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玄幻】黄泉酒家·双苍篇『你的姑娘』

“黄泉酒家的规矩,三杯苦酒换一个故事。将军可愿拿你的故事来换酒?”曲未洺端起酒壶,倒了三杯酒。
那身着玄甲的男子坐下,“酒都倒了,哪有不喝的道理。只是,我真的已经死了吗?”
曲未洺将酒杯推了过去,“将军阳寿未尽,在这里不过是心中执念太深,不愿面对罢了。若你要走,自然可以回到人间。”
“既然是萍水相逢,我拿了你的酒,告诉你我的故事也无妨,你不会告诉别人,而我总是要找个人说这情爱之苦的。”那人一口饮尽了杯中酒。
“我叫邢远,曾经是雁门关苍云堡中玄甲苍云副帅,我有一个心上人,他叫长孙御,是……苍云军统帅。”
“他不喜欢我。”
“他的心上人,是一个温柔如水的秀坊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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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今往后,我就是你们的统帅,长孙御。我将与诸位一齐抵抗蛮夷,平定战乱,待他日凯旋,我玄甲苍云当名震天下!”长孙御站于高台之上,训兵。
“邢帅,邢帅,新任的统帅到了!是长孙家的人!”小兵急匆匆地禀告,而邢远是唯一一个没有到场的人。
邢远按着军事分布图,一点一点地画着,原本粗略的地图,在邢远手上一点点细化,他皱起了眉头,呵斥到,“吵什么,不是敌军来袭不要来烦我!”
“苍云副帅是谁?”长孙御的脸色不是很好,新官上任第一天,居然有人敢无视他的命令。
“禀统帅,是邢帅。”一旁的将军回禀,继而顿了顿,“邢帅他现在……”
“军令如山,身为苍云副帅知法犯法,罪加一等,军法处置。念及初犯,军杖二十,以示警戒!”长孙御下令。
底下的士兵当即变了脸色,军杖二十虽不是什么重罚,可是邢帅他还有伤在身啊!
“是。”底下的人领命,旁边的士兵偷偷使眼色,兄弟,待会儿你可得轻点儿啊。
然而,行罚的人是长孙家带来的兵,根本不搭理他们。
“邢帅,统帅说您违反军规,要杖责二十。”守在门口的士兵眼中尽是气愤地冲着军营里喊着。
下一刻,伴着重铠落地的声音响起,一个身着单衣的男子走了出来,就像一群莽汉中的书生,然而他开口就是,“在哪打?快点打完清事。”
邢远是不把军杖二十当回事,但在行罚之人眼中,就是挑衅,下手更重了。
挨完二十杖,他仅是皱了皱眉,回了营帐,“把我军帐里的炭火熄了,再取些雪来。”
长孙御得到回禀之后,也觉得对方是在挑衅,就气汹汹地杀到了邢远的住所,刚进去就呆住了,这里的温度甚至比之外面还要低。
“邢帅,你简直是胡来,现在不注意,以后那可都是病根!”军医守在邢远身边,穿的极厚,还是打了个哆嗦。
邢远身着单衣,伏在书案上,将最后一片标上,“召集各级将领,把军事分布图交过去。既然有统帅来了,就让他主持,我就不去了。”
“邢帅!”老军医急忙扶住了邢远,“造孽哟,好好的孩子都累成什么样子了。这地方怎么能继续住人呢?外面都比这营帐里温度高。”
长孙御上前把人抱了起来,“老先生,我来吧。先带他去我的住处。”
“欸欸欸,先让他趴着,趴着。”军医使唤着长孙御。
“唉,这孩子也是命苦,昨天单枪匹马去探查地形,受了一身伤,简单包扎一下就连夜画地图。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不说,还被那个新上任的统帅罚了二十军棍。为了画完最后那点,说什么越冷越清醒。
你说说,整个雁门关又不是只剩他一个了,这么拼命做什么!要老朽说,那个新上任的统帅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长孙家的人啊,离小崽子越远越好!”
“老先生似乎对长孙家极为不满?”长孙御瞒下了自己的身份,询问到。
军医摇了摇头,指着邢远,“不是我,是他。你知道他是谁吗?他姓邢,单名一个远字。他的父母,曾经是长孙梧将军的副手,一生忠心耿耿。可是最后呢?他父母为了掩护长孙将军而死。人家功成名就,他一个孤儿在雁门关长大,一步一步爬上副帅的位置。现在好不容易熬出头了,又来一个长孙家的统帅压着头上!怎么偏偏是长孙家的人呢?”
