么完全不记得了,记忆里只剩一些口齿不清似的呜咽。 我胡乱地回了一句「停!」 当然,「初到人世」的我不能很好地控制音量也是正常的,在病栋内大喊大叫时有发生。 坐在我前面的女生转过半个头看过来,就像在电影院中后座有踢座椅的孩子。「异想。」 为了表达歉意,我致以对着镜子练习多次的微笑。 对方如同看到了军训草地上被不明液体浸湿的烟头,带着凝固着的微笑,将头颅摆弄回原位。 看来搞砸了呢,真是头疼。 下次试试将嘴角的上扬弧度再加大吧。 5 异想与囚徒的相遇 似乎很久之前就有过这种想法,自己与周遭的世界隔着一层玻璃。 如同看着电视一般,尽管精彩却与我无关的世界。 加上从小就异于常人的思维方式,具有了「异想」的才能。 在这间玻璃房内,也能拥有自己的世界。 啊嘞,好像是父亲去世的那天开始的。 是哪一天呢……已经记不起来了。 真是令人头疼。 记忆中只有货车靠近时父亲的庞大身躯,接着就从病床上醒来了。 开启了我「异想」的年月。 经过一个上午,我果然没有交到什么朋友。 独自来到食堂吃饭。 虽然饭菜不如医院,但我不是很在意食物条件的人,不过是个挑食的人。 我挑了个角落入座,注视着盘子中的肉丸,思考着如何将表面的凸起切除。 不知不觉间,徐苟哲在我旁边落座,如同熟人一般招呼着我的名字。 我可不记得我告诉过他我的名字。 但或许是从花名册或老师那里得知的。 「离咱这么近没关系的咩?」 「当然了,从某种方面上我们十分相似呢,说不定会是很好的朋友呢。」 「想做咱唯一的朋友咩?」我指挥「勺大帅」向肉丸发动第一次攻击,被肉丸以滑溜溜的姿态闪过了。 「唯一吗?说不定会有很多人喜欢你的呢,也许会有许多朋友呢。」 「看来你的确和咱很像呢。啊——我是指爱幻想这方面。」 我尝试发动第二次攻击,同时让「筷将军」从两侧包抄。 不过很遗憾,凸起与丸子仍存有一丝连接。 「你前桌的那个女生看起来很凶呢。」他呼呼地笑了起来。擅自以相貌评判人,是我讨厌的类型呢。 「为什么是看起来?你不认识咩?」 「没什么交集啦。」 真是个奇怪的人。不过奇怪的我好像没什么资格评论。 「话说回来,你的名字有什么寓意咩?一般都会有的吧,父母对孩子的祝愿之类的。」 「「苟且偷生的哲学」之类的?哈哈哈,说不定让我降临在这世界上的人没想那么多呢。我只不过是个「囚徒」罢了。」 「就像「没有出千而掷出六个六的色子」一样不可思议呢。啊,请别在意,这只是——」 「是毫无疑义的异想呢。不过应该说像「随手敲键盘结果写出了畅销书籍」更好吧。」 「原来如此,看来咱们的确很像呢。」我不由得点头赞同。 我暗自决定将他任命为新的「异想喽啰」,不过这当然也是「异想。」 似乎又聊了一些有的没的——反正这部分的记忆混作一团——徐苟哲在不经意间离开了。 我继续与丸子作着争斗。 结果吗?丸子被我残暴地切剩了原来的十分之一,而且完成了从球体到正方体的华丽蜕变! 正方体就不会有烦人的凸起了,说不定我是个天才。 《梅菲斯特童话选集》——《恶魔公主》(二): 王国里最出众的建筑物是一座高塔,高塔上住着一位公主。 公主拥有纯正的巨龙血脉,但是王族不需要巨龙了。 他们找到了更为忠实的合作伙伴。 「我们魔鬼是幕后的最强伙伴,只收买灵魂,其余的成果都将属于您。」 一个红鼻子的魔鬼向现任国王鞠躬。自从老国王——公主的父亲——病逝,他继承了兄位,与魔鬼签订了契约。 公主成为了高塔的装饰品,和她的巨龙孤独地作伴。 直到有一天,她创造出了一个魔鬼。 (未完待续) 下午第一节是音乐,照常没什么人听,「聊天派」 与「睡觉派」各自为营。 我也随波逐流地扭向左边看窗外的鸟。 不过转眼就加入了「睡觉派」。 毕竟没有人会跟我聊天。 如同将自己锁在白屋里,独立于外界。「异想。」 这时不速之客突然闯入。 嗒。嗒。嗒。 指关节规律地敲击着我的桌面。 不得已将视线移回正前方。 「那个....不知道上午是否给你造成了困扰。你看起来好像很受打击。」 很可爱。 亚麻色的短发以及小巧的面容,简直是传统可爱系角色的典型了。 那家伙的情报完全错误嘛。 不过现在不是评论这个的时候。话说我有表现得那么明显吗? 「没关系的,咱不在意这些。」尽量装着不在意。 「我....我叫子彩烁。是班长。你叫什么名字呢?」 「那个没什么重要的,叫咱阿骨就好了。」 「哦。你中午是一个人吃饭吗?」 「不是,有和某个家伙一起——啊,姑且算朋友吧。」 「咦?可是我去和走的时候都只看到你一个人啊?」 刚好错过了中间的时段吗?那家伙就像魔术师一样,神奇地和彩烁错过了呢。 于是他的正式称号变更为「异想魔术师」。「异想。」 因为解释起来很麻烦,所以就不和她说了。 就在我的社交生活迈出第一步时,下课铃不合时宜地响了。彩烁身边立马围上了许多人。 真是受欢迎呢,看来是「聊天派」的领军人物。 既然主角身边的正式配角已然上场,喽啰就应该结算工钱回家了。 但就像从不运动的人跑了五十米,一天的社交量已经达到了! 我也要抓紧成为「睡觉派」的主力军才行。 于是浑浑噩噩到放学,来到山外医生给我租的出租屋。 一幢三层的小楼,大概有八九个房间。 笨重地行李搬到房间所在的2楼,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第一次听到楼梯是怎么嘶叫的。 因为担心吵到别人,所以默默地道歉着直到上楼。 行李上的后轮滚进房间,一个高大的女性便出现在后面。 「新来的是吧,我叫花流,住在你楼下。」 她的长发挑染了几丝红与黄,零星地点缀在黑色间。 「呃…花流姐好!。」我立马恭敬地鞠了个躬。 「搞什么啊,我可不是什么黑帮大姐头。算了,这里隔音不好,老人小孩又多,不要太吵了。」 我点头示意,她也呼了一口气,自顾自地走了。 刚要关门,发现地上有个什么东西。 一颗纽扣,是刚才那个人掉的吗? 尽管已经很累了,但还是有一股莫名的动力推着我行动,让我来到花流姐门前。 这样贸然打扰会不会造成不必要的困惑呢?可能只是个无关紧要的纽扣,因此却占用了别人的时间。 不过不问问看又实在很担心。 对于普通人来说不过是个简单的问题吧,对我来说却是需要进行十分钟的选择。 没错,什么也没做,在别人的门前站了十分钟。 十分钟以后,不是我选择出来了,而是不用选择了。 门「啪」的一声打开了,她似乎要出门倒垃圾。 「哟,是你啊,有什么事吗?」 我拿出纽扣询问。 「是我的,谢啦。」花流姐将它放回屋内,笑了一下。 完成了任务的我,自然不能挡住人家的道路,匆匆忙忙地回房了。 昨天已经来打扫过,今天省了不少事。 我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什么也没有想。 假如一根棍子捅进右耳,一定会毫无阻碍地从左边出来吧。「异想。」 「开学」第一天,似乎没什么人关注我,Luckily。 被人发现是个很奇怪的人的话,就会像鲸鱼一样被狩猎呢。「异想。」 简单地吃了买的盒饭,顺便将药也吃下。 不吃药的话,绝对会被山外医生骂的。 然后就早早睡觉了。 不睡觉的话就没有精力进行「异想」了。 嗯,这也是份消耗脑力的工作呢。晚安! 6 异想录 在我心目中最高贵的事物有三:雨伞、手套、面具。 如果在心里描绘出一个优雅的女仆或男仆,就是带着白色的橡胶手套,抑或是黑色的皮革手套,左手拿着雨伞,腰间系着一个面具。 连带口罩、帽子也是我很喜欢的物品,它们让我不泄露自己的大部分身体,真的像一个无关者存活,安静地审视周遭的世界,这使我获得无上的快感——甚至我都要怀疑我是不是偷窥狂了。「异想。」 人死后是否有灵魂依恋于世呢?如果是真的话,请神明不要告诉我了,不然也许会激起我寻死的欲望呢。 历来无数的人赞颂精神与灵魂是否也是想到了它们独立纯洁的优点呢? 不过可以肯定的一点是,肯定有人是看中了它如同隐身的优点,在某些并不流通的作品中频繁出现。 7 回家 形状如同拒马般的,刺骨的冰冷穿透着我。 身体在缓慢下沉。 氧气被海水尽数夺走。 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掐上了我的脖子。 胸腔渐动渐弱…… 我猛地醒来,急促地喘息着,眼角充盈着泪水,被子和枕头基本都湿透了。 这样的梦境,我已经经历过几次了,但每一次还是会感受到强烈的压抑感。 洗漱后正盘算着怎么应付早餐,门铃响了。 两个大概7、8岁的小孩站在我面前。 「大哥哥,这几个包子给你吃。」男孩率先开口,高举着一个盘子,三个容貌姣好的包子藏在水雾中间。 「看你刚来,一个中学生自己住,应该没什么时间好好吃早餐。」隔壁门口站着一位老妇人,看样子是两个孩子的奶奶。 「奶奶说,邻居要相互…关心…」女孩断断续续地费力吐字,看起来年纪更小一点。 我致了谢,迅速塞进嘴里后将盘子洗净奉还。 走出公寓,地上画着标识道路的白线,像小猫遇到了猫薄荷,双脚不由自主地踩踏上去。 似乎已经理解了那些拼命追求金钱名誉性欲的人,世上的确存在着令人无比着迷无法自拔的东西。 身体自然地化作一滩史莱姆状的水迹,飞速沿着白线前进。「异想。」 幸好白线一直延续到校门口,不然非得完成100分的大飞跃不可。 野猫的数量与日俱增,有许多人买来高档的猫粮投喂,生活待遇应该比学生还好一些了。 尽管它们不一定以友好回报。由此看来,人类还是具有基础奉献精神的。只不过对同类的更少罢了。 每到课余,野猫身边总是围着一大群少女,接受她们爱的抚摸。 如果有哪位阿宅拥有转生的机会,这好像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呐。 尽管我有几次想要将他们的头拿下来。 并不是血淋淋的斩首,而是像分割图片般自然而清新。 人群密集地在大道中央流动,我则走在侧边,树阴将存在完全抹消。 我的目光只是扫视着,没有什么特定的观察对象,如同一具骷髅般行进。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你好!」一个女孩向她的朋友打招呼。 真是令人羡慕的友谊。 对我来说,这样的亲近的友谊可一份都没有呐。 「你好!」她的朋友似乎没听见,女孩加大音量重新说了一遍。 身后的脚步渐慢,并似乎与我平行。 我向左侧瞟了一眼,一个陌生的女生正在盯着我。 不会是在和我打招呼吧? 她带着一副圆框眼睛,长发自然地散开。 「啊抱歉,打扰到你了吗?」她连忙摆手。 「不,没有,只是没想到有人找咱搭话。」我微微鞠躬,补上了回应,「你好。请问我们认识咩?」 「我是坐在你的右边的,我叫芜苪。」 哦,原来是这样,难怪有种熟悉感——「异想」,其实完全没有印象。 在我已经穿上短袖衣服的时候,她居然还穿着长袖衣服。 我打算就这么敷衍过去,可是对方的目光依然在我身上停留,看来是希望我也报上名字。 「叫我阿骨好了,名字什么的太麻烦了。」 对方终于满意地移开视线,不过看起来还是感到了些许奇怪。 而后气氛就跌入了冰窖。这种时候如果有把雨伞就能发挥巨大作用,撑开如一柄蘑菇,找个合适的阴暗角落安静地生长。「异想。」 我们走上大阶梯,为了缓解尴尬,视线向左边没人的地方看去。 突然上方传来一阵响声与尖叫,一个大物件溜了下来。 我还没看清是什么东西,身体已经擅自朝那边跑去拦在它的下落路线上。 我和它安全落地。 这当然也是「异想。」 我和它从三级台阶上以几乎滑翔的姿态坠落,后背感受到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怀里的东西发出尖锐的响声。 这时我才看清是一辆婴儿车,其中的婴儿正在放声大哭,不过看起来没有什么外伤。 虽然他受到了惊吓,但这纯净的情感释放令我感受到了无比的美好。 