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下意识地举起枪，瞄着那个身影就是一顿扫射——密集的子弹从四面八方打击到它的身上。耀眼的火光下，它依旧纹丝不动地站着，仿佛是在嘲笑那些如同瘙痒的5.56mm突击步枪子弹。每一枚子弹，在刚要击中它外部装甲的一瞬间，一群肉眼无法分辨的纳米机械虫迅速聚集在盔甲外部，用自身的密集性和预先设定好的蜂窝结构，在万分之一微秒内组建成了一个形如能量护盾的防御屏障——但，与护盾不同的是，它不仅能拦截能量攻击，还能拦截一切实体弹药——这种技术和ISNA战门专员体内的纳米机械虫相同。子弹弹头在撞击到如此坚硬的物体上时，只能无奈地粉身碎骨。

    随后，还未等到大家的第一组弹夹用光，远处的几声激光武器的响声，结束了所有人的性命。

    黛西从逐渐烧尽的火焰旁走出来，它的盔甲上还冒着白色的烟雾。头部的扫描仪在确认这片地区无人生还后，它转身，和慢慢走过来的专员机器人一并回合，继续机械地迈着整齐的步伐，离开现场——继续向“下一任务地点”前进。

    

    帕玛坐在控制台前，看着黛西的大脑在整个过程中的生理反应，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我们的产品这几次都表现得十分出色。”身后的一位科学监督员对那些屏幕上的数据赞许地点点头，“帕玛博士，我很好奇你是怎么解决产品受到‘仇恨’的激素干扰问题的？”

    “那个并不难。”帕玛坐在椅子上，很是轻松地回答，“我们一开始的目的是让这个产品达到在仇恨的控制下自主寻找目标并极力将其消灭的能力；但我们后来发现，仇恨是与记忆有关的，因此它不免会做出自主的决策，去攻击它记忆中的一些仇恨对象——然而，这种现象是我们不希望出现的，因为我们谁都不清楚它何时会对何人展开攻击……因此，在上次它残杀了那个弗理克之后，我们给它的海马体和一切有关记忆的区域加装了电流刺激装置，连接到外部的一块信号接收器上——那个信号接收器应该就在它的脖子后面，由厚厚的铁甲保护着；事实上这套新植入的系统相当于是一个‘记忆过滤器’，我们会根据它每天的经历和记忆变更允许被读取的记忆片段，让它始终认为我们设置的任务对象永远是它最痛恨的东西——而这种恨，是靠我们的系统有意释放一些碎片记忆，最后组成一段‘被误解’的仇恨来达到的。比如今天，控制中心释放的是有关它在被一群人当做牲畜来对待的记忆，但屏蔽了事发时间和位置，仅仅让其产生对类似人群的反感和极度仇恨……从而达到了任务目的。”

    “真复杂。”后面一位生物神经学家感叹道，抱着双臂。

    

    在俄罗斯边境内，一座雪山的山头上。

    “奥姆多，今天下午又会有一架大型运输机来运输补给。到时候记得派出去护航队，ISNA肯定会因为昨天咱又炸了他们的基地而过来报复咱们。”库克鲁伯爵拿着一叠资料，对站在飞机跑道上的奥多姆首领说道。

    他躲在指挥塔旁边的工程车辆凉棚下抽烟，似乎在思考什么事情。库克鲁伯爵从漫天的雪花中走进了凉棚，摘下了厚厚的帽子。“……BOCE现在发展得令人惊叹。”奥多姆拿过那些资料，自言自语道，“又有两辆无人坦克和一些专员武器……噢天哪，连动力外骨骼都有了。”在浏览完这些表单后，奥多姆再次开口道：“照这个架势下去，用不了多久，咱就可以到神挡杀神的地步了……”

    “此外，那些无人单位我们没有办法控制它们，但经过我们的工程师改造之后，那些无人坦克愣是被改装成了有驾驶员操控的坦克。”库克鲁伯爵补充道，“我们的工程师也为整个坦克旅付出了不少的努力。”

    “有很多好人在为这个集体贡献自己，”奥多姆看着雪山下那些灯火通明的BOCE基地，“而不是像以前那样，有多少人苟且偷生地活着，靠杀人，偷窃，和走私来维持生计……”

    “聚城里的生活事实上与那没有太多区别。”库克鲁伯爵也点了一支烟，“我们都清楚这一点。”

    

    核污染使得地球上失去了99.7%的可耕种土地，也使地球上的人们失去了99.7%的人性。无论是在贫瘠的废土上，还是在肮脏的聚城内，都没有给人性留下多少空间。

    胡泽鑫当年可能是唯一不多的能在废土上找到可耕种地的人。但他平静而低落的生活并没有持续多久，他的生活早已随着他说出来那两个翼角兽女王的踪迹后瞬间灰飞烟灭了——转而代之的是避难所和聚城里的吃人社会。

    但至少，BOCE——博斯，有可能是人们打破这人性丢失的突破口。在这场与小马们的战争前，博斯只是一个含苞待放的花蕾，一些仍然拥有心智和信仰的人们隐秘在这个集体中——因为，博斯那时候是一个极端组织，所有对社会抱有厌恶感的人们全部汇聚在那里，用子弹和爆炸来发泄他们的看法……但，尽管多数人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混蛋，这些愤世嫉恨者中依旧隐藏着许多渴望改变的人。

    他们之所以选择这个充斥着暴力和邪恶的地方，是因为他们别无选择。因为在这里，他们至少可以找到有过和自己相同经历的人，并一同为心中那个不切实际的愿望而努力——虽然在当时，这种努力仅仅是四处抢劫。

    肮脏的工作，比起聚城中更为肮脏和骇人的手段，似乎要好受一些。所有那些相信希望，相信自己的人们，抛弃了政府和这个社会，加入了这个混乱的集体——不过确实，那并不是个光彩的抉择。

    他们并不是想要发动一个想象中的革命，而是在这个集体中度过更好的余生。他们受尽了手段与后门，只是想远离那些痛苦的东西。

    如同谐律的定律，熵也在博斯的群体中增长着——越来越多的文化人士加入到了这里，并自己组成了与博斯众多劫匪村落存在区别的一个独特村落。——就如落崖村。

    随后，改变的契机才能出现。

    不过劫匪的世界中不会出现“改变”，因为能被称为匪徒的人都多少没有思想。当人们拥有团结的思想后，一个集体才能团结起来，推翻另一个集体。在那个熵值达到“1”时，改变才能悄无声息地开始。在后来莫凌这几位从ISNA基地内叛逃出来的人决心与他们一起做出改变后，命运，就已经发生改变了。

    

    BOCE现在已经几乎占领了整个俄罗斯区域，并一步步地向欧洲内部扩展势力。ISNA现在已经有数个基地被BOCE攻占，大量高科技武器和装备被BOCE缴获，那些废土士兵们的火力也因此一步步地提升。

