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蝴蝶
“快看那边!”这声大喊,不是从一张年轻气盛的嘴中喊出,而是一张久经世故的嘴。
在海上航行,只要有年头,就会明白,若这样一个老手都能略带慌张的喊别人,那一定是发生了不得了的事。要变天了,不会,任何还在甲板上的人都觉得头顶的阳光有些刺眼,不愿被晒的人还躲到了船帆的阴影中。遭遇海盗,更不可能,此刻海面上只有他们这一艘船,况且离码头只有不到十几分钟的航程,眼尖的人甚至能隐约看到岸上的建筑,如此近的距离,就算再大胆的海盗也不敢公然作案。
闻声赶来的人将目光投向海面,如果情况不是来自天空以及海面,那就只能是海面以下。果然,好奇的人在顺着呼喊者手指的方向看去后,齐刷刷的变了脸色,这些经验丰富的水手有的以最快速度转身去调整帆,力求改变方向,有的则开始像皮里祈祷,皮里是北方人信仰的海洋之神,庇护船运与渔业,后来受众范围渐渐扩大,现在几乎西方的水手或多或少都会信奉。
船长听到动静,也来到围栏边,几乎就在他举起望远镜观察之际,一个骇人的浪花从水面下猛然掀起,而在浪花中,庞大的影子探出。之前影子还只是在海面下,剧烈的搅动着海水,而现在,它露面了。头部宛如古代的攻城锤,有力的撞穿了海面,而身体扬起再压下造成的浪花足以掀翻小的帆船,就算拍打在离它有段距离的大船上,也造成了轻微的晃动。
“皮里在上啊!”船长原本红润的脸色霎时变的苍白,稳重的形象荡然无存,残存的威严使他免于两腿一软,瘫倒在甲板上,他能做的就是大声命令水手,赶紧使船掉头。毕竟谁也不想在海里与一头成年的贝蒙坦鲸相遇,连全副武装的捕鲸船都有过与这种野兽交锋却吃亏的记录。
“天啊,看那头鲸,它的嘴里……”
水手的叫嚷引来了船长的怒斥,这种时候谁还在乎对方的嘴怎么样,只要这艘船不成为它的进攻目标就行。再有白痴敢耽搁,船长会考虑把他从船上扔下去,你不是关心对方的嘴吗,去海里亲自观看吧。
他忙着命令水手们改变航线,突然,一声更为可怕的吼声传来,这声音船长以前没有听过,但是让他想到了溺水的马与鲸鱼的混合,他的心脏跳动的厉害,怀疑海里除了贝蒙坦鲸外还有其它生物,他艰难的回过头,望了一眼,那场景此后伴随了他的终生。
贝蒙坦鲸张开的大嘴里,竟然咬着一条青色的水龙,显然是鲸鱼在深海中捕猎,将一条龙作为了猎物。这绝对是冥府女神里末才会去欣赏的好戏。出于对于龙的厌恶与恐惧,一时间,船长竟然希望鲸与龙能同归于尽,从体格上看贝蒙坦鲸要大于水龙,水龙在它口中拼命挣扎着,就像一根加长的条状面包或者香肠。
“你们两个怪物斗吧,最好都死了才好。”一名水手说。
“愿皮里保佑我们。”船长小声的说,并回过头,不再去看那场战斗,现在任务是全速行驶,远离这场战斗。
简直是一场糟糕的噩梦。碧落吼叫着,挣扎着,可就是不能令自己从贝蒙坦鲸的嘴里逃出去。早晨,醒来后,在明媚阳光的照射下潜入海中,这次选择了近海,因为她上次进城时听说数天前有艘进港的船在靠岸前遭遇暴风雨,结果船上的一些货物因为捆绑不牢落入了海里,她想试试运气,看能否完整的打捞上来再卖掉换点钱,结果货物没有发现,却在寻找时靠龙须意外感知到还有另一头庞然大物在游弋,她猜到了是头鲸鱼,并且还是一头身长体重都超过自己的鲸鱼,水龙在海中的猎物尽管丰富,却从来不会去捕食鲸鱼,因为在海洋中,人鱼和海夜叉将这种生物视为大自然的图腾,水龙们遇到了要么是伴游,要么就是不予理会。鉴于有过一次难堪的境遇,碧落原本想要远离这头鲸鱼,没想到对方竟然向她主动扑了过来。警觉在碧落心头浮现,在海洋中,唯一敢于正面攻击龙的,只有贝蒙坦鲸。
这种鲸性情凶猛,在碧落记忆中就听到过三次它们尝试捕食幼年水龙的纪录,幸好每次都被成年水龙赶跑了。凭借雷霆,水龙是可以杀死这种疯狂的野兽,不过多数时间,他们不愿意这样。碧落起初还是想要回避,凭借速度她能轻易甩掉贝蒙坦鲸,可在这时她发现了要找的货物,如果这么离开,再找还要花费时间,就在她迟疑的时候,贝蒙坦鲸冲了过来,用自己的头部狠撞碧落,因为鲸的头部遍布着藤壶,导致撞击的疼痛异常的强烈,在碧落因这一撞而错愕的同时,贝蒙坦鲸张口咬住了她。
贝蒙坦鲸的上下颚都有牙齿,最大的据测能达到30厘米,被这样的大嘴咬中,任何寻常生物都是凶多吉少,若非碧落是龙,并且身体也算是长开,鳞片足够结实,恐怕此时已经被咬断,继而被吞掉。尽管暂时无恙,可承受的咬合力还是让她苦不堪言。她挣扎着,用自己的牙去反咬对方,还用爪子不停的挠,可是贝蒙坦鲸厚实的皮肤似乎无视这种攻击。她以前在酒吧,曾听出海捕鲸归来的水手战战兢兢的对人描述这种鲸的恐怖,“你能想象吗,我们至少7次命中它,可它击毁了3艘小船,并重创了大船,最后成功逃跑了。”有人相信贝蒙坦鲸不是自然的造物,而是体内寄宿着因海难而死的亡灵化身的怪物。
不管人类对这头海底巨兽有多少恐怖的传闻,对碧落来说,将自己视为可以捕获的猎物都是个错误的决定,她的块头也不小了,她做出的反击也够凶狠。可既然这蠢家伙顽固的不肯松嘴,另寻美味,她就只好稍微出格点了。
海面上炸出一道响雷,撕开海水,给天空平添了一抹闪耀的伤口。贝蒙坦鲸松嘴了,硕大的头部部分皮肤因为雷电烧焦,冒着烟,它潜入海中,落荒而逃。
碧落没有继续追杀它,她还有工作要做,不过经过此次接触,她倒是真心希望自己能再长大点,至少要让海里的掠食者知难而退。
当她再次潜入海底,却失望地发现因为之前的战斗让她忘记了货箱的具体位置,就这么放弃心有不甘,她只好依照大概的判断在海底来回的寻找,用了更多的时间,总算找到两个相隔有几十米的箱子,她用嘴吊起一个,另一个用两只前爪握住,沉甸甸的箱子让她充满了期待,她向着岸边游去,等到探头,就看到两个女儿正以龙形趴在岸边,懒洋洋的晒着太阳,而且看她们身上尚未干掉的水珠,能猜出不久前她们刚刚下海玩闹了一番。
丽姬娅看到妈妈,喊了一声,她的口中飘出一股海水的咸味以及血腥味,她又去捕猎了,而且很成功。
拉扎娜摇着尾巴,跑到碧落面前,看到两个箱子,兴奋的伸直了脖子,碧落将箱子放岸上,看到她低下头,用角去轻轻撞箱子,箱子几乎没有晃动,意识到是大丰收,丽姬娅昂起头,张开翅膀,以示心中的喜悦。
让我们看看吧。在碧落的默许下,两个孩子用牙齿和爪子轻轻地打开封好的箱子,结果却让她们有点失望,箱子里的东西是棉花,完全被浸湿了,所以沉,把这些全晾干要花点时间,而且碧落并不认识收棉花的人,她也不认为那些总是向她收瓷器与珍珠的人会愿意接手这两箱棉花,可既然捞了出来,她也不会再丢回去,“把棉花搬回去。”她对两个女儿表示,在洞里吹吹风,等干了之后她必须想办法出手,就算是价格不合自己意愿也行。
将棉花取出,摊开放好以及最终晾干几乎花去了一整天的时间,而与随后寻找买家的困难比起来,这都不算什么。碧落的熟人只对珍珠、珊瑚以及瓷器感兴趣,棉花,算了吧,他们不从事这方面的生意,折腾了半天,碧落沮丧地意识到,这批棉花可能真会烂在自己手里。后来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人,还是贝娜蕾特引荐的一家服装店表示了要收的意思,可是开出的条件有些严苛,碧落不加思索的就答应了,只要那些棉花不堆在洞里发霉,她不介意对方压价。
得到了收购保证的碧落心情意外的不错,甚至是走路的步伐都变得轻快了,她带着女儿想要去剧院看看近来有什么好的表演要上映,就在途中,她们被密集的人流给拦住了,人们驻足旁观着数量众多的马车队集结,前往另一处,从交头接耳的话语中,碧落听到这些马车都去了海滩,那里有重大发现。
会是什么?两个女孩的兴趣被激发了,她们求着母亲,想让她带着她们去看看,要是平时,碧落可不会去凑这种热闹,不过今天她决定破例,在向路人打听完车队的方向后,母女三人向相反的地方走,在避开外人目光的地方变回原形,飞到了天上。
两个女孩急着想要目睹新鲜的事物,可也没忘了身后的妈妈,她们飞一段就兜回来,绕着碧落盘旋,碧落也会偶尔发出轻声的呼喊,让她们不要飞太远,天空中虽然没有捕食者,可作为母亲,庇护儿女的本能还是驱使着她,不能让孩子远离自己的视线。
从空中的视角很容易就能看到马车集结地点发生的事,那里的人更多,已经有人用马车组成了简单的围挡,将无关的人拦在了外围。丽姬娅与拉扎娜在与目的地尚有一段距离的情况下找了个落脚点,等碧落也将降落后,一家人再步行靠近。
“天啊,它好大啊。”拉扎娜感叹道。
丽姬娅则看向碧落问:“妈妈,是它吗,妄图把你当成面条吃掉的家伙。”
她们看到,人们之所以会聚集到岸边,是因为那里有只搁浅并且死掉的巨大鲸鱼,眼尖的女孩们看到,鲸鱼侧躺在沙滩上,朝天的一侧头部有道烫伤。碧落跟女儿们说过自己与贝蒙坦鲸在海中战斗的情况,没想到那头鲸在之后因为伤势过重死掉,并被海水冲到了岸上。
岸边聚集的人中,有专门从事捕鲸的人,有警察,也有记者,还有一位画家,他立好画板,希望能记录下大自然壮观又可怕的一面。碧落凑近时,看到人们正在议论如何处理这头鲸,从现场判断这头鲸刚死亡不久,是笔巨大的财富。她的耳边都是来自人群的赞叹,交头接耳,也有小声的惊呼,基本是妇女与小孩,有些小孩坐在大人的肩膀上,可是在心中的好奇还没有完全满足前,畏惧就溢了出来,鲸鱼张开的大嘴残留着生前的威严,让一些孩子害怕得捂住了眼睛。
“它真的很大。”钻进人群的丽姬娅看着鲸鱼嘴里的牙,每一颗都比爸爸或妈妈要大,她可想象不出在海里妈妈是怎么与对方战斗的。如果换做自己,以目前的体格,恐怕会成为它的美餐。
拉扎娜看着死鲸,相对于大人考虑的是提炼鲸油用以工业,她则垂涎鲸肉,多么大的一块肉啊,如果不是周围有人,她早就扑上去大快朵颐了,就算贝蒙坦鲸在海里再恐怖又怎么样,现在它死了,只是一顿亟待享用的大餐。
“你给我注意点。”丽姬娅小声的警告说,从妹妹表情上她就能猜出心里的想法,这不是她们的猎物,她还是放弃的好,最终这头鲸会被分割,拉到工厂去提炼。也有肉会被送上餐厅,但价格应该不便宜。
怀着酸溜溜的心情,拉扎娜从人群中退了出来,新鲜感已经过了,她还是走吧,不然她怕自己真的忍不住去咬块肉下来。“太不公平了。”她抱怨着,明明是妈妈重创了这头鲸,结果他们一家什么也得不到。
再次见到这头贝蒙坦鲸让碧落有些感慨,这次她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可还是为这巨兽的体格而惊讶,从长度到体型它都超过了自己,有可能追平成年水龙的平均身长,难怪这家伙在海里横行无忌。同时她也确实有点失落,这么大一头鲸,浑身上下能提供多少资源,怕是得值一大笔钱,可惜自己无缘从中获利,出了最大力,却什么也得不到。
“妈妈。”丽姬娅在这时指着她说:“蝴蝶!”