原初而纯粹的表达,但似乎人类在成长中逐渐抛弃了这个能力。 一位女性急匆匆跑过来,虽然我很想说出她的名字,但是记忆库显示查无此人。 感谢和关心的话语不断涌来,我被这些海洋般的词句淹没,耳边又响起了尖锐的鸣笛声,脑海中仅存着一丝意识。 头颅和嘴巴应激性地做出回应,浑浑噩噩地站立着,感受不到持续了多久,直到深层意识接受到了呼唤。 「你没事吧?」 「啊……嗯,没什么事,只是稍微蹭了一下。」「稍微」当然是过分了,背后火辣辣的感觉还没有消逝。 「走吧。」我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继续踏上了台阶。 我对这一番装模作样十分满意,不过正所谓「人算不如天算」,这点小伎俩马上就被揭露无余了。 在听到一声尖叫后,我伸手触摸了一下后背,右手上立刻显示出一点红色。 「还是去一下医务室吧。」芜苪强硬地拖拽着我。 唉,本来还想塑造一个帅气的形象呢。 在这种时候我依然在发动「异想。」 不知道为什么,这些曾经属于我的一部分的体液,我却感觉十分的陌生。 我并没有对其抱有「一体」的怀念感,却有一种淡淡的喜爱。 也许人就连自己也没办法完全熟悉吧。 勉勉强强来到了算是「医务室」的地方,我一直对「校医」们究竟是何许人也抱有疑问。 除了创可贴、感冒药、碘酒这三大神器外,没有看见其他的物件。 果然那位凶巴巴的女校医不停地念叨着「没事的没事的」,就把我们赶了出去。 「对不起啊,可能是我小题大做了。」芜苪耷拉着头,就像刚才的我一样。 「不,很感谢你这么关心咱。」这是发自内心的道谢,不过更强烈的情绪,一种沉重的悲伤扼住了我的喉咙。 从小身边就总有人扮演着这么一种角色,对我抱有着真实的爱与关心,虽然通常只能算作「小角色」。 然而往往是这类角色,又会因为某些由我直接或间接引起的因素,最终收获了不幸。 站在旁人的视角,也许会想起「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的故事,但我并不是作为能自主控制的「狗」的角色,而是它身上的一根微不足道的亳毛,整个故事并不由我控制着其发展。 然而作为被恩泽的一部分,是确确实实地感受到了爱意,由此带来了痛苦与无力感。 我在心底默默地祈祷着,虽然并没有具体向哪位神明,也许会被信徒批判不诚心诚意。 就算这样,我还是祈祷各位「吕洞宾」能幸福。 我并不知道这是否算完全尽到了自己的义务,或者只是自我慰藉。 作出了审判却没有得到报应,像我这样的「法外狂徒」会落得什么下场呢? 幸好还是在上课前赶回了教室,一张精美的明信片压在书的一角下。 「请于本日中午十二点到社团教室报到。」下一行打了括号注明详细地点,同时画上一个笑脸。 原来还有这件事。 之前入学时,被要求要选择一个社团加入,以便于融入学校。 我随手指了一个,连名字都不记得。 不过居然连面试审核什么的也不用吗?真是草率呢。 还是说这是转学生的特权呢?如果后者的话,我恐怕又要进行忏悔了。 前面的女生——抱歉还是没记住名字——又转过头来看了一眼,我能从中读出之前那般厌恶和恐惧。 似乎已经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今日的社交进展:-1。 虽然对社团没什么兴趣,不过还是赴约了。 花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找到地方,文字描述对于一个人生地不熟的路痴来说,果然还是太过勉强了…… 想到这以后,很快我就收回了这种想法,因为明信片上明显地画着一份路线示意图。 这张图被我的视觉隐藏直到到达目的地。没什么好抱怨的了。 门口挂着一块褐色的亚克力铭牌。 「众生社」。 仿佛进入了什么宗教的传教基地。 门后会站着一群戴着斗蓬、拿着镰刀的家伙,举起火把,对不纯洁的异性交往进行审判。「异想。」 是一间正常的房间,深处还有一个小门通往内间。 离门口不远处有一套桌椅,其中一张椅子上坐着一个女生。 听到动静后,那个人放下了手中的书,「提前了五分钟,还挺准时的,欢迎。」 如同照稿宣读般流畅地宣泄着,而我只是结结巴巴的从口中吐出几个回应的音节。 「你不会这么快就忘记我了吧?」她站立起来,伸了伸懒腰。 「当然还是记得的。子彩烁…对吧?」 「请有点信心,看来记忆力还不至于那么差,」彩烁做了个鬼脸,「开玩笑的。我是这里的社长。」 真是个厉害的人,是我只能像虫子一般仰望的存在。 然后她突然凑近了盯着我的脸。 「那个……请问有什么事咩?」 不会是早上的脸没有洗干净吧? 糟了,这下还要背负上「不卫生」的评语了。 「说起来——」 她微微扭动了头。 「说起来?」 「说起来,你长的还不赖呢。」 出人意料的言语。 「是咩?你近视多少度?」 「谢谢关心……才没有啦!我认真的。」 「这个社团是做什么的?」抛出了困惑已久的疑问—— 「异想」,不论怎样都与我无关,转移话题罢了。 「字面意思——探讨人的生命,」她摆出了戏剧角色似的优雅的站立动作,随即微微笑起来,「闲聊天罢了。」 「这种社团是怎么被学校方同意的?」 「近几年不是都在进行生命教育嘛,听说有的学校已经有好几个跳楼的了。于是我就趁火打劫啦。」这位骄傲着「自首」的犯人,心满意足地左右晃动,鞋跟轮流敲击着地面。 不过我也是因此才获得了上学的机会吧,作为学校精神健康建设的优秀范例,也同时能得到山外医生的帮助。 「因为有很多人都还是想要加入某个社团的吧,但是又不具有什么才艺。因为自己也是其中的一员,所以总想要做点什么吧。」 「无论怎么说,好好活下去还是做得到的,也是想去做的。怎么说呢——」犯人双手插腰,大声地发布犯罪宣言:「因此,此社团的成立是必然的!」 这般震撼人心的话语操纵着我的手指,不自觉地杂乱碰撞在一起,为眼前的演说家鼓掌。 演讲与鼓掌的喧嚣打扰到了其他人,就这点我感到十分抱歉。 「社长,又在进行什么角色扮演呢。」一个沉稳的男声由内间传来。 「在给新社员介绍呢。阿骨,这位是咱们的副社长,汐鸣。」 简单地致礼。 「哦,你就是新社员啊,欢迎欢迎。」与词句相悖的是极其平静的语气。 来者留着淡蓝色的短发,戴着方框眼镜,手中拿着一本厚厚的外文书籍,俨然一副学者的面貌。 「既然这样,就久违地展开社团活动吧!」 说什么「既然这样」,我可不记得有什么可以让她顺承下去的话。 通知效率意外的高,几分钟就召集了七八个人,本来以为是个死气沉沉的小团体,果然不能有刻板印象。 「那么正式开始吧。」 似乎忽略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说到底,是在进行什么活动啊! 被抛弃到九霄云外的邪教感重新拾了回来。 「就是讨论一些有的没的议题而已。」汐鸣为我解释道。 「今天的议题是——杀人。」彩烁在白板上写下了这两个摄人的红字。 「这个议题真的没什么问题咩?」我向汐鸣提问。 除了我以外,其他人却并没有看见什么神情波动,似乎都司空见惯了。 「在这个社团里,首先要破除对生死观的忌讳哦,不然也就没什么意义了。」 我点点头,听众人讨论。 「应该没有什么杀人行为是正当的吧?」 「很大一部分确实不言而喻,但也有存在争议的部分吧。」 「比如呢?」 「法警执行死刑,正当防卫什么的。」 「也就是说,不是常见的「非法夺取人生命」的贬义含义,而是「夺取人的生命」的中性含义吗?」 「Bingo!」 「那么合法的就是正当的,非法的就是不正当的,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吧。」 「完全遵从法律,只是个提线木偶罢了。我们已经是高中生了,不要被这种政言轻易洗脑。」汐鸣一边盯着手里的书,一边无感情地说。 这种完全支配自己每一个器官而达到一心二用的能力,怎么想都比我的三心二意的「异想」能力要强。 即使这样,我也不是那种屈从于强者的人。 「咱认为,即使以这种成熟的口吻,也并不能为言语本身增添成熟感哦。」 「看来这里还有一个童真的孩子。」他的目光没有从纸上移开半厘。 「难道你有比咱更接触到所谓社会吗?不过咱也认为你不是空穴来风,想必从成年人那里也听过许多。」 「于此,你更要知道,这是许现实的汇聚,而不是小孩子般的妄想。」 「原来如此,人的生命平白无故地缺少十八年。」汐鸣合上书,其余动作却丝毫不变。 「弱肉强食,本来就是自然法则。」 「副社长大人,你是猪咩?」 「你……你怎么骂人呢?」 「啊,不好意思,咱没有恶意。您认为猪是骂人的话咩?也就是说您和这些低等的动物是不同的吧。但是人不也是动物咩?」 「自然界是这样,但是社会中就不能这么说了。」 「即然这样,却理所当然地用着自然法则呢。人进化出了高等的智慧,这种智慧却是指引人服从动物本能。我们,究竟在高贵什么呢?」 突然又想起了那几只分不清是猪或人的生物。 汐鸣稍稍变动了坐姿,扶了扶眼镜。 「看到你终于接受了咱的挑衅,咱很开心,那么先来玩一个游戏吧!」身体被无形的线牵扯着,大跨步着围绕众人转。 「在小镇上有这么一位洗脑师,他的话语总是充满着魔力。」 「是类似巫婆的角色吗?」虔诚的听众提出疑问。 「只是个话术高超的普通人啦,名号只是本说书人赋予的。」 「直到有一天,小镇传来了异样的声音。」 「你们都被洗脑了!」 「如此大喊。人群中有人率先附和,与洗脑师的每一句话作着反抗。」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他队伍,跟随另一股声音行动。」 「——最后他们打败了洗脑师,赢得自由的故事吧。」高傲的听众抢过话头。 「咦,副社长也喜欢童话故事吗?不过故事的结局是:人们摆脱了洗脑师的束缚,陷入了另一位洗脑师的言语中。」 理所当然迎来嗤笑。 「怎么啦?这样黑暗荒诞的故事不合你的胃口咩?咱还以为你一定会喜欢的呢。」 「哼,小孩子的发言。」被如此评价了。 「说起谁的发言更幼稚,或许不分伯仲呢。但是说到底,小孩子有什么不好的呢?孔乙己这种成年人,究竟会比小萝卜头这种小孩子高贵多少呢?」 「那么是时候发表咱的观点了,任何先手的杀人行为即为非正当亅 「当然后手的杀人行为也不能仅称之为杀人了,因为目的不是为了杀人,杀人只是手段,称作制裁也好,反击也好,即为正当。」 「顺带一提,咱可是非常憎恶杀人的。」 彩烁放下杯子,碰撞桌子发出响亮的声音,说道:「那么人到底能够判断正当性吗?如果存在所谓「旁观者清」的话,对一个案件的那么多观点都是正当的了?」 「能的,但是要客观得到全面的信息,而不是凭借媒体的一点宣扬就妄下判决。全知即真理。」 「于是阿骨的意思是,通过法律能区分正当性吗?」 「不不不,咱还是同意副社长的部分说法的。正义不是通过这种东西就能实现的,只是个完美的概念而已啦。人不可能全知。」 「但是隐约在血液中能感受到吧……怎么说呢,一条模糊的界限。」 「好像什么都没有说。」听众爆发出热烈的赞叹。 这样夸奖我,我会骄傲的啦。 喂!喂!喂!这完全不是夸奖吧! 真是的,我脑海中的小天使啊,就不能别急着反驳,让我再多沉溺于幻想中吗?为了挽回我的形象,从嘈杂的讨论中拣出称赞的只言片语: 「第一次看见能在气势上和副社长平分秋色的人呢。」 等等。 突然地用「等等」结束,绝对不是因为再让我举例也找不到正面语句了。 站在旁人的视角看,可能会是一场荒唐的集会,杀人离普通高中生是个十分遥远的词。 然而毫不吹嘘地说,对于非自然死亡的场面,我可能比大多数人见证得更多。 但与人们普遍认为的「习惯」适应相悖,如果仍有一例暴力死亡事件发生在我的眼前,心脏的疾雷迅电之势不会有半分削减。 