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的你【黑琴】（二十）
隔日清晨，白井黑子很早便出门而去，食蜂一直躺到日上三竿才不情不愿地揉揉惺忪的眼眸。尚未适应白天的瞳孔中映出的是纯白的风景，无法讨厌，亦无法爱上。
食蜂操祈倚在冰凉的墙上，等待眼睛逐渐接受崭新一天的洗礼沐浴，神情呆然地没能发现她自己在叹气。
新的一天，并不代表新的开始。
空调未能将白井黑子的味道全部带走，混合冰冷在身体中打转，积累在神经中，使得意识中的依赖性得到缓和。窗外郁郁葱葱的树木招展枝桠，阳光在嫩叶之间穿梭，落脚留下的足迹亮晶晶，如同璀璨剔透的钻石，颗颗闪耀。
食蜂眨眨眼，夏季四射的活力让她越发感到疲惫，真想再次沉沉地睡去，可是现在就算再躺下去，百分之百也睡不着。萦绕在心头的烦恼倒是会不断膨胀。
“那真的是巧合吗……”
食蜂喃喃低语，趴倒在软和的床上，伸手费力的够到放在床头柜上的包包，从众多的遥控器中找出不常用的手机。不擅长使用电器的她蹩脚的缓慢操作，同时大概内心还在拒绝，几分钟之后，食蜂才调出通讯录。
“喂喂，听得到吗？
嗯嗯……是我。
帮我调查一下三个月前参加实验的那些人。”
挂掉电话，女王展开翅膀般撑开双臂伸懒腰，不情愿的脸上浮现出少许干劲，却还是在叹息。
“……开始工作吧。”
白井黑子忽然有些害怕。只是闲逛，就在路边遇到了凉风翼，一阵心慌错过最佳逃跑时机，只能对着招手的凉风回以笑意。
越是试图隐藏脸上的动摇的痕迹，心底泛起波浪就越是汹涌。白井无法躲开凉风，甚至不敢眨眼，她害怕任何的心神动摇都会在下一个瞬间将她灿烂的光辉笑容错认成朝思暮想的御坂美琴。更恐惧心底蠢蠢欲动的愿望——当姐姐大人的灵魂寄宿在这个女孩身体中的时候，我一定还会深深爱着她。
“白井学姐在这里做什么？”白井黑子心跳缓缓加速，双腿僵硬，仿佛连接地面不可移动的空当，凉风小跑着来到她面前，因为身体原因不擅长运动的她，只是跨越短暂的距离就小喘起来。
这具身躯也许并不适合活力无限的那个她。
“随便逛逛，我今天休息。”白井移开视线，脑袋里将凉风和御坂紧紧联系在一起，她就不自在。其实她是翘班出来的，但直视凉风眼睛的时候，她的嘴唇就不禁颤抖。
凉风笑着点点头，见到白井的她的似乎很高兴。
“你呢？又出来买东西？”
凉风摇摇头，眼中露出阴翳，“刚搬来的邻居给我介绍了一位新医生，我和他约到了今天。”
“这样啊。”尽管早就对凉风的身体状况了然于心，但是白井还是第一次感觉到心痛，“要我送你过去吗？”
“不用，不用。”凉风连连摆手，“离约好的时间还早，我本来打算在附近走走打发一下时间的，白井学姐要一起吗？”
“啊，嗯。”无法拒绝，白井咬住口腔内膜，她已经快要控制不住表情。
“你的身体最近怎么样？”保持和凉风相同的速度，白井遵从内心问道。
凉风有些意外，大概在她印象里，白井黑子不是那种喜欢跟很多人亲近的人。
“嗯，感觉还好，医生说我的身体数值比以前好很多，我自己也感觉近来身体蛮轻松的。”
“这样啊。”虽然不明真相，白井还是忍不住联想，和庆幸。
“嗯嗯，遇到白井学姐你们以后，心情也舒畅许多，医生说身体的好转跟心情有关系。”凉风感谢似的跟白井吐吐舌头，或许她原本的性格应该更加活泼，“感觉这次真的能痊愈呢，说笑的。”
“你一定会痊愈的。”白井突然停下脚步，意识到自己的话语，她瞪大眼睛，居然会肯定的说出毫无根据的话，她在干什么？
凉风也疑惑地回头看向白井，脸上的表情复杂，嘴角勉强勾起苦笑，“谢谢你。”
白井想要道歉，可是又无法寻找道歉的理由。给予希望本身并没有错，可是她又是在为谁给予希望呢？为自己的增添希望的行为却被道谢，那是多么沉痛的诅咒。
铁锈的浓郁味道在嘴巴内侧蔓延开来，白井咬破嫩肉，依然不肯松口，夜里食蜂的话语在耳边轻呢，无尽粘稠的黑泥从脚下涌起。
即便是凉风，也能看得到白井的异变，可是她却毫无办法。否定的理由不再是不懂人心，而是她深刻的知道能够安慰白井的人不在这里，在心上凿出一道洞穴的声音冰冷残酷的告诉她，凉风翼的存在无法拯救白井黑子，而她对心上的空洞感觉不到疼痛，反而有无比的平静感包裹上来，似乎白井需要的事物即将从那里溢出，将其填满。
一声清脆凉爽的风铃在空气里荡起涟漪，白井和凉风的心神同时与其共鸣，凉风环视四周，很快在道路拐角处看到写着“冰”的布招牌微微摆动。
一瞧见有刨冰卖，凉风立刻感觉到口干舌燥，忍住马上冲过去的欲望，转身对白井笑着说：“白井学姐，一起去吃刨冰吧。”
“啊，哦……”白井还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凉风牵起手往前跑，掌心传过来的柔软与温度，让她抑制许久的冲动还是破茧而出，早就占据身体每一个角落的清香，绢布样顺滑的茶色发丝，白皙纤细的脖颈。视线再也无法离开，即便清晰的知道那是错觉，却仍旧无法醒来。
“白井学姐吃草莓味的吧？”
“……嗯。”白井大梦初醒，很快察觉到凉风自信满满。
“一份草莓味，一份芒果味。”凉风掏出粉色的钱包找零钱，白井等她付完钱后才轻轻问：“你又看到了吗？”
凉风转过身来，点点头，“嗯，记忆里白井学姐吃的草莓刨冰，好像还试着和御坂学姐交换味道。明明都是草莓味道的，真怪。”说罢，凉风开心的笑起来，白井却五味杂陈。
不知不觉中，凉风对御坂美琴的记忆处理已经相当自然，就好像在对待她的自己的记忆一般，不需要特意转换视角就能表达。而她自己似乎还没有察觉到潜移默化的改变，或许直到终局，她都不会发现有不对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