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焉之时节选】——卡塔琳的最终

卡塔琳看着特里诺万号清除了堵塞港口的残骸,呼出的薄雾冻住了冷雨。至少她的一些族人能在她死后继续活下去,这是一种慰籍。
泰—穆拉兹一边喝着皮囊里的马奶酒,一边看着成千上万只咕哝着的野兽聚集在山脚下。在他内心深处,昂戈尔骑士因看见如此多的野兽而脸色苍白。
卡塔琳感受到了怪物的怨恨,她以十倍的仇恨回击。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手指的皮肤苍白几近透明。魔法仍在她体内流淌,但基斯里夫已然奄奄一息。随着祖国母亲的消亡,她也日渐虚弱。
她看到泰-穆拉兹看着她,说:“我想我可能需要一些。”
泰-穆拉兹咧嘴一笑,露出发黄的牙齿,把皮囊扔给她。她喝了一口,让乳白色的烈酒像是燃烧的丝线一般顺着她的喉咙往下流。
“从我自己的兽群里来的。”泰-穆拉兹骄傲地说。
“你还有吗?”当卡塔琳把它递给乌尔斯卡.佩桑卡时,佛洛兹克问道。“我不想清醒着去死。”
“这是最后一口了。”泰-穆拉兹悲伤地说。“这将是世界上的最后一口。”
佛洛兹克吐了一口带有咸味的雨水。
“啊,没啥。”
乌尔斯卡.佩桑卡说:“yha,你从没有清醒地面对生活,那为何要对死亡有所不同呢?”
“基斯里夫哪个儿子在清醒时打过架?”佛洛兹克问道,一边喝干最后一滴马奶酒,把皮囊扔到浸满水的地上。
“不是我。”泰-穆拉兹说,他的声音因激动而哽咽。“六个人在星河战役全部阵亡了。他们像蒂利斯一样,喝得烂醉,勇敢地死去了。”
“我的两个儿子在马佐罗德阵亡了。”乌尔斯卡咬紧牙关说。“另一个在切尔诺扎夫特拉。”
“没有女儿吗?”卡塔琳问道。
“只有一个,乌尔斯卡说,一滴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滚落下来,很快在雨中消失了。我用襁褓照顾她的时候是在普拉格。”
“厄茨贝塔从没给我生过儿子。佛洛兹克说,这让我们很难过,但我们的女儿让我的生活充满了欢乐。他们婚姻美满,给我生了许多孙子孙女。”
“他们还活着吗?”卡塔琳问道。
佛洛兹克耸耸肩。“我不知道,在无人遗忘的那一年里,他们的斯坦尼萨被占领。我知道北方人是怎么对待他们抓来的女人的,尽管诸神会诅咒我,我还是希望莫尔能尽快把她们带走。”
他们点头表示同意,卡塔琳感到自己充满了对这些勇敢战士的爱。这座山上的一千名骑士中,没有一人想过登上帝国的船。他们是如此虔诚,所以从未想过这个可能。
尽管困难重重,他们还是留在了她的身边。她想象不出比这更伟大的爱了。
“泰-穆拉兹,佛洛兹克,乌尔斯卡。你们是我的波雅尔,我忠实的骑士们。”卡塔琳说,感受着基斯里夫的冰魔法在她体内膨胀。“在未来的几个世纪里,当人类谈论这场战争时,你们将是最伟大的英雄,基斯里夫最强大的战士,当国家最需要你们的时候,你们将会回归。”
听到她的话,他们痛哭流涕,为自己将被如此爱戴而倍感荣幸并颇感谦卑。基斯里夫冰冷的灵魂在她的血管里涌动,她高高地站在马鞍上,向她的战士们呼喊。
“你们都知道我没有子嗣。”卡塔琳说,她的声音传到每一个和她一起站在托尔神庙的男男女女的耳朵里。“但是今天我所有的儿女都将与我一起,在这被雨水浸透的山上,我们是同一个民族,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今天,我们将为基斯里夫而战!今天,我们为她失去的儿女们而战,为她骄傲的父母而战!”