会后汐鸣叫住了我。 「姑且承认你对我的批判吧。不过世界终归不会是非黑即白的。」 「也不会是没有黑白的,对吧?黑色真的很美呢,不过不能贪杯也不好哦。话说回来,不论是黑是白,如果现实就是这样的,「从来如此,便对么?」」 现实与历史是一种可行的未来,却不一定是最好的未来。 人制定规则,人们服从规则。 仅此而已。 也许是当下最好的方法,却不一定能说是个好方法。 「都不要喝醉吧,小酌怡情,大饮伤身。」 他说完转身离去,走了两步,又突然停住。 「终于知道彩烁为什么看中你了,她的眼睛还真是锐利呢。」 是吗,她还真是厉害啊。 即使我这样的污秽之物,也能像个月亮,反射她耀眼的阳光,证明自己微弱的存在。 说起来月亮也代表着理想吧,那么副社长就是六便士了。 人的现实,究竟有没有美好的理想存在的空间呢? 《梅菲斯特童话选集》——《恶魔公主》(三): 拥有巨龙血脉的公主十分长寿,所以当她决定要偷偷逃出去的时候,已经是不知道几百年后的事了。 公主来到民间,看到的景象和她小时候跟着父亲看到的完全不同了。 印象中的幸福快乐已经烟消云散,人们为了生存下去艰难努力、不择手段。抢劫、诈骗、压榨,这是魔鬼力量统治下的现实。 公主遇到了一位老人,老人对她说,人们早已习惯了,在现实中,只能按照规则生存。 公主很疑惑,提起了巨龙,老人突然露出一副鄙夷与嘲笑的神情。 老人说,巨龙时期什么的都是传说中的妄想罢了,人们生来就是会选择与魔鬼交易的。他还说,像公主这般天真的人,如今也已经不多了。 公主呆滞地伫立在原地,直到老人离开了好久,她才回过神来。 公主摸了摸自己的口袋,仅存的12枚金币不知什么时候只剩6枚。(未完待续) 8 隐身 今天也要探索另一片未知的领域。 图书馆有没有什么有趣的书籍呢?不过逛了半天,也没有什么感兴趣的,为数不多的一些轻小说,也仅存一个系列的后几本。 因为下着雨,所以移动变得十分困难,湿哒哒的鞋子与地面摩擦发出怪叫,让人联想到冤魂嚎叫着的墓群。「异想。」 这样天然具有安静气息的场所使我不敢制造杂音,似乎只要发出一点响动就会聚焦千万的目光。 我扫视了一圈,准备离开这个令我拘束的地方,只要再前进几步,就能到达出口。 只要再前进几步。 只要—— 「嘎吱!」 看来鞋子君还想要再挽留我一下。 旁边刚好有个人在专注地看书,当然此刻他已经在看我了。 「对不起,对不起!」因为不能出声,所以发出了轻轻的气息,同时快速地进行鞠躬。 「让开点!」 我正在起身,从背后被人撞到了一下。而且这声音可比我的鞋子洪亮多了——用鞋子相比似乎不太尊重,也向这位撞到我的同学道个歉吧。 他们有五个人在一起,身体绕过了我,径直走到看书的那个同学的面前:「喂,这里我们占座了,那块手表就是我们提前放在那的。」 顺着他们的手指一看,椅子上确实躺着一块手表。 「可是我可是比你们先到了这里,而且根本没注意到这么小的物件。」 「嘿,先到先得不懂吗,我们可是先占座了,你不早点来这怪谁啊。」 他们中一个戴眼镜的小声地劝了说话的男生,然后那些人的怒火也就迁移到了眼镜男身上。 「你是哪头的啊,就知道你不够义气。这么正直怎么不去当正义的伙伴啊?」 我只是静静地看着,没有掺和进其中毕竟我在他们眼里恐怕也是异类了。 直到最后图书馆的老师制止了他们,五个人才恶狠狠地离去。 假如让我选择,我至少不会加入那群「四人帮」,就假设我是属于看书者一方的吧,场上局势也只能是4对3,也就是说,我们是「少数派」。 人们总会用「大多数普通人」和「极端的特殊个例」来区分正当性,消耗少数派以滋养多数派似乎是真理。 在多数派中不断分割出少数派,最终的团体是否还是多数派呢,我保留疑问。 不过正因在任何地方我都是少数派,所以不具有对别人指手画脚的权利,所以我成为「旁观者」是必然的事情。 不过我也对此感到安心,灵魂与透明人的身份十分契合,简直可以说是双向奔赴了。 所以说,隐身真的是个好东西。 9 我在人群 之后的生活又陷入了无聊的困境。 如同一只八音盒,只需稍稍转动转轴,它便按照既定程序循环地运动上好一段时间。 从外面看来,水晶球中的音乐与摆设很美好。而在内部,只不过是一个可以略微放松的囚笼罢了。 这种感觉在周末更加淋漓尽致了。 无聊地待在房里,趴在窗上鸟瞰着人流。 那个西装革履的男子,步频很高,时不时地看向手表,从破损的公文包以及崭新的西装看来,大概是个很注重衣着的人。 头上也有抹了发胶的痕迹,因此头发十分挺直,如同刺猬一般。 由此推断——他是套着人皮的「豪猪怪物」! 能力的话,大概是「尖刺突袭」之类的呢。不过并不是单纯将一束头发高速发射出去,而是顺带抽出某些重要器官之类的,一生只能使用一次的,「防卫的绝学」! 如此说来,还是叫做「蜜蜂怪物」更合适。「异想。」 不好,有危险!进入一级戒备! 不过不是为了应对「蜜蜂怪物」,我看到了另一个真正令人害怕的红色身影。 在它按下门铃的前一刻,我快速将房间粗略的收拾了一番。 「对上暗号来?天王盖地虎——」 「瘦得皮包骨?」 「那是什么暗号啊。」我不满地开了门,「欢迎光临,红……山外医生。」 我之所以停下「异想」,只是出于礼节性的考虑,对长辈称呼外号还是太过无礼了呢。 当然从客观上看,也有一些不是很重要的影响因素。比如山外医生此时右手正拿着一把刀之类的。 「看来过得还行,还是像以前一样精神呢。」山外医生提着那把刀走了进来。 「医……医生,这把刀是怎么回事?」我吞了吞口水,抑制不住地颤抖着。 「哦,厨房的那把有个豁口,正好这附近有卖的,顺路。」山外医生自顾自的巡逻着,就像饥肠辘辘的猛虎,仔细的环视着每个角落。 「还不算太糟糕,药有按时吃吗?」 「有的。」我挺直了身板,正经危坐。 「那就好,应该还够吧?」 「应该够。」接着又经历了一番体检。 「和新同学相处的怎么样?」 「就那样吧。」 「就那样是那样啦?」 「马马虎虎。」 「诶,」上外医生叹了一口气,「加油吧。」 我点了点头,用能把脑浆摇匀的力度。 本来就只充满糨糊的大脑细胞又湿哒哒地黏在一起。 「那我先走了,记得按时吃药。」山外医生带上菜刀,大跨步离开了。 只留下了一个苹果。突然又无聊了起来,稍微出去转一转吧。 刚下楼,我的视线马上聚焦于一台自动售货机上,从小到大还没使用过这类东西。 我小心翼翼的从钱包里摸出一枚硬币,从输币口放了进去,这可是我攒了好多年才攒到的珍贵的一枚。 虽然也能塞纸币,但果然还是要用硬币才完美。 由于过于紧张和激动,塞了好多次才刚好投入。 伴随一声清脆的「滴」,橘子味汽水就从上面滚落下来。 颤颤巍巍的抓起,打开,喝下。有一种说不出的畅快,我不禁感叹科技的伟大。 「很有趣呢,转学生。」 「啊……呃……」 「你不又不认识我了吧,真是令人伤心呢。」 说实话,我觉得这也不能怪我,因为现在站在我面前的是一大坨水母。 并不是我添加了个人主观的厌恶而使用了「坨」这个量词,而是它的伞状体十分巨大,而歪歪斜斜的、肥大的触手则软塌塌的在地上拖着。 应当说我是用了非常准确的量词。 要不然就是中文目前仍未发展完全,完全到能形容这种事物。 「彩烁同学喜欢角色扮演吗?」 「诶,只是水族馆的宣传啦,不过我也蛮喜欢这件衣服的,你也要来一起打工吗?」 「算了吧,咱可应付不来。」我无奈的摆摆手。 「我看你说不定是这方面的奇才呢。对了,明天要举办社团聚会哦,你也来吧?」水母不停地左右摇晃着。 「人很多咩?会产生很大的恐惧的。」 「不会啦——啊,管理员叫我回去了,不赶快的话可是会被骂的,总之就这么说好了,再见!」 「好吧,再见。」水母又一摇一晃地远离了。 收获满满地回到公寓。 不过心情十分复杂,既不是开心,又不是讨厌,是卡在中间的复杂心情。 是因为橘子味汽水中带着一点酸味吗?「异想。」 我打开柜子,准备将人生第一罐从自动售货机买的汽水瓶收藏起来,却发现一个麻烦。 药片只剩一片了。 要是现在让山外医生知道了,出现豁口的就是我了。 不,说不定会连豁口都来不及产生就化为天空中的流星了。 俗话说的好,无聊的时光总是十分短暂——「完全反过来了啊喂!」我内心的另外一个小人在喧闹着。 「请不要打扰伟大魔术师的表演,真是个坏孩子呢。」 「你不是讨厌魔术师的咩?怎么有人骂自己的?」 「异想。」 总之很顺利的忽略——忘却——了中间的时间,来到了参加聚会的当天。 彩烁给我的时间是下午5点,不过我3点就出门了。 因为目的地是某位社员的家,所以不带点伴手礼的话好像说不过去,不过在街上逛了很久都没有决定要买什么。 除了我根本不常出门以外,还有一个更显而易见的原因: 一般所选择的对象都是食物吧?然而如何挑选出所有人都喜欢,又不会已经出现在聚会的食物呢? 有人会问:「你难道没有什么喜欢的食物吗?」 我的确是有的,可是无法把这样的想法强加于人。 即使从生活的经验来说,是被绝大多数人所喜欢的,我也无法认为其就会被与会的人接受。 而心中又翻涌着要令所有人都满意的波澜。 有人又会问了:「你难道又不会询问一下吗?」 身处在陌生的人群中,贸然打扰担心会留下不好的印象。 即使是「怎么这个也要问」的说法也不想留下。 正当我陷入如此窘境时,一通电话打了过来。 「喂,是阿骨吗?」 「应该不用这么问吧,昨天不是已经打过了咩?」 「嘿嘿,对了,帮忙买一箱饮料来,嗯,我想想……就那种「澜梦」牌的柠檬味汽水吧。」 我不得不深切的感谢着她,否则我将会在这里站上一年说不定,或许可以兼职当个广告宣传牌?「异想。」 既然别人已经决定了,那么我只要照做就好了,不需要考虑那些东西了。 这样做好像在把责任推给别人……嘛,无所谓了。 即使是这样,我也只能照做。 于是我舒畅的抱着一箱柠檬味汽水出发,当然也夹带着一瓶自己的橘子味汽水。 走过了两条街就到了目的地,按照门牌号顺利的找到了。 「你好,进来吧。」一个高大的男生给我开了门。 「谢谢。」我拘束地点了点头。 屋里非常大,乌泱泱地挤了很多人。把汽水放下以后,我就自觉的找了一个合适的角落蹲了下去。 「怎么蹲在这里呐?」彩烁也「唰」地一下蹲在我的身边。 「啊……呃……没有……」我支支吾吾的回答。 「哎,明明平时是个很会聊天的人呢。」 「只是大家都在各自的群体中聊的挺好的,咱就没有必要介入平添麻烦。」 「就和当时的生介一样呢。」 「生介?」又是一个陌生的名字。 「喂,你这个人的记忆力到底是差到什么程度啊?这间屋子的主人——刚才给你开门的那个。」 「原来如此,可是他不是聊的很开心咩?」 生介夹在一大群人的中间,开心地与人交流着。 「嗯嗯嗯,但是一开始他可是很腼腆的,和他那副外表不一样吧。不是我邀功。这个社团真的改变了许多像他一样的人。」 「是咩?」 「或许也不能称之为改变,顶多是「释放本性」……唔,好像更奇怪了,算了,总之——」彩烁突然把脸凑了过来。 「我现在也想让阿骨获得一样的救赎。」 「原来咱已经是需要救赎的罪人了咩?」 「啊,不是这样……那个,怎么说,我的意思是……」彩烁慌张地支吾着。 「开玩笑的,不用在意。像咱这样的罪人,根本不期待什么救赎了。」当然后半句没有说出口。 屋内形形色色的人交谈着,玩乐着。 与「地狱变」相反的画面,那应该叫「天堂变」了。 不由得再次想起这个念头。 人类,还真是一种奇妙的生物呢。 继续在角落里蜷缩了四个小时,等到9点左右,大家才陆续离场。 我突然松了一口气,如同身子被利斧劈开一般舒爽。「异想。」 「大姐头,开下半场吗?」一个眯着眼笑着的少年靠近过来。 「哦,不错啊,正好没尽兴。」彩烁开心地应答,接着又把头扭向我:「来吗?」 「倒也不是不行……」 「好啦,走吧。」 本来是想拒绝的,可是回绝的话说不出口。 至少人数少了点。 目的地是一家小烧烤摊。 到场的有我、彩烁、少年、汐鸣、芜芮。 