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今天开始，每周末我们会带来房泽宇的新长篇，《好吃星球》。

| 房泽宇 | 科幻作家，时装摄影师。酒醉时披了件黑色幽默，奔上舞台演绎了场荒诞的秀。代表作《向前看》《青石游梦》。

本文首发于未来事务管理局“不存在科幻”（Non-Exist）公众号

好吃星球

这个故事的开始：

一艘在太空中停泊上千年的飞船中，有一群过着简单生活的飞船居民，他们以藻泥为食，整天只为飞船修修补补的，并不知道在飞船之外还存在其它世界，可一个传说的终结打破了他们的宁静，当倒计时挂钟走到了最后，真正的旅程开始了。

第一章 白色星球（上）

全文约7200字，预计阅读时间15分钟。

一

人生是简简单单的吗？

你看，世界很简单，一艘飞船和一片太空。

飞船里的生活也简单，巡视线路，修补舰体，更换老化零件。

重复简单的事，简单的交谈，简单的人做简单的梦。

简单可能是永远能够持续下去，是一代代飞船居民们觉得最幸福的事了吧。

可当彼岸广场那倒计时挂钟走到零时，一切变得不再简单了。

事情发生在31号第二餐后的第六个小时，住在飞船右舱四区的星期一先生早早结束了巡视线路板的工作，回到家的他一扫平日淡然无趣的模样，以无比兴奋的语调向妻子妙拉拉宣布——倒计时传说即将今天被揭穿！

他和妻子完全不信那一套，什么倒计时归零时发动机会启动，什么飞船将飞往白星，完全不存在的！人类在宇宙里从没动弹过，飞船在宇宙里也从没动弹过。况且，世界除了飞船号飞船之外并不存在什么其它星球，这谁都知道。

星期一是右舱四区巡逻员，他体格健壮有力，其实并不喜欢太多肌肉，有一回爬进线路管道时卡住了臀部，飞船居民大多都挺瘦。但锻炼是有必要的，比如拆卸废弃大型天线，他也不想得上营养不良症。妻子妙拉拉则是一位比普通飞船居民更削瘦的女人，眼圈浮肿，整天在工作间摆弄那台小型服装打印机，有时会偷偷尝试添加进新的原料，比如用藻泥代谢物替换氧气电池废料等等，可往往换来不如预期的效果，类似衣服会融化之类的事情，每当此时她便为自己的愚蠢而自责，对于浪费了原料这件事心痛不已，也不敢告诉任何人。

他们有两个孩子，姐姐星雨15岁，即将渡过好奇期，将接替妈妈的工作，为飞船居民做衣服。虽然她看起来性格安静，但保持着一份想要改良藻泥的热情，做着能把它变更好吃的梦，但在星期一看来那不是什么有意义的工作，反正食用藻泥是定量的，好不好吃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们的小儿子星尘才只有10岁，正处在好奇期旺盛的阶段，喜欢干些古怪调皮的事儿。比如和大人顶嘴，把捡来的破零件当成宝贝，模仿战争游戏，说些禁忌的话题等等，那些事儿所有经历过好奇期的人都干过，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当星期一宣布完后，无意间扫视了一圈，忽然发现家里有点不对劲。不是妙拉拉，她正把一件新衣服套到身上，那衣服做的略大，空荡荡的，不过这是因为她不想一会在彼岸广场上时被人觉得太瘦，她一向这么穿。他又看了眼风机，它的恒温系统也正常，温度不冷不热。而挂在自己脖子上的食杯呢？呶，一层藻泥正窝在里面健康生长着，几个小时后就能吃上第三餐了。他再看向桌子，喔，明白了，不对劲的是那两个孩子。

星雨和星尘面前的餐桌上放着一只纸箱，箱盖打开着，日记本被星雨从箱子里取了出来，正捧在手里给星尘读，星尘听得聚精会神的。

那可是祖先奶奶的遗物，星期一想，曾经和祖先奶奶在休眠舱里沉睡了好几代，那纸箱是飞船上仅有的两件纸制品其中之一，另一件就是这本日记，而今天星雨把它拿了出来，那肯定是要经过祖先爷爷允许的。

