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缪安X安多恩】将死之人
全文4k,未完待续,极度ooc

雨夜里的安魂教堂,只有安多恩一人仍在坚持礼拜。
礼拜结束,他用那波澜不惊的双眸静静的望着由花岗岩雕刻的圣像,什么也没说,坦然合上自己的笔记,如同每一位虔诚的圣徒那般,悄无声息的走出了教堂。
雨还在下,打在教堂上的声音听起来更像是将死之人最后的呜咽声。恍惚里,安多恩似乎又回忆起了过去,他拾起教堂外孩子们今早堆在门口的种子,难得露出了一丝笑意。
纵观安多恩的一生,似乎没有多少值得他怀念的东西。“许多人的去路是由来路决定。”每当想起自己说过的话,他总会莫名的感到怅然若失。
他带着那些种子绕过教堂,并没有打伞,仿佛是为了遵循什么一般,是不可或缺的仪式。
教堂后是一块墓地,一块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墓地。不尽相同的石碑矗立于荒野之上,不知埋藏了多少美好与幸福时光的记忆,安多恩没有过多悲伤,依旧保持着那副绝对中立的姿态,漠视着周遭早已习以为常的死亡。
他闻到了一股花香,是鸢尾花的味道,一朵又一朵鸢尾花在坟墓周围,像是在为死者哀悼一般,不发出任何声响的盛开着。在雨水的拍打下显得脆弱,又格外的美丽。
不必多说,栽种他们的,自然就是面前这位殉道者。
在与教宗的正面冲突以安多恩的投降彻底告一段落后,他并没有过多的愤恨,甚至没有感受到任何的不甘,反而是一种难以被其理解的虚无在他心底蔓延。
教会是虚伪的,信仰也是,拉特兰自身难保,自然也救不了众生。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弥漫,而在守护铳脱手,他被信仰抛弃的刹那,安多恩又感到了无上解脱。
此后的他就一直蜗居在安魂教堂,思考着自己与众生这样模糊又没有答案的问题,除此之外还种些小花,这一大片紫色的鸢尾就出自他的手笔。
他还未找到问题的答案,在此期间,他暂时放下了为世人寻路的路途,那位深爱世人的圣徒安多恩,也感到了一丝丝的疲倦。他需要休息,在找到问题的答案后再出发也不迟。
那双消瘦的手掌把一颗颗小巧的种子埋进土壤,就像他曾经无数次向世人施于援手那般,他早就习惯了给予。
随后,他亲手将盛开的最旺盛的那几朵折下,把他们搂在怀里,就像怀抱着婴儿,踩着水洼与泥泞,走上了那条通往城里的路。
他像名苦行僧,执意不依靠任何交通工具,这种苦旅式的自我折磨就像是殉道,他坚持着心中的选择。即使这实际上毫无意义,但这依旧能够让他心里好受些,说到底这也不过是赎罪一样的行为。
在步行了整整三个小时后,安多恩终于在太阳落山前赶到了目的地,拉特兰城区内的,一所医院。
阴云占据了拉特兰上空的大部分面积,雨仍在下,不过比原先要小了许多。安多恩浑身上下早已湿透,唯有怀里的花朵在他的庇护下仍旧傲然的昂首挺胸,丝毫不吝啬自己的美丽。
他原以为雨不会持续太久,现在想来这是一个错误的选择,裤腿上的污泥像极了孩子们送给他的抽象画。
他似乎经常来这,在简单的登记后还与值班的护士寒暄了几句。
“她最近怎么样?”
“您是在问蕾缪安小姐么?还是老样子,很有精神,她昨天才吵着去后厨做了一份蛋糕呢。她应该在病房里,今天下雨,似乎是没什么出来闹的心情,多少是安分一点啦。”
安多恩点头致谢,不紧不慢的走上了通往二楼的楼梯。走廊里没多少人,由于缺少光照,还没天黑就打开了走廊上的灯。安多恩有些恍惚,他眼前闪过一片光晕,他的双眼似乎不太适应过于明亮的白炽灯光,向上看去,仅仅那么一瞬,光线旋即化为了流光溢彩的玻璃穹顶,他因此差点跌倒。
蕾缪安的病房在走廊的尽头,或许是为了避免她乱跑不被发现,也可能单纯只是在这。安多恩轻轻敲了敲沉稳的木制门板,什么也没说。他敲门的声音很有辨识度,是极其轻柔的,让人第一感觉只有温柔的三声扣响,不过就算剖除敲门的因素,蕾缪安大概也能凭借着雨声中浓烈的鸢尾花香,来确认门外的男人。
“请进。”
安多恩缓缓推门而入,果不其然,蕾缪安正躺在病床上,读着不知道是谁写的流行小说。安多恩向来讨厌这些轻浮的东西,说讨厌可能太过了,他只是单纯的不曾拿起过这些东西。
蕾缪安的双眼于安多恩交汇,窗帘起舞的声音盖过了风的声音,他礼貌的带上了门,将那束新生的鸢尾,交到了女人手里。
“你来晚了。”
她合上手里的书,将它放到床头,用鼻尖轻轻挑起花瓣上的露珠,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喜悦。安多恩则是为她关上了窗户。
“路上耽搁了些,抱歉。”
他并没有过多阐述任何没必要的理由,只是坦然的接受了自己的过错,并诚恳的道了歉。
“慢点也好,你身上都是花的味道,和你那张臭脸一点都不搭。”
蕾缪安笑语道,安多恩倒是没有理会,于她侧身的椅子上坐下,发丝间的几滴雨水似眼泪滴落,在木板上留下了一个个小印子。
“你又淋雨了?”