「其他几位倒是可以理解,为什么芜苪同学也在这?」我小声问彩烁。 「哎,原来你不知道啊,芜苪是我们社团的「幽灵社员」——因为她不喜欢人多嘛。」少年抢先代替了回答。 「和你很像吧?话说回来,你们两个居然认识啊,真是令人意外。」彩烁交替看向我们两个。 「嗯,之前稍微聊过几句。」芜苪小声应答。 「你们两个还有这么快认识人的时候,阿骨明明记住我都花了很长时间呢,这就是所谓人以群分吗?哈哈哈。」突然地安静起来。 「哟,你们又来了啊,今天吃些什么?」胖胖的烧烤店老板笑嘻嘻地过来打招呼,适时地缓解了气氛,真是感谢他了。 这是今天第几次向人致谢了呢?不过代替而来的是一种奇怪的感觉,将我的灵魂摄在原地,全身不断起着鸡皮疙瘩,心脏能真实地感觉到肋骨。 之前在好像有听山外医生讲起过,有些人会对一些营业性假笑产生心理抗拒,大概可能是这种东西吧。 我把头扭开,使心情稍微平复了一点。 「喝这个吗?」少年提来一袋啤酒。 「纸泽你就喜欢这个,开吧开吧。」看起来少年名字就是「纸泽」了。 「那位叫生……生……」 「生介,对吧?」彩烁接下我的话。 「对了。他怎么没有来?」 「他说还要收拾一下屋子。」 真是个老实可靠的人。 说话间他们开始发酒,我婉拒了。 以「在酒精的麻痹下说不定会做出什么事」这种借口。 彩烁说了一句失望的「哦」,他们就自顾自喝了起来。 汐鸣还是冷冷的盯着我,眼睛上仿佛映上了柯南的反光,说不定我会是下一个受害者呢。 不过如果真的有凶杀案,我还是当个侦探更好,只需要在关键时刻大喊一声「凶手就是XX!」「异想」 就这样大概持续了十几分钟,刚才还能从容聊天的人都已经胡言乱语了起来。 他们吵闹着,脸上都浮现出很开心的笑容,只是我显得格格不入,有点无聊罢了。 「哈?你在自言自语什么?」纸泽大声嚷嚷着,这句台词他已经说了很多次,就像超级英雄的胜利台词,不厌其烦地播出。 突然间一个熟悉的身影在我身边入座。 「来晚了。」 不过好像并没有人听他说话。 「之前不是说不熟的咩?」我问徐苟哲。 「是啊,但毕竟你也搭上联系了,我可不能输。」他像公鸡一般扬起头颅,似乎鼻子尖的骨头会延伸出来刺进脑门。「异想。」 「晚来的理由呢?」我随口一问,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问。 「嘛,只是在他们清醒的时候来,会无所适从嘛——其实就是睡过头了。」 「真是不坦率的人,为自己找理由开脱。况且不愿意来的话就拒绝掉,既然要来就不要迟到啊。」 「嘛,就是这样,没有办法。」 「你这家伙——」我不知从哪里生出怒气来。 「哈?你在自言自语什么?」纸泽又开始宣告胜利台词。 不过我也稍微冷静了一点。 彩烁和汐鸣都已经将手枕在头下趴着,纸泽则举起酒罐越来越兴奋,似乎已经背上了尤克里里去往夏威夷。 「呐,阿骨平时有出去玩吗?」芜苪突然问我。 「没有呢……毕竟咱也没什么朋友。」 「那也就是说会有空吧?那……下周末一起去看音乐剧吗?啊!果然还是得先问一下你喜不喜欢看吧。」 「虽然没看过,不过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来找咱有点奇怪。」 「因为我也没什么朋友嘛……说不定我们是同一类人呢。」她吐了吐舌头。 虽然还有很多很好奇的地方,但是还是先不要问了吧。 偶尔能有这种高雅的享受也不错。 「真是高雅的兴趣啊!」徐苟哲暗暗说道。 「是你太过庸俗了吧。」 「要是我的话,就算不太想去,肯定也是不会拒绝的吧。」他自顾自的说着。 「别把咱与你这种家伙混为一谈啊喂。」 就在热烈的争论中,最后两位活跃的家伙也低下了头颅。 然后当然是由唯一清醒的我叫了辆车送他们回家。 本来是想让他自己叫,结果每个人都已经只剩胡言乱语,完全不能向司机报出目的地。 彩烁像是提前预料到了这一点,喝酒前将四个人的地址都记给我了。 虽然好像刚才还有另一个清醒的家伙,不过他早早地就离开了,晚到早退,实在不算什么好行为。 店老板似乎也空闲了一段时间,走过来和我搭话。 「你也是不容易呢小哥,之前每一次都是那个戴眼镜的小姑娘送他们回去的呢,不过她今天好像也喝醉了。」 我看了看芜芮,她的脸已经洋溢着微红色了。 「老板你开这家店了多久了,看起来是新店的样子呢。」 「去年开的,之前在做别的工作。」他又笑了,我再次感受到了一股不舒服的感觉。 还是快点离开吧。 先将两个男生载回家。纸泽直到下车依然保持着半兴奋状态;汐鸣则安安静静,与辩论那番激情完全不同。 然后到达芜苪家小区门口,看着距离楼房还有一段路程,我本来想送她一程。 「不用了。」她慌忙挥手拒绝。 「没关系,不碍事的。」左脚准备迈出车门。 「真的不用了。也不远,我先走了,下次见!」 说完她就跑走了。真是个奇怪的人。 不过我好像没资格这样评价。 回家后想来,是不是因为对我不太放心呢? 之后我只能回到车里,彩烁似乎清醒了一点。 「哈哈哈,好像是有点喝太多了。」 「小酌怡情,大饮伤身。」我引用了不知道谁说过的话。 「我也知道啦。呐,阿骨是怎么样成长至今的呢?」 「四年级咱爸妈死后,就被山外医生照顾着,读完小学就一直在医院里住着了。」 「啊……抱歉,好像问了不该问的问题,看来以后确实不能喝这么多了。」 「没关系的,自由谈论生存死亡,这不也符合众生社的精神吗?」 「好像也是哦。我也到了,再见!」 「嗯,再见。」她似乎在空中停顿了一秒,才从车上下来,可能是我的错觉吧。 「嗯,再见。」不知道为什么她又说了一遍。 我长舒一口气,不知道在放松什么。 一般大概会感叹一下,周末即将结束了吧,可是周末对于我来说并没有什么特殊的。 高中生彻夜饮酒,放在现在这个时代是很普通正常的事了吧? 对于这种潮流,我始终慢人一步了呢。 就像浪头已经扑来,还在感叹上一个浪头的人,也许哪一天就会被浪潮吞没吧。只能希望还能被人找到遗骨了。「异想。」 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不过这好像不是我这种海鸭或企鹅这类的角色该说的话。 但海燕已经快成为濒危物种了。 10 爱与被爱 酒精的作用看来还没有完全上去,昨晚参加的大家都比平时晚到了。 「早安——啊」彩烁拖着长长的尾音向我打招呼,无法制止的哈欠如连珠炮一般。 从她疲倦的语气中丝毫听不出「安」。 我礼节性的回了一句,她就马上趴在桌子上了。 芜苪来的也很晚,不过看起来精神状态还行。 相比之下更令人在意的是,今天的气温比较高,但是她却依然穿着长袖衣服。 不过听说女性似乎更适应高温,可能是我坐井观天了吧。 不过这个想法很快就被推翻了,下课时我听见有几个女生也在议论这件事。 当然也不能排除她们和我一样也是特例的情况。 直到第三节课下课,彩烁才重新找回遗失的的精神。 「阿骨,怎么今天戴上了口罩?」如同多年老朋友般的关心。 「嘻嘻,为了遮掩一下咱丑恶的笑容。」顺口而出地开玩笑。 然而这正是我内心所想,这样使得这个玩笑更加好笑了吧。 有什么办法能连嘶哑的声音也掩埋呢? 用笔记本代替说话似乎是个不错的办法,不过似乎是可爱美少女的特权属性,便只好作罢了。 记忆中似乎存在着一个比自己声音更讨厌的声音…… 「通知,通知,楼顶天台门锁损坏,请各位同学不要上到天台。」 接下来他又顺带说了一些唠叨的话,当然我已经没有在听了。 既然存在着这样更令人厌烦的罪犯,那我这种小犯人暂时可以免除一死啦。 为了避免在死刑期前碌碌无为,该做一些反常的举动呢。 不过我对这个并没有什么经验,该做些什么好呢…… 骗你的,已经胸有成竹了。提着食堂买的难吃但便宜的面包,慢悠悠地走上楼梯。 面包这种东西要怎样才能做得非常难吃啊? 或许从这方面说,厨师也确实是个拥有专业技术的人才。 天台门栓已经几乎整个腐烂,这根本就不是今天才损坏的东西吧。 不过如果损坏的判定标准是100%的话就可以解释了。 倚在栏杆上俯视全校的感觉非常不错,不知道有多少学生获此殊荣。 栏杆也只是到我膝盖的高度,即使更改名称为「长凳」也毫不违和。 当然这不是其原本姿态,从顶端的黑色中夹杂黄色的黏液状固体就可见一斑了。能帮助学生更好地理解古战场「断壁残垣」的情景。 找一个干净地块开始进食,当然旁边还有一个讨厌的家伙。 「真是个适合一跃而下的好地方!」徐苟哲双臂张开拥抱微风,如同站在泰坦尼克号之上般。 「咱讨厌动不动说自杀的家伙。」我咬下一口面包,用力驱动牙齿和舌头撕碎。 「哎呀呀,你就是讨厌我吧。」他又大笑起来。 「没错,你真是个让人讨厌的家伙呐。」 「有多讨厌呢?」 「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非常讨厌,就像咱一样讨厌。」 正想继续争论,门口传来了上楼梯的声音,我们便应激地如同小动物般逃窜到墙角。 从门内探出一个头来,一个熟悉的头。 「出去打个招呼咩?」 「你去就好了吧。」 我慢慢的从阴影中走出,那个人倚在栏杆上。 「嗨。」我轻轻叫了一声。 「啊,是你啊,看来是个和我一样好奇的人呢。」 芜苪转过半边脸看过来。她沿着栏杆踱步,双臂平直展开。 「看来主任说的话完全起反作用了呢,不过居然没有人来把守,真的有在担心吗?」她微笑了几下,「真是个适合自杀的好地方。」 「那岂不是可惜了这片高空。」 「说不定高空正是存在着这样的价值呢。亅 「你有想过吗?自杀之类的。」 「咱没有考虑过呢。」 「你说过无法接受杀人,那么自杀者应该也是可恶的吧?」 我腿一软,不由得瘫在了地上,冷汗不断的溢出,呼吸近乎能发出超声波。 有什么东西深刻地刺透着我的内心,没有任何疼痛,取而代之的是被鳄鱼咬中心脏般的麻痹,迫使其停止跳动。「异想。」 「果然,妄图自杀者都是怯弱而可憎的呢,然而这种话却不能挽救他们的生命,因为他们从心底也承认着这一点。」 「我认为,」我舔了舔嘴唇,缓缓地张开颤抖的嘴巴,「选择这条路的人,想必也是经历过许多苦难的,也许这种苦难不被一般人所认可,然而却不能一概的归为怯弱者。」 「拼命去活的人,无论拼命为肉体活而活,拼命为精神活而活,拼命为别人话而活,拼命为精神活而死,拼命为别人活而死。不论如何,都是具有无限的勇气的。」 「世上也的确有可憎的人,然而可憎的人也并不是只有死亡才是唯一正确的终点。死亡不过是其中一种归宿。」 如同自由扩散般的词句从我的大脑到喉咙到空气,凭借它自己的意志,迅速而狂乱地绽放着。 然而却没有冲动的情绪,只是安静地缓缓溢出。 芜苪已将头俯得很低,断断续续地冒出一些句子:「活着……那你又是在以什么理由存活的呢?」 我倚近栏杆,看着楼底下密密麻麻的「蚂蚁」。 「我是个怪异的人,或许没有人喜欢怪人,但人类不是很奇妙、很有趣的咩?形形色色的人从我眼前路过,是令我感到非常幸福的呢。」 「一定有人也在喜欢着你、爱着你的。」 「是咩?或许吧。那我爱着你的人也有吧?你爱着的人也有吧?当然反面也会有。所谓人就是这样的人群中的一部分,生命就是由这样的联系构成的。人的自杀也就并不意味着单纯的了结了自己的生命,同时拉上了你与世界的联系陪葬。让那些爱着你的人的与你的联系停止发展,于是你使他们的部分生命迎来终结……」 「我也就成了杀人犯吗?真是个精彩的故事。这样说来,如果真的有不老不死的人的话,那么他也会经历重复的生死吧。」 「如果可以的话——真想尝试一下呢。」不约而同的发出咯咯笑声。 「该上课了,我先走了,再见!」芜芮转身离去。 「再见。」 「对了,」她又忽而回头,「谢谢!」 我对着纽扣般大小的背影长舒了一口气。 墙角已经空空如也,那家伙什么时候走的?聊的太沉迷都没有发觉。 11 我与杀手 清静的天台上只有我一个人了。 好无聊啊——如果我能这么想,然后也走掉就好了。 