    当人们都在为BOCE取得的成功感到振奋时，只有道威尔独自一人永远低沉着头。

    “道威尔？”珍妮特换上了一身陌生的ISNA信息专员服装，来到了道威尔经常去的那个酒吧。很快，她便看见了那个一天到晚坐在吧台上喝来喝去的胖硕身影。

    “……道威尔，”珍妮特走到他身边，看了一眼知趣离开的服务员，继续说道，“前线补给队有好消息传来。”

    道威尔没有说话，举着一个不大的杯子，喝着里面的温热液体。

    “那是……”珍妮特看着杯中的几片叶子，“那是茶吗？”

    “最普通的茶叶。”道威尔说，“我认为彩虹黛西一向不喜欢闻到酒的味道。”

    “……今天下午有运输机送来了许多专员部队的好东西。”珍妮特回到主题，站直了身子，以便让身上的专员装备整齐地排列开来，“看，难以相信我竟然得到了一身信息专员的昂贵设备。”道威尔看了一眼她身上的各种黑白灰的模块，认出来了不少强大的计算机系统。

    珍妮特右肩上的一个雷达模样的设备可以针对任何信号设备主动建立起长达数十公里远的数据连接，其传输速度最高可达每秒10.55GB。光是这一个设备就足以让那些信息部门的人们兴奋起来，那个与能源核心结合在一起的512核处理器水冷计算机背包更是让搞IT的人们无比向往。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珍妮特见道威尔在那里看着自己发呆，双手一甩，调出两个手腕上的拆分式虚拟键盘，在战术目镜上显示出来的屏幕中输入着指令，“……他们还给工程专员带来了好东西。唔，就是这个。”

    说着，她左手的虚拟键盘消失了，转而投影出了一个机器人模样的东西，托在她的手中。

    “……漫游人机甲？”道威尔看见了那个沉重而象征着力量的钢铁怪物，“没想到他们还能搞到这种东西。”但出乎珍妮特意料的是，这些工程专员梦寐以求的机甲并没能让道威尔高兴起来。

    “我只想知道现在黛西是不是还活着。”道威尔喝了一口茶，无精打采地说道，“我只关心我们何时才能去救她。”

    “……道威尔……”珍妮特摇摇头，缓缓地说着，“黛西可能已经被那些人杀害了，我们没有意义去浪费宝贵的时间。”

    “我不相信她已经死了。”道威尔忽然有些激动地说道，“我的直觉告诉我她还活着，但活得生不如死。”

    “可能在你真正见到黛西的时候……”珍妮特停顿了一下，随后接着说道，“……你会更加痛苦。”

    “更加痛苦……”道威尔重复了一遍，“就算她变成了怪物，要杀了我，我也愿意——因为，我的责任在驱使着我。”

    “我实在不明白你的责任来自于哪里……你又不是小马，你是个人类——一个人类怎么会和与人类为敌的小马产生责任感？”珍妮特随后开玩笑似的说，“就连我的超级计算机也没法算明白。”

    “这是弄不明白的。”道威尔摇摇头，起身站了起来，“黛西……她身上有某种特质……或着说，这些小马，有某种特质……是我们人类从来没有过的，也是我们永远无法理解的。这种特质……令我着迷，令我向往……就是这样。”

VII 反思 : 第八十三章

    似乎所有会议室内的灯光都不足以照亮大家的脸庞。此时此刻，在ISNA云会议期间内，所有高层人员全部坐在了各自部门的远程会议中心内，表情凝重。

    这些参加会议的指挥官几乎涵盖了全球各重点区域的ISNA部队，他们掌控着前线的一切信息，掌握着理查德一直企盼的希望。但是，他们并没有太多权利去掌握这些机会。

    那个美洲地区的任务控制中心似乎一直连接不上。一位欧洲地区的监视员告诉理查德，他们很可能已经全军覆没。

    小马们的谐律军团横扫完了北美洲——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但可以肯定就在不久前。现在南美洲的状况不确定，几天前政府军派过去的全球鹰无人机到现在也不知道是不是坠毁了。大家唯一可以确认的就是——整个美洲地区，已经基本没有希望了。

    在此之前，美洲地区是此次大战中布防最严密的地方，理查德本以为那里不可能会出现交战。但似乎，小马们在趁亚洲陷入战火之中时悄无声息地拿下了那里的通讯网络，随后一步步地将北美洲，南美洲的所有国家逐一攻陷。

    美国在沦陷之前通过间谍卫星保存了一些重要的影像资料，但并没有传输给ISNA的网络。理查德是在无意中听到这个消息的，他叫人通过GSDS黑入美国国防系统资料库，将那些资料全部下载了下来。

    在几个TB大的已损毁数据中，只有为数不多的一些视频和音频资料可以被播放。

    这些资料多数都是一些士兵头盔上的战场记录仪录下来的短暂视频，不过也有的是平民拿手机拍摄的逃亡录像。

    美国的沿海地区在一个阴雨交加的傍晚遭遇了突袭，场面就如当年珍珠港之战——那些被火光照亮得如同白昼的码头，军舰残骸被炸飞到了高空；烧焦的人体散落在军港附近的公路上……随后，就是大批大批的，成编队的小马们，他们的头盔上的亮光在夜晚看上去更为可怕。

    飞溅的浪花和火花中，一些重型的马国装甲部队从海中登陆而上，炸毁了沙滩上所有的碉堡，掩护着前方的小马们前进。天空中有一些庞大的身影依稀可辨——大概就是前线士兵们所说的龙。一些新兵以为对付它们的最佳办法就是穿上消防员的防火服——但是它们的威胁远不止传说中的那样。它们在天空中的地位如同美军的“同温层堡垒”轰炸机那样，用各种人类不敢想象的重型武器攻击地面，几乎把海滩那里的军事基地给炸成了月球表面。

    ……随后，一些士兵的头盔记录仪录下了被小马们俘虏时的情形。这些士兵大批地排成方阵，在小马军队的队伍旁边，登上一艘艘运输机，被运往了夏威夷——随后，这些人被运到了太空。定位系统在离开大气层后就几乎没信号了，大家猜测这些人应该都被运去了小马们停靠在木星附近的方舟上。一想到被送到外星飞船上，大家的后背就不由得直冒冷汗。被拿去改造？拿去折磨？或是被用作一些可怕的研究？抑或在那里的生存环境下痛苦而死？……尽管，这些猜想其实是人类对自己行为的真实写照。