蝴蝶!碧落莫名其妙,这是海滩,而且人流密集怎么会有蝴蝶。但是连拉扎娜都在说有蝴蝶,就在她头顶上盘旋,当碧落下意识的仰起头去寻找时,看到真有一只蝴蝶在飞舞,那是只白色的,犹如雪花般美丽的蝶蝶,并且不偏不倚的落在了碧落的鼻尖上。
“好美。”拉扎娜说,平日在野外,她也爱追蝴蝶玩,并总会试着去抓住它们。
小小的生命,胆量却很大,别说自己是龙,就算是人,也很少见到有蝴蝶敢于飞到人的身上,更别提贴在鼻尖上。蝴蝶的翅膀中散发出一缕薄荷般的幽香,闻来让人陶醉。只是碧落无福继续享受,她用食指的指尖微微的挑了一下,送走了蝴蝶。很快,她就把这件事忘了。毕竟进城还有别的事要办,也许不那么优雅,但生活中的柴米油盐本就没有多少浪漫元素。
晚上,两个孩子对卡迪隆讲起鲸鱼搁浅的事,这些卡迪隆早就知道了,就在下午,有两个工厂的工人来到酒吧,热烈的聊着关于瓜分贝蒙坦鲸的事,从鲸油、鲸皮、鲸骨,再到鲸肉全被人预约光了。
“连骨头都有人要。”丽姬娅好奇的说。
“当然。”卡迪隆告诉两个女儿,鲸骨手杖是上流男性最喜欢的藏品之一,考虑到贝蒙坦鲸的凶悍以及难以捕捉,它的骨头打造的手杖会更加昂贵。
“难怪现场也有几辆豪华马车。”拉扎娜想起来了,在岸边有几个穿着打扮不俗的人,尽管没有与大众聚在一块,可依然很在意的瞅着鲸鱼。
“再下海我一定找找看有没有死去的鲸鱼骨头。”碧落自嘲着说,回来后她检查了一下棉花晒干的情况,仍有点湿,她没有精力去拧干全部棉花再晾干,所以吸饱水的棉花要彻底干还需要再花点时间,想到自己忙了半天,却与真正的财富失之交臂,她也只能一笑置之。
卡迪隆安慰着妻子,表示到时候他会设法看能不能买的到块鲸肉带回来,至少要让妻子与女儿尝一尝。两个孩子听完笑逐颜开,碧落也露出了憧憬的表情,如何烹饪鲸鱼,她得到时好好研究一下。
死去的贝蒙坦鲸不出意外上了各大报纸的头条,有些报社还特意邀请了捕鲸业的老手撰文,详细介绍鲸的价值。文章中提到,这条鲸鱼的身上先后被人拔出了11根捕鲸叉。撰文者用确凿无疑的口吻告诉读者,这是海洋孕育的一个狡诈敌人,是所有捕鲸人最怕遇到的家伙,那些捕鲸叉就像是这头鲸的军功章,象征着它曾多次与捕鲸船交手并成功逃脱。根据另一些人的推测,结合这头鲸身上的伤,他们得出这头鲸可能与20艘船有过交战的结论,它的体格,以及头部覆盖的藤壶,使它在海洋中都是异常致命的存在。也许是觉得这么写容易给读者带来恐惧,在结尾,报刊补充道,无论如何,这头野兽还是死了,它给人类提供的回报足以弥补曾经的破坏。
“明明是妈妈的功劳。”丽姬娅说。
“竟然没有人提妈妈。”拉扎娜说,她想要像撰文的人抗议,并对处理鲸鱼的人索取自己家庭应得的那份。
拉扎娜的抱怨发早了,另一份报纸她读到了关于妈妈与贝蒙坦鲸战斗的报道,只是严重偏离事实。那艘船目击的船长以及上面的船员在靠岸后立刻汇报了这件事,记者们也不会错过这样的消息。不过也许是为了哗众取宠,多卖几份报纸,报道中说船长目击到海洋中有巨大的漩涡,跟着水龙破浪而出,想要飞到天上,而鲸鱼紧追不舍,咬住了龙的尾巴,将它拉回了海里,总之这与战斗实情不符,更像是一篇博人眼球的惊险小说的桥段。
我就是被它撞了一下,在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被咬住,我也咬了它几口,还用爪子挠,在僵持中来到了水面,然后我用雷电击退了它。这就是实情,可碧落觉得澄清的话麻烦会更多。
关于鲸鱼的报道碧落很快就抛到了脑后,她惦记着棉花能卖多少钱,以及丈夫是否能托人给家买点鲸肉。就在这时,女儿们的话再次挑起了她的关注,她们聊着一件额外的发现,从鲸鱼的身上,除了拔出几根捕鲸叉,在解刨的过程中,还在体内发现了各种动物的残骸,有鱼类,大型乌贼的喙和触须,以及一个更恐怖东西,被消化了一半的人。
鲸鱼吃人,这似乎不该大惊小怪,在水手间流传着关于海底大鱼吃人的事,甚至在内陆的一些淡水河中,也有过大鱼袭击成人与孩子的记录,不过这是梅里市头一次明确的记载到有人丧命在鲸鱼的腹中。尽管验尸官和警察尝试在鲸鱼的胃里寻找关于死者身份的物证,却一无所获,从其身上残存的衣服判断,这不是个水手,也许是某个倒霉的出海者不慎落水结果成了这头野兽的食物,而更为离奇的是,在死者的体内,发现被嵌入了一枚特殊的钱币,奇特的外形被临摹在报纸上,钱币不是市面上流行的,也与历史上使用的钱币没有吻合之处,钱币的图案很怪,不是人物头像,不是景物,而是一只水螅,水螅的身上长着大量的肢体。
碧落读着这则奇闻,不由自主的陷入沉思,甚至忘记了去回应两个女儿,丽姬娅与拉扎娜看着妈妈的表情,意识到她的思维又跳到了书柜里禁书中。
“妈妈。”过了一会,丽姬娅才悄声问,“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千手水螅教。”碧落说。
拉扎娜瞪大了眼睛说:“是妈妈你在黑市遇到的人吗。”
“不是。”碧落说,但她确实在黑市上听过关于这个教派的事,假如城里有对于魔法方面有深刻学识的人,应该会知道,那是一个可以追溯到4000年前的教派,他们崇拜的神被称为千手水螅——拉布霍纳,这教派以作风隐秘,残忍,以及浮夸的放荡闻名,根据近来的考证,拉布霍纳应该是腐朽阴云中的一员,而更有人相信,正是由于千手水螅教的一位巫师的引诱,才导致菲利普利皈依了腐朽阴云,在魔皇崛起不久,千手水螅教便宣布对于他的效忠,从前耸人听闻的暗中行为变成公开的暴行,一直到400年前,联军取胜后,才着手对他们取缔与铲除。
“这个教派复活了。”丽姬娅说。
大概率是当年解决的并不彻底,毕竟很多与腐朽阴云有关的秘密活动延续到了今天,只是不敢像魔皇那样大张旗鼓。至于这个人是怎么葬身于鲸腹的,那碧落就不清楚了,估计涉及一种仪式,而他只是新时代的祭品。不管怎么样,如果有人认出千手水螅的标志应该会打起警惕,可碧落不认为案子会破,这头贝蒙坦鲸可能是在其它地方吃掉的这个人后游到了梅里市附近的海域中,如果不是它莽撞的攻击自己,可能这名死者早被消化光了。而碧落并不会为了这种事回家去翻书,自从丈夫复活后,她就希望永远不会再去翻买的禁书。她现在唯一想要去看的书是关于厨艺的,查查是否有烹饪鲸肉的教学,如果几天后丈夫能搞到,她希望做好吃点。
正当她寻思去书店或者图书馆查阅下相关的书时,街道上传来一阵急促的喧闹声,路上的马车,马都慌张的嘶鸣,它们扬起身子,拼命的想要狂奔,而行人也充满了恐惧,不过这恐惧不是来自撒野的马,而是天上。
碧落与两个女儿抬起头,跟着表情愣住了。
尽管离地面很高,可她们还是能认出来一条成年的翼龙正在穿越梅里市的上空。是自己的丈夫,不会,这条翼龙看着肤色要比丈夫浅,也不会是凡塞或者梅莉娜。且不管对方是谁,这种行为都十分危险,首先如此低的飞行注定给城市带来巨大的不安,要是因此引来屠龙者,最后只会自讨苦吃。而更令碧落意外,某种程度也是意料之中的是,看这条龙飞行的方向,分明是冲着恶龙角去的。
“你真该学学拜访的路线。”碧落说,凡塞与梅莉娜前往恶龙角都会避开城市,尽管那会稍微绕点路,而这条龙的轨迹是走捷径,不管是否会被人看到,草率的行为不禁让碧落猜测起对方的目的。
“妈妈,我们怎么办。”丽姬娅问。
“要不要去追。”拉扎娜也说。
当然得追,至少要让这条同类冷静点,学会避开人类。找到地方变身后,碧落让两个女儿先去找对方,自己随后就到,因为不放心,她又嘱咐,如果对方不听且抱有敌意,就赶紧贴着海面来找自己,两个孩子的身影很快就消失了,而碧落则在海面,向着家的方向急速游去。
