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在这片古老大陆上，神圣厄迦迪亚王朝曾经统治了陆地的大半疆域。千年后光辉教会崛起，神官与骑士以真神光辉之主的名号，粉碎了厄迦迪亚王室的统治，捣毁万神殿，驱逐其供奉的异教诸神，除光辉之主的神明皆被摒弃。 

曾经以骑士为理想，出生在偏僻小镇的十五岁少年伊莱恩和妹妹菲利希亚，意外卷入一场错综复杂耐人寻味的异端献祭案，导致家破人亡。为了追求真相，伊莱恩毅然加入光辉教会异端审判所。

一切是命运的指引，还是阴谋？为了他重视的所有，少年已没有选择。 

第九章 对决

那句话——像石头一样砸下，在空气荡出一圈又一圈涟漪，余波悠悠扬扬。

身为魔法师的索仑眼眸深沉了下去，他的惊讶比西诺薇更多，他不再等，指尖唤起风刃，飞射而出。

波纹无声震动，与数枚风刃相碰，瞬间破灭无形。没有声音，许许多多的东西却被震得四散，花瓶碎裂，水流了一地。

包厢里的灰暗仿佛一霎褪去，恢复了原来的色彩，那种奇异的隔绝感也消失，西诺薇甚至已经感觉到有人投来了探查的目光。

“真是夸张，我的护身符都被震碎了。”西诺薇扯掉碎裂项链的水晶碎片，“很像你那个魔法。”

索仑微微点头，“她使出的法术就是‘赦除’。”

西诺薇不由屏息，这位小姐刚刚施展的是索仑的独有魔法“赦除”？索仑就是用这个法术来祛除这位小姐的魔力标记，那是一种强行解除区域内低级魔法的高阶法，可问题是，这种秘传魔法她是怎么学会的？

这种传承法术要记诵的东西多得夸张——不同于那种已经被千年来法师不断简化的通用魔法，有些秘传魔法光原典的文字内容就已经能撑满一个书架。

所谓吟诵的“咒词”，不过是法师通过长久思考浓缩成的对法术原典的理解而已。

那位小姐，伊莱恩，如果不是从前学过练习过，那她是如何跳过这漫长过程，施展这一秘传魔法的？

“以前怎么没感觉这么大威力。”西诺薇说，目光停留着短暂施法后仍滞在空中的伊莱恩身上，她阖上眼帘，像在感受什么，巨大的、无形的威压仿佛潮水而来，先前只是如同微弱的烛光，现在却已经近乎火炬上冲天的炽焰，像昭示什么东西的苏醒。

索仑耸了耸肩，面无表情地还击：“‘赦除’的本质是对法术结构的破坏，就像是往雪山下放炸药一样，偶尔雪崩也不稀奇。”

“所以这么危险的法术你拿来当烟花一样放？”西诺薇幽幽说。

“西诺薇，关键在于这个魔法的原典，”他目光流转，若有所思，“除了我，现在活着的人没有谁看过。”

伊莱恩此时却再度吟唱起来，手指划出精妙的弧线，裙摆、袖子跟着飞扬，她的语速越来越快，唱诵史诗般威严，喉咙深处吐出的咒词令空气震动、旋转，风声仿佛在她身边挥舞千万柄刀剑。

风的手指穿过她的头发，银之丝线被风吹成横，又吹成竖，漫卷如云，让那张稚丽的脸面目模糊。此刻她不是那位端丽恬静的小姐，反而像风暴女神一样威严。

西诺薇凝视这一幕，难以自制地微微失神，她清楚知道，那位小美人口中的动听旋律并非史诗，而是魔法即将奏响的乐章。这种非人的，源自古龙和精灵的技艺，给人以一种神秘非凡的美，令人仰视、仰望，继而窒息般着迷的美。

这一刻她的容光在风的衬托下让人忍不住要竭尽所能去留存，哪怕用尽一切办法也要把那光截下。也许只有接近天神的技艺才能做到，西诺薇忽然有些后悔曾经没有学习魔法。

她毕竟是一位意志坚定的骑士，很快回过神，“索仑，把那把剑给我！”西诺薇目光炯炯，“先制服她，抓紧时间，我可不想在守夜人来到才开始收场。”

索仑露出一直藏在袖子里那只手，竖起食指上的青铜戒指，一层宛如气幕一样的无色晶体在他们身前形成，“连通永暗之匙，”他低沉念诵，“歧路迷途的羔羊于此请求您的帮助。”

索仑以食指从上而下划动，撕开了一道容手臂通过的黑色缝隙，仿佛一只睁开的幽暗眼睛。西诺薇不犹豫，将手伸进其中，缓缓抽出一柄造型夸张，散发不详气息的黑色大剑。

剑身上显露出暗紫色的藤蔓花纹，刃口上浮着青色的冷光。她掌心握紧剑柄，踏前一步，黑剑感受到她的意志般微微震动。

“我必须提醒你，这是一把嗜杀的武器，它是‘活着的’，”索仑说，“小心使用，不要伤到自己。”