    接着，就是美洲所有国家的逐一瓦解——小马们的军队横扫了一片又一片的城市，将这些本来就脆弱不堪的废土城镇给再次夷为平地。在影片中的这个阶段，大家便可以看见那个进攻美洲的巨大的谐律方舟——悬浮在高空，将巨大的阴影笼罩在地面上，同时不间断地传送着大量的金色独角兽士兵。这些金色的独角兽士兵和普通的小马士兵不同——他们挥舞着金色的，发光的长剑，用猎豹一样的奔跑速度冲向人类士兵，将他们的头，手臂，躯干……几乎是任何可以被砍下来的部位，全都被它们所肢解，毫不留情。

    被斩下来的尸体并没有流血，而是成高能激光的灼烧痕迹，形成一片焦黑的巨大创伤。很多人在自己被一分为二时还活着——因为不会出现大出血，他们能在失去下半身后继续活上一段时间——躺在地上，看着身边的战友一个个倒地，喘着粗气，双眼血红……

    谐律军团的先锋军以超乎人们想象的速度直逼前线的后勤部，把那里的人也都清理了个精光。几乎没有任何画面出现过幸存者的痕迹。很快，这些小马打入了规模并不庞大的美洲聚城——炸开了那厚重的围墙。

    小马们巨大的飞船，在聚城围墙倒塌的烟雾中缓缓驶进城市；无数的小飞船在烟雾和混乱中灵活地穿梭在高楼大厦之中，攻击着地面的防空部队……人类的聚城防御系统在这些小马的“魔法”之下基本没有起到作用；不仅没有拦截下任何一枚来自小马空军的结晶飞弹，所有导弹的制导系统还都出了故障——不论是电视制导还是热追逐的导弹，全部都无一例外地胡乱攻击起自己人。

    那个尾随其后的谐律方舟将庞大的魔法阵旋转在机体身后，时而有较小的法阵出现在它的周围，发射出一些缠绕着光点的球状闪电，在城市中炸开——虽然没有对建筑造成影响，但从地面部队的数据来看，这些爆炸瘫痪了半径数公里内的一切电子设备——但除了电子设备，这个范围内的所有士兵竟然也同时昏迷而去，丧失了一切战斗力；不过，这些爆炸似乎并没有使逃亡的平民昏迷。

    在这个时候的一些画面上可以看到被俘的平民，带着家当和亲人，排成纵队走上了小马们的运输机。

    最后，大家还目睹了帝国大厦的遗址在战火中被炸毁。那个曾经表示着一个国家的辉煌成就，现在却在浓烟中缓慢倒下……包括许许多多人类曾经引以为豪的东西，早已被糟蹋消失。

    

    “我们恐怕没有足够的力量去阻止它们。”一个参议员说道。

    “不，我们有。”理查德手里紧紧地攥着钢笔，“但我们不能用……这力量是ISNA的生命。”

    “ISNA的生命和全人类的性命本没有可比性，长官。”

    “那样我们的成就就全部不存在了——现在你们都不可能会坐在这里，手握全球局势！”理查德强硬地说，“ISNA的实力不能被这样消耗，否则内部的空虚必定表明着我们政权的结束……而现在，人类容不得叛乱。全球都在面临着危机，必须要有一个极权者让所有人团结在一起，否则那些趁乱夺权的人会把一切给糟蹋掉。”

    “长官，但我想所有可以战斗的力量都在我们ISNA手里——如果我们不反击，那么就没有人可以反击了。”

    “如果我们真的没有其它办法，那么就给我让更多的政府军上战场！”理查德不耐烦地说道，“现在不要给我管人道主义战争，也不要给我提环保——如果我们贸然投入所有资产，那么ISNA铁定得完蛋。”

    “那么长官……我们现在就开始……使用核武器……如何？”

    “核武器……”理查德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让他瞬间清醒了过来。地球的生态环境早已崩溃，在这么崩溃下去恐怕自然灾害会更加严重……但似乎，这又是唯一一个可行的办法。

    “如果不考虑误伤平民，”一个参议员发话道，“使用核武器打击美洲地区应该会对小马们的军队造成严重创伤。”

    “但是这样会造成太平洋和大西洋出现毁灭性海啸……”有人反对道，“那种规模的海啸极有可能影响到我们在沿海地区的驻军，以及海上力量。”

    理查德在大家激烈讨论的时候再次开口：“安静！……如果这能对小马军队造成毁灭性攻击，那么，今天下午我就要看到洲际导弹的发射！”

    “但是长官，允许我提醒您，”有人插话道，“小马们对于导弹的拦截手段一定十分先进，我们可能无法使用洲际导弹来实施打击……那样很可能被它们沿途拦截。”

    “那么就派一队的风暴歼击机，掩护一架武装式轰炸机溜过去，然后把美洲变成废土中的废土，随后亚洲也是同样处理。”理查德挥挥手说道，“给我用最大当量的核弹；附近海域也不能放过。”

    说罢，他便怒气冲冲地关掉了投影仪。旁边的几位工作人员开始收拾起仪器，没敢和他说话。他坐在远程会议室的椅子上，扶着额头，一句话也不说。想必没有人会默许这般的闹剧出现——核弹可不是玩笑。

    理查德感觉头晕脑胀，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操劳过度。很快，他感觉这不是被气的——头往左侧稍稍偏一点，便会有胀痛感，但一旦侧回去，疼痛就消失了。

    “恶，积劳成疾。”他愤愤说道，想要站起身。不料一阵刺痛感从左脑传来，险些让他摔倒在地。“先生，当心。”他的助手上来扶了他一把，“您没事吧？”

    “头疼。疼的我恶心。”理查德咬咬牙，敲了一下脑袋，希望这样能缓解疼痛。

    

    “你会痛不欲生……”

    

    又是那个声音！理查德愣在了原地，喉头屏住了呼吸。在确认其他人都在正常忙碌，没有警惕起来时，他才稍稍松了口气。该死的耳鸣，每天都这样烦我……他使劲地闭了一下眼睛，感觉最近自己的身体真是糟透了。

    

    “我一直在看着你。”

    

    这一次，那声音说了两句话。

    “滚！”他睁开眼睛，对着天花板破口骂道。旁边的工作人员和助手全部被他吓了一跳，面面相觑了许久。“先生，是那个翼角兽的声音吗？”他的助手忽然说道。

    “……你怎么知道？”理查德疲倦地看了他一眼。

    “我一直觉得您自从处理了那只翼角兽之后就变得萎靡不振。”助手看了一下别处，回答道，“就是这样……我想这其中应该有所联系的。”

    “帮我联系一下医生……”理查德扶了一下额头，“我去检查一下头部。”

    

    下午，那五个小马和赛琳娜丝一起被送上了运输机，飞向了宇宙。赛琳娜丝说第二天早上应该会有第二班运输机前来接莫凌和肖，以及肖的女儿艾娜。

    当天晚上，莫凌在梦中又一次见到了那深红色的地狱——自从上一次梦见这片黑暗的地方，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