星期一侧耳倾听，星雨正在描绘日记里提到的一种东西，可以卷起来吃的东西。

他放下心来，那日记是老古董了，写满了奇奇怪怪的故事，以及……食物，任何一个飞船居民都知道，食物全世界只有一种，那就是藻泥。不过这正好可以用于安定星尘躁动的好奇心，让他别在飞船的禁区边上乱跑了。再说，日记来自于远古，纸制品在飞船上毫无用处。于是他不再理会，开始打理自己的胡子，直到妙拉拉准备好了，他便问孩子们。

他们说要等朋友们。

“别忘了看看星星。”星期一说了每个大人都会拿来逗孩子的话，可谁会去看星星呢？他想，看星星是最最无聊的事儿了。

于是，他先带着妻子妙拉拉出门了，他可没想到，看星星这事儿即将改变他的整个人生。

从第四住宅区到彼岸广场要路过一段很长的走廊，之后要穿越棋盘密布、有如迷宫的生活区。但对这对夫妇来说完全不算什么事儿，星期一巡视线路的地方可比这儿复杂多了，去彼岸广场闭着眼睛都行。

可是，正当走到第四拐的第七道门时，星期一感觉飞船微微晃动了一下，他没太当回事儿，可能是幻觉吧！盘算着重力系统巡视期是哪天，一会儿又想到了其它线路的搭接方法，接着，他又开始回忆昨天的梦里好像出现了颜色的事情。

出了这道门，这对夫妇出乎意料地发现，在这条平日宽敞清静的通路上，这条右舱前往彼岸广场唯一的通路上，竟被挤得水泄不通。像有默契一样，所有区的居民都来了，一起在向广场那边走。

他们被挤到墙壁一侧，贴着横七竖八的线管子，出于礼貌，他们边走边和挤在身边的人打招呼。

“你们好啊，这是要去广场吗？”

“没错，去看星星。”

“我们也是。”

大家心照不宣地说着编好的同一个理由，丝毫没有露出奇怪的模样。他们边走边谈论起并不常谈论的太空，竟然顿悟了似的，觉得它伟大起来，那种感觉就像在相互提醒，我宁可谈论无聊的宇宙，也不会在乎广场上那倒计时钟的。

但看星的人实在太多了，星期一有点发慌，飞船居民并不常聚。这时，有两个孩子从他们中间挤了过去，一个穿着新衣服的女孩毫不客气把他屁股顶到一边，一个男孩在后面紧跟着从这缝隙中穿过。他看到那女孩的袖口是暗红色，一定是抹过锈了。星期一不喜欢这种花哨的打扮，铁锈是很好的制氧原料，而且衣服本应该就要保持灰色，可他发现这两个孩子是艾由和清二后，又不这么想了。也许好奇期的孩子难免都有奇怪的念头吧，他想。毕竟艾由的父亲是名厉害的电路板维修员，而清二则是四区长老的孙子。

这两个爱钻来钻去的孩子也是星雨和星尘的朋友，他看到艾由在边跑边叫：“快点！要赶不上回归日了！”

她的喊声并不大，可听起来却十分刺耳，喧闹的通道里仿佛只剩下了这句话。星期一有些紧张，但和其它人一样，只是略微笑了笑，继续讨论宇宙和陨石，装做什么也没听见。

到达彼岸广场后，星期一惊讶起来，他和妙拉拉对视了一眼。没错，广场上的灯全亮着，以节约电能为首任的彼岸广场打亮了所有的灯，从未这样明亮过，黑压压的人群像暴露了隐私一样，不安地在广场里左看右看，仿佛这广场从没来过。

彼岸广场是飞船的中心，能容纳一千人，顶部的穹庐由凸出去的整片环形玻璃构成，人们叫它大窗。此时大窗在一边发光一边置换氧气，而窗外部的金属保护罩已开启到了最大，缩进环绕一圈的栏杆下面，四周通透无比，人们像赤裸在太空一样，透过大窗可以看到飞船向四面延伸的平滑外体，只是边缘外的太空依旧是黑得平淡无奇。

到这时候星期一还不觉得有任何奇怪，金属罩每六十天就会以每天一格的速度打开，再六十天关闭，为的是不让钛幕系统老化，虽然现在还没到完全打开的时间，不过，经常开合装置是有助于促进机械活力的。