只需要犹豫一秒,就会陷入麻烦的漩涡。 「我……我要报案。」警察很快就赶到了。 小巷里充斥着微弱的腐烂气味。 死者以精美的布带被悬吊在半空中姿势如同十字架上的耶稣那样。 站在学校天台上刚好能俯瞰到全景。 「死者周莹,女,十四岁……」听见旁边的刑警在汇报着。 被询问了一些目击状况后,我离开了那个阴暗潮湿的地方。 「看起来你没有很害怕呢。」回想起刚才和刑警的这番对话。 「咱可是害怕到没有反应了呢。」我确实没有在说谎,那份惊恐真切地满溢在我的内心,然则它宣泄的出口已经在几年前就堵塞了。 「如果抓到犯人,请务必让咱见一面!」提出了这样无理的要求。 刑警小姐干脆地拒绝了。 没办法,只能自己抢先一步找到凶手啦。 化身为超星大侦探,努力地行进! 由于体验的是easy模式,犯人的作案动机和手法已经铭记于心。 只要结合一下目击证人的证词,就能轻易找出答案。 尽管可以省略这个环节。 难题只剩着手安排行程了。 一下课,彩烁就神秘兮兮地转过头来。 「你听说了吗?XX的妹妹昨天被发现死在学校旁边的巷子里。听说死相很惨的。」 「XX?」我对这个陌生的名字发出疑问。 「我们社团的啊。那天聚会她也有去的,扎个马尾,穿着白裙的人,他妹妹也去了。」 老实说,完全没有印象。不过还是不要说出口为好。 「当然了,」我一字一句地说,「因为是我报的案。」 「欸,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咱也不清楚,总之确实还蛮凄惨的。」 「XX说她妹妹早上还正常出了门,没想到下午就没看见她回来了。」 「看来是当天实施的行动。」这当然是废话,因为我其实已经看到凶手本人的身影了。 当然即使没看到,我也能推测出来。 「刚好那里的监控前几天还因为一场群殴事件损坏了。不,应该说因为这样凶手才挑在那里吧。」 「她很伤心咩,死者的姐姐。」特意避开了记不住的名字。 「当然了,毕竟是姐妹。」 悲伤惊恐的情绪很快地蔓延开来,后者尤为广泛,人人自危。 「下午我们准备带上XX出去吃下午茶,你也来吗?」 「当然。」 这可是逼近或者说确认凶手的好机会。 我突然感到有人点了点我的肩膀,回过头一看,是我们的班主任。 「这位同学,能否帮我把这些东西拿到文学社去呢?我忘了自己今天要值日了。」 「哦,好的,」身体快脑子一步结果一叠资料,「老师您是文学社的指导老师咩?」 「是的,不过看起来我也快要解放了呢。」 班主任离去后,我不得不向彩烁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我还在惊讶你会认得路呢。」 「多谢了。」 我们走在路上,大部分的人流逆向而来。 我的目光落在前方几米内的地面上,从余光中看到有人正在朝这边招手。彩烁高兴地回应。 「你不和他们打招呼吗?」彩烁突然停下了脚步,以一种吃惊的神情望向我。 其实我认出他们来了,只是是在擦肩而过的瞬间,我根本没反应过来我的「同学」会和我打招呼。 「难怪他们说你很冷漠呢,自己的同学都不认识啊?」 「欸,是咩?」我也很吃惊。 「你都不先认识一下以后相处的人吗?」 「大概……也不会有相处的。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动。」我双手合十,对着虚空虔诚地祈祷着。 「你准备剃发出家吗?嘿!」彩烁卷起报纸打了我一下。 我没有夸张地渲染什么,但是如果有一个丑陋阴湿的人一直盯着你、接近你,我相信很多人都会不舒服的。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我尽量降低在周围的存在感,这也是老鼠的生存之道:避免过街。说话间我们走到了文学社。 不过里面没有任何人。 「听说他们的社团成员不太积极呢,不过我们也一样啦。」 我让彩烁先走一步,自己则留在那里。 我必须要确保完成任务,可能这也是由于我像老鼠一般胆小吧。 不一会儿,进来一个男生,好像似曾相识…… 「是你啊。」 「啊,是图书馆的那位……对不起,那天打扰到你了吧。」 「嗯?没有啦,只是我没有专心在看。」 「你是这个社团的咩?」 「我是文学社的社长。」 世界好小。 我把资料交给他。 「谢谢。连老师都不来了呢。」 他坐在孤零零的椅子上,翻看起了资料。 「没有人来咩?」 「是啊,基本只有我还来了。」 「社员去哪了?」 「倒是没退社,不过没人参加社团活动了。影响学习。」 「咱听说其他社团也是这样哦。」我得到许可后坐在他旁边。 「可是我们这边还有外部势力的压力嘛,写出来的文章大人们都能看见,某种意义上是对外交流最频繁的。被锁在了透明房内,行动就暴露无疑了。」 「那你不学习咩?」 「学生哪有不学习的,只是没那么差,还有留在这的一点资格。」 也许他也顺应着「平静就会死亡」的规则吧。 「你入学时的成绩就很好咩?」 「不,实际上,我是依靠指标生资格才进来的。」 「对不起。」 也许是我这种轻易的「转学生」无法理解的。 「没关系的啦,你好喜欢道歉哦。在这里得到了很多人的帮助,成绩才稍微好了一点。所以这里也没那么糟嘛。」他轻松地笑了。 「是哦。」 就像众生社是我的动力来源一样,他恐怕也在文学社里获得了生活的动力,我们凭依在了与众不同的事物上。 和别的学生的构造不同,我们不依靠学习提供动力,而是消耗动力去学习。 是这里毫无疑问的少数派呢。 最后也许只落得个孤零零的结局吧。 他将文学社出版过的文集送给了我。 「就算是祭奠一段过往了。」 文集的名字叫做《秋叶集》。 还要记得接触受害者家属。 人员差不多还是那天晚上吃烧烤的几个人,芜芮没有来,另外还有几个社员。其中一个面容憔悴,头发些许凌乱,眼眶周围隐约有点红色,不用说,想必是主角。 我们也识相的没有说太多安慰的话语,那些东西并不会有什么实质作用,还有可能引发痛苦,所以只是和平常一样相处。 找到了合适的时机,我开始提问。 「冒昧问一句,你的家人的性格怎么样。」 「妹妹她很开朗,受我爸爸的影响,说话做事可能也比较直。不过应该也不至于得罪什么人吧,你在怀疑有仇人吗?」 「哪里哪里,咱又不是什么大侦探,只是好奇一下而已。」 「「哪里哪里」是用作谦辞的吧。」汐鸣冷冷地吐槽道。 「诶嘿嘿,是咩……」做出一副笨拙的样子,不过还是要拉回正题。 「那你的性格一定比较像你的妈妈了。」 「是的,大家都这么说。」 「希望你们能尽快走出悲伤,凶手会被绳之以法的。」说出了有一点违心的话。 我又暗暗戳了一下彩烁,她不解地歪了歪头。 「那晚怎么没有叫她们一起呢?」 「人家也是要早睡的嘛。不过之前我们去的时候,她们多次也有跟着来的。」 「是这样哦。」我抬头盯着天花板。 总之,一切情报已经完备,到了揭露真凶的环节了,不过不是在这儿。 从店里出来,已时近黄昏。 回去以后先洗个澡吧,不过要先检查自己有没有装备防水性能。「异想。」 就在我独自走在路上这样想着的时候—— 「下午好。」 传来了这样的声音。 不由得停下了脚步,倚在沿江的栏杆上。 「居然在这里遇到了,真巧呢。」若无其事地进行应答。 「是啊,好巧。」她也平静地回答。 刹那间又恢复了寂静,轮到微风进行单人歌唱表演。 「那个——」主持人打断了独唱,「你认为杀人导致的联系终结,很可恶吗,或者说,很可悲吗?」 「在天台上的话题咩?如果真的有人死了,却对这个世界来说无所谓,这样一个与世界毫无联系的人,也许不能称之为人了。因为各种联系,人才能称之为人。嘛,这也不过也只是咱个人的想法罢了。」 「原来如此,这样子说来真的很可恶呢。然而你又是支持法定制裁的吧?」 「称为正义制裁更加合适吧——不过旁人听来太小孩子气了吧——法律毕竟只是一种规范边界的手段。对于破坏了联系之人,本来已做好了与自己有关的联系毁灭,并且为之负责的准备,因此制裁毫无疑义是正确的,或者说符合其期待的。」 「那么——」微风吹起她的长发,「如果我破坏了这种联系,你会讨厌我吗?」 我从不信鬼神之说,此时却感受到了鬼压床般的无形事物存在,扼住我的咽喉,连呼吸也一同抑止。 「很难回答吗?那我换一种问法吧,这样的我——也可以被原谅吗?」 我的嘴唇们分开了一定距离,缓慢地蠕动着,却只表演出了一出默剧。 暮日又渐渐沉了下去,一束不合时宜的暖光在她的脸上划过一条通路。 那小巷中绳索束缚着的身体下绽放的血花,在我的心脏上扎根,连成一片红花石蒜花田。 跟随着掠过皮肤的风,便向着一边倾倒,那些坚韧的茎、深深扎进腔室的根,就牵引着我的心脏无规律地向某个地方突进。「异想。」 「我……至少……」 不知道到底是从我的声带或心脏或骨头中发出的声响,不受我的兴起或抑制,仿佛大自然的造物在自由扩散。 「你已经先把自己置于过错的一侧了,如果是真的话,至少我可能不会原谅你。」像山谷回响般越来越低的声音。 「是这样哦,我知道了。果然……无法被救赎吗……」芜芮利索地推开栏杆,借反作用力立起身来,大跨步地离开。 「不过也请不要预先审判自己,不要陷入迷乱的漩涡中。」 话语似乎被风流立即吹散了,无法判断对方是否接收到了。 明天,一切都会结束了吧。 刚好是清明节假期,说不定是上帝的黑色幽默。 瘫倒在床上的我这么想。 12 凶手与凶手与凶手与凶手 「喂,什么事?」电话那一头传来慵懒的声音。 「刚起床咩?咱可是整装待发了。」 「对不起……不对啦!现在才6点欸。所以呢,要去哪?」声音逐渐变得清晰有力。 「芜芮家。」 「大清早就去别人家,你真是个奇怪的人啊。我还没吃早饭呢。」 「诶嘿嘿,谢谢夸奖。总之请加油哦。」 吃早饭也没什么用——本来是想这样说的,不过还是让它们发挥一小小会填住胃的作用吧。 不过她准备的速度也蛮快了,我叫的车到她家楼下时,她已经站在那里了。 「怎么样?」彩烁穿着新买的的衣服在我面前转了好几圈。 「很适合你。」 「喂!那是什么老土的台词啦。」 「只是那个叫什么……复古风啦。说实话,服饰什么的咱可没有什么发言权。」 「所以你的衣装搭配很糟糕。」 「只是没什么必要打理外观罢了,毕竟也不会改变咱丑陋的形象。这时候校服倒是让人省心许多。好了,到了。」 几栋熟悉的建筑进入视野里。 「话说上一次只听到她说住4楼,具体是哪一间呢?」 「咱也不知道。只能上去再看了。」 「原来你不知道啊!那这次来没有事先打个招呼的吗……喂!别想做个鬼脸就蒙混过去!」 不过幸好4楼只有一家看起来住了人,其他都还未装修。 为了防止不必要的误会,必须在此澄清一下,我绝对不会未经询问就冒然打扰别人家的。 可是这一次是例外。 不是没有询问,而是主人已经无法作出回答了。 「啊——」开门后的一瞬间,彩烁爆发出一声尖叫。她肚子里的早餐也如我所预料地返航了。 警察赶到后已经是十分钟后了。 「你还真是和绳子、尸体之类的有缘呢。」刑警小姐调侃道。 「你在怀疑咱咩?」 「哈哈哈,怎么会呢,监控可没有拍下你的身影。」 原来已经调查过监控了。 我和彩烁简单讲述了经过。 推开门,芜芮的尸体躺在地上,脖子处围着一圈绳子,家里各种物品散落一地。 陶瓷片、泥土、玻璃片、血迹、啤酒。 简直就像垃圾场。 根本就是垃圾场。 前一秒的生命,后一秒就沦为垃圾。 或许活着的时候也如同垃圾也说不定。 彩烁看到后,马上就跑去厕所了。 从芜芮身上检测到了多处淤青伤痕,一部分还很新鲜。 不需要大侦探登场也显而易见的答案。 所以她才一直穿着长袖吧。 十几分钟后,凶手就落网了。 「我怎么可能杀我的女儿,我当时喝了酒,真的没有意识了,清醒的时候就这样了。我绝对不是故意的啊。」男人作悲痛状地长号。 「大叔,酗酒本身就是不对的,况且你每一次家暴后都是这样子推脱的咩?」 男人浑浊的眼球又失了几分光彩,头也渐渐低沉了下去,被警察带走了。 