    但是……这一次，场面变得更为不同了。

    那些废墟，那些街道，全部在熊熊烈火之中，被烧得发黑——那些赤色的火光，仿佛早已吞没一切。这片地狱不在是压抑的黑暗，而是象征着某种变化的——灾难景象。

    在烈火中，莫凌忽然发现了六个熟悉的身影——十分熟悉。

    不，这不可能！

    他嘴中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但是——在这最可怕的预言中——她们，还是出现了。

    他走过去，走的很慢——但是，命运的脚步永远不会真正慢下来……终于，那六个小马的身影逐渐清晰了起来。

    然而，场面比他所想象的更为可怕。

    这六位小马面对着烈火，在周围地狱般的景象中。他看见了暮光，他看见了嘉儿……他看见了所有小马，包括黛西……但是，她们都在沉默着，面对着烈火——她们身上遍布着伤痕，干燥的地面上依稀可以辨认出大量的弹壳……

    远处火光中的一些爆炸声徐徐传来，她们一齐向那个方向看去，随后又冷漠地看向了前方——她们像是麻木的傀儡。

    黛西的身上拥有最多的伤痕，有些地方甚至可以看见森森白骨……可她仿佛感受不到疼痛，只是无神地，呆呆地看着四周——不知这六个小马此时此刻正在想什么——如果，梦境中的幻象能有思维的话。

    虽然莫凌不知道是什么使得她们变成这样，也不知道如此的暗示究竟蕴含着什么意义……但是，他看到了烈火中挣扎的人影，和小马的影子。仿佛一直掩没在内心深处的一种预感出现了——这是这场战争的影子。

    “不！”莫凌包住脑袋，想要否认这一切的真实性。

    忽然，那6个小马一齐转过身来，看见了莫凌——她们沉默了几秒，随后忽然向莫凌冲了过来！

    “莫凌！”她们忽然又拥有了情感，像是声嘶力竭地在喊，“快离开这里！”

    

    “快跑！……敌人就在我们身边——”

    

    莫凌一个趔趄从睡觉的垫子上惊醒，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慌张地朝窗外望去——清晨的阳光在地平线远处模糊不堪，依稀泛着鱼肚白。他惊魂未定地扶着额头，思绪仍然沉浸在梦中的恐惧中。

    这时候，他的门外有小马按了一下门铃：“莫凌先生，我们刚刚接到通知，今天早上的运输机被延误了。您可能需要等到三天后可能才会遇到空舱机。”留言很短暂，但这引起了莫凌的不安。继续留在这外星基地里？而刚才的那个梦又预示着什么？

VII 反思 : 第八十四章

    这是少有的几次，五位小马见到太空的样子。尽管她们在这之前曾和肖在小马国的大气层外体验过航天器，亦或后来躺在冬眠舱中以亚光速在宇宙中航行过，但……这一次，她们趴在舷窗前仰望着星空，真正主动地去感受到了宇宙那璀璨的宁静，和窒息的黑暗。

    “小马国……在成为泰塔因冈帝国后，”暮光看着舷窗，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些星云，朝赛琳娜丝问道，“……也和夏威夷基地的样子一样有很大的变化吗？”

    “不，其实表面上变化并不大。”赛琳娜丝也看着别处，沉思着什么，“方舟上面基本上还原了小马国曾经的地貌。不过小马国最大的变化其实并不是新兴城市和科技，而是……”

    “不知道小马谷那里变成什么样子了。”暮光自言自语道，没有听见赛琳娜丝说的话，“大家都还记得我们吗？”

    “暮光……”赛琳娜丝开口道，“我想……也许现在的小马们会有铭记着守护者的名字的，但他们……从未见过传说中的你们。”

    “什么……”暮光转过头来，她的脸上满是震惊，“你是说……我们，我们的朋友都过世了？”

    “主要是那场战争，只有不到10%的小马们幸存了下来。”赛琳娜丝断断续续地说道，看着客舱座椅的角落，“我不希望在莫凌和肖的面前告诉你们……但是，这是你们需要知道的东西——

    

    “人类毁灭了小马国……你们熟悉的一切，现在早都已经不存在了。他们毁灭的十分彻底。”

    

    “我……”暮光难以相信这样的事实，“我们最后还是没能挡住人类的进攻？”

    “是的，我们失败了。”赛琳娜丝也转过头来，看着暮光——她犹豫了许久，才开口说道：“——战争不是舞台剧，我们没有能力去选择命运。当命运做出抉择的时候……”

    “我们本可以打破它。”暮光呜咽了一下，把眼泪忍了回去——她已承受了太多打击，“我很清楚命运的定义……我，还有我的朋友们曾经打破过——在谐律的力量下，当年和无序的斗争中——那看似注定的命运，是可以被扭转的！”

    “但命运的扭转，也本是命运的设定。”赛琳娜丝叹息一声，说道，“小马们过于善良——这就是我们战败的原因。”

    “过于善良？”

    “想必你也体会过，”赛琳娜丝没有停下，继续说道，“当你们在地球上苏醒时，和人类接触的第一天——或者说，那第一个月——你们一定体会到了那种‘不同’。不仅仅是文化价值观上的，而是两个种族之间的‘差异’。人类的社会结构复杂，但是也简单——他们仅仅靠货币和金融体系维持整个社会的运作。而不是靠集体思想去稳定他们的社会……这造成了很多问题，但也解决了很多问题。小马们的处事方式在人类那里如同他们的幼崽——问题在于，人类却依靠这种结构成为了科技发展极为迅速的文明，短短几千年，科技发展速度成倍增长……为了能从人类手中夺回原本属于我们的东西，我们现在采用了他们的社会结构……我不知道这样做的风险会有多大。”

    赛琳娜丝停顿了一下，想让暮光发言。然而，她却陷入了沉默。赛琳娜丝便继续补充道：“我们随后以超过人类的速度发展了科技，创造出了现在你们所见的……泰塔因冈帝国。”

    “那么，”暮光缓缓地动了动嘴唇，随后，她看着赛琳娜丝的双眼：

    “小马们现在放弃了善良？”

    

    “某种意义上来讲的话，是的。”她的回答出奇地冷静，“这就是我想告诉你的……小马国最大的变化。”

    

    暮光自苏醒而来，每天忍受各种痛苦等待着一直所期盼的事物，最后却得知它已消逝。仿佛一个跋山涉水回家的人，最后却发现家没了。

    在沉睡的黑暗中，她一直记得当初肖告诉大家的承诺：“小马国不会消失，永远也不会消失！”她在失去意识前，她记得自己脸上的微笑——那是信任，传递给那几个人类的信任……她只是希望，在自己苏醒之后，能遇到友善的人类，能和她，以及她的伙伴们，成为远方的朋友——就像当初她从中心城来到镇上一样，结交伙伴……