会是谁,碧落边赶路,边回想着在西方见过的同类,凡塞曾设法集合了不少龙,大伙聚在一块,互相帮助,刚刚的那条龙肤色有些偏绿,在她印象中好像确实见过这么一条龙,随着回忆越来越深入,她发现自己与对方交情还颇深,对方是条雌性翼龙,大伙叫她博兰曼,正是收养了自己救回的那颗蛋的母亲。
她怎么会来这里,不是应该在萨卡伊市照顾博迪吗。成年的龙绝对不会抛下幼年的孩子独自远行,就算狩猎也一样。自己守寡那几年,下海狩猎或者打捞都会严格命令两个孩子待在洞里,就算再闷也不出去,这种情况直到卡迪隆归来才有所改变。
当她争分夺秒的回到家,一张焦急的近乎歇斯底里的脸立刻迎了上来,博兰曼看着像是遭遇了精神上的重大创伤,如果不能得到及时的安抚,谁也无法保证她会做出什么,“出了什么事?”都没有把她请进屋,碧落就先问道。
回应碧落的是变调的喊声,焦急、心碎、愤怒杂糅在一起,也只有此处才能发泄,“博迪,我的博迪不见了。”博兰曼崩溃的说。她抓着碧落的肩膀,像是妄图抓住虚无的安全感。
碧落并没有因她的情绪而妨碍了判断,肩膀上的力量让她感受到了作为母亲的心痛,可她不明白,遇到这种事难道不该是与宁登共同寻找吗,博迪是条出生不久的龙,根本没能力独自远行,就算成长到丽姬娅与拉扎娜的体格,也是需要父母陪伴才能出行的。况且,萨卡伊市还有凡塞等其他同类居住,为什么博兰曼会舍近求远,跑来找自己。
接下来博兰曼的话则让碧落感到事关重大,因为不只是博迪,博兰曼的丈夫宁登,凡塞、梅莉娜以及其他几条曾经聚在一块的龙都不见了,凡塞算是这些龙中起到领头作用的人物,没有和身边的同伴打招呼的情况下就与妻子失踪了,与此一起离开的还有好几条龙,他们去那了,又因为什么事,这些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心急如焚的她以龙形在家附近的森林不断地找寻,吓坏了不少动物,可能还被打猎的人看到了,如果不是心中谨记着凡塞等伙伴的告诫,她险些就要冲到城市里去找孩子,因这件事而产生的疑心病让她认为是人类又找了屠龙者,害了她的孩子、丈夫以及朋友。
“他们离开前就没有任何征兆吗?”丽姬娅问。
“我……”博兰曼的状态还是不太稳定,无法提供有效的回答。见此碧落也只能安慰的同时先让她进洞,想要找出办法必须冷静下来。她拉着这位失魂落魄的母亲,好言劝说,并让两个女儿去沏茶。
明天两个城市的报纸估计会密集报道龙穿过城市的事,碧落想象着博兰曼不管不顾的直接穿越两座城市所引起的关注,相关的谣言恐怕少不了,最坏的后果就是,城市的警察会频繁的在各处巡逻,也许又要吸引来一波屠龙者。人们甚至会就此联想到萨卡伊市外地下的宝藏,熟悉地理的人也势必分析出这条龙前往的是恶龙角。
“你必须冷静。”碧落体验过那种分寸大乱的感觉,她能理解博兰曼,精神上的支柱骤然失去,没有人能承受,这位朋友算是二次经历。可既然她来找自己,自己就必须迫使她冷静下来,冲动对于现状没有帮助。
捧着茶杯,细心的拉扎娜注意到博兰曼因为用力而让杯子出现了裂纹也不自知,“博迪会没事的。”她说,虽然被咬那一下很疼,但她还是很喜欢这位伙伴,“也许他只是精力过剩,跟大人跑出去玩了。”
“对了!”博兰曼猛地说,那样子吓了人一跳,“博迪在失踪前总是频繁的扭头,像是在寻找飞虫,而且宁登也含蓄地提到,耳边隐约能听到声音。”丈夫产生幻听当时她并未认真对待,因为除此之外,一切正常,她更多的是关心孩子的成长,却没想到,她所珍视的一切全都不见了。
好几条龙同时失踪了,碧落猜测这背后有股力量在作祟。虽然在家里,可她心中并没有踏实的感觉,在外面的卡迪隆是否也有遇到了类似的事,那些龙都去那了,以上种种都让碧落摸不着头绪。
碧落让博兰曼努力去回忆丈夫与孩子失踪前更全面的反常行为,可博兰曼的焦虑极大的影响了记忆,想到的全是乱七八糟又毫无关联的事,不是博迪追着小动物,就是宁登在工作中的事。
这事我独自解决不了,得回梅里市,让科隆(碧落对于丈夫的昵称)也加入,毕竟现在失踪的是好几条龙,只靠自己与博兰曼以及两个女儿,力量太单薄了。
可是卡迪隆此时正在工作,而碧落又不愿意让多余的人知道自己与他的关系,酒吧本就是闲言碎语诞生与发酵之地,要是让那些人知道,梅里市的东方寡妇是调酒师的妻子,还不知道又会传出些什么。

当有人说自己的表妹来找自己时,向来在酒吧少言寡语的卡迪隆都露出了困惑的表情,在确定这不是玩笑或认错人后,他的眉头皱了起来,今天可能是他来酒吧后表情最多的一次。表妹,该不会是碧落吧,不可能,没人会相信自己有一个长着东方面孔的所谓表妹。一种隐隐的不安告诉他,肯定出事了。
博兰曼几乎要把卡迪隆从酒吧拖出去,她有些急躁的叙述着博迪的失踪,并暗示还有好多同伴也不见了。
卡迪隆的反应很快,立刻明白了其中的涵义。他转身找到派尼里,表示必须请假的理由,他的侄子在森林里失踪了,现在他得陪着表妹去找。派尼里还算通情达理,不过他表示卡迪隆的工钱也会相应的扣除。
你就是把我开除了,我也得去。有好几条龙不见了,他可不希望这些朋友某天出现在报纸上的被消灭新闻中。
“碧落派你来的。”卡迪隆在离开酒吧后,没有看到妻子的身影,“她在那。”
“她与两个女儿先一步去萨卡伊了。”博兰曼说,“快点,我们慢了。”
卡迪隆可不觉得慢,碧落的速度他是知道的,果然出行没多久,他们就赶上了碧落,对于为什么她会带着两个女儿,碧落的解释是,留在洞里不放心。在看到丈夫后,为了省时,碧落恢复了人形,由丈夫带自己,快速抵达了萨卡伊。
到了那里,他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把还能找到的龙召集起来,那名在书店工作的同伴,以及协助凡塞管理店铺的伙计都在。凡塞和梅莉娜都不见了,碧落似乎成为了他们的决策者,因为她以前的种种事迹,这些龙都愿意寻求她的建议。然而在这之前,几个人抱怨了博兰曼的鲁莽,就在她穿越城市前往恶龙角不久,本市的官员就急着命人四处辟谣,有惊慌的人说城市里某些地方被龙给烧毁了,还有人说这条龙是之前地下洞穴宝藏的主人,因为人类的事来报复,每件都是无稽之谈,他们不知道,天上飞的只是一个无助且有些愤怒的母亲。
博兰曼根本不认为自己错了,儿子、丈夫、好友不明原因的失踪,难道还让她冷静的规划好路线,避开人类,平稳的飞到恶龙角,现在需要的是争分夺秒。
碧落制止了潜在的争吵,收集线索才是紧要的事,她让他们尽量回忆一下失踪前那些龙的情况。首先排除屠龙者的可能,凡塞向来关注这种事,会让他们收集每一份报纸以了解是否有类似的倾向。近来萨卡伊市讨论最多的话题还是如何使用那笔财富。若非出现这次的意外,几乎没人会关注龙。
屠龙者的可能被暂时排除,那接下来就只能从失踪者自身找原因,这不会是群体狩猎,也不会是凡塞与梅莉娜选了几位同伴做秘密旅行。碧落想到几种可能,证据都不充足。依照龙今日的习性除非是遭遇威胁,否则不可能离开居住地。但是凡塞和其他同伴在萨卡伊市的生活很平稳,根本没有不辞而别的必要性,“他们有没有透露过什么。”
那名帮着看店的伙计倒是想到一件事,就是在事发前的几天,凡塞总是不自觉的抠耳朵,并且梅莉娜也有些异样,她对身边的人表示,能听到像是青蛙叫的声音。
“蛙鸣。”博兰曼差点尖叫起来,她不断地自责着,“我怎么忘了,我怎么忘了,宁登在失踪前也说过类似的话,他睡觉时感觉像是在沼泽边上,耳边总是有蛙鸣声。”可是当他从窗户探出头,看到的只是草地根本没有青蛙的影子。
蛙鸣!这条耐人寻味的信息让碧落陷入了沉思,发生在个人身上还能归结于走神而导致的幻听。而好几条龙都有类似的现象,并且他们都失踪了,“不是蛙鸣!”