她伸出手,抓住衣袖,用它试去了安多恩脸上挂着的水珠。她的语言沉静,就好像这对话经历过无数次,彼此之间早就心有灵犀。
“我说过没必要来的这么频繁的,要是下雨的话,就不用来看我了嘛。教堂这么远,来来往往也会很麻烦的吧。”
安多恩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将视线转向床头的花瓶,里面的鸢尾还未枯萎。
“我想,你一个人待着会很寂寞,你的妹妹呢?回来了吗?”
“你说小乐么?真难得你会想起那孩子,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在外面和朋友玩嗨了就忘了回家。上一次回来好像还是三年前?我记不太清了,不过信一直有在写,那孩子真是叫人不放心。至于小莫和小菲,应该还在这片大地的某处旅行吧,她们也很久没回来过了……”
说着说着,蕾缪安的眼神暗了下来,她望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间没有一丝火光供她温暖与光明。
“是啊……只有我一个人了……”
她抽出一只鸢尾,在鼻前嗅了嗅,随后露出一丝勉强又脆弱的笑容,把它插进了立于床边的守护铳枪管里。
“对不起,关于你腿的事,我很抱歉。”
他眼神躲闪,蕾缪安差距到了这一小动作,用手托起了那消瘦苍白的脸庞。
“别说什么对不起,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安多恩。你只不过是做了正确的事,即使那……会伤害我,我心知肚明,也从不恨你。我们谁也不欠谁,不是说好了吗,你用那枪夺走了我的自由,而你余下的自由归我所有,这很公平。”
蕾缪安将她的脸凑到安多恩耳边,几乎要贴近一般平静的耳语道。
“你总会来看我的,这是我施予你的诅咒,你逃不掉的。”
话毕,她又换回了那副天真开朗的神情,冲安多恩笑着说道。
“话说,你哪来那么多鸢尾花。”
安多恩一时还没缓过神,方才蕾缪安的话语于他脑海中回荡,霎时间超越了所有的所谓宗教,自由,平等,与怜爱。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甚至超越了安多恩活着的感知。
是啊,自他认识她第一天起,她就是一个可怕的女人。一想到这,蕾缪安曾经做过的种种就于他脑中浮现,他莫名想笑,好在憋住了。
“村里买的。”
“一年四季都可以买到?这东西没什么生产价值吧。”
“我不知道。”
“喂,安多恩。你应该清楚,你骗不了我,我们心意相通。
现在,把你的笔记交出来。”
安多恩见自己下意识的谎言败露,毫无感情的叹了口气,从内衬中取出那本翻得泛黄的笔记,外层的皮质包裹已经软化,可见使用之频繁。
“嗯嗯……乖孩子,让我康康……《鸢尾花养殖笔记》写的很详细嘛,真亏你能让它们四季开花。”
“你喜欢就好。”
他没有露出尴尬的神情,反而表现的廖若无事,仅用一个问题化解了蕾缪安的喋喋不休。
“你没收了我的守护铳,该是时候还给我了。”
“你看你说的什么话,这是交换,我收了你的铳,但给了你一个戒指不是么?这根本就是血赚啊,纯银的哦。”
说着蕾缪安摆出了自己的右手,她五指展开,一抹银白色的光泽正在中指闪闪发光。与此相对的,本不适合穿戴首饰的安多恩的右手中指上也戴着枚一模一样的戒指。
“相较而言我还是更想要我的铳。”
蕾缪安将花束搁至床头,牵起了安多恩的手,似乎带着些许嘲弄的意味。她微微点头,故作思考着什么,雨水拍打窗户的声音大了起来,好似舞曲的前奏。
“很抱歉,安多恩。我还不能把它给你,你还没想好吧,你要为世人踏寻的前路,我实在无法把它还给你。”
安多恩低下了头,当寻路者失去了追求的彼岸,当殉道者失去了信仰的戒律,迎接他的只有无尽的虚无与自我怀疑所编织的深渊。这种感觉,就像是溺水了一般,正一步一步让迷途的人走向窒息。
蕾缪安清楚安多恩在想些什么,正因如此,她更不可能将那把铳归还。
雨仍在下,它能洗刷血迹,亦能洗刷污秽,却没法洗涤触及安多恩精神层面的污浊之物。
他陷入了一种可悲的怀疑主义当中,像名将死之人,默不作声的作着最后的反抗。
“你迷茫了,这不像你,安多恩。”
她用无比温柔的话语安慰。
“我倒是有一个建议,想听听么?”
你抬起头,眼神里不知道带着什么情感。蕾缪安微微一笑,她突然一把抱住了安多恩,将那个不知冷暖的男人揽在了怀里。
“既然找不到方向,那就为我殉道吧。”
他的瞳孔肉眼可见的在颤抖,这份颤抖逐渐带动全身,蕾缪安又抱紧了些,他的身体很冷,好在蕾缪安还有多余的热量可以温暖他。
“赎罪也好,殉道也罢。为了我活下去,为了我走下去,不用再顾忌任何东西,不会再有任何的迷惘,为了我,好吗。”
他没有回话,雨停了,却仍能听见拉特兰的啼哭……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