    但是，在当她醒来的那一刻——脱离了黑暗之后，她看见的是实验室的灯光，是枪声和爆炸，是厮杀和血液……

    我渴望黑暗。那里宁静，没有痛苦；那里没有五彩的假象，也没有斑斓的陷阱；那里只有平静，和完全静止的分子热运动。那是……谐律，能量最洁净，最有序的形态……

    然而，能量无法实质上重新变得有序。一切，都无法实质上恢复原貌——这……

    这就是，命运？

    

    “殿下……”暮光紧闭了一下嘴唇，许久，才继续说道，“我们……还存有多少希望？……我是说，这些事情……一切都太让我出乎意料了……几乎，一切，都仿佛是个句号……尽管在这句号前的省略号中似乎能看到那依稀的光辉……但到了最后，却发现这一切只是个句号。”

    “暮光，我知道你很痛苦。虽然我不能断定你的痛苦有多深——所有生命都不能断言其他生命所承受得一切——但，我可以肯定的是……现在所有的小马，都饱受在同样的痛苦之中。”赛琳娜丝说着，看了一眼暮光，她依旧低沉地望着舷窗外的黑暗。赛琳娜丝摇了摇头，继续说道：“痛苦，是希望的象征。亲爱的，你一定要记住这一点。”

    “是希望的象征？”暮光的眼中亮着晶莹的光点，依旧带着悲痛的语气反问道，“我一直怀揣着希望，直到这一切逐渐把我所爱的一切所吞噬……包括我的朋友们。”

    

    “暮光……你可知，当年我决定带领幸存的小马继续生存在那个满目苍夷的世界上时，我已经早已失去了活下去的理由。唯一支撑我没有倒下的，是我内心中的痛苦。痛苦，让我明白我的死亡是多么的没有意义。”赛琳娜丝忽然仰起头来，沉沉地，但是意味深长地说道。

    “痛苦让你明白这一切，让你明白这一切的真实性——它是你摆脱苦难的动力，它是让你保持清醒的警示……”赛琳娜丝看着暮光，把一只蹄子扶在了她的肩上，“痛苦，是我们前进的理由。”

    

    “可是……”暮光咬着嘴唇，似乎有口难言，“……我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去期望的事情了。女王可以等待国家的繁荣——因为她们是永生的，她们身边的朋友也是永生的——可是，我自己虽然算是个年轻的翼角兽，但我的朋友们不是！

    “她们是我最在乎的小马，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在乎的事物！”暮光看了一眼后排的，沉默不语的小蝶，继续对赛琳娜丝说道，“……我该怎么办？”

    “挽回她们。”赛琳娜丝轻轻说道，“挽回善良。”

    暮光看了一眼她，似乎是在揣摩这句话的意思。

    挽回善良？可就拿小蝶来说，战争对生命的蔑视早已在她的心中造成了永远的创伤……这一切该如何挽回？精神创伤不同于体表的伤口，谁也无法猜测治愈精神的良药是什么，而且使用不当，还有可能将这原本就很深的伤口划得更深……

    

    也许，这又是一次诠释友谊的课堂。……一次最极端的考验。

    暮光心里沉重地想道。如之前她们在小马国遇到的诸多灾难一样，这也是一次史诗性的考验——考验她和她的朋友们该如何掌控那最终极的力量。但是，她猜不出这次考核的中心——这一切都是那样残酷，那样绝望——比往常任何一次危机，都更加无情。

    最后等待她们的，会是什么呢？

    会是重新回到小马国，回到曾经所爱恋的生活中吗？与亲人和朋友们拥抱，在蓝色的天空和绿色的草地上奔跑，在清晨那丝毫没有硝烟味道的家园中奔跑吗？

    还是说……更加无情的结局？

VII 反思 : 第八十五章

    这时候，飞船驾驶舱里的躁动声打断了暮光的思绪。

    “……我去看一下。”赛琳娜丝皱了一下眉头，解开了安全带。

    “哎——”赛琳娜丝在推开前面驾驶室的舱门后，不由得惊呼了起来，“驾驶员去哪里了？”

    “什么？”暮光也是十分诧异地从沉默中脱离出来，“驾驶员怎么会凭空消失？”

    “传送装置！”赛琳娜丝从前面那两个空荡荡的驾驶座上举起来了一个像是手提电脑一样的仪器——上面还有一些发光的条带，嗡嗡作响。“驾驶员一定被传送到了某个具有接收装置的地方。”赛琳娜丝在驾驶室里四周张望着，希望能发现更多的线索，“他们要么在方舟上，要么在夏威夷……”

    “他们怎么会丢下我们自己传送走？”暮光提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关键是这飞船上载着你们——这场战争中起决定性作用的守护者；驾驶员连一个小错误都是不可能会犯的……除非——”赛琳娜丝分析道，“看来是有幕后黑手想干涉这场战争……是人类还是小马，这就不清楚了。”

    她话音刚落，那些仪表盘上忽然弹出了一段刺耳的警示音——屏幕上的种种数据都紧急变成了红色。

    “导弹来袭……”赛琳娜丝看着那些提示符，一字一句地读道。

    “什么？！”暮光下意识地举起双蹄，捂住了嘴，“哪里来的导弹……？”当下的恐惧压过了绝望，使得她立刻感到了胸闷和急促的呼吸。

    “坐稳。”赛琳娜丝立刻跨上驾驶座——小马们的驾驶椅与摩托车的坐垫类似，驾驶员需要趴在上面，手脚并用地控制飞船。

    “天哪，殿下您还会驾驶飞船？”暮光来不及惊呼更多的东西，一阵剧烈的摇晃和强大的加速度便顷刻间袭来，让她不由得举起蹄子抵住前面的座椅，“啊——”

    

    赛琳娜丝顾不得太多——她不是个娇气的尊贵女领袖，责任感伫立在她价值观中的首位——她的双蹄紧紧地套在仪表盘前的那两个金属“袖套”中，通过机械反馈过来的抖动来感受飞船的姿态和受力。

    尽管她现在还不清楚飞弹是从哪里发射过来的，但她可以确定的是，这些威胁很有可能击毁这架飞船，并让大家都暴露在宇宙的真空中……她作为法力强大的女王，可以暂时制造一个空压矩阵，将体内外压强均衡……但这些从来没接触过宇宙的守护者可能就不一定了。

    飞船的显示屏迅速喊出一段讯息：“左后方探测到12单位波动，能量传输：否，非可读取魔能来源……移动速度：18km/s，即将发生撞击。”

    赛琳娜丝将飞船猛地向右打转方向，随后向相对下方俯冲——所有顶部喷口一齐喷射出火焰，让飞船在经过一个急转弯后突然变向，冲向与转弯方向截然相反的一侧。赛琳娜丝透过右侧舷窗，看到一个紫色的光带一闪而过，扎入了宇宙那漆黑的背景中。