“不是!”博兰曼激动地说,“那是什么?”刚想起蛙鸣时,她差点因为冲动要去城市外的河流,那里肯定能找到大量青蛙,也许能发现儿子与丈夫的踪影。
碧落不知该如何解释,直觉告诉她蛙鸣只是表象,表象之下的本质是什么,亟待去调查。可能涉及魔法,但究竟是那种她不知道。已知有许多魔法与动物有关,诺尔就曾利用乌鸦搜索整个梅里市,及时救了自己与卡迪隆。诺尔曾说过,有些魔法造诣精湛的精灵可以拔下自己的一根头发,拴在乌鸦的脚上,当乌鸦在天空翱翔,它们所看到的景象也能被地上的精灵尽收眼底。与此相似的,食尸鬼也利用秃鹫来达到类似的目的。如果说有魔法可以用青蛙的叫声来传递某种信息,碧落完全接受。可她从前接触的魔法都与复活或灵魂有关,在这件事上提供不了可参考的知识。
“我们该怎么办?”在银行工作的同伴看着她问。
碧落不能用无能为力的表情回答他们,那会招致失望,进而有可能他们会试着自行解决问题,往往鲁莽而危险,她只好说:“去帮我打探一下。”博兰曼来找自己都能被地上的人目击到,现在有好几条龙不见了,他们要是以龙形飞往了某处,以伊萨卡为中心向外蔓延,总会有些痕迹,不管是街头巷尾的闲谈还是报纸。
他们照办了,随后只有两个女儿陪在碧落身边。她们即担心失踪的同类,也为妈妈的操劳而心疼。碧落则有些羞愧,其实她要他们去找讯息,是为了暂时摆脱窘境,她无法面对同伴的目光,那些殷切的期待她不能用摇头去回应。只好先把他们打发出去,让自己在冷静中思考,看是否能有突破。
这不是我。碧落坐在凡塞的店里,看着窗外人来人往。有些路过的人看到店铺内坐着个东方女人,露出诧异的表情。他们可能以前在这里买过东西,却记不起来老板什么时候雇了一个东方人。碧落揣测着外人的看法,对于重要的事却力不从心。丽姬娅与拉扎娜也觉得无聊,店里除了商品没有什么好玩的,碧落也不允许她们乱动。
不行了,她受不了了,在店铺里让碧落心理上有种憋闷的感觉,可店铺空间实际不小,只是因为货物中的香料散发出的味道让她有些不适应,她要到外面透透气。可就在碧落开门的刹那,意外的与一个路过的人相撞,对方刚买的牛奶有小部分洒到了碧落的身上。
双方都发出惊呼,碧落是因为衣服,而对方是因为损失的牛奶。
被牛奶溅了一身的碧落皱起了眉头,天性让她不喜欢牛奶,她也无法理解为什么成年人也爱喝这个,如果是个孩子无妨(她自己的除外),她也见过动物给它们的孩子进行哺乳,可只要孩子长大,就会断奶,据她观察,人类是唯一一个就算到了成年也不愿意断奶的种族,这其中应该已经不涉及对于营养的吸收,成年人有健全的牙齿,可以食用各种肉类或者蔬菜、水果,可有些还是固执的要喝奶,莫非在他们的心中存在不愿意长大的情节,也就是说满大街上的人中,有不少都是些巨大的婴儿!
“你得陪我牛奶。”对方说。
碧落厌烦的看着他,尽管认为这很荒谬,可现在她不想与别人争执,只想让心情放松一下,于是付了钱。可这也让她外出的打算破产了,她不能衣服湿着出去,那样会被视为不雅,还会被嘲笑。她只能强忍的烦闷回到店里。眼下没有可供换的衣服,碧落只好等着自然晾干。
“错误都是他。”丽姬娅说,当时不是妈妈拦着,她一定去找爸爸教训这个人。
“他拿牛奶泼妈妈,太坏了。”拉扎娜说,对她来说,人类最坏的行为除了屠龙,排第二的就是喝奶。
碧落没有生气,而是找来水,洗了把脸,又稍微用手巾擦了下被牛奶沾的部位,跟着再次坐好,思考着办法。失踪、蛙鸣、魔法……蛙鸣可能是信号,给龙的信号。假设成立的话可为什么自己、博兰曼、卡迪隆等没有出现相似的幻听,还是说失踪的龙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特殊性……该死,碧落自责的想,她不应该让其他人去城市里打听,得把他们全回来,挨个询问,也许不经意间就能看到失踪者的共同点,找到这点,才能顺藤摸瓜。
“我还得出去。”顾不得身上还没完全干,碧落说。得通知丈夫和博兰曼,把大伙都叫回来。
姐妹俩早就坐不住了,刚要起身陪母亲出去,却同时说:“妈妈,你的头顶。”
头顶?碧落抬头,看到店内竟然出现了一只白色的蝴蝶,与昨天见到的那只一模一样。蝴蝶怎么会出现在店铺里,也许是刚才开门的时候飞进来的。这里可不适合你,碧落打开了门,并用手驱赶着蝴蝶,想让它回到外面更旷阔的空间去,然而蝴蝶在碧落面前不紧不慢的飞舞着,仿佛根本不怕她。
它的形态与夜色都很漂亮,然而这不是一个能静下来欣赏的时候,碧落伸出手轻轻地扇着,想要制造点气流把蝴蝶赶出去,可蝴蝶非但没有离开,反而落在碧落的食指上。
“好神奇。”拉扎娜说。
“妈妈,它不怕你。”丽姬娅说。她和妹妹探过头,想要仔细看看这只美丽又大胆的蝴蝶。
蝴蝶抖了抖翅膀,散发出一股薄荷味的幽香,这股香味盖过了屋中的香料,飘入碧落的鼻腔,直冲大脑,香味平息情绪上的焦虑,让碧落从心中宁静下来。碧落闭着眼,享受着难得的放松,可就在这时,幽香中传来一股刺骨的寒冷,让她如置身于黑暗的冰窖并打了个寒颤。腹部同时传来一股剧痛,犹如锋利的匕首刺入体内,碧落惊醒,看到另一只手正捂着曾经受伤的地方,而那只蝴蝶扇动翅膀,飞了出去。
“妈妈,你怎么了?”丽姬娅担心地问。
“旧伤复发了吗?”拉扎娜也说,“我去找爸爸,跟他们说,你不舒服。”
出乎意料,碧落像是领悟到了什么,锁好店门后带着女儿向着城西的方向走去,在路上她遇到了丈夫。他去外打探了一圈,什么也没得到,正要把这个失望的消息告诉她,就看到妻子带着女儿急匆匆的向他走来。“你要去那?”
“出城!”碧落说。
“你知道失踪的同伴在那里吗?”卡迪隆急着问。
碧落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在刚刚,她的心中出现了强烈的方向感,就如同在龙形,借助水流或者被称为地脉的感应辨识方向回家一样,碧落曾将这形容为体内有个司南,朦胧又坚定的指向目的地。只有到了那,答案才会揭晓。
卡迪隆能做的只是跟随,妻子这样绝对别有用意。一家来人城外,走在同样的路上,上次也是因为看到报纸关于龙的事,所以他去寻找,意外与老友重聚,而这次,他们的目的竟然与上次出奇的接近。而今天,碧落走上了另一条路,沿着脚下的路走上几公里,他们就会抵达一条河。为什么前往河流,难道说好友就在河边,卡迪隆沿途仔细搜索着,靠看,靠听,靠嗅,可是没有找到任何关于龙出没的迹象。
走了不知不多,在一片杂草丛生的野地前,碧落驻足。心中的指引在此地消失了,碧落初时还有些懵懂,接着便在周围缓慢且仔细的寻觅起来,并若有所思。
很快,不仅她,连卡迪隆和两个孩子都有所发现,是靠嗅觉,在这片区域的地下,埋着什么,就算是泥土与杂草也无法掩盖从地下散发出的那股味道,人类粗浅的嗅觉无法感知,但他们可以。在意识到埋的是什么后,一家人愣住了,尽管不是失踪的朋友,可还是令碧落感到严重。
“你们,”卡迪隆对两个女儿说,“到一边玩去。”
“爸爸,我们不怕。”丽姬娅说。
“是的,我们不会吓得大呼小叫。”拉扎娜说。
虽然带着两个孩子训练狩猎时,看她们欢快的啃食其他动物的内脏并不会让夫妻俩认为有什么不妥,可现在情况不同,底下埋的有可能是一具刚死不久的人类尸体。所以碧落和卡迪隆不约而同的认为最好不让孩子们看到。
“你们去附近玩,但不许太远,必须保证在我的视野内。”碧落要求。
妈妈一旦决定,通常很难改变,姐妹俩最后知趣的走开了。她们在附近追跑,摘几朵花,偶尔还能看到野兔之类小动物。克制着体内的本能,他们只以人形尝试去追野兔,野兔很敏捷,窜入草丛中,眨眼就不见了。
以龙去刨地会很快,但碧落也要提防附近有人会突然出现。所以她和卡迪隆折断附近一棵树的粗树枝,用来做挖掘工具,铲土的时候他们很小心,都不想用力不慎而戳到地下的尸体上。一边警惕着,一边埋头工作,8、9分钟后,树枝感应到了下方不同于石头的僵硬,卡迪隆扔掉树枝,用手去扒,不一会,就从土中挖出了一只手。
碧落还有点担心那会是只断手,尽管已有初步的腐烂,可手依旧连接着躯体,继续清理,死者的上半身也初步露了出来,见状,卡迪隆抓住尸体的两只手,略微用力,将他拉了起来
死者是名男性,擦掉对方脸上的土,露出一张煞白且肮脏的面孔,“他是谁?”卡迪隆问。