星期一和妙拉拉不言而喻地走到围栏那，向太空中张望。吊钟就挂在身后穹隆最顶部，由几根透明的丝线垂吊在半空，钟有八个面，无论在广场上哪个位置都能清楚看到上面的数字。

而这时却没一个人看它，对，可不是嘛，今天和它完全无关，他们只是突发奇想来看星星的，那个挂钟的传说实在太可笑了，根本不用理会。

星期一继续欣赏那黑色的太空，这时他把脸微侧了一点，忽然，那双眼睛瞬间转到了左上方，像是要让两颗黑眼珠隐没进眼角里一样。

他紧瞄住那，钟上已剩下两位数了，个位数字还在不紧不慢地缩减着，本来它在平日对比前面那一长串是不起眼的，而此刻，它却变得醒目和特别了，漫长的时光已耐着性子吞噬掉了它前面所有的数，转眼间，十位数字也被吞掉了。

星期一心里感觉毛毛的，“你还记得漫步者和陨石的故事吧？”他望了一眼妙拉拉，渴望通过闲聊缓解压力，可妙拉拉根本没在听他说什么，眼睛深陷在眼窝中向上瞪着。于是他也不再说话，大大方方地顺着她的眼神一同看去，看那钟上的数字减半，再减半。

一瞬间，这座压抑在飞船居民们心头的噩梦，这座自有飞船以来就从未停歇过的挂钟，个位数字变成了1。那个1像根手指放在嘴边轻轻说了声——嘘。接着，它就不见了，没有零，数字就那样地消失不见了。

热闹的广场此时安静的如同空无一人，每双眼睛都在与黑色空洞的数字板之间进行某种链接。

星期一默默地在心里数着，手不停颤抖，当数到五十的时候，哈！他把那手扬起来大叫一声，和广场上的人一同笑了。

一代代人都在诉说它，而这一代人经历了它。

结果什么也没发生！

那钟停了，仅此而矣，和他们料想的一模一样！

果然，它只代表了飞船上一样设备的终结，一个传说的终结。星期一承认，那的确是有点落寞的，可更值得庆幸，和其它人一样，他高举双手，为这传说的落幕而欢呼。

这样一来，日子又回到了简单，简单的工作，简单的人，在简单的太空中生活，体验着简单的幸福。

大家又可以继续把这艘飞船，把这世界再修补、维持下去了。

可正当欢声笑语在广场上洋溢时，星期一听到了一阵细微的噪音。他是巡逻员，能判断出机器的好坏，也能听出各个设备动静的差别。这阵声音有别于其它任何设备的声音，很细，但很广泛。

他抬头看去，怎么会有这样的声音呢？他紧张地听着，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可那声音却越发真切了，接着，人们仿佛都听到了，嘴像翻转了一样，由上翘变成了下坠。

大家面面相觑，琢磨着声音的来处。

忽然，轰地一声！这下谁也不会再怀疑自己的耳朵了，那巨大的轰响简直要把心脏震出来！

紧接着，窗外那平淡又静止的星星们不再与往日相同了，它们在移动！在向同一个方向奔跑而去。

比发现袭来的陨石还要更加可怕！这说明飞船在掉转船头，星期一爬到围栏上，听到警报声在身后响起来。他骑上栏杆，脸和双手一同贴住玻璃大窗，眺过正在闭合而起的金属罩，盯向飞船的后尾，这时，一片焦红的火光印在了他的脸上。

他转回头，看到疯跑的人群，看到妙拉拉晕坐在地，看到艾由正穿着那身新衣服在人群中跳舞，她手里举着一张塑料板子，那板子上写着——

白星！我们来了！

二

计划进入到尾声阶段，直到打开五号舱门前一切还很顺利。

星尘带了‘斧子’，他在废料舱找到了一把拧不动的板手和一根胳膊长的天线杆，昨天又让箱子叔叔把它们焊接在一起，弄了条不太粗的铁链缠在腰上，正好可以别住斧子，他称之为猎人装束。

他其实不知道什么叫猎人，这一点清二很确定，那词儿是艾由不久前才告诉他的。艾由背着的背包里，好像装着几件衣服，因为有一条袖子露了出来。嘴溜子正在她肩膀那飞来飞去，螺旋桨发出嗡嗡的声音，看起来昨晚艾由又给它充电了，这时正用前端的两条小机械爪给那颗大眼睛清理灰尘。

“要节省电力。”清二当然不会错过这种表现自己的机会，他总喜欢念叨那句话，电力是能源，能源是有限的。

“没错，但大窗为什么要经常开合呢？”

“为了防止老化。”

“它也一样。”