    她暂时肯定了那是枚紫色结晶飞弹——这是小马方舟上的武器。

    自己身后一定还有很多飞弹。她瞥了一眼显示器上方的数据，打开了飞船的后燃机——一股额外的推力促使飞船的速度立刻飙升至17.6km/s，几乎达到了和来袭导弹一样的宇宙速度。

    忍受着重力加速度，她左后蹄向外侧伸去，控制飞船尾部喷口立即开始运作——在高速下，飞船立刻调转了180°，面冲后面的那些一个个两点。

    “这么多飞弹……”赛琳娜丝低语一句，随后晃动了一下右蹄……“警告——此机型为C型自卸运输空降机，没有配备武器。”系统忽然在前方的屏幕上打出了一行字。

    该死！

    她只感觉后背上立刻凉了下来，随后下意识地再次点燃主引擎，改变飞船的移动方向——朝导弹飞去。

    在这样的相对速度下，如果能侥幸躲开，那么飞弹的转弯半径和速度将迫使它们无法再次锁定目标。赛琳娜丝只能赌一把——她在引擎速度满额后，再次点燃后燃机——

    她的两个蹄子在操作台前非常细微地抖动着，靠感知飞船动力传动轴中心地带传来的震动反馈来修改和微调航向。仅仅过去了不到几秒钟，前面的那些光点忽然地变得刺眼了起来——就是现在。

    她几乎将整个身子都向一侧拉去，飞船便会意地全速向右翻转——同时关闭所有副翼，收起外部天线……

    轰！

    飞船剧烈震动了起来——赛琳娜丝眼前的舷窗被一片刺眼的紫白色覆盖——随后，是掺杂在巨响之中的破碎声。她只觉前方猛地袭来了一股强大的吸力——糟糕，驾驶室被击中了。

    “舱门应急封锁！”

    暮光在飞船剧烈的抖动和红色的警报灯下失声喊道：“赛琳娜丝！殿下！我的天哪，你还好吗！”然而，回应她的只有紧急警报和伙伴们的惊恐叫喊声。

    赛琳娜丝再次恢复意识时，发现自己刚刚被驾驶舱上的那个巨大裂口卷入到了太空中。她的潜意识已经开始施法，为她创造了一个压力均衡的力场……不过随即，她立即又施了一个法术，将一道金色的法阵摆在自己身前，几道同样颜色的阵列符号便出现在了她的翅膀附近——一股无形的推力使她向前飞去。

    

    飞船在满是碎片的不稳定航线上旋转着，那些结晶飞弹已经不见了踪影。但是飞船受损严重——赛琳娜丝在全力飞行的同时，纵观了飞船外壳上重点的几处受损点。

    外部热交换器受损，生命维持系统可能失去温度控制功能；左侧调姿喷口被炸毁；顶部挡流板，通讯系统，探照灯也成了碎片；客舱两侧的外装甲受损，但还没完全坏掉……

    整个飞船现在像是车祸后翻滚的残骸，无数的零件和碎片像是洒水一样散落到无重力的宇宙中去。赛琳娜丝在身前的法阵外又制造出了一道护盾，以抵挡那些碎片的撞击。

    她很快够到了飞船顶部的维修梯，收起加速魔法和护盾，紧紧地抓住那些金属把手——不幸，她被飞船剧烈翻滚下的离心力给甩飞了出去。“可恶。”她再次施展加速，重新抓住那摇晃的金属把手——这一次，她在撤掉加速魔法的同时给自己的双臂施加了一种更改分子结构的作用力魔法，让表皮的外侧在一道道如同丝绸的光芒下获得了支撑，令肌肉受力更加均匀……“呃啊！”她紧闭着双眼，咬紧牙关，伸出前蹄，用翅膀控制着平衡，在飞船无休止的旋转下一步一步地接近顶部气闸。

    “不，我们得做些什么！”飞船内的暮光说着，非常艰难地想要解开安全带。“停下！暮光，停下！”身后，苹果嘉儿忽然对她喊道，“如果你现在解开安全带，你会在这离心力下不停撞向墙壁——就像炒胡豆一样……那对我们大家都十分危险！”

    “但飞船在旋转！”暮光急切地喊道，没有停下手里抓握安全带的动作，“赛琳娜丝一定被困在了驾驶室里——或者被甩了出去，我们得让飞船停止旋转！不然我们只能坐以待毙……”

    这时候，暮光话音刚落——她忽然感觉一切都慢了一下来，静了下来——“应急姿态阀。”她脑中，传来了赛琳娜丝的声音。“殿下！你还活着？”暮光也试图沉下心，用心灵感应来与赛琳娜丝对话——但，她似乎还不是很熟练。各种激烈的情绪交杂在一起，她的脑中连一段完整的话都组织不出来。“就在客舱尾部，那个发动机室舱门左上侧的那个红色按钮——砸碎防护玻璃，按下它。”

    接着，暮光终于抓到了安全带的扣子。随即，她转过头来：“大家注意——客舱后面有一个应急按钮可以救我们！……倒数三秒，我就要解开安全带了……”

    赛琳娜丝抓着气闸边上的把手，无论如何也够不到最上面的那个锁紧装置。气闸的位置是飞船顶部最突出的位置，也是旋转最剧烈的位置。她的整个后半身都被拉抻在外侧，场面十分惊险。

    与此同时，暮光一咬牙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啊！”“噢，疼！”“呀！”

    暮光感觉自己像是中了什么无序的魔法，在一个完全混乱和翻滚的直筒中来回碰撞——因为失重，她的旋转方向和飞船不是同步的，这使得她在客舱中几乎无法抓住任何东西——只能在座椅，地板，和天花板之间来回碰撞。若不是她施展了一个保护魔法，现在她一定早已被撞得头破血流了。

    “应急姿态阀！”暮光大声喊道，“在客舱后面，轮机室舱门左上侧！按下它！”她只能寄希望于自己的朋友们——

    “系统警告：框架稳定程度49%，存在解体风险。”

    混乱中，似乎没有小马肯解开安全带，或是做些什么……

    “暮光……我们做不到。”似乎是瑞瑞的声音，“我们不像你那样拥有防护魔法——一旦解开安全带，我们就会被撞得粉身碎骨！”“不——”暮光用蹄子护住脑袋，大声回答，“请相信我——我会用我的魔法保护你们！”

    

    “你保护不了我们。”一段很轻的声音，却很重很重地说道，“谁也保护不了任何小马，信任只是形式。”

    

    “小蝶？”暮光略带惊讶的语气说道，“……不，小蝶……信任是沟通的桥梁——也许它会被行动所干涉——它不仅仅是形式啊！它是……”