“不知道。”碧落回答说。从尸体的情况看,他应该就是死在这几天,与凡塞失踪的时间可能也就有1-2天的差距。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卡迪隆小声说,他发现妻子的脸上的同样满是疑问。他们无故离开城市,来到郊外,只找到了一具叫不出名字的尸体。他想提议立刻返程,这样天黑时他们可以在城市的旅馆里继续想办法。就算是龙,也不愿意在野外陪着尸体过夜。把他交给警察吧,他们会动员更多力量去搜索。可话到嘴边卡迪隆却止住了。他看到碧落正如医生般专心的检查着尸体。
尸体身上穿着衣服,有些脏,但依旧完好,不过就算洗干净了也没有人敢去穿,除了不吉利,衣服上也可能带有病菌。碧落关注的不是衣服,她掀开衣服,在尸体的腹部发现一个切口。她的行为表明接下来,碧落会将手伸到尸体内去摸索。
卡迪隆的喉咙蠕动了一下,“你真要这么做吗。”
“别忘了,”碧落在此时打趣说,“我可是忍受着你的腐烂,并最后把尸骨搬回了卧室。”
卡迪隆笑了笑,那段经历对于妻子的伤害是无法诠释的,但此刻,却给了她做下去的勇气。他能做的也只默默地支持妻子,“你们,”他突然转过头,对正朝这边观望的两个女儿说,“不要看,小心做噩梦。”
丽姬娅与拉扎娜背过身,继续去找好玩的事物。而碧落小心地掰开切口,将手指探了进去,当她的手收回时,手指间夹着一枚恶臭的钱币。
卡迪隆听过劫财害命的事,陆地上有匪徒,海上有海盗,他们行凶基本是为了钱。可是他从没见过像这样,杀完人后在尸体内留下一枚钱币的。
用树叶与杂草将硬币擦拭干净,表面雕刻的图像显露出来,“这个……”碧落双眼死死的看着硬币,雕刻的内容是一只有着大量附属肢体的水螅,“没错。”她说,与之前在报纸上看到的描述吻合。这是怎么回事,她问自己,在贝蒙坦鲸体内发现的尸体上也取出了类似的硬币。她很想马上动身,返回梅里市汇报自己的发现。她有理由确信,那具尸体可能并非是不小心落水的人被鲸鱼吞掉,而是谋杀,这是连环谋杀。
这一切与龙的失踪有什么关系,蛙鸣的疑问还没解开,千手水螅教又再次出现,两个死者是谁,是古老又邪恶的教会遗留到今天的成员。还是无辜的牺牲者。碧落真希望能再有点启示,就像出发前遇到的蝴蝶那样。
转变发生的是如此突然,蝴蝶又取代尸体占据了碧落的主要思维,在上一具尸体的现场也出现了蝴蝶,蝴蝶飞到了自己的鼻尖上,碧落甚至能回忆起闻到的薄荷香。这不是巧合,而是刻意的行为。她本该留意到的,可因为脑子中都是关于同伴的事,导致她错过了重要的细节。碧落猛地站了起来,想要在视线中寻找白色蝴蝶的踪影,既然指引自己发现了尸体以及千手水螅教,为什么没有更一进步的提醒。这一切与那些龙的关联又是什么,回答她。
寂静的野地确实给与了回应,一阵劲风刮得杂草集体倒向一侧,随风而至的是几道异常熟悉的影子,碧落抬起头,瞳孔收缩,是龙。正是她在寻找的,有两条龙,一条是梅莉娜,而另一条是四足翼龙,不是宁登,但也是在首次聚会上见过面的同类,而比碧落视力更好卡迪隆以及两个女儿发现,在龙的背上伏着人。
对于载人飞行他们并不陌生,不管是碧落还是卡迪隆,以及两个女孩都有过在龙形下搭载人类的经历。碧落认为这没什么,而卡迪隆却不太高兴,就算在他的祖先效力魔皇时期,龙也只是战士,而从没有被当做坐骑,就算菲雷普利本人也没有骑过任何一条龙,有传言魄罗贡曾命最大的翼龙迪特罗亚在战斗中载着魔皇,不过按照所有流传到今天的战场资料看,这只是个误传。
在一家人从灯塔逃出后,卡迪隆曾表示不希望再看到有人骑龙了,他们不是那些低等牲口,而是龙。“今天骑过龙的人恐怕比过去几百年加起来的都多。”而碧落也只是笑着开导他,一家人平安就是最好的,不要总是为此而深感吃亏。那件事卡迪隆可以不理,但这会他着实不悦,他们找了半天的同伴居然给别人当了坐骑,到底出了什么事,他正想大声喝问伏在梅丽娜身上的人是谁,却发现一件更加可怕的事,就是自己活动变得困难了。
那是一种置身于泥沼的感觉,每次迈步或者移动双手都会额外附带沉重的阻力,然而他们是在野外,空气凉爽干燥,没有任何潮湿的感觉,卡迪隆也不觉得身体有什么问题,可行动确实变慢了,他与碧落交换着眼神,意识到这是魔法的作用,他们和两个孩子都被困住了。
“该死的。”行动受限,可交流却正常,卡迪隆不想在继续下去了,束缚的力量虽强,却并非牢不可破,只要自己发狠或变回原形,就能凭意志摆脱魔法。就在这时,他看到碧落在对自己使眼色。
不能轻易变回去,对方也许还未意识到他们的身份,如果贸然出手,可能遇到更棘手的情况,对方既然能骑着他们的同伴,说不准具备操纵龙的本领,万一他们命梅莉娜与另一个同伴发动攻击,夫妻俩为自保也必然要出手,那会造成不必要的伤害。
卡迪隆暂时忍了,可他小声地说:“如果他们对你或孩子有任何的不利,我就扯下他们的头。”
两条龙降落,就位置来说对一家人形成了前后围堵,在魔法的束缚与龙的威慑下,对方自信目标跑不了,所以从龙身上跃下来后,没有任何防备,就这么快步走了过来。下来的是两个男人,一个有着好看的金色卷发,下唇略微留着点胡子,身上的外套秀着只青蛙。这让碧落想起了博兰曼所说的蛙鸣,不知道其中是否有关联。卷发男人戴着一副鹿皮手套,来到碧落面前,从她手里夺回了硬币,“竟然是你。”从他的语气看,过去应该见过碧落。
“你是谁?”碧落问。
可不等对方回答,两个女儿的叫声就传到耳中,她们被下来的第二个人,一个相当魁梧的,脚穿皮靴的家伙一手一个拎个起来,这个行为惹到了卡迪隆,看着自己的女儿被人像是破口袋般抓着,他差点就要发作了,碧落及时出声制止了他,“你们别慌,不要怕,一切交给爸爸和妈妈。”因为她的话,两个女孩停止了挣扎。
“好了,布朗。”疑似认识碧落的人说,“她们太瘦小了,经不起你折腾,如果你愿意,回去后我会让马格斯把她交给你。”
她自然指的是碧落,而布朗的企图根本不用猜,只要不是傻子就能从他投向碧落的眼神理解他的想法。“我喜欢活泼的女人,可惜她们小了点,我希望你也能活泼点。”布朗说。
卡迪隆看着布朗,记住了他的脸,他告诉自己,待会有机会,就把他烤焦,让他敢对自己的妻子有不轨的企图。
“你认识我吗?”碧落又问了一次。
“在黑市见过,但你没注意到我。”那个人说,“你很有名,梅里市的东方寡妇,我在报纸看过你入狱的消息,还在想,你这种只搜集复活和通灵书籍的人,怎么也会制造戈迪,骨髓对于你研究的知识可没帮助。”
“你到底是谁?”卡迪隆问。
“你又是谁?”对方不答反问。
“她丈夫。”卡迪隆说。
“丈夫,”对方嘲笑着说,“第二任,那你可真不幸,娶了个会害死你的女人!”
布朗却在此时插嘴说:“她在床上叫起来动听吗!”
卡迪隆咬着牙,几乎要因他的无礼而教训他。碧落则连忙说:“我们已经回答了你,你们是谁,与千手水螅教什么关系。”
两个人的表情同时有了变化,收敛起了本有些嚣张的态度,现在他们看着更加严谨。
“我们怎么办,鲍威尔。”布朗问那个人。
被称作鲍威尔的人说:“带他们去见马格斯,但在这之前,得先把现场复原。”
“两个女孩用不用先处理了。”布朗说。这番建议让碧落与卡迪隆紧张到了极点,如果真这样,他们就没有选择了。
“一齐带走。”鲍威尔说。
像是早有预见,布朗随身携带着工具,他将硬币塞入尸体内,跟着重新将土盖好,并用脚踩实。两个人都没有再和碧落说话,做完这一切,鲍威尔抓着两个孩子,爬到梅莉娜的背上。而布朗则指挥那条四足翼龙用前爪抓起碧落与卡迪隆,腾空向西北的方向飞去。碧落以为要这样一段时间,可实际的路途却不长,只有几公里左右,在一条河边,他们降落了。
眼前是个带花园的漂亮房子,侧面的墙壁上能看到青藤与绿苔,此地不是那种有前钱人为了躲避喧嚣而建起来的乡下豪宅,但面积也非常可观,比凡塞的家和碧落的山洞内改造的区域加起来还要宽敞些,能容纳好多人从事隐蔽活动。花园里还有仓库与马厩。
被放下后,鲍威尔控制着他们进入了房屋,而布朗则对两条龙做了个手势,跟着他们展翅,飞到了天上。他们绝对被控制了。卡迪隆想。梅莉娜没有理由认不出自己,可她毫无反应,就像被驯服的马,听命行事,这绝对不是她,也不是另一条龙该有的行为。
“这些龙你们那找的。”卡迪隆故意说,“动物园吗?”