……
“你醒了?之前是我未了解清楚情况,贸然责罚,我向你道歉。在你伤未好之前,就由我照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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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他的第一次见面,之后的同居,就这么定了下来。他对我多有提携,多有照顾。我知道他想要补偿我。可我父母之死那是身为军人的命,我从不曾怨过长孙家的人。”
“我想辅佐好他,守好雁门关,却不曾想过有朝一日这份日夜相伴的感情会变了质,我爱他。”
“可是,我只能是他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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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统帅来这之前,有喜欢的人吗?”闲谈之时,有人问道。
长孙御抬起酒坛灌着,“当然有,我喜欢的姑娘,她是秀坊的,很美,笑起来很甜。我们说好了,待我功成名就,我就回去娶她。”
“哇哦,那邢帅呢,你在雁门关这么久了,有没有喜欢的人?”士兵起哄到。
邢远推开了递过来的酒坛,“有啊,雁门关的兄弟们,我每个都很喜欢啊,嗯,最喜欢统帅。怎么样,你们感不感动啊?”
“不敢动不敢动。”气氛就这么活跃了起来。
邢远身上常年带伤,故而极少饮酒,他扶着醉醺醺的长孙御回了营帐。
“秀秀……”长孙御梦呓着,却像一把刀子戳入邢远心中。
你可知,我喜欢你是假的,我爱你却是真的。
……
“此番你去扬州,可否将此信交予七秀坊的淮秀?”长孙御将信件托付予邢远。
邢远点了点头,到底是自己痴妄了。
扬州繁华,可于邢远而言,太过热闹了。
“快点快点,今天可是李将军和淮秀姑娘的喜事,咱们去沾沾喜气。”
邢远挑选贺礼的动作顿住了,问着店家,“你们说,天策府少将军要娶的人是谁?”
“还能是谁?七秀坊的淮秀姑娘啊!那一对可是郎才女貌!”
邢远不由自主地抚上了胸口的书信,他那么卑微喜欢的人,她轻易得到了他的爱,可是为什么要毁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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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么喜欢他,可是他心里有着他爱的姑娘,我不敢说出口。我只能作为兄弟陪在他身边,可是她却负了他。”
“我不想让他伤心,雁门关苦寒,如果没了奋斗的动力,我怕他撑不下去。”
“所以,我去了七秀坊,学习了剑舞,研究了她的习惯。我记忆力出众,多练练,总会学会的。他需要一个奋斗的动力,既然淮秀不行,就让我替她。”
“他来雁门关之前,我是雁门关最好的暗探,擅长缩骨功和易容术。我可以凭借一己之力记下敌军地形,更何况是剑舞。”
“这一跳,就是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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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怎么样了?”长孙御看着邢远,眼中尽是急切,“她过得还好吗?”
“嗯,她说她会一直等你。以后,每年你生日她会在映雪湖为你跳一场剑舞,你记得去看。”
“太好了!邢远,等我们成婚的时候,一定请你喝喜酒。”
长孙御不知道,他爱的姑娘早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等待中选择了放弃。此后为他跳剑舞的,再也不是他爱的那个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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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幼在雁门关长大,自长孙御来之后,陪在他身边八年。暗探是个极其危险的差事,我有过目不忘的能力,经常以一己之力深入,记下地形和军情,却也常常九死一生,留下一身毛病。我二十三岁那年,种种病根一齐爆发,身子变得畏寒,我不能再留在雁门关了。也恰好给我的脱身找了一个借口,也许他很快就会忘了我。”
“我从二十三岁跳到二十八岁,每年只在他生辰之时为他跳一次剑舞,隔着映雪湖与他见一面。多见多错,我怕他发现我的身份,想的狠了,就远远地看一眼雁门关的方向,知道他在,就足够了。”
“我将时间耗费在剑舞之上,一年只为了那一次相见。我的剑舞越来越好,心中的悲凉也越来越深。”
“我想,他大抵是将我忘了。”
“他二十九岁那一年生辰,我在映雪湖上等他,他没有来。”
“第二天,我才知道,敌军突袭,他带人追击,生死未卜。”
“我换回了重甲,以邢远的身份回了雁门关主持大局。”
“我要救他。”
“他不能死,我还没死,他怎么能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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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统帅,你快走!我殿后!”邢远推开长孙御,与敌人厮杀。
长孙御看着对方,皱起了眉头,“邢远!你怎么来了?你身子畏寒,简直就是胡闹!”