虽然只是个棋子,但也要为之前的暴力偿还。 「你早就知道这件事了吗?」彩烁惨白的脸色刚恢复了一点血色。 「没有哦。」 「真的?」 「真的。」 当然不是真的。 「真的?」 「咱只是冥冥中预感到不安罢了,就像「彼得一机灵」。」 「那就好。芜芮她真可怜啊。」 「那就好。」我重复念叨着。 说起来,好像还约好了去看音乐剧的。 不由得再次献上抱歉。 但是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了。 我的任务还没有完成。 《梅菲斯特童话选集》——《恶魔公主》(四): 公主继续向前走着,远处有一个处刑场,十字的木桩上绑着6个人,不一会,处刑官开始宣判。 这6个人是民间的巨龙契约者,因此被处以死刑。 6个人中还有一个大约才6、7岁的小女孩,公主的心脏仿佛也被绑在木桩上般痛苦。 公主花5个金币买通了处刑官,处刑官释放了小女孩。 公主不愿让她看到血淋淋的场面,带走了小女孩 挤出人群时,边上的人一直在议论着。 说公主假装圣母,难不成能救得了所有人? 说公主罪有应得,女孩一定会狗咬吕洞宾。 说公主天真无知,没办法在现实存活。 公主知道巨龙契约者如今地位低下,但她还是没办法眼睁睁地看着女孩被斩首。 有那么一瞬间,公主觉得站在台上的似乎不是处刑官千千万万的处刑官站在台下。 公主压抑着痛苦的内心,创造了一只魔鬼。 (未完待续) 现代错综复杂的交通网络对于路痴人士真是不友好啊,在林立的高楼大厦中穿梭徘徊了好久,才终于找到了目的地。 明明不久前才到过的说。可是凶手不在家。可能出现的地点就只有一处了。 果然没有猜错。 「小哥,现在可不营业哦。」 「咱是来拜师的。」 「哈哈哈,真是稀奇,我可没有什么值得传授给年轻人的呢,难道你要学了去摆摊吗?」 「咱可不是要学那些很热的东西,咱要学的是——绳艺。」 对方的动作与表情凝固下来。 「你在说什么呢。」 当然是在说正确的话。 「不想知道咱是怎么找到你的咩?」不管对方想不想听,这可是侦探的必备环节,「所谓「凶手总是会再回到犯案的地方」,所以就来这找你了。顺带一提,那天我在那里看到了你的作案过程哦。」手指贴心地指向天台的方向。 「不……不可能,我明明遮——」像个说漏嘴的反派杂兵。 「不……不可能,我明明遮——」像个说漏嘴的反派杂兵。 「说出来也没关系的哦,不过让咱们先换个地方说话吧。刚才咱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你的店,可是你却不在,这一次该你带路了吧。」 「跟我来吧。」他面色铁黑地走了。 行进的速度比之前快了6.78倍。 这么精确的速度是怎么算出来的啊喂! 总之熟悉的烧烤店重新出现在了眼前。 我跟着店主来到二楼住宅区。 「真亏你能跟着我到着来呢,你不害怕吗?」 「你不害怕咩?」 「哈哈哈,我们到底是谁在提问呢。」 「看来你已经不记得了。不,或许你已经不想记得了。」 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报纸,摊开在他面前。 男人脸上那股自信的笑容已经不见,只剩下扩张的瞳孔与嘴巴。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人类的本质果然是复读机。 「已经很多年没用这个称号了吧,「绞杀狂」先生。」 那个男人——「绞杀狂」——木讷地盯着报纸。 「应该害怕的……」他突然开口,「是我,是我。时隔这么多年,终于还是逃不过。」 「一切就当作梦,我用这个理由来欺骗自己,以为已经没事了,又干了两票……」 「咱认可你的部分主张,因此才敢来嘛。不过你选择的道路,从一开始就错了。」 「我这算养虎为患吗?」 「这是正义的指引。」我将桌子上的电话拿给他。 「自首吧。」 「嗯。」 我在同一天内见到了两个同样凄凉的背影。 3 绞杀的历史 9岁时,附近发生了「连环儿童绞杀案」。 凶手以小学生为目标,将其绞首杀死后,以绳索绑住尸体后抛尸。 一时间恐慌席卷,各街道也加强了监控。即使这样,父母日夜工作,我也只得独自回家。 运气不错的是,有一位同学与我顺路,我们也就结伴回家。 当然怎么说也不是一种保险的措施,毕竟对于一个成年男性来说,这样的小学生1个或2个没有任何分别。 那位朋友的面容也淡忘了,只记得她有着柔顺的长发。 能不能从高塔上降下来呢? 「莴苣,莴苣,把你的头发垂下来。」当时总想着下次试着这样喊吧。 现在我要为当时这种想法诚挚道歉了。 故事到这里就是老套的情节了。 我们在某一次回家路上被「绞杀狂」绑架了。 用什么方式绑架、运输的,要一个小孩子记住这些还是太勉强了。 总之我们被绑到了一个废弃厂房内,被绳索捆着。 「绞杀狂」则坐在我们对面。 「相信你们已经听说过我的名号了吧。请放心,我不是什么恶人。正相反,我是个正义之士。」 他所做的行为并不能使他的语言令人信服。 「怎么一副疑惑的样子,我是个正义的处刑人,或者可以称为正义的伙伴吧。」 「你们可能会很奇怪,你们有什么罪呢?」他从旁边的提包里拿出一台笔记本电脑,向我们展示一个网站。 「这是我在国外建的一个网站,虽然使用者基本是本国人。」 首页上写了什么「正义」「仇」云云,记不太清楚了。幸好他做了解释。 收集人们在生活中遇到的恶人,他代以制裁。 「由我进行法律做不到的处决。但是绑架成年人终究比较麻烦吧。俗话说:「父债子还」,就从他们疼爱的子女那边执行。好了,罪名宣读完毕了。」 「特别的情报:你们两个人的父亲都在名单上面哦,给我省了不少麻烦。不然就要考虑怎么不被另一人察觉,只绑架一个人了。」 「现在到了你们的辩驳时间了。」 完美的逻辑。 完美的立场。 只是道路却是「完丑」了。 人是否能因错事将一个人判定为恶? 人是否都会被血缘所牵绊? 这两个问题现实地摆在他面前。 无巧不成书,从某种意义上看,「绞杀狂」先生真的是非常幸运的人。 一次就为自己找来了两个恐惧。 不是恐惧之人,而是恐惧之源。 如果只有一个的话,大概「欺瞒自己」的战术可能会奏效——只要他不过多地思考。 然而1到2的跨度非常大。这位自诩正义立场的处刑人,生存至今的内心指引,在此被完全地瓦解了。 男孩,我,精神与身体从小患病,为了治疗生活拮据,但父亲也在能力所及之内帮助其他有困难的人。山外医生曾经对我说过,亲戚朋友对父亲的评价都很高。然而由于长期的压力,父亲的精神状态也出现问题。加上本来他性格直率,偶尔的,他会控制不了的发脾气,过后又会陷入深深的自责。网站上的信息是一位同父亲竞争职位的人留的。当然这是后话了。 女孩,她,父亲想一直想生个男孩而没能如愿,在母亲的苦苦哀求下才免遭遗弃,靠着母亲的微薄薪水度日。父亲是个商人,爱财如命,粗暴蛮狠,许多人对其恨之入骨。 这样的两个人,是对「绞杀狂」自信的猛烈打击。 对于正义的他来说,这两个人不是也不能被作为处刑的对象,他也无法不听我们的自述。然而如果释放,又会留下人证。也意味着对自己恒久以来的信念的否定。 在这场持久的自我博弈中,「绞杀狂」最终选择释放人质。 于是,唯一存活了人质,也是最后的「连环儿童绞杀案」就此落幕。 年幼的我们也没能形容出凶手的长相。 只是他自信的笑容,仍能使我回忆起已经失去的恐惧。 那位朋友之后也立刻转学, 没有再见过。 店主上了警车后,我才倚着墙,如释重负地慢慢瘫倒在地上。 摄人的鬼魂终于准许我稍微放松一下了。 还不能入睡!周围仍有怪物在游荡! 这场盛大而喧闹的杀人表演,由此迎来了落幕。 真凶剩余:1人。 14 邂逅 我正在盘算着要不要出门,结果门铃先我一步响起。 「哟,有好好地活着呢。」花流姐拿着一盘饼干来访。 「托您的福。」 「喏,给你尝尝,不过我可没试过,小心别死了。」花流姐摆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但是眼神中闪出期待。 不过她完全没必要担心,饼干超级好吃。 「很好吃!」忠实地将意见反馈给厨师长。 「嘿嘿嘿,我可是弄了好久呢。不过比起烤箱来说,6根钢弦还是更能成为我的朋友。」 「花流姐有在弹吉他咩?」我用充满饼干残骸的口腔发问。 「曾经玩过乐队,电吉他手。」她露出一种奇异的笑容。 「那现在呢?」 「好多年没碰过了,都已经忘了是什么手感了。」 「听起来你还是很喜欢的呢,为什么离开呢?」 花流姐长舒了一口气,盯着窗外。 「当时我上高中,我们几个人练了好久才获得了在餐厅表演的机会。就在首次登台的那一天,我爸跑到台上,将我的吉他砸成了粉末。他说我是异类的话,整个餐厅都听见了……」 她说着突然哽咽住,接着又缓缓往下说。 「没有之后的故事了,我正常地升学,正常地工作,苟延残喘地生活。或许这也是我爸期望的非异类的生活吧,就和他的人生轨迹一模一样。可惜,也可喜,他死在了43岁。」 她试图用着轻描淡写的语气,但是无法掩盖住沉重的鼻息。 「我身上之后再也没流动过那种热血了,说实话,要是没有这帮邻居,我恐怕也就是一具骷髅了。算了,不说了,过往无法改变,未来还要继续。谢啦」 花流姐擦拭了一下眼角,挤出一个微笑,端着盘子回去了。 我望着她的背影,似乎能看见红色在她身上穿行,背后的空气被灼热地扭曲着,似乎闪耀着某个躁动的灵魂。 仅仅两三天后,我就又丧失了对死亡的实感。 仿佛伤口在迅速地结痂,只剩一团混沌的东西堵在空洞。 芜芮的死在最开始给社团蒙上了一层阴影。 与名字的「生」相悖的「死」,它真实地在身边出现。 这个社团还有存在的意义吗?说到底,本来就没什么意义吧。 「这恰恰证明了生死不是与我们完全无关的事,怎样生,和怎样活,是实实在在的利益。」 不得不说,彩烁确实有领导者的霸气,能以她的热情去感染别人。 不过的确有能证明社团仍然有待发展的证据。 当然我也不能提出来打压大家的士气。 我也在其中得到了驱动自己的活力,就像木偶得到了跳动的心脏的故事。 这份动力在出校门时就会被毫无保留地剥夺,只任由惯性主导。 我并非对其产生了毒品般的依赖。 而是: 高山流水。 公主与王子。 这样美好的邂逅。 说起来和非生命结婚似乎最近还蛮流行的,要不然试试和社团结婚? 我正沉溺于自己莫名其妙的思考,一辆自行车擦身而过,横停在我前方。 我的眼睛接收到了这个动作,但坏掉的大脑仍在占用中。双脚没有收到停止信号,自信地行进。 两个人理所当然地撞在一起。 对方向一侧倒去,最后还是惊险地支撑住了。 「哇!你走路没看路的吗?」 「抱歉抱歉抱歉抱歉抱歉抱歉抱歉抱歉抱歉抱歉!」 「没事没事没事没事没事没事没事没事没事没事!」彩烁从自行车上跨下来,将车子停稳。 「你怎么在这?」我故意岔开话题。 「你怎么在这?」 「回家。」 「我也回家。」 「咦……可是咱好像从来没见过你啊,作为同是「不肯多待一秒的传奇」之一。」 「我也从来没见过你啊。就算你见到我,你也完全不会看见吧。」 「确实呐。」 如同镜子对话的滑稽戏剧,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那一起走吧。」彩烁收起支架,牵着自行车走了起来。 「你一个人住吗?」 「嗯,租了一间房。」 「欸,你有在打工吗?」 脑袋里又出现了巨大的水母。 「不,很可惜,只不过靠山外医生的资助罢了。」 「那个青夕807医院的院长吗?好像在电视上看到过她呢。」 「嗯,毕竟她很爱出风头嘛。」 「和你截然相反呢。」 「咱也没有她那么强啦。」 「这个……啊,你要右拐吗?」 「不,直走。」 「好哦,我也是。话说才不是哦,阿骨明明超强的。」 毫无疑义的谎言。 「那,说出咱的三个优点。」 