“马格斯想要告诉你的话,你就会知道。”鲍威尔说。
房间内人不多,有男有女,在看到被抓来的碧落一家纷纷露出了诧异的神情,却也基本保持着沉默。唯一能察觉到的只有敌意。
穿过几道门,他们来到了大厅,大厅内的家具基本被清空了,改造成了一个祭祀用的场所,在中间的位置,摆放着一个倒锥形,有点扭曲的石柱,石柱约有4尺高,8把椅子围在石柱周围形成了粗糙的圆,而在石柱的顶端,摆放着一个水晶打造的青蛙,青蛙的眼睛由一红一蓝两颗宝石构成。青蛙被雕刻的栩栩如生,一看就是出自名家之手。
其中一把椅子上坐着个身着修士服的女人,她凝视着水晶青蛙的双眼,双手十指紧扣,像是在冥想。
还有一个男人站着。正对着进来的门,用平静与坚定的视线注视着被抓来的碧落一家,他的衣服漂亮却不浮华,扣子扣到颈部,显示出良好的作风,他给人的印象像是随时准备投入一场激烈的辩论,而他总能驳倒对手。
“哇哦。”他开口了,然而那种声音又透露出一种惯有的狡诈多端,与外表的气质不太相符,“斯艾娜,看看,这就是差点破坏了我们仪式的人,四口之家,也许不该派鲍威尔和布朗,随便找个人就够了。”
女人依旧看着水晶青蛙,“现场已被清理干净了,附近没有再出现外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碧落插嘴说。
“你现在最好保持谦卑。”鲍威尔说:“你面对的是扎克·马格斯,隐秘的大师,传火人,真理洞悉者,第五精华的获取者,水晶蛙的工匠,无与伦比的……”单单是说出他的名头就花了1分钟以上。并且马格斯的表情看着相当受用,他喜欢别人列举自己的成就。
那一连串的响亮的名头让碧落听着有些乏味,此刻她承认,东西方在文化上还是有一些共同之处,就是对于某类人,总会主动或被外人添加种类繁多的头衔,有时这种粉饰越多,反而失去了一个人原有的特色。她记得震旦古代有位武将,生前在战场上立下赫赫战功,死后被皇帝授予了不俗的称号,此后就算当时的王朝已被推翻,后世的皇帝出于对这名武将的欣赏,依旧不厌其烦给予其各种名号,直到现在,如果要把他受封的封号全都刻在一张匾上,这张匾的长度会接近自己的身长。西方没有使用牌匾的文化,但以她目前听到的这些称呼,全写出来也要占一张纸好多行。
耐着性子听完的对方头衔,碧落还没有来得及搭话,马格斯就说话了:“我见过你。”
很多人都这么说,碧落已经不想去问是在什么地方了。“在黑市你也很显眼。如果不是我目前很忙,我真想听你说说,你是怎么洗清自己的嫌疑,还有,那条龙也是你召出来的吧,我要说,我们之间其实有可以交流的话题。”马格斯说。
他一定指的是戈迪的谋杀案,但那不是他想的,自己真的很无辜,可说出来对方也不会信,“你是千手水螅教的现任管理者。”碧落想要试着去掌握对话的主动,不能对方问什么自己答什么,而为了获得消息,她决定撒个谎,“我的一条龙丢了,跟你们有关吧。”
“哈哈,”马格斯笑了,是那种愚弄别人时才有的笑:“我记得梅里市出现的是条水龙。”
“我养的龙有好几条,翼龙不行吗。”碧落说。
“注意你的口气。”鲍威尔警告说。
“没事。”马格斯说,“不管你是怎么得到龙的,现在它的归属是我,奉我的命令,而且我不打算还给你,并且在仪式结束后,我还要留下它们,这可比骑马要威风。”
“马格斯。”斯艾娜提醒说,“没必要跟外人透露吧。”
就算他们守口如瓶,结合过往的经验碧落也能猜出这些人在进行仪式,对于魔法的涉猎尽管只维持在一个范围,但其它方面的内容也看过点,让她可以触类旁通。这个仪式有着血腥的过程,需要将作为祭品的人身体抛开,放入特制钱币,并且尸体处理时也有着要求。头一具尸体在鲸鱼胃里,或者说是意外,他应该是死后被丢入河里,结果顺流进入了大海,被游荡的鲸鱼发现并吞吃。而第二具被埋在地里,这让碧落想到关于四大元素的论述。在东方,有金木水火土的五行理论,不止是术士,有时医学上也会参考这些要素。而在西方,碧落看到过哲人与法师将世界组成分为四种形式:地、水、火、风。这些人杀人应该就是以此为标准,而一些书中隐晦的暗示,除了上述四种,还存在第五种精华,而这第五精华被誉为具有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恰好刚才马格斯那长长的头衔中就有第五精华的获取者,这么来看的话千手水螅教的目的是获取最后一种元素。
碧落的思考同样被马格斯看到,“不,你看,她是个聪明的女人。”对于他的评价,斯艾娜有些妒忌,马格斯继续对碧落说:“你的眼神已经告诉我你在分析,既然你已经落在我手里,不妨趁着还有机会聊聊。”
“你们的仪式套用地水火风四种献祭,要保证祭品葬于土中,火中、水中与风中。”碧落说。
马格斯微微的点了点头,他有些赞赏的看着碧落。跟着,就像是在考察碧落对与魔法的理解,他开始遮遮掩掩聊起正在做的勾当,从含糊其辞的言词中,碧落得出这个仪式地水火很好处理,以现有的手段都能实施,难点在于第四种,死于风中不能只从字面去理解,许多古老的资料都指出,风也泛指天空,只有保证祭品葬于天空,并保持一段时间,仪式才能生效。
“所以你用龙!”卡迪隆说。
“起初我们想去抢个热气球,带着尸体在天上飘一段。”马格斯说,可能造热气球的地方国内只有那么几处,无论行动如何迅速,过程难免大动干戈,他们不能冒着暴露的风险,就算可以忽略法律的追捕,他也要考虑被反奸行者发现的可能。而用魔法将尸体送到天上,以他们的实力又有些困难,只是短暂的令物体悬浮于不太高的空中还能办到,而古籍中提到尸体需被送到千米左右的高空,这时他想到了龙。狂信者统治时期有过利用龙吊着尸体在天空持续飞行,已达成仪式的记载,然而别说利用龙,就算找到一条龙对于现在的世界都是无比困难的事,况且持续至今的屠龙行动令多数龙躲到了人迹罕至的地方。“外界不知道的是,我们有幸获得了一个优势,令我们不需要找龙,而能让龙来找我们。”
在房间的一角,放有一个独脚桌,桌上摆着本敞开的书,碧落举目望去,只看到红色的字迹。却看不清内容,马格斯走过去,将书合上,然后说:“你听说过魄罗贡吗。”
“最强的龙。”碧落说。
“他的实力已成为过去。”马格斯说,“但他留下了丰富的遗产。”
碧落闭上眼睛,不愿去接受这个事实,不论魄罗贡留下的是什么,对于当代都是灾难。而卡迪隆更不想听到这个名字,只要提起这家伙,他就总会联想到自身的悲剧,以及魄罗贡欺骗碧落的场景。
马格斯从桌边抽身,来到了石柱前,“他留下的不是咒语,而是名字。”
“天哪,”卡迪隆说,“魄罗贡的誓词是真的!”
在他很小的时候,父母健在,曾对年幼的他讲起了一件事。魄罗贡接替祖诺克成为西方群龙的领袖后,出于对菲雷普利效忠的表态,召集了200条当时被认为是麾下实力最强的龙,用各自的血在一本册子上陆续写下了他们的名字,宣誓本人以及子孙会永远忠于魔皇,在当时这只是一份声明,不带约束性,纯粹靠魔皇的实力去统领这些龙。随着战败,这本名册也成了用来确认历史上某些龙身份的一份记载,其手抄版还出现在诺尔给予碧落的历史书中。
历史变迁中,原版几经辗转,透过黑市交易近来落到了千手水螅教的手里。马格斯深知血液在魔法中的作用,就算原本的留血者已经死了,这份名册依然可以与他们的后代产生羁绊,而羁绊,可以转化为控制。
“我们利用水晶蛙去召唤名单上的龙的后代。”马格斯介绍道。这项工作正是由斯艾娜完成的,起先不太顺利,因为毕竟名单上原本的龙都基本死于后来的战争中,就算其中有些留下了后代,这些后代也难免要在战后展开的轰轰烈烈的屠龙运动中丧生,可总能有些侥幸逃过追捕,斯艾娜透过水晶蛙放大了自己的意识,去呼呼名单上的名字,整整寻找了一周,才收到了第一份回应,跟着更多的回应接踵而至。
“龙很好用,就算到了现在。”马格斯让受控的龙抓着尸体在天上一刻不停的飞,至少还需要11天关于风的埋葬仪式才会结束,为免因为疲劳而高度降低,他需要几条龙互相之间的配合,那些龙就隐藏在附近的森林中,像纪律严明的士兵那样老老实实的等待着,没有他的命令,他们就算饿死也不会挪动一步。一旦携带尸体的龙体力有些不支,马格斯就会感觉到,到时他会派一条龙去替换天上的。“我手里目前的龙足够完成任务。”他甚至不再害怕反奸行者找上来,凭借手头控制的龙,就算有人能集结一支火力充沛的部队,马格斯自信也有抗衡的余地。
在确信自己无法被名册控制,卡迪隆感到一阵无言的喜悦,这意味着他的祖先当年没有被选中以血宣誓,尽管这并代表自己的祖先的比其它龙犯下的罪行要轻,却依然让他如释重负。我没有上名册,卑鄙的法师无法靠这本名册强迫我与我的女儿,这太好了。
这短暂的放松还来不及享受,周围那些不善的眼神就让他再次跌回到被抓的现实。短短的交流中,他基本知道了马格斯的目的。这难道还不够,疑问全解开了,蛙鸣是魔法的呼唤,而同伴的失踪是为了协助他们完成仪式。为什么碧落还不示意他动手,她在等什么。
对于碧落来说,还有一件事她需要知道,“你们是怎么知道我在找龙的。”
马格斯这次露出意外的神情,他们只是通过水晶蛙察觉到仪式现场遭到破坏,根本没想到是碧落,“不知道,你的出现只能算意外。”
意外,不对吧。碧落希望能看到对方说谎的征兆,“那你为什么要用蝴蝶吸引我来。”