“人这辈子总要肆意妄为一次的。”邢远斩下敌军的首级,身上占满了鲜血,“若此战告捷,纵是死在这战场上也是值得的。”
“邢远!太危险了!你已经离开了雁门关,无论此战结果如何都不关你的事!你快走!”
“长孙御!国难当头,我苍云弟子当义不容辞!我孑然一身,没什么舍不得的。可能不一样,你的姑娘还在等你。”
“他托我带给你一句话。”
“待,将军凯旋。”
“走吧,长孙御,若我死在战场上,也是我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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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喝完了,我的故事也就差不多了。”邢远放下酒杯,眼中有着无措。
“我不知道该不该回去。此战告捷,或许我就此长辞于世,才不会面对他发现真相后的愠怒。”
“可是,我舍不得他,哪怕只是偷偷地看他一眼也好。”
曲未洺看了看往生录,轻笑道,“我送你回去,帮你离开他的视线隐居,如何?”
邢远有些诧异,还是点了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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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统帅,统帅,邢帅不见了!”
“你说什么?”长孙御往军帐中跑去,可是床上已经没了对方的踪迹。
他又往映雪湖跑去,依旧一无所获。
“真的就这般不辞而别吗?”曲未洺站在邢远身边,帮他隐去了踪迹。
“能再见他一面,我已经知足了,走吧。”邢远转身离开,这一次,恐怕真的再也不见了。
“我能问问你,他还有多久的阳寿吗?”邢远安顿好之后,问起了曲未洺。
曲未洺顿了一下,“平定战乱,功德在身,自然封侯将相,荣华富贵,一生长寿无忧。”
“那就好。”邢远脸上有着释然的笑容。
曲未洺看了看四周,“我要走了,你不问问自己还有多少阳寿吗?”
“只要他过得好,我怎么样,又有什么关系呢?索性人总是要死的。”邢远并不在乎。
曲未洺笑了,“在下观阁下今年红鸾星动,也是个长寿的命格,便祝你……如愿以偿。”
往生录说,长孙御被册封镇北王之时,帝王许他一诺。他向帝王讨了一纸婚书,婚书上的名字,是他和邢远。
三月后
“你们听说了吗?镇北王要亲自选王妃了!据说他还会来咱们这呢,可得抓紧机会!要是被选上了,那可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邢远闻言,默默地背起买好的菜,准备离开,看来这段日子不能乱跑了。
“公子留步,我观你骨骼清奇,气质出众,在下正好缺个王妃,不知公子可愿?”
梦中听了无数次的声音响起,邢远有些僵硬地开口,“我是男子,王爷莫要开玩笑了。”
几乎是落荒而逃,他不知道他有没有认出他,可是除了逃走,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长孙御,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骗了他五年。
“怎么哭了?你一声不吭的离开,我找了你好久才找到,我还没有委屈,你怎么就哭了?”长孙御蹲在邢远身边,“小远,跟我走吧。”
“我镇北王妃的位置一直给你留着,皇上赐婚,你可不能抗旨不遵。”
“其实,早在你当初开口说淮秀每年会为我跳一场剑舞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在骗我了。淮秀虽是七秀坊的儿女,却根本不会剑舞。只是我没有想到,你会为了我做到这个地步。”
“你身子不好,离开了雁门关,我们一年只能见一次,以那种方式。战事吃紧,我不敢给你太多希望。若是我死了,你该怎么办呢?你这么倔,若是同我一起去了,我怎么舍得。”
“我本来想战事平定之后,与你坦白,可你却跑了。我找了好久才找到你,跟我走吧。”
“我给你讲一个,统帅大傻子和副帅小骗子的故事。”
“小远,余生,请多多指教。”
说起你爱的姑娘
你把手指到了远方
你说你的姑娘很美
笑起来像个太阳
你爱的姑娘
如今她不在你的身旁
为了她持起了钢枪
说像个男人的模样
姑娘你的模样
就这样雕刻在我的心房
为了她跋山涉水
载满荣誉回到家乡
你爱的姑娘
在桥下洗着你最喜欢的衣裳
在家吃着粗茶淡饭
她在等你坐身旁
待你回到了家乡
她就不再是你爱的那个姑娘
她带着最爱的他
去追寻了阳光
你给她带来最美的情话
带来了最美的花
你说你想给她披上婚纱
然后把她带回家
姑娘你的模样
就这样雕刻在我的心房
为了她跋山涉水
载满荣誉回到家乡
你爱的姑娘
在桥下洗着你最喜欢的衣裳
在家吃着粗茶淡饭
她在等你坐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