「呃……嗯……呃……温柔!」 「什么「万恶的亚撒西」啊。」而且那一点也不是我。 「人总是有优点的啦。」 「那是没错,但是就不要把咱归为人类了。」 「那算什么?」她犯规地眨了眨眼。 「嗯……水母!」 「水母?」 「水母。」 「水母?」 「水母。」 「很喜欢吗?」 「不,是个讨厌的形象。」 不可名状的巨大水母再次浮现。 「怪哦。」 「嘛,咱本来就是个怪人啦。」 「承认是人了?」 「那重申一遍,怪物。我到了。」 「好哦。再见!」 「再见。」 飞一般地重新跨上车座离去了。 这才是人类具有的活力啊。 机械地打开门,迎接我的是熟悉的空荡的房间——屋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 有人! 「你好!欢迎回家。」和我一样丑恶的声音。 「怎么进来的?咱可不记得有给过你钥匙。 「那种事情无所谓啦。你现在需要我,所以我来了。」 静静地听着胡话,毫不在意地将门反锁。 「你这地方挺不错的嘛,什么时候让我搬进来?」他敲打着木质地板。 「这里只够一人住吧,不过你想来也随便了。」 我扑在床上,让柔软支配我的身体。 「真是不坦率呢,明明不想让我搬来的。」 「这是你的自由意志,与咱无关。」 「哎呀呀。」他爽朗地笑了起来。 「我说,你喜欢被动吧。」 「不要说这种容易让人误解的话啊喂。」他又笑了。 我忽而觉得这笑声很刺耳,戴上了耳机,播放起收藏的音乐。 在音乐开始喧嚣前,徐苟哲好像还最后喊了一句什么,不过我没有听清,沉沉地睡去了。 到底是没听清又不想追问,还是不想听而不去听呢? 思考都抛之脑后。 思考是人类的一种特殊能力吗?然而却总会带来很多痛苦。 当然现在抛弃这份能力的人也不在少数了。 他们也都幸福快乐地活着吗? 啊,明明说好不思考的。 要做个信守承诺的好孩子。 即使「好」已经成为贬义词的今天。 15 我与人群 医院的生活把我养成了节律钟,早上准确地自然醒。 音乐早已到了预定的暂停时间,徐苟哲也已经不在房间。 刷牙,洗脸,摄食,换衣服,穿鞋,解除反锁,出门。 连贯顺畅得犹如被预设的AI代理着一般。 美好的生活又又又开始了! 「重大宣布!」彩烁重新提起这个阔别已久的词汇,「学校要举行义卖活动。交给各社团开展。」 「唉,又有得忙啦。」说着这样抱怨的话,脸上却挂着笑容。 底下立即开始热烈的讨论。 又立即进行着如同蚁群的社群行为。 于是作为喽啰的我,在这种有序的环境下变得难以存活。 战争的英雄只有在乱世才能出众。 有人适应秩序。 有人适应乱序。 喽啰是乱序的产物。 是存活在迷乱舞会中的角色。 人群在黑暗中的几个闪烁的灯球下狂舞时,喽啰可以自由地融入;一旦音乐中断,阳光充盈,人们又回到清晰的站队中,喽啰就成为千夫所指。 我正是披上了这件迷彩的外衣,在这个人们看起来十分怪异而荒诞的社团中,才可以纵情地起舞。 如今它已经回归到正常的社团活动中去,在忙碌的人群中我又显得另类了起来。不过我并不为此感到悲哀。 当然也不能打扰别人工作,自觉地蹲在角落里,像玩家看着模拟经营游戏里的NPC在自主地运作,但少了几分无聊。 在表述我的内心之前,我必须先声明一点。 我不是什么痴汉之类的变态。 认真工作的社员,脸上挂着些许汗珠,时不时露出吃力的表情和欣慰的笑脸。 面部充足了血,红红的。 不论男孩女孩,都形成了一幅十分可爱的画面。 如果抽象而直球式地形容的话:想和现在的大家结婚!「异想。」 不过会以重婚罪被捕入狱的吧,所以当然只是比喻。 就在我沉溺于这份妄想时,耳边传来了来自副社长的呵斥: 「你也别偷懒,快来帮忙。」 再次声明:我可不是什么受虐狂变态。 这句带有怨气的话语,如同暖流一般淌过我的全身。 怒火的温度对于深陷冷冻的人来说可谓雪中送炭了。 「咱也可以帮得上忙吗?」抑制兴奋小心翼翼地确认。 「当然了,把那边腾都出来,东西都分类摆好。」 「Yes,sir!」我兴奋地喊了一声,按照指令行动去了。 此时的我能不能变得和大家一样可爱呢?不过我不能看到自己。 这样也好,说不定会因我而使整幅画面变得不和谐了。 王子公主幸福生活的童话故事里,混入了不可名状的恶心怪物,这样的故事小孩子会吓哭的吧。 在经过繁杂的整理、商讨、报价后,我自由地伸了伸懒腰,长呼了一口气——虽然我几乎什么也没有帮上忙。 不过彩烁还是以「干得不错」这样客套的话语来表扬我。 即使这样这句话还是充满了魔力,像是女仆咖啡厅里施展的让蛋包饭变得美味的魔法咒语。「异想。」 「大姐头人很好吧?」纸泽一股脑凑过来。 「嗯。」 「有她在的地方,大家都充满了干劲呢。」 「那个……为什么你称呼她大姐头呢?」 「因为她确实有一股管理者的霸气不是吗?」 「是哦。」 「像「某个帮派内的叫法」,你是想说这个吧?」 「啊,没有啦……」 「是也没事啦,毕竟我本来就是混混嘛。出了帮派后也没听过别人那样叫了。不过跟着大姐头可比混混好玩多了。」他笑了起来。 「话说起来,还真是想不到如果大姐头喜欢一个人会是什么样子呢。」 他「嘿咻」着边向后仰,像刚出水的海豚。 「大概会直球式进攻吧,她那种性格。」 「不不不,我觉得在这方面她是不会积极表达自己的感情的,或许会旁敲侧击好久呢。你懂得吧,那种反差萌。」 「纸泽又在传播什么变态思想了?」汐鸣也靠近过来。 「什么啊,这可是人设美学呐,是吧?」被告转过头询问我的意见。 「咱可不了解这些哦。」果断拒绝了被拉下水。 「欸,怎么这样——」发出了悲痛的嚎叫。 「好了好了,你会打羽毛球吗?」汐鸣看向我。 「欸?咱吗?」我发起确认。 「对啊,这里还有别人吗?」 「啊……算了,我不吐槽了,我确不会打羽毛球。」 被忽视的「人」先生失落地垂下了头。 「咱可是出了名的「运动绝缘体」呢——实际上根本没什么存在感。不过那种事情不重要啦。但是羽毛球还是会一点点吧。」 「周末有个友谊赛,四缺一,你来不来?」 「还是算了吧,咱技术也不强,况且也不太能融入这么多人……」 「没关系的,玩玩而已,没有谁是专业的。」 「如果实在缺人的话,咱就凑个人数啦。」 「谢啦,就这么定了。」虽然四人技术方面是差不多,但是我还是表现最差的一个。 也是当然的,我几乎从来没打过双打,在医院只和山外医生交过手。 我会打羽毛球的原因就是,只需要两个人就可以行动,不需要介入麻烦的团队合作中。 我同队的人似乎是几个人中最厉害的了,即使带着我这个拖油瓶,也不落下风。球拍不断划过空气,摩擦出轻快的响声,似乎还具有不同的音高。 几位演奏家持续了两个多小时后才画上休止符。 手脚近乎失去知觉,不受自己掌控,自然地瘫在椅子上。 「真是尽兴呐。」 「好久没这么痛快地打过球了。」汐鸣拿了一瓶水给我。 「干得不赖。」正副社长如出一辙的职业回答。 真让人怀疑是不是有经过一定的专业培训。 虽然作为我唯一掌握的运动项目,但在小学和同学双打的过程中,都是身为权重的「小砝码」分配给最强者作为制约的。 在游戏平衡方面说我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也不为过。 这次的「配平」似乎有种不一样的感觉,即使赛后我也能感知自己的存在。 像被吸入鱼鳃里的水最后难逃被排出的下场,但存在某个瞬间能感觉到它成为了身体的一部分。「异想。」 一起去吃了一点食物后,我们在欢笑中分别了。 此时夕阳刚要落下,天幕被渲染出一抹澄澈的黄色 随着羲和的车驾落下的,还会有许许多多的事物。 这场宏大的盛宴即将正式落幕。 有一个人的生命将会消逝。 史官应该会这样正式的记载:徐苟哲,将卒于次日8点。「异想。」 16 囚徒之死 锵锵锵!只要有凶案发生,超星大侦探就会登场! 首先要着手调查他的人际关系。 就在纸泽提出彩烁会以委婉的方式表达情感的那个傍晚,我沿江走回公寓。 河岸的草坪上坐着两个人。 宛如小情侣一般,靠在一起。 虽然之前并没有看见她们有多么亲密的行为,但是从一开始徐苟哲好像就说过认识彩烁了。 两天以前,徐苟哲的桌子里发现了一封情书。 正文末尾有一行清秀的字迹署着名字。 子彩烁。 文字一如她日常的语调,轻快而富有激情。 真是的,果然还是我猜中了吧。 所以询问就从「亲属」开始吧。 「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咱们确实见过面吧。很久很久之前。」 「什么?」彩烁转过身去。 「应该不用装傻了吧,没能认出来是咱的失职。」 「阔别已久的……老朋友。我也没能认出来呢,那个老板明明还蛮和蔼的。」 「看来你并不像咱一样过的这么坏呢。」 「那次事件以后,虽然我也迷茫了很久,但最后还是决定要走一条积极的道路。嘛,说得好像你过得很坏一样。」 「周遭的世界还是很美好的,你也这样觉得吧?」 「是啊。所以才想创建这个社团呢。你也是,很……美好。」 「别开玩笑了。」 两位幸存者的对话到此可以终止了。 我转身离开。 「那就不能让肮脏的东西破坏它了。」我淡淡说完。 下一位被询问者。 「副社长大人,那个……咱真的是个混蛋吧。」 「要正经的回答吗?我觉得你其实人蛮好的啦,虽然不太合群。」 「是哦……谢……」话说一半喉咙突然被什么东西扼住了。 难道又是鬼怪? 果然是鬼怪。 只能是鬼怪! 我果然是个混蛋呢。 一切条件已经完备,侦探要进入揭秘环节了。 「你准备让我住进来了吗?」 「不,我打算让你永远也不能住进来。」 「你这个人还真是无药可救呢,不过学会坦率这一点值得褒奖。」 「是的,毕竟我是个确确实实的混蛋。」 如果是混蛋的话,就不用考虑所谓正当性了吧。 即使与人类的联系恶化,又有什么关系,混蛋又岂会在意? 说回正事。 凶犯其实很容易找到。 为什么我会预知徐苟哲的死亡时间呢? 因为我就是加害者。 所以理所当然地知道了。 嗯,这样就非常合理了。 既然如此,那么。 「本大爷要杀了你!」我在我的房子里如此宣告着。 「没想到还是走到这一步了。」 「应该早就想到有这一步了吧。」 「理由呢?」 「因为有很多人爱着你,父爱、母爱、友爱、情爱。」 这不是「异想。」 「还因为你其实是个很不错的人。」 这也不是「异想。」 用刀刺杀太过残暴了,还是选择绞杀这种带有浪漫气息的方式。 从绞杀狂那里拿到了一段绳子,系成一个圈挂在天花板。 脑海中快速浮现了芜芮死亡的画面。警察小姐说得没错,我确实与绳子、尸体不断联系着。 绳圈挂在徐苟哲的脖子上。粗糙的质感摩擦过喉结。 原来是这种不舒服的感觉啊。 芜芮她……也一定很痛苦吧。 对了,依照一代绞杀狂的光荣传统,要先进入辩驳时间。 「消耗他人的感情,有罪吧?」 「毫无疑义呢。」 「是哦,咱可不会陷入自我囚笼。」 对了,我为什么能感受到绳子的触感呢? 从绳圈内部看到的画面也浮现在眼前。 近似椭圆的视野,这是否也算坐井观天呢? 但是很奇怪吧,果然产生了悖论。 是啊,我是被害者,怪不得能知道。 绳子上搭着的,是我的脖子。 是啊,我要死了。 迫害者终被害。 身份只在片刻间逆转。 三代绞杀狂,堂堂登场! 如果我的人生被别人读到,一定会有这样的吐槽: 「变得那么快,你以为是在数钞票吗?」 不过这是我的人生。 这种没伤天害理的事轮不到被人指指点点。 还想起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对了,你坐在哪里来着?」 「你的右边一个座位啊。」 说起来,我至今在班里也只认识桌子与我相邻的几个同学。 真是贫瘠的朋友圈。 幸好他们人都很好。 左边的墙壁先生,后边的垃圾桶小姐,前边的彩烁,以及…… 「对了,你的名字或许有别的解读吧?」 「嗯哼?」 「转换一下声调之类的?」 感觉脑子在混乱。 算了,不去想那些麻烦的事了。 三代绞杀狂狰狞的笑脸出现。 