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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ps":[{"insert":"第二百五十二章 无公平可言\n\n瑟兰迪尔不是第一次听埃尔隆德说这句话。\n\n曾经，他以为埃尔隆德因他二人的关系所以对自己的父亲额外多了尊敬。另可想而知，此话里不乏自谦的成分。如今看来，怒战后埃尔隆德不声不响对自己归属的决断，实在已是衡量了诸多因素，是深思熟虑后的慎重抉择。\n\n“若没有我父亲的筹划，你可会选择归属辛达一族？”\n\n你可会继承辛达的至高王王位？\n\n——后面这个问题瑟兰迪尔并没有问出来。因他认为自己已有答案。当年埃尔隆德被至尊魔戒控制时那无限膨胀的权利欲和控制欲，已让瑟兰迪尔对埃尔隆德压制于理智之下的天性有了刻骨铭心的了解。这样一个精灵，怎会轻易放弃理应归属于他的权利。\n\n“我记得你曾问过我类似的问题。”埃尔隆德带着笑意望向瑟兰迪尔，“那一句——‘诺多更适合我’并不是一句玩笑话。”\n\n“是诺多更适合你，还是因为…是你选择了诺多？”\n\n“或许应该说，是因为诺多更适合我，所以我才选择了诺多。”\n\n埃尔隆德注视着瑟兰迪尔，灰眸里是素日里并不多见的坦诚。\n\n“如果当初你没有被费艾诺二子掳走…如果后来我有能力将你们救出来…”\n\n瑟兰迪尔紧皱墨眉回视那目光，蓝眸中是从少年到青年折磨了他许多年直到如今都不能完全释怀的自责和愧疚——\n\n“如果不是因你被梅格洛尔抚养长大…”\n\n“我们都知道那并不是你的错。” 埃尔隆德独特的顿挫磁音在冬夜冷冷风中响起，但许是因那双灰眸里难得的柔和情愫，他的声音给予了听者难以描摹的暖意。 “我们也知道，这世上事，没有‘如果’。”\n\n埃尔隆德转身向茫茫夜色，他的声音便被风携远。\n\n“很多事情在阿维尼恩港的那场大火里已被注定。或者应该说，远在多瑞亚斯仍鼎盛时就已被注定。”埃尔隆德笑了声，那笑声里几分叹息，又几分感慨，“那片被神明力量保护的土地上，那个显然已经忘记了周遭危险的国度里居然出了你祖辈，父辈那般与彼时周遭格格不入的精灵。他们的出现仿佛就是为了证明那些被刻意无视的错误的存在，不…”智者摇了摇头难得纠正自己话语里的疏漏，“不仅如此，他们为辛达一族提供了另一种可能，另一条生存之路。”\n\n“远不及当初多瑞亚斯的繁荣奢华。”\n\n“但却可凭借自己的力量立足于世。”\n\n一双蓝眸注视着身畔不远处的那个黑发诺多的侧颜，许久。\n\n“你有没有想过，若你为辛达之王，辛达一族应不至于像是今日一般四分五裂。甚至，或许可以重现多瑞亚斯往昔荣光。”\n\n“多瑞亚斯已经不复存在了。”\n\n黑发的诺多终于转过脸来，他的脸上并没有遗憾，只是耐心的向瑟兰迪尔讲述一个事实—— \n\n“多瑞亚斯早已经不存在了，我知道有人依旧在怀念它。但你我都很清楚，他们怀念的并不真的是多瑞亚斯。他们所怀念的，他们想要重现的，不过是被人保护的舒适，是不需要自己流血牺牲便可轻易得到的安全，乃及奢华无忧的生活风花雪月的快乐。”\n\n“他们倒是想的美。”\n\n巨绿林的王子颇没有风度的在薄唇边角扭出了一个嘲讽的笑意。\n\n“他们确是想的很美。”\n\n于是金发精灵唇畔那抹嘲讽的，锋利的笑，变成了被逗乐了的，发自内心的笑意。而如此这般的笑，已有许久未曾攀上这双优美唇弧。\n\n埃尔隆德也笑了起来，不是素日里象征着礼仪与风度的工具，而是轻松惬意的表情。这样的表情，也未知有多久未曾出现于智者的面容。\n\n“在我看来，最令人怀念的地方莫过于当年的阿维尼恩。”\n\n“哦？难道竟不是柳树谷？”\n\n蓝眸带笑注视着那位故意如此反问的智者。\n\n“我记得幼时我极向往阿维尼恩，那里的爽朗海风和明媚阳光是深林所没有的，但是父亲大多数时候都以我需要练习箭术为由拒绝我随他同去拜会王女。”\n\n“你同我说过你在那之前也去过一次。”\n\n瑟兰迪尔当然知道埃尔隆德所说的“那之前”指的是哪件事之前，“我却没告诉过你，我第一次去阿维尼恩港是你和埃尔洛斯刚出生后不久，随父亲去向王女奉献贺礼。”\n\n“所以…莫非…你见过我——”\n\n智者难得迟疑。\n\n瑟兰迪尔笑道，“可惜并未。你和埃尔洛斯彼时尚在襁褓，我并没能见到。”\n\n“确是可惜。否则，你岂非有了要挟我的把柄？”\n\n瑟兰迪尔大笑。\n\n“我曾经问过父亲。为何我们不同王女一起住在阿维尼恩。”瑟兰迪尔亦望向夜色，“我曾以为他只是不喜欢阿维尼恩港太过耀目的阳光。”\n\n“事实上你父亲驻守于柳树谷是个非常明智的选择。