艾由的脑袋里充满逻辑，清二沉下脸，你只是把这台机器人当成朋友了，他想，没人把机器人当朋友。

他们走到五号舱口，清二上前将门锁扳下去，他去过飞船上的很多地方，也包括这儿。但当门打开后，他只向里看了一眼，便立刻尖叫了起来。

是啊，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个计划。

五号出舱口是飞船上最大的出舱口之一，能容纳下五十多人，可现在起码有上百人躲在了里面。

这时，无数双眼睛正一齐看着他。

清二的圆鼻头上立刻渗出一层汗，他年纪不大，仅比星尘大两岁，干干巴巴的身板上顶着一颗严肃的脑袋，他说话时会带大人腔，可实际上只是因为他爷爷是四区长老的原因，在这样的职业期望下，装成对世界了如指掌是很有必要的……不过，无论如何，他从没被这么多大人一同注视过。

他不知道该和哪双眼睛对视了，好像掉进了多眼怪的陷阱，脚跟不由向艾由身后蹭过去，那些人虽然人数众多，却非常安静，安静地如同透明。

他忽然发现，这些人都不熟悉，这是不应该的，就算没有接触，在这个世界也不会出现过于陌生的人……他恍然大悟，原来是晨梦居民。

“别害怕。”艾由说。

“你和我说，是舱门出现了破洞。”清二感觉自己掉进了什么圈套，舱门有破洞，他是因此才被叫醒的。在刚才的睡梦中他迷迷糊糊地发现艾由站在床边，他并不吃惊，一定又是让嘴溜子搞的鬼，它很会开门。当时艾由俯在耳边，说五号舱门那有个大发现。

大发现？

他瞬间清醒了，清二一直渴望有什么大发现，这样就能向他的爷爷四区长老汇报，以证明他是个合格的长老接班人了，他向往长老这个职业。当然，那时候他还没有完全醒透，否则就应该有理由怀疑一下，艾由的大发现为什么会分享给他？她可是未来长老的竞争者。

不过可真是个大发现啊！

他瞪大双眼。

“确实有一个洞哦。”艾由边笑边露出嘴角尖尖的虎牙，走到舱门那，扳开门边的背板，在数字板上按下了密码。

清二的头皮像被扯了一下，密码是他告诉她的，因为有一次她说他根本不知道飞船上的任何秘密。

他眼睁睁地看她将自己泄露的密码输入完毕，马上，天花板便张开了那所谓的圆洞，吱吱地伸下一支绕满电缆的金属杆子，杆子头部安着四四方方的金属盒，上面嵌有两个三角形按钮，上白下棕。

“别碰！”清二赶紧叫了起来。

“别碰哪个？”艾由问。

“哪个都不行，如果你还不了解这件事儿的话，我们会马上死掉。”清二惊呆了。

“那是你的问题。”她对他说着，两根纤细的手指一同放在了按钮上，“一个是警报，一个是开舱门，可你没告诉我哪个才是开门，所以才带你来，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她的口吻近似于命令。

清二没想过艾由会敢干这种事儿，一时不知道她是开笑玩还只是想吓他。

“快点。”星尘把板手斧子抗在肩膀上，威风地口气说道。

什么？清二吓了一跳，无法无天了！这两个家伙竟然威胁他，威胁他这个四区长老的孙子！

“好的，我这就告诉爷爷去！”他不想明白这里面的原因，转头就跑。

可星尘却挡住了他，“你可以试着看嘛。”

清二停下来，不是因为星尘这家伙，而是那帮在围过来的晨梦居民，他们用身体挡住了门，把他困在了这里。

在众目睽睽之下，清二感觉到一股说不出来的恐惧。

“你……难道是要打开舱门吗？”他完全不能理解这件事儿。

“是的。”

他吓得抖了一下，回答他的不是一个人，而是现场所有的人，一片整齐的声音。

他这下慌了神，怎么回事儿？他看着这些人，不过马上就明白了。

肯定是因为传说。

关于晨梦居民的传说，他的爷爷告诉过他一个很少有人听过的版本。

那故事里他们是第一批飞船居民，有一部分人自愿选择进入冬眠，但苏醒后如同做了一场大梦，长久的睡眠让记忆缺失，能记起的事已极为破碎，甚至无法形容自己的名字，他们喜欢相互倾诉幻觉，勾织出白星这种在飞船居民们看起来并不存在的地方，还说自己就是从那来的。他们很少与飞船居民们互动来往，一直独立生活在左舱，飞船居民叫他们晨梦居民。