尖利的牙齿「喀吱喀吱」的碰撞着。 鲜血从嘴里满溢而出。 疯狂的笑声响彻云霄。 堵上耳朵也无济于事。 感觉像是在自己的心脏里振动发出的。 欸?原来笑声的来源是我吗? 我是笑声的主人! 二代绞杀狂堂堂复活! 多么悦耳动听的笑声! 多么震撼人心的笑声! 身份立场重新反转。 如果在逆转下去,再好脾气的读者也会发怒的吧。 . 虽然可以独行吾道。 但是果然我自己也很在意呢。 脑子里混乱感加剧。 我是谁? 我是谁? 我是谁? 这场戏剧如果仅由一个人扮演也太无趣了吧,但是事实也仅是这样而已。 我是加害者! 我是被害者! 我是悖论本身! 我不输任何人地爱着世界。 我比任何人都恨着自己。 因为自己是个可恶至极的存在。 因为世界、人类太美好了,更加衬托出我的可恶。 从头到尾,都只是我的一场异想罢了。 所谓「大好人」,是相识的朋友对父亲母亲共同的评价。 但由于我是「异想喽啰」,他们想必也承受了很大压力吧。 一年级,母亲因蛛网膜下腔出血突发身亡。 在这种强烈的精神压力下,父亲不久也患上了精神疾病。 这种「好景」也不长,之后发生了车祸,父亲也不幸死亡。 记忆中最后只残留了压住我的阴影。在父亲的臂弯中,我逃过一死。 之后多亏山外医生收留了我,在医院获得了大家很多关照。 包括来这所学校,收到了两次告白。 芜芮死亡的现场,在我和警察进入时并不完全一致。 有一张显眼的纸被我阅读完吞进了肚子。从上面,我得知了事件的真相。 自杀。 芜芮死于自杀。 虽然这个说法不太准确,她不过是主谋而已。 17 遗书or情书? 阿致骨: 想必你应该能第一个发现这封信的吧。没有什么理由,单纯这样预感而已。你很敏锐,非要说的话,这是主要的理由。 抱歉啊,终究还是成为了你讨厌的那类人,明明不想这样的。我并不认为我做的是对的,只是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 我和父亲的矛盾,已经该结束了。 父亲会得到报应,我也会。 那天我本来想告别这个世界的,然后我又遇见了你。 本来已经以为自己的决心十分坚决了,你的话语让我又犹豫了,我这人也太不坚定了对吧? 我喜欢你。直到现在我才能说出这句话,我也许没有勇气活着说出来的。虽然我和你的世界没什么交集,或许这就叫一见钟情吧。 你的长相固然非常出众,更重要的是你的灵魂也闪耀着清澈的光芒。我已经成为了无法割舍你的火光的飞蛾。 抱歉,尽写了些很烦的话吧。父亲不知道怎么发现了这件事,生气得很。以前很小的时候,我就因为父亲被其他同学冷漠。当然我也不怪罪他们,毕竟父亲的确不能算是一个好人。 母亲离开我们时对我说的那段话,不知道为什么能被一年级的我记住。 「我明白我也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但是原谅我,我无法忍受这种生活了。」家丑不能外扬,具体的我就不好再说了。 只是我一直在想,人类的联系有一些并非自己能选择的,我们又该如何对待它们呢? 父亲真可谓罪不可恕了,但是我毕竟是他的「女儿」,总是有一些莫名的负罪感。 于是我只能想出这个方式了,先杀人,再自杀。(实际实施可能是先自杀)借助父亲的酗酒暴行,我会激怒他杀死我。 作为杀人者的我已经做好了承担联系终结责任的准备。 即使父亲真的会是法律认定的凶手,我也无法安心地活着逃避责任。正确与否我无法判断,但这也不会是头脑发热的结果。 会被阿骨讨厌的吧。对不起。 死亡是种什么感觉呢?听说绞杀窒息是件很痛苦的事,不亲身体验一把不能感觉到吧。 再见了。愿万事顺利。 无法被原谅之人 18 异想之死 才没有呢。我才不会讨厌你呢。 该被讨厌的是我。 凭什么你能获得被讨厌的资格。 凭什……说到底,我也和你一样啊。 被某种名为「正确」的错误事物牵绊着。 众人自认为从普遍中得来的正确结论,将其适应到「普通人」身上。 世界上没有两片相同的树叶。 普通的个体本身就是特殊。 只有在某个特定情境下,某种普遍才对其中的个体适配。但是被这种普遍恰好框住的人,便会信奉起来。 「是啊,确实是个普适的结论。」可怕的不是身为既得利益者,而是将自己的经验强加于别人。 人不能离开社会生活。 准确的说,是离开社会的人便不能称之为人了。而不是与自己的经验相悖,社会便不能称之为社会了。 人类是何种生物呢? 矛盾? 贪婪? 自利? 妄想着飞不到天际。 疯狂着坠不入深渊。 无法彻底净化。 无法彻底堕落。 却要成为选择其一的二极管。 复杂的特殊结合而成了普遍。 在社会中,普适本就是完美的圆。 然而它却被很多人们所认可。 与之相同的正义却遭到冷落。 普适的规则就是正义。 但在这片土地上,亲情的羁绊成了更加坚固的锁链。 即使我只是契机,她心中的仇恨原本就几乎满溢而出。 我所犯下的罪孽,让我自己无法原谅的理由,并不仅仅因为有许多人因我而不幸。 我明明知道。 无比深刻地认识到。 我的周围有很多的好人。 父亲母亲、芜芮、彩烁。 并且都爱着我、喜欢着我。 浸泡在这样浓厚的爱意中,连氧气都无法溶解。 然而我是毫无疑义的渣滓,只能创造了虚构的分身来分担。 而这个分身,也逐渐被我赐予了新的作用—— 刺伤自己,让自己服从现实,放弃异想。 《梅菲斯特童话选集》——《恶魔公主》(五): 公主将女孩送到一户愿意收养她的人家。 然后她来到了海边的灯塔上。 「我的主人,我将实现您所有的愿望,是想要夺回王位,或是惩罚恶人?」 这个世界不欢迎巨龙。 几百年间,世界天翻地覆,现在是现实,那当初就不是现实了吗? 「我命令你,」公主缓缓开了口,「杀了我。」 身为公主,唯一能做的只有服从人民的意愿了吧。 让恶意刺杀善意,这就是人们最喜欢的童话结局。 于是王族和魔鬼幸福地生存了下去。 (终) 如同一只蚂蚁,只想在阴湿的角落挣扎求活。 明明只需要无视我、唾弃我就够了。 但却被神明给予了恩赐。 受到了无比丰富而真实的爱。 本不该是我。 我有什么资格呢?性格?经历?无论哪一样都很烂吧。 长相?靠着这种天赋的东西吗? 世界上一定有人比我更加值得被爱、更加需要被爱而不得。我却私自贪婪地享受。疯狂的获益即残杀。 神明是以什么标准挑选怜爱对象的呢?我在什么方面达到了成为人类的要求呢? 或许我真的有过人之处。 没错,我肯定不是最烂的。 这点我也早就应该知道。然而我却一厢情愿地蔑视自己。 说到底,我又有何被蔑视的资格呢? 认为自己是肮脏本身,就躲避社会的阳光。 同时也就浪费着世界的善意与爱。 因此我才是最肮脏的吧。 伟大的神明啊,为什么不能让我让我空有敏捷的意识,作为一个旁观者看待美好的人类与社会,而没有躯壳参与其中呢? 不用考虑所做的动作是否符合我的性别、年龄、地位、阵营,令普适的咒语失效,让如同精密钟表般稳定和谐的社会不会出现不和谐的插曲。 因此我喜欢黑色,往其它颜色上覆盖上这诱人的黑色,所有的鲜艳都被这纯粹的纯粹吞没,连眩耀的光线也难逃这引力。当我盯着它,似乎连我自己的残破的躯壳也被吞没,精神能有片刻从这个牢笼中解放出来。 我自认为的「正义」,自己却无法完全实行。 是做不到,抑或是不想做、不敢做呢? 我一直用来评判自己的「正义」,本该是普适原则的「正义」,我却不能用它去衡量别人。 握着一把刀尖朝内的单刃剑,只有切腹自尽的用途。 不能以自己的想法妄断地评判他人,因为有违「正义」。 因此能评判的只有自己。 唯一错误的只有自己。 唯一能憎恶的只有自己。 唯一憎恶的只有自己。 唯一能处决的只有自己。 我得了一种奇怪的晕动症。 观测到的与现实不符。 便如同烂醉的酒鬼般眩晕。 只要站在这个世界之内,我就无法清醒。 归根到底,我无法很好地像别人一样存活,是因为我如同一滩黏糊糊、黑乎乎、丑陋而散发着臭味的烂泥,只要在人群中待上一秒,都是对这个纯洁世界的玷污。 绳子的触感越来越明显。 最后还想起了一件事。昨天下午回家时,耳边突然传来了乐声。 一个女孩手中抱着一把廉价的旧吉他,但声音的纯粹清澈却很好的掩盖了这部分。眼神却显得十分空洞,仔细一看才看出这是个盲人。 不时有人往旁边的铁盒子里投一些纸币或硬币。 我走近一些,看见盒子里满溢而出的金属的闪光。但里面不全是硬币,瓶盖、易拉罐环、口香糖占了大多数空间。 我蹲下身,将其中杂七杂八的东西分出来,放在另外的袋子里,然后将身上仅有的钱放了进去。 将死之人没必要留这些虚幻的东西了。 其中的刀片还划伤了我的手指。 「谢谢你,大哥哥。」女孩刚好完成了一曲演奏。 「你能看到咩?」 「听下落碰撞的声音能分辨出来,熟能生巧嘛。」 「对不起。」 「欸?大哥哥没做错什么吧?」 我被算作了人类,因此也要承担一部分责任。 「毕竟我现在也算是在乞讨了,别人想怎样做也是没办法的吧。我也没想过靠这个支撑一生,等什么时候能找到工作就好了。」 「你的家人呢?」 「死掉了,因为火灾。」 应该是指几年前同样出名的大火吧。 「那……」我一时语塞,想了好久才挤出几个字,「你还真是辛苦呢。」 「哪有人不辛苦的呢?不过遇到了很多像大哥哥一样好心的人。」 「好心吗?咱可不是什么好人呢。」 「不是的,虽然我看不见,但还是能感受到灵魂的。」 「这样哦。」 「妈妈说的。」 「可是咱都是该死的人,仅凭一次帮助就判断好坏,以后可是会吃亏的。」 就是因为这种判断,这种希望,我才该死的。 「大哥哥说的话好像成熟的大人哦。」 「长大是件很麻烦的事哦。」 「既然这样,大哥哥也不能随意判断自己该不该死吧。」 当然可以了,我可是基于正义原则审判了十几年了。 突然又想起了线直先生。 几天前,线直先生的遗书随同新书——绝笔之作——一同被邮寄到我这里。 依稀记得里面写过什么。 「一般认为,正义是一种人类无法触及的存在,如同一种高维的存在,投射于人类所做的事上。假如人类所做的事形成了一个平面,正义便投影成一条略有宽度的直线,区分着正当与非正当,即「正义底线」。然而在这条线上及极贴近的地方,线的分割就会越模糊,要依靠人类自己去裁决。即便如此,能区分的情况,也是占大多数的。现实的确不是非黑即白,但也不是不分黑白……」 人类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东西呢? 矛盾? 现实? 理想? 如果一部电视剧里,身负重伤的将死之人,奄奄一息的状态持续到将所有关键信息报出才安然死去,绝对会被潮水般的差评淹没的吧。 渐渐失去视觉的能力,在欢快中结束了我的戏份。 19 异想终结的世界 小时候的基础教育知识是非常重要的。 诸如不要给陌生人开门,不要随便拿陌生人的东西,做错了就要道歉。 还有: 记得随手关门。 如果你在做某一件重要的事,被别人打扰了,一定会很不舒服吧。 以本人的亲身经历为据,提出这一点重要的知识。 我现在能这样子提出建议,这就说明了某些不必言明的事情了。 我躺在医院的床上。 「你终于醒啦?是谁整天说着讨厌杀人的。」社长活力的声音第一个响起。 「咱走到了鬼门关,守关的牛头说怕我污染了地狱,所以将我赶回来了呢。」「异想。」 事实上是花流姐给我送点吃的,刚好碰上了。 因此我还是要重申一遍:随手关门真的很重要! 「总之现在没事了吧?记得回来上课。」 「副社长还是一样有气势呢。」 「没错,将你这家伙手撕了的气势十分充足。」 「牛头先生说不定会将我再赶回来呢。」 刚醒来就又恢复了吵闹的生活,这很好。 因为「平静就会死亡」。 我已经艰难地在生存了,也将要艰难地生存下去,即使少数派会被驱逐殆尽。 等到这个世界平静的像一潭湖水,稳定得激不起一丝波浪,到时我再安然地迎接死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