    “这是愚蠢的付出。”小蝶回答道，“一种愚昧的赌博。赌上自己的生命，来考核自己的存在感？”

    “系统警告：框架稳定程度39%，存在解体风险。”

    “信任是友谊的基本诠释——它不是对性命的赌博，它是对集体利益的保障！”暮光尽全力地喊道，“人类也许不信任彼此，但那只是一种现象——现象不是现实——小马们可以相信彼此，他们拥有对集体的信仰，我们拥有这种天性，我们拥有这种善良——我们不会摒弃一直所熟悉的这种天性！”

    

    “如果小马们真当善良……”小蝶仿佛神深吸了一口气，才回答道：“那么为什么会有小马的结晶飞弹攻击了我们自己的飞船！”

    

    “暮光！”静谧中，赛琳娜丝的声音里饱含着急促，“我需要进到气闸中！飞船正在偏离轨道。”暮光摇了摇头，想把烦躁和急迫从脑中甩出去：“飞弹不一定真的是小马们自己发射的！”

    “还记得幻形灵吗？还记得当年的狮鹫吗？”暮光终于找到了一个突破点，“不论如何，这些都是对我们的考验——我们难道打算就在这里各自扬长而去，放弃我们曾经一起走过的时光吗？……不论现在我们遭受的一切有多么黑暗，我们的心中有多么痛苦——但那并不代表永远，不是吗？精神上的痛苦并不存在于当下，它来自过去和未来——那些都是幻象！黑暗不是痛苦，光明也不是希望……痛苦和希望，是我们自己创造的！”

    忽然间，暮光被撞到了一个椅子的枕头，随后滚落到了地板上——她靠着座椅的坐垫，将自己的身子面冲向了地面——离心力死死地将她摁在地上。

    “不管你们是否已经放弃，是否早已绝望……”她立起蹄子，摁住地面，艰难地在离心力中支撑起身子，“——过去和未来都只是幻象！现在我们遇到了危险，我们的朋友，我们的彼此，正处于危险之中——这是当下，这是最真实的事物！不论那炸弹是否真的来自同胞的陷害，那都是未来才能阐明的，未定的事情！生命本应当去在乎的，不是过去的伤痛，也不是未来的绝望——而是当下！”

    她左蹄不小心被绊了一下，再次摔在地板上，“啊！”

    

    脸部的疼痛中，她忽然听见了安全带解开的声音。

    啪！随后，是一声使劲的尥蹶子，以及玻璃破碎的声音。

    

    暮光抬起头来，在无比的惊讶和感动中看见了那个橙色的身影——“苹果嘉儿！”

    

    “应急调姿系统已手动激活！”系统当机立断地发出了答复，随即，又是一阵强烈的震动——急促的减速正在被系统自动执行。

    暮光一下子滚到了客舱的一侧舷窗上。她没有多想，立刻对那个橙色的身影发射过去了一束护盾魔法，让嘉儿的后背在重重接触这一侧的舷窗时能够有效缓冲……终于，那个橙色的小马安全躺在了暮光的身边。“暮光，”嘉儿侧过头来，看着暮光似乎有些含泪的双眼，用那久违的，亲切的语气说道：

    

    “暮光……我相信你。”

    

    “噢……阿杰！”暮光终于忍不住激动的心情，紧紧地拥抱着苹果嘉儿。她搂着这位朋友的肩膀，千言万语只汇聚成为了眼泪，一点点地滴落出来。

    “诚信……我想起了最初的美好。”苹果嘉儿也十分感慨地拥抱着暮光闪闪，“我们身为伙伴，一起抵御灾难，同甘共苦……那是永恒的，任何绝望都无法拆分这一永恒……我花了好久才想起来这一点。”

    飞船的失控旋转非常迅速地停下了。

    “气闸打开，请客舱人员注意安全。”

    很快，赛琳娜丝喘着粗气从前面的那个梯子上爬了下来。“噢，天哪……你们没事吧？”她顾不得自己凌乱的衣服与斗篷，关切地向这些小马问道。

    “噢赛琳娜丝殿下，我们都好得很。”苹果嘉儿把暮光从地上扶起来，笃实地说道，“除了一些皮外伤磕磕碰碰之外。”

    “噢，阿杰……”赛琳娜丝也发觉出了这位橙色的守护者的变化，“你看上去似乎气色好了很多。”她未等苹果嘉儿做出回复，走到旁边的一个操作面板上迅速地忙碌了起来。

    “在领悟了一些事情后就想开了。”嘉儿挠挠后脑勺，推了一下帽子，“不过……我现在比较关心的是……这艘飞船正在飞向哪里？”

    “很遗憾，它被炸得偏离了航线，又飞向了地球——而且航线偏离的很严重，估计我们不会降落在夏威夷，而是别的地方。”赛琳娜丝侧过头去，看了一眼那个密封了的驾驶室舱门，又看了看她面前的那个操作面板的数据，“而现在……驾驶舱已经没了，我们还不能控制航线……情况恐怕不容乐观……”

VII 反思 : 第八十六章

    理查德站在星耀基地的围墙上，看着远方云层中的那个巨大黑影——审判者号核动力航母。

    “人类最后的希望，我想是吧……”他抽着烟，脸上满是愁容。那艘核动力航母上面载着ISNA几十年来的心血，和众多科学家们的机密成果。

    他咬着烟，使劲地抽了一口。像是想要从这样一根苍白的纸柱中吸出来什么希望一样……可惜，这根柱子送给他的，只有麻痹神经的轻快感受。一缕烟过后，苦闷的心情再次霸占了他的大脑。

    理查德只得再狠狠吸一口。

    他想赶走的，不只是苦闷与绝望。更多的，还是头脑中对那个翼角兽的幻象。“音韵女王……呵呵。”他漫无目的地思索着，“米娅摩·卡丹莎……真是一个该死的名字。”

    接着，他的左脑又传来了一阵刺痛感。

    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他不得不回想起了二十分钟前站在审讯室里的所见所闻。

    这几天他们正在审讯一个ISNA内部的政治罪犯。一个看上去瘦弱不堪，戴着眼镜的信息部门副部长。问题是，这家伙远远比大家想象中的要难对付。坐在强光灯下三天三夜，他依然守口如瓶。

    昨天，理查德没心思看那帮审讯员用老方法折磨这个人了——这样下去迟早要死人。“用我们的新方法。”他不耐烦地给那些工作人员说道，“就是那些毒品，审讯那个外星马的办法。”

    今天，这个政治犯就招供了——喊的撕心裂肺，把所有重要信息喊了一上午，一直到注射器摆到他面前才住口。记录人员说自己听这家伙叫嚷了将近四个小时，现在不需要录音他都能把一切内容默写出来。