但这个故事明显与大众所知道的不同，他们只是因为生病才进入冬眠的，清二明白，这些居民从不觉得飞船是自己的家，他们认为自己是白星人，总想着要回白星。

但这种事情清二是绝对不能认同的。

清二，未来长老的接班人，一定要保证所有居民的安全。

“舱门如果打开，我们就会被吸进太空，身体会爆炸成一片碎渣。”清二必须要让艾由清醒过来，她太容易相信传说了。

“是冻僵，不是爆炸。”艾由纠正道。

清二记不清了，不过葬礼时好像是没人爆炸，不过这不是重点，“就算是吧，反正是死了。”他说。

“你还以为我们在太空？”艾由笑了笑，好像什么都知道了一样，用指关节敲了敲边上的厚重舱门，“是白星，我们在白星了，上次熄火时飞船就已经着陆了，看来，你真的是不清楚啊，唉，这样怎么当长老呢？”

清二感觉喉咙里痒痒的，他想大叫——别相信晨梦居民的鬼话！可他不敢这样说，因为晨梦居民就在这看他呢，但他不相信那次熄火与震荡和白星有关，这事儿他问过爷爷了，飞船还在太空。

他努力让自己冷静，面对着这群活在幻觉里的人，他在心中默问，如果是爷爷在这儿的话，他会怎么办？

“你看。”他想了想后，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他当然没有长胡子，只有一颗长在下巴尖的痦子，只不过他会不知不觉地模仿起长老爷爷，“开舱门需要很多程序，在操作室那里控制……压力，消毒，还要穿上太空服，对，太空服，你们有吗？只有漫步者才有太空服。”

出舱维修是漫步者们的工作，但他们现在都不在这儿。

“在白星什么也不用，和飞船一样，有空气，也能呼吸。”艾由打了个哈欠，“既然你不想说，那好吧，我就全按一遍好了。”她把目光再次转回到按钮上，那看起来有些疲倦的眼神似乎在说——我根本就不在乎，只是按个按钮罢了。

可那是要命的按钮啊！

“等一下！”清二可不会不在乎，虽然艾由平时也会虚张声势，可现在看起来有点像认真的，毕竟把手放在按键上也是相当危险的举动，他看着面前的人，没一个在反对这件事儿，所以是真的？他想，打开舱门然后被吸进太空？

他可不想死。

“哎哟！我肚子疼！”他这样叫了一句，转头便分开人群，跑向门那，可还没跑几步，就撞到了一只巨物。

他跌坐在地，感觉这一刻就像在做梦，因为他从没见过这种东西，它站在面前，四脚着地，一颗方方的大脑袋，两只鼻孔不停喷出水气，此时正用一对长在头颅两边的大眼看着他。

而艾由看到他这副模样后却哈哈地大笑个不停，“哟，看起来你对晨梦居民的世界一无所知嘛。”她的话里带着羞辱，不过清二早习惯了，他现在最担心的是自己的性命。

“你会为你的错误来不及后悔的。”他警告她，无论如何这门是不能开的。

“从事情都有两面性上来看，任何决定都是错误的，包括什么也不做。”

清二愣了一下，他知道自己在斗嘴上是不可能战胜艾由的，于是开始思考其它保命的方法。

“好吧。”他忽然说，“我可以告诉你，但那样你会放我走吗？”

“如果是实话。”艾由的语气转变为优雅。

“好，说话算数。”他站起来，“是白色那个”他指了指。

“谢谢。”艾由礼貌地感谢完后，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棕色的。

空地一声，舱门的锁扣开了。

清二目瞪口呆。

“你那么怕死，怎么会告诉我正确答案呢？”艾由的笑声像一条鞭子抽在他的脑袋上，他现在可明白她为什么非要带他来不可了。

清二捂住眼睛，满脑袋只剩下了一件事，他要死了，他想，甚至还没有当上长老。

“走吧，去探险了。”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清二把手放下，看见星尘身后的舱门已经打开了，它大张着，却没有传说中的一股力道把人吸出去，在那外面，只有一层白白的，烟一样的东西蠕动着。

他惊讶无比，吓得动也不敢动，被星尘硬扯起来。晨梦居民眼神中有一道神圣的目光，他们走向舱门，一个个地走进了白雾之中。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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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 | 康尽欢

题图 | 电影《湮灭》截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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