西诺薇皱眉，她感到这把剑正在被前所未有的激发出来，狂躁地颤动几欲脱手，这是从未有过的异动。手里的剑好像感觉到什么般震动，如急进的鼓点，跃跃欲试。西诺薇盯着浮空的少女，而伊莱恩带着彻寒的目光，冷冷看她，一眼就让人寒到心里。

她竖起手指，挥下，风刀悉数击发，切裂空气的声音层层叠叠，碰撞在索伦支起的晶体护壁上，仿佛雨水敲打玻璃，晶壁转瞬间出现裂痕，响声清脆悦耳。

“对方用的魔法，我刚才用过，”索仑眯着眼，“她在复制我的法术。”

“想必是威力提升过的版本。”西诺薇居然还有心情揶揄，显然那位小姐用出来威势更为惊人，这跟法术本身无关，大概是施法者的事情。相比对方如高山如海洋的压迫力，他们就像风中飘摇的烛火，轻轻一碰就行将熄灭。

“如果神眷者不考虑损耗，的确能让法术展现的量能更大，”索仑淡淡说，“但施法者不同，法师作战的第一课，留存法力。”

他们对话时，晶壁的裂纹迅速生长，带着清晰的裂音。

“你这个魔法，是叫‘千支刀’？”西诺薇看着风刃不断生成飞出，如同风神的标枪投射而来，锐利得让人想遮眼，她吁出一口气，握紧剑笑笑，“让我看看跟真正的刀兵有多少差距。”

话音落下，她跨过索仑支撑起的护盾，开始前冲，迎着不胜数的细小如游鱼的风之刀片，快得像团幻影。她踏步，跃起，挥剑，与振动着飞舞的风刃擦肩，却不受影响。

黑色的剑光飞起，一时连光也吞灭，风因为追不上她，而发出尖厉的啸鸣。闪动着黑光的幽美弧线，就要落到在风中摇摆的少女身上。

那位小美人冰冷的脸上不见动容，凛然悬空的她举起双手，口中像在低低念诵咒文，瞬间室内漫布的黑气如鲸吸水般被聚拢，握在她手中一样成形，幻化成一柄不定形的雾剑，剑锋泛着苍青的光芒。她脸上的血色急遽消褪，如同被抽干一样。

两剑交击，黑芒与青光撞击到一起，光芒摇曳，如野兽争斗领地，龇牙咧嘴互不退让。西诺薇眼中光火荧荧，在她的注视中，伊莱恩持剑挡在身前，一双眼眸以冰寒为底，发丝与衣袖飞舞飘荡。

两人面对面，“嗡嗡”的鸣声填满了整个空间，隔开了两个人，无形之剑与有形之剑共鸣起来，此刻仿佛二重唱。

西诺薇看着那张星沙一样白、如纸纤薄的脸，掌心握剑处血液像沸腾，源源不断的力量涌入，就好像血肉相连，搏动的心脏正把狂躁的血液注入剑身。

一种极强的不安感浮上西诺薇心头，不是她握剑，而是剑掌控她，这把魔剑不受控地拖着她的手，要将对方一刀两断。

剧烈的变化如狂潮涌动、发生，力量仿佛针刺般延伸到肢体末端，她本能地感到欣喜，但是理智提醒她这样会杀死对方，西诺薇脸色在光中苍白，她使尽力量压制这把剑，它却像有自主意识一样猛进。

黑芒压过青光，雾剑转瞬溃散，伊莱恩身影晃荡，全身蒸腾起浓郁的、猩红的雾气，脱力落下。这个短短的瞬间，须臾时刻，短得像一瞬、一息，四下安静且她凝固，所有的东西都停顿，又让人感觉那么漫长，少女立在风中，如飘零落叶风中浮沉，她望向前方暴涨的仿佛吞食一切的黑光，阖上了眼。

西诺薇猛然觉得心头痉挛一下，对方的脸苍白、没有表情，仿佛戴着一张留存了漫漫时光的面具——像在无声诉说，一股从另一个世界吹来飘然沧桑的冷风，带来并非现世的信息。那种强烈的疏离感让人感觉她离脱于现实，宛如风神的女儿。

她的唇那样白，脸上的肌肤更素白透明得如同纤薄的瓷器，仿佛轻轻一敲就会碎裂开来。

无声处，仿佛有人得意地狂笑着，诘问。

这样也可以么？

就这样么，这样也可以么？

光芒渐黯淡，风的回声在其中穿梭，这一刻温柔凝定，时间怜悯，不往前走。

青与黑闪烁灿烂，光在空中大盛，房间里的坚硬之物如纸屑四散翻飞，怒雷般的响声在这剧场之上远远地回荡开去。

突然，光芒大放的黑剑落在少女身上前一刻，却微微一偏，让了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