马格斯的反应出乎意料,当碧落说出这句话,屋里的千手水螅教教徒都有不同的反应,有惊讶,有戒备,有些是不信,以上种种不像是互相配合而装出来了,自己无意中说出了让他们猝不及防的话。
“不可能的。”鲍威尔立刻说:“她很早就死了。”
“真没想到,玩蝴蝶的女人到了今天还妄图给我们添乱。”马格斯说。
蝴蝶、女人!碧落小心的揣摩着他们的话,还有另一股势力牵扯其中,自己正好是在她的指引下来到了这里。碧落本以为蝴蝶是个陷阱,没想到情况要更为复杂。
“蝴蝶现在在那。”斯艾娜逼近碧落质问道。
“我不知道。”碧落如实作答,蝴蝶只是帮她来到了埋尸地点,之后就不见。两次出现都很突然。
就在这时,始终没说话的两个孩子却叫了起来,“我知道了,是蝶舞女士。”拉扎娜说。
“剧院里有关于她的演出。”丽姬娅也说。
碧落马上想到,与女儿们在剧院看过一个脍炙人口的节目,是根据真人真事改编,过去有位善良的女巫,用魔法去帮助他人,她善于制造美丽的蝴蝶幻象,去逗孩子们笑,后来魔皇崛起,女巫用自己的力量去帮助抵抗者,使他们免遭邪恶的荼毒,然而不同于故事总是有美好的结局,女巫最后被魔皇派出的杀手杀死,死后的灵魂化作一只蝴蝶,时至今日,依旧守候着天真的孩子。关于她的故事出现在诗歌,舞台剧,以及童话故事中。
原来是这件事,我怎没有想到。碧落自责不已。她给孩子们买过与此相关的童话书,也陪她们看过演出,可在蝴蝶出现时,她从未意识到答案竟这么简单。
本来胜券在握的马格斯一方陷入了沉默,可对于碧落一家的魔法控制没有减弱。过了片刻,鲍威尔打破了寂静,“是不是该加快步伐了。”
碧落的眼中,周围景物突然在快速缩小,她不敢相信的眨了眨眼,跟着发现变化的不是尺寸而是距离,屋里的每个人都在不对等的距离上远离自己,她不知道是只有自己陷入了这样的遭遇,还是所有人都如此。等一切再次清晰,她来到了另一间屋中,身旁就是窗户,她朝外看到自己处在二层,花园中,鲍威尔正把自己的两个孩子关到一栋木屋里。
“你看够了吧,”布朗的声音响起,碧落刚刚因为惊讶,而没有注意到,他和自己被送到了同一件房内,“在这里,马格斯是最高的掌控者,但现在,你被我掌控。”
大厅中现在只剩下马格斯,他从震惊中恢复了之前的自信,“我们有龙,怕什么,她已经死了,真能阻止就不会将无关的人卷进来。我们是拉布霍纳的使者,我们的圣物是青蛙,而青蛙,是能吃蝴蝶的。”他现在身上充满了对于挑战的渴望,那只蝴蝶最好出现,他会用千手水螅教的力量,彻底让她安息。
他不禁嘲笑起蝴蝶的徒劳之举,你妄图让外人阻止我,结果却是帮我送来了仪式的最后一个祭品,他给碧落准备的结局就是死于龙息中。火葬也就完成了。

大块头布朗是个外貌还算俊朗的人,配上厚实的体格,本该给人以安全感或威严,可现在他眼神中赤裸裸的透着欲火,目光似乎能穿透人的衣服,任何只要还有基本羞耻感的女人被这样的双眼瞅着都会打心里觉得不舒服,在没有任何实质侵犯发生的情况下,他只靠看就能激发人的羞辱感。
在他的注视下碧落发觉魔法对于身体的束缚突然减弱了,她灵活了些,是布朗刻意降低的。用东方话来说,人不可貌相,他不是简单的作为护卫或打手,他也掌握着魔法的使用技巧。但这么做绝不是出于好意,他不喜欢身下的女人像木头般僵硬,总得稍微活跃点,配合叫声才更刺激。
房间另一头
回过神的卡迪隆发现自己被关在一间类似监狱的屋中,透过门上的窗户能看到斯艾娜与一名陌生的教徒,他刚要质问这是怎么了,就听到隔壁的房间传来的锁链挣动的声音,以及急躁的嘶吼。是龙,而且从声音上判断是条幼龙。博迪居然在屋里。
“又不老实了。”那名教徒说,并随后自言自语的抱怨。卡迪隆听到,马格斯在看到引来的龙中有一条出生不久的龙后,生出来想要驯服的想法,可惜,只要魔法稍微松懈,博迪就会乱动,急着去找父母,用训犬或马的方法在龙身上不太奏效,马格斯准备在获得第五精华后,再慢慢想办法。
他不会成功的,我们是龙。我们有成熟的心智,才不会给你们当奴隶。卡迪隆暗暗的积蓄力量。待会有机会先放了博迪,他还太小,不能用于这次仪式,无疑对他来说是好事。
“马格斯本来想给这里再招个穿格子裙的厨娘,除了厨艺还得漂亮点,能满足床笫之欢。”斯艾娜说。“东方女人看着就很合适,可惜她不该来搅乱我们的计划。”
她穿过格子裙,在家的时候。卡迪隆想。
“拉布霍纳是慷慨的神。”这名教徒说,“他赐予我们第五精华,而你的妻子,将在不久的未来,成为火葬的祭品。相信我,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上祭台的,他得具备不俗的魔法资质,前三个寻找与抓捕资都废了点劲,本来我们都准备好要去抓最后一个,你们偏偏主动送了上来。”
千手水螅拉布霍纳,腐朽阴云的成员。你们这帮白痴,我指你们全体,包括几千年来以他们之名犯下每一桩暴行的人,你们根本就不了解崇拜的是什么。卡迪隆鄙夷的想。
“我女儿那,我想跟她们在一块。”卡迪隆能勉强放下对于碧落处境的担忧,却生怕女儿们遇到什么危险,没有父母看着,她们会怎么样,最好是撒野,把这彻底搅乱。
“鲍尔为把她们关到花园里的库房了。”斯艾娜说,“放心好了,布朗对小女孩没兴趣。”
“我妻子在那。”卡迪隆说,妻子与女儿在视线内,他还能忍气吞声,现在的他即将发作。
“我觉得该再该提醒你一下。”斯艾娜故作关心的说:“大块头布朗对女人不太友好,尤其是当他在床上兴奋的时候。”她肆无忌惮的对卡迪隆形容着跟布朗发生过关系的女人的下场,最幸运的也会有几处骨折,而最惨的几个在他高潮迸发前就死了。将碧落交给布朗自然是出于马格斯的恶意,他要对这个敢于搅乱自己获取第五精华的女人得到点教训,“马格斯已经要求他收敛点了,她那娇弱的身躯会支撑到对你说遗言的。”
卡迪隆无法理解,同为女性的斯艾娜怎么能以如此残忍的态度去看待男性对另一个人女性的施暴,也许在这样的氛围下,人早就不正常了。
斯艾娜就是故意要刺激卡迪隆,也让他感到痛苦,她有恃无恐,这里是他们的地盘,房间内都是飞天水螅教的成员。被关的这个人,妻子以及两个女儿都被控制了,他还有什么机会。她也确实看到了,卡迪隆的脸紧绷着,情绪上的忍耐令斯艾娜洋洋得意,她继续嘲笑对方,并表示他可以骂两句,发泄一下。
卡迪隆的确表现出了一定的克制,不过与斯艾娜想象的不同,他是在憋着不笑出来。这种情况也只有发生在他的身上才会出现,一般人想到妻子即将被侮辱肯定急疯了,只要还有点尊严都会拼了命去救援。那番猥琐的话也着实让他生气,可在想到那个叫布朗的人打算对碧落做的事,他心中幸灾乐祸的想法大于对碧落的担忧。肯定会很激烈,可能会有冲破房顶的惨叫声,如果不想让耳朵被声音折磨,提前堵上倒不失为明智。这些人,若是真的知道他们的身份,绝对没有胆量去做这种事。
自从被鲍威尔带出房屋,关到院子里一栋杂物间里,丽姬娅与拉扎娜就在猜测外面的情况,杂物间从外面上了锁,姐妹俩去推门,门纹丝不动。如果她们不管不顾,变成原型一味的猛撞,破坏杂物间是轻而易举的事,那也有可能会打乱妈妈的计划,在她们的心目中,妈妈总是有计划,她懂那么多,面对过各种困难,可都解决了,妈妈是最棒的,并且她身边还有爸爸。他们一定会来放出自己,而现在她们要做的就是老老实实待着。
“你觉得妈妈和爸爸现在在做什么。”拉扎娜问姐姐。
妹妹的眼神不停的在瞟木门,丽姬娅知道她想干什么,但在不弄出大动静的情况下出去是不可能的,可如果破坏了门,发出的声音又会被屋里的人听到,所以她要求妹妹不许放肆,“耐心,妈妈和爸爸很快就来了。”
拉扎娜无聊的撅起嘴,杂物间里好闷,什么也没有,而且还有股霉味,就在她发出小小的叹息时,从大屋的方向传出了一声大叫,如果仔细分辨,能听出是个男人扯着嗓子的痛呼。
开始了。斯艾娜朝着卡迪隆挤了挤眼,示意大块头布朗已经按照自己的喜好在蹂躏碧落。但在第二声吼叫外加家具被毁坏的声音传来后,她露出了少许疑惑,与印象中以前的情况不一样。布朗会因身下女人的痛苦而发出快乐的大吼,也会因为兴奋而大力击打墙壁,可这种声音听着没有多少快乐,反而是带点恐惧,布朗从来没有恐惧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今天没有听到女人的尖叫。就在斯艾娜神色逐渐沉重时,又一声巨响传来,这绝对不是单纯的强暴,更像是两个势均力敌的人在屋里摔跤而撞上了墙。
受到声音的吸引,他们一时没有注意到,卡迪隆那蓄势待发的眼神。
紧锁的门被一脚踢开了,那道门就如同年久失修般脆弱。门框整个裂开,门飞了出来,迎面撞上了惊愕中的斯艾娜,也将另一名教徒震倒,卡迪隆很清楚被门砸中一个人要经受的力量是多大,所以他没去管斯艾娜,至于那名倒地的教徒,他只看到卡迪隆的鞋底向自己的脸逼近。
解决完两个人后,卡迪隆破坏了隔壁的门,放出了博迪。通过气味博迪认出了他,在成年同类的面前,他比较自在,也更激动,从他的态度也能看出博迪被憋坏了,他扯着喉咙,不是叫喊,而是顺应本能想要使用龙息去教训躺在地上的人,可是因为年幼,他还没有这个能力。
“好了,你别乱跑。”卡迪隆严厉的命令他找地方躲起来,而自己则要去找妻子与女儿,现在照顾不了博迪。