战士们欢呼起来,向黑暗的天空挥舞着利剑和长矛,向下面的野兽大喊出他们的蔑视。
卡塔琳想起了自格斯潘达的第一个可汗女王翻越群山以来,人们反复说过的那些话。
“基斯里夫即是土地,土地即是基斯里夫。”
现在她才意识到这错的多厉害。
“基斯里夫即是人民,人民即是基斯里夫。”
泰-穆拉兹重复着口号。佛洛兹克加入了他,然后是乌尔斯卡.佩桑卡。他们怒吼着,直到戍卫军的成员开始呼喊,厄伦格勒也随即爆发出这一战争口号。
“基斯里夫即是人民,人民即是基斯里夫。”
参差不齐的闪电在受损的高塔上炸响,从云层中分叉,袭击着这座城市的废墟。随着而来的是一连串曲折的紫色火焰,熊熊的烈火冲向越发黯淡的天空。
“也许托尔在支持我们?”泰-穆拉兹说,震耳欲聋的雷声轰鸣着,仿佛是对疯狂神灵的嘲弄,白天重又陷入黑暗之中,黑洞般的夜晚里撕布一般的声音撕裂了天空,大地震动着,仿佛在用血淋洗的铁锤冲击铜砧一样。
有什么在黑暗中移动,巨大,不可想象的,浑身满是湿漉漉的血肉的东西。他们隐藏在阴影中,但卡塔琳的眼睛看到了血红色的盔甲,看到了如同世界末日的眼瞳和用最纯粹的愤怒锻造的致命武器。腐臭的肉体和燃烧的皮毛散发出的恶臭弥漫在空气中,就像瘟疫的柴堆在阳光下燃烧得太久了一样。
“毁灭之王。”她低声说。
激烈的疼痛在她的腹部爆发,卡塔琳弯下腰仿佛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在撕裂她的子宫。
“我的女王!”乌尔斯卡喊道。
卡塔琳挺直腰板,从凛冬的洁白之心中发出长啸。故乡的魔力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充溢着她的内心,这寒冷是如此强烈以至于她脚下的土地都变作坚冰。
当一个骑着黑马的人走到这群野兽和恶魔面前时,野兽齐声咆哮。他举着一面飘动的旗帜,纹章是一只撕下冰封王冠的利爪之手,那是杀死他父亲的凶手的旗帜。
“费达伊。”佛洛兹克说,双手攥成拳头。一个高大的野兽,皮肤红润,有着一只仿佛永不闭合的独眼,苯拙地出现在费达伊的身旁。一个巨大的竖石纪念碑被绑在它的背上,这是一块锥形的石头,上面镶嵌着古老的印记。
“厄孙之牙!”冰雪女王说。
“yha,混账,没错。”佛洛兹克附和道。
“不,它带着的那块石头。”卡塔琳说。“这是来自厄孙比亚的一部分。”
看到赫扎尔和巨兽后,野兽的吼声越发响亮。他们大声嚎叫着,渴求鲜血,露出胸膛,跺着梯子,顶着长角。
这个挑战得到了回应。
一声雷鸣般的吼声从托尔山的山顶回荡。
它来自废弃的塔内。
当一个巨大而古老的强大野兽从里面蹒跚而出时,枪骑兵们推着惊恐的战马离开了拱门入口。它的肩膀满是虬结的肌肉。厚实的皮毛像严冬的初冰一般苍白。它的身躯庞大,很容易便成为聚集在山上的人们所见过的最大的生物,有着獠牙一般的尖牙,利爪则如乌木匕首。
“不可能......”佛洛兹克说。
那只巨大的白熊用后腿站立起来,又咆哮起来。下面的兽群在它那原始的力量前畏缩不前。
再一次看见他父亲的巨熊,卡塔琳的心怦怦直跳。
“厄斯金。”她说。
他们从托尔山上俯冲而下,发起进攻,一千名骑士降下长枪,挥舞翼旗,尖声咆哮。他们追随着光彩照人的女王和他父亲的巨熊进入历史。
大地在他们彩绘骏马的蹄声中颤抖,基斯里夫的灵魂与其人民一并崛起。
从北方吹来的黑风随之湮灭。
雨变成了雪。
一场难以想象的暴风雪卷席了厄伦格勒。冰女王的魔法赋予了草原上的冬日精灵穿透一切的形态和狂暴,整座高城区都被冻结了。当基斯里夫的翼骑兵冲进森林野兽的阵列中,锋利的冰雹就像是雨夹雪一般撕裂着它们。
冰女王与厄斯金在暴风雪中开出一条通往赫扎尔-费达伊的道路,长矛碰撞,刀剑纷舞,黑暗之奴们直面着基斯里夫人的反击。
暴风雪吞没了厄伦格勒和纷飞的黑暗。
它仍然狂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