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怪客》（9.6）

“我稀里糊涂地丢了工作，能不总结一下教训吗？离职后，我一边准备找下一份工作，一边搜集了一些信息。我刚刚不是说，那家公司想搞多元化吗？原来，当时它瞄准的是电影市场。老板钱多，找不到地方用，听说拍电影挣钱就砸钱下去，结果投了两部电影都亏了。但他还是不死心，仍想进军文化产业，便在北京搞了个分公司，找‘宾老师’当了他的总经理。不过，那是个虚职，没业务，北京的办公室都没租下来。我去应聘之后，他听说了我的专业，不就灵机一动了吗？我是所谓‘搞艺术的’，说不定可以帮他做点什么。其实我估计也就是项目策划之类的事情，让他以后投资尽量不亏钱。那你要问了，把我搞到那个小镇去是干啥的？答案很简单：省钱。我在那里包吃住，工资就可以开得很低。他暂时也不需要我做什么，所以跟我说得非常含糊。我估计，他本来打算租到办公室后把我和‘宾老师’一起调到北京去，因为入职的时候他问过我‘愿不愿意接受外派，比如去北京’。另外，据说‘宾老师’之前也给老板写过一份类似的报告，被批评了，说他‘没创意’。他不让我把自己写的材料交给老板看，是什么原因，你可以自己琢磨琢磨。最后，那个前人事经理好像和旅游小镇的领导有私人矛盾。是不是这层矛盾才让他交代我‘直接和总部汇报’呢？这已经无从查证，毕竟他已经离职了……怎么样，是不是感觉有点绕？我跟你啰嗦半天，想表达什么呢？作为一个过来人，我想说的是，追求‘格调’的人非常不受欢迎；甚至可以说，追求‘格调’的人在这个世界上寸步难行……”

我一时语塞。其实我的本意并不是否定生活环境里复杂的一面，而是说，不管客观情况如何，人都应该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实现目标。可能我刚刚没把自己的意思表达清楚。

舅舅一口气说了很多，情绪也很激动。现在，他好像有些累了，只是静静倚靠着桌子，双手交叉握在身前，盯着脚下的地面。

窗外的蝈蝈叫得很大声。

过了一会儿，他说：“这就是以前的我。现在的我……已经……人毕竟不可能脱离环境活着。”

“为什么不把学生时代的想法坚持下去呢……就算环境……”

“听着，”舅舅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盯着我，“我知道你们大学生都有自己的追求，想要改变这个世界……但最好还是把自己放得稍微低一点，再把眼睛睁大一点。”

我严肃地说：“你错了。就我对身边人的观察，他们考虑的不是改变世界，而是毕业后找高薪工作，另外他们基本上人人身上都有消费贷，那才是他们的兴趣所在。”

听到我这么说他很惊讶。

“你也有贷款？”

“我没有。我是说大部分。”

“不要轻易贷款消费！利率太高了，不明智。”

“这个我知道，舅舅。”

我们的对话已彻底跑偏。这不是我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