低着头,博迪跑到了另一间屋中,躲到了床上,而卡迪隆随后在屋中开始乱打乱砸,攻击遇到的每一个人。魔法需要冷静的思维才能施展,不然可能被法力反噬自身。历史上,在战场也有不少临危不乱的法师,可他们身边也需配备一定数量的护卫,不管是魔皇还是联军,都有因为集中精力施法,而身边防御不周被对方偷袭干掉的记载,可能是叫不出名字的小兵射出的冷箭,也有可能是火热的炮弹。而卡迪隆现在做的正是制造混乱,并由此引发心理上的恐惧。

这个魔鬼。大块头布朗向来为自己的体魄自豪,他孔武有力,却也不笨重。鲍威尔形容他具备蛮牛的力量,怒狮的凶悍以及毒蛇般的迅猛,从小就爱打架的他长大到现在就没有遇到过对手。可这次,他骤然产生了胆怯,就在伸出手,想要去撕面前东方女人的衣服的时候,对方扣住了他手腕,跟着发力,以他感到震惊的力量将手腕向相反的方向扭,他甚至能听到骨头痛苦的呻吟。
以往他的声音亢奋,张狂,充满了强大的压迫,可这次他的声音全变成了恐惧。我竟然会产生恐惧,这让布朗觉得丢脸,继而感到愤怒,在一个女人面前丢了脸,他的身体被怒火填满了,他要好好的教训并享用这个女人。他再次伸出手臂,朝女人扑了上去,拳头不断的想要命中女人,因为刚才的情况,他已经有所警觉,不敢小窥对方,他把以往打架的本领全用了出来,不只是很直接的进攻,有时也会虚晃一拳,干扰女人的判断。但是碧落以比他更为敏锐的身手在屋里移动,她可以用硬实力去击垮对方,可这家伙的态度让她很厌恶,将女性视作泄欲以及虐待玩物的眼神让她想要狠狠挫败对方的意志,经过几番躲避,看到屋里的家具毁的差不多了,她瞅准了机会,狠狠的踢出一脚。布朗立刻痛的大叫,他的骨头断了。
面前的女人到底是什么,她拥有着与身体不相符的巨大力量。布朗已经清楚的意识到,这不是一个想要破坏他们仪式的女巫,而是披着人皮的怪物。他转身,对于欲望的发泄早因疼痛而萎缩,他想要去警告其他人,东方女人有问题。
可他来不及了,就在他想要跑的瞬间,碧落从后面抓住他,将他举了起来,并扔了出去,布朗将门撞得粉碎,脑袋一头磕在墙上,留下一道血迹,然后就没了声息。
“你把布朗怎么了?”鲍威尔成为了第一个赶到现场,并目睹这不幸一幕的人。
碧落用冷漠的语气说:“用力过猛而已,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假如他脖子没断应该能回答你。”
鲍威尔紧随其后,在最后他是试图反抗的,可是慌张令他的咒语漏洞百出,无法发挥应有的作用。解决鲍威尔后,碧落也在屋内寻找并击倒每一个人,对于他们的残忍与邪恶,她不想在有更多体会。
等碧落找到那间发生过对话的大厅时,看到卡迪隆先她一步已经赶到,屋里零散的倒着一些人,据他的说法,当他大闹时,其他教徒拼命的为马格斯争取时间,好让他用魄罗贡誓词把那些龙招来对付自己。卡迪隆不愿意和朋友发生冲突,此外,以他和妻子的能力也对付不了那么多龙,于是他下手狠了点。
交手中他破坏了石柱,打碎了水晶蛙,并用火焰想要将马格斯连同誓词一块烧掉,察觉危险临近的马格斯独自逃跑了,他够残忍,也有野心,可缺乏直面对手的勇气,他用一道简短的咒语在火焰烧来前令自己消失了,可能是隐身,但更有可能是转移到了其它地方。
卡迪隆还给碧落搞了点礼物,在砸碎水晶青蛙后,他发现构成双眼的两颗宝石竟然完好无损,便顺手捡起,塞入衣兜内。平日里没有多余的钱去给妻子买首饰打扮,这次的意外收获他相信碧落会喜欢的。
碧落不太能认同这样的结果,魄罗贡誓词的原版落入手中代表着失踪的龙安全了,可是马格斯的逃跑让一切显得美中不足。这样一个人绝对不会接受失败的教训,他只会变得更狡诈,更加难以预料。
“我们得去报案。”碧落说,她原本想发动被控制的龙去找,可是马格斯可能已经跑到很远的地方,合理的选择就是给人类和精灵提出警告,让他们动用各自庞大的社会资源去追捕。
“碧落,窗外。”卡迪隆突然说。只见花园里,原本关着丽姬娅与拉扎娜的小屋已被点燃了,而马格斯正站在那里手舞足蹈。
碧落与卡迪隆跳出房间,跑向小屋,看到的是熊熊燃烧的大火,马格斯背对着他们,冲着大火,狂笑着,“你们看到了,火的仪式是用时最短的,因为在火里很快尸体就会被烧没。”结束了,他知道召唤第五精华的计划失败了,所组建的飞天水螅教也覆灭了,可他绝对不会独自承担这种损失,他必须让这对夫妻,看着自己最珍爱的事物在眼前毁灭,房门被从外面锁死了,而这样的大火,两个女孩没有任何生还的希望。
他回头,本想看到夫妻俩悲痛欲绝的表情,女人也许会晕倒,而男人会破口大骂,诅咒他,并杀了他,他不在乎了。可是上述情景只存在于他的脑海中,面对正吞噬着房屋的大火,夫妻俩出奇的镇定。不是因为绝望而导致的精神僵化,更像是根本不担心。
就在这时,从木屋内传出一种声音,不是燃烧带来的垮塌,火势虽旺,木屋的结构尚能支撑,而跟着发生的事,小屋的房顶被从内部顶开了两个洞,两条幼年的龙,一条四足翼龙,一条翼龙从火堆里蹿了出来,飞到了天上,在看到碧落和卡迪隆后,叫了起来。
被关着的明明是两个女孩,怎么变成了……在瞬间的惊愕中,马格斯醒悟过来,为什么布朗会被一个女人击败,为什么斯艾娜的魔法没有困住卡迪隆,因为他们根本就不是……在得出答案的刹那,他被抽飞了。卡迪隆显出了原形,用一记扫尾将马格斯打进了火海。落入火海的马格斯没有发出凄惨的尖叫,当尾巴扫中他身体的那一刻,他全身的骨头多数都断了。
这样的小火威胁不到两个女儿,但不代表卡迪隆会默许马格斯的龌龊心态,而且他相信,碧落想做的事与他差不多。
火焰仍在燃烧,小屋在马格斯撞进去的同时也塌了,埋葬了他,以及他的野心,最终他成为了这场仪式的最后一个祭品,而碧落并没有要去拥有第五精华的想法,她现在最关心的是,明天要去把棉花卖了。

马格斯死了,被控制的龙也获得了自由,清醒过来的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却不约而同的看到了燃烧升起的黑烟,便飞下来查看。直到此时,卡迪隆才发现,凡塞的腿上绑着条锁链,而锁链连接着一个铁笼,铁笼内是第三具用于仪式的尸体。
“这到底出了什么事。”梅莉娜问。
“我们这是在哪?”宁登问。
凡塞的声音中透着不愉快,他咬断了锁链,对于自己载着尸体这件事,他感到被羞辱的愤怒。
“你们让很多人急坏了。”碧落对宁登说:“尤其是你和博迪,博兰曼来找我时被不少人发现了。”
“出了什么事。”宁登问。在他的腿边,博迪不停的用头去拱爸爸,他想回家,他想妈妈了。
知晓其中的内幕并不能让他们产生获救的喜悦,对于凡塞、梅丽娜、宁登以及另外几条卷进来的龙这象征着不同的涵义。曾几何时,他们有意无意的回避自己的过去,想要用这样的方法淡化乃至断掉与祖先的罪恶事迹的联系,可今天发生的事,让他们首次切身的体会到,你无法逃避过去,总有些事,会提醒你,你的出身,是多么黑暗。唯一没意识到其中沉重的恐怕只有博迪,他被博兰曼珍爱的抱在怀里,也许在他稚嫩的思维中,整件事只是因为玩闹而迷路,导致一帮大人出来找他,恶作剧而已。
凡塞委托朋友去找警察,上报了千手水螅教的据点。他巧妙伪装了发现了的经过,避免了被牵扯进去。而梅莉娜则有强烈的,欲毁掉名册的企图,她不清楚上面那个名字是自己与丈夫的直系祖先,就算这些龙下决心去考证,没有其他资料配合最后也只会不了了之。每一页上血淋淋的名字,仿佛在记述着无尽的暴行。最终,出于说不清的理由,她没有这么做。可为了消除心理上的不适,最近几天梅莉娜总是频繁地洗澡,妄图洗掉可能粘到身上的尸体的味道,也想要洗去精神上的污点。
“请把名册交给我,我会妥善处理。”凡塞恳求碧落说。
碧落交出了名册,这样的东西,她也无意留在自己身边。就在她准备告别返回恶龙角时,女儿们的话以及其他人的表情让她发觉,现场还有个特殊的旁观者。
白色的蝴蝶再次出现,伴随着空气中的薄荷香。在香味中碧落脑海中隐约出现一个人影,她用歉意与感激的口吻像碧落致谢。她已经死了许久,可依旧放心不下,对于千手水螅教的行为,她心有余却力不足,只能设法向旁人传递心意。在梅里市遇到碧落时,从她的身上,女人看到了可能,而碧落也不负所望。
我原谅你了。就算没有蝴蝶,碧落为了同伴也会全力调查,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她反而要感谢蝴蝶,没有她,自己还不知要在黑暗中摸索多久。
蝴蝶展翅,逐渐飞到了高空,并最终消失在蓝色的背景中,随着离去,那股幽香也消散了。
次日
在邻国的一家档案馆,有个没有透露自己身份的人捐出了一本古怪的名册,上边的名字都是由血写成的,捐赠者提出了一个古怪的要求,就是这本书可以研究,但绝对不得让无关的人阅读。
在凡塞与梅莉娜前往邻国的途中,碧落正在和商人交涉,棉花的价钱乏善可陈,碧落也没有过多抱怨。除此之外,到是还有个好消息,卡迪隆确实搞到了鲸鱼肉,不过不多,足够他们在人形大饱口福的。又过了一天,碧落收到了一份额外的谢礼,凡塞以大伙的名义送了她一个压力锅,用其煮出的排骨味道相当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