当年的惨案，若不是你父亲率柳树谷驻军奋力阻挡，阿维尼恩恐怕没有多少精灵能有多少从那场浩劫中逃出生天。”\n\n“而我却没能完成我唯一的使命。”\n\n瑟兰迪尔以指节挡住埃尔隆德欲为其添酒的动作，在诺多微讶的目光中直接拎起了琉璃瓶。\n\n若说片刻前还顾及身份只是举杯啜饮，但此情此景实在太过熟悉，毕竟百多年前他们还是恋人身份，对于理论上拥有无尽生命精灵来说，百多年的时光实在短暂到不足以磨灭过往在灵魂上刻下的印记。于是瑟兰迪尔自然而然舍弃了酒杯选择他最习惯的方式。 \n\n修长指节松松拢着琉璃瓶修长的颈子，瑟兰迪尔显然是觉得身上的银甲太过碍事，皱着一双墨眉换了个更为闲适的姿势靠在窗边。他原本是想要像上次来伊姆拉崔时一般穿那件象征王子身份的长袍，但在出发前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此番前来并不能够代表巨绿林做任何承诺或是决断，只是来旁听诺多和人类关于进攻魔地的部署计划的。所以瑟兰迪尔便改着了这身铠甲，以表明自己只代表巨绿林军与会。\n\n埃尔隆德是何等观察入微，余光所及便知瑟兰迪尔如何不适。况且，光是想象也可得知。秘银制成的战甲虽然既轻且韧，但毕竟金属不同布料，身披战甲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十分舒适。\n\n“Let me……”\n\n自拱窗透进的银白星光中，伊姆拉崔的领主大人无声近前一步，雅致指节轻车熟路的搭在瑟兰迪尔肩背甲胄接连处。\n\n空气凝滞了一秒。\n\n也许两秒。\n\n抑或是无限长。\n\n这次，换做投向智者的目光里隐约透出审视和探究。\n\n而黑发的诺多亦在那一刻抬眼，眉弓下，那双灰眸里是不加一丝掩饰的坦荡和自然。\n\n视线胶着了一秒。\n\n也许两秒。\n\n抑或是无限长。\n\n其间，只有群星布成的阵列在远天悄悄挪动了脚步，如同呼吸一般轻的不曾察觉。\n\n终于，蓝眸微敛断开了视线的连接，但手臂却抬起给了对方操作的空间。\n\n埃尔隆德对这身甲胄的结构相当熟悉。他曾无数次的亲手将之卸除拆散，并且有许多次，他仅仅是凭借手指的摸索和精准的记忆在黑暗中将此技能付诸实践。自然，这记忆如今也不会消散。\n\n很快，胸甲，背甲，肩甲臂甲一一剥落，乃至解到腰下刻有鳞状纹理，柔软却韧实无比的龙皮皮甲时，瑟兰迪尔才突兀开口，声低而促——\n\n“Na innen nonn…”（辛达语：我自己来）\n\n许是瑟兰迪尔的手落下太急，又或是埃尔隆德难得慢了一拍还未及收回。他们的手在皮甲撘袢处相遇。\n\n那两双素来稳定的手同时颤抖了下，两双眼眸重又相遇。\n\n直到此刻瑟兰迪尔才意识到，埃尔隆德已离他太近，近到他似已能感受到他皮肤氲蒸的温热，近到已有林风气息扑鼻。\n\n“Elrond…”\n\n瑟兰迪尔的本意或许是疑问，甚至是警告，但不自觉拖长的声却带了一丝近乎叹息的尾音。只是那双墨眉已然深皱，眉心的折痕里，诚然是堆叠的苦痛。\n\n灰眸抬起，沉默的注视着瑟兰迪尔。或许那一刻，那双眼中有太多太多深沉复杂到无法无法描摹更无法倾吐的情感，又或许，一切都是黑夜与星光制造的假像。\n\n终于，埃尔隆德撤了手，向后退了一步，又一步，再一步。\n\n智者的眼眸投向那沉沉夜色，而他的声音已然是素日的煦雅平和，仿佛他的心绪从未被掀起过一丝波澜——\n\n“今日所知之事……会否改变你对吉尔-加拉德王的评价？”\n\n或许话题转变太快瑟兰迪尔竟愣了一愣，但终于，他有条不紊解下腰间皮甲，拎着瓶颈懒懒灌了口多卫宁。\n\n“如果非要说…我竟对他有几分同情。”\n\n“哦？”\n\n“不知吉尔-加拉德王是否问过我的父亲，到底是王位重要，还是他重要。”\n\n“我想吉尔-加拉德王从未问过。”\n\n“因为他已知晓了答案？”\n\n埃尔隆德摇头。\n\n“因为若他执着于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和欧洛费尔王，便不会走到今天。”\n\n“这公平吗？”\n\n“这世间唯有感情一事，实在无公平可言。”\n\n闻言蓝眸倏地转向诺多，但黑发精灵只是将他那双灰眸投向夜色，无人能瞧见里头思绪情感。\n\n瑟兰迪尔抬手饮尽了瓶中残酒。\n\n“酒意微醺，恕我须得告退了。”\n\n“明晨我差人将战甲送去。”\n\n“多谢。”\n\n“无需客气。如此，恭送巨绿林王子殿下。”\n\n“领主大人留步。”\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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