    理查德继续思索着。这个人在政治犯中算是很难缠的一种了，普通人在强光灯下连24小时都不一定能熬过。没想到毒品在人类身上的效果竟然这样强。“或许他只有那点能耐。”理查德心里想着，“可能灯再照个几小时他就招了，毒品对于他来说威力还是太大了点，真正有毅力的人肯定能扛得住。”

    但很快，他就否定了自己的这个念头。多少年来关于毒品的种种实例告诉了他就算是军人也不一定能扛得住这种精神层次的诱惑。

    还有什么是比这些军人更强健，毅力更强的？

    小马？

    他脑子中忽然冒出了这个可笑的念头。他为自己竟然会有这种念头而感到十分幼稚——但转念一想，他觉得这并不可笑，也并不幼稚。人类在开战以前就对小马这种生物感到非常的不屑——也许是因为它们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外表，也许是因为人类曾不费吹灰之力地打败过它们……可是，这种漠不关心的心理直接导致了夏威夷的破防。

    现在，人类应该领取了教训。他们知道了小马并不如同字面上的意思一样，它们是外星物种，是可怕的入侵者，是拥有强大科技的敌人……那些死相惨不忍睹的士兵肯定对此拥有深刻的理解。

    尤其是这位米娅摩·卡丹莎女王。

    众多毒品的混合试剂，几乎凝聚了人类能想的出来的最有成瘾性的强副作用溶液，仍然没能让这只翼角兽说出理查德“想要的信息”。

    “或许，”理查德心中忽然冒出了一个念头，“它已经告诉了我我需要知道的东西？”

    

    放下枪口，小马们不会开火。

    

    “狗屁。”理查德心里对自己骂道。此时，他的脑中再一次传来了难以忍受的刺痛感。这使得他面部抽搐了一下，左手紧紧抓着脑袋——像是要把头皮给掰开一样。

    剧痛之中，他眼前的黑暗似乎再一次化作了那个摆放着十字架的密室——那个间杂着粉色和亮黄色的身影坚挺在铆钉和铁链之中，以痛苦但无比威严的神情俯视着他。“你的贪婪……”模糊的杂音中，这四个字尤为清晰，“将责任把玩于手掌之中……”而他自己，像是愣在了原地，望着周围无边无际的黑暗和若隐若无的白色烟雾，孤身一人。寒冷和黑暗将绝望笼罩在他的身上，面对着那个令他恐惧的身影，不知所措。

    

    “听好了，同志们！”在俄罗斯边境，一处被博斯当做了总部的ISNA大型空军基地内，“我们这次行动将截获一群途径白令海峡的ISNA运输车——那上面有即将被派往战场的物资与武器。如果我们想要尽早令ISNA收手，这会是最好的机会之一！”

    罗恩斯站在军械库内，珍妮特和两个工程师正在帮助他装备上战门专员最尖端的装备之一——重甲外骨骼。虽然并没有人知道那些突击兵是怎么在ISNA基地里搞到这种东西的。

    “这件套装和普通的动力外骨骼不一样，”珍妮特正在自己的虚拟键盘上调试着这些机械的系统配合，和着军械库里吵闹的搬运声中说道，“我们尽可能帮你装上了我们能装上的最好的护甲。”

    “这些护甲只能防弹？”罗恩斯看了一眼左臂上那个沉重的黑色合金装甲，以及自己胸前的那个厚重铠甲，感觉自己看上去就像一个人形的坦克，“我只能说这些东西非常重。仅仅一个胸甲和两个护臂就差不多到了六十公斤。”说着，工程师给他戴上了一顶全副武装的沉重头盔。他继续闷声闷气地说道：“再好的防护性也不能待在那里被导弹打。”

    “虽然重，但是这些重量很值得。”珍妮特调试完了罗恩斯左臂上的控制器，一些护甲之下的系统装置开始运作。“如你所见，你头盔上的战术目镜已经显示出了现在已连线的设备；虽然不像动力外骨骼那样可以携带像抓钩或是喷火器那样有意思的东西，你背上的那根液压柱是用来挂配套的枪械的——那种枪太重了，理论上人是举不起来的，所以在射击的时候需要这根柱子吊着。”接着，她的手掌投影出了罗恩斯手臂装甲的内部结构——看上去比想象中要复杂得多。“此外，这套重甲外骨骼上的主炮系统坏掉了，但工程师们给你弄了一种磁力装置——你的双手都装备了这样非常先进的设备——线圈式自适应磁力器，虽然很多人以为这是用来隔空取枪用的，但实际上它还可以用来吸起铁质物体当做你的盾牌，甚至还能够将易爆物体吸起来，随后向你的敌人投掷出去……希望这点能符合你的那种战术。”

    “是的，这当然符合。”罗恩斯打量着自己的左手，心里在琢磨莫非这双手就是莫凌经常说的“麒麟臂”？

    “此外，因为没有了那个‘主炮系统’，你的两个肩膀上都各装了一个帮手……”珍妮特又指了指他肩膀上与肩甲分割开来的两个装甲片，继续说道，“那两个铁片其实是两架武装无人机——虽然它们的体积很小，但是其武装程度超乎你想象。在这样的停靠模式下，它们仍然可以当做你盔甲上的武器来直接开火。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它们各装备有两挺微型不稳定电荷机枪，和一台高清摄像瞄准器——虽然是能量武器，但足以把那些没有护盾的装甲车打成废铁……”

    珍妮特正说在兴头上，奥维娅忽然穿着一身布满武器的动力外骨骼走了过来：“还在忙活？”

    未等珍妮特开口，罗恩斯就率先回答了：“奥维娅，你真该试一试这套衣服——专员重甲外骨骼，我的天，我这辈子在ISNA军械库里都没碰到过这样的东西……”

    “我向来都只使用动力外骨骼，和那些功能强大的外部自定义挂件与武器。”她说着，举起了自己的左手，“如这个手腕上的100米抓钩，我能单凭这个听上去很无聊的工具去单挑一支坦克旅。”

    说罢，她便毫无兴趣地扫了一眼罗恩斯身上的装备，准备起身前去机场。临行前，她还不忘在罗恩斯不理解的苦笑下补充一句：“我四年前曾经拿这个抓钩干掉过两架直升机。”

    

    “道威尔，这架崭新的漫游人机甲如何？”奥多姆首领带着一队工程师和科学家围在那个黑色的巨无霸前，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那个正在驾驶舱里忙碌的人影。

    道威尔试着朝控制面板输入了自己的身份信息。“核心能源系统已经上线，所有功能运作正常。”机甲内系统的提示音响了起来，“欢迎。驾驶员道威尔·罗德里斯，漫游人所有武器系统使用权限：已取得；ISNA最高处理权限：已取得；GSDS连接；已获得46%信号强度；动力输出正在升高……引擎增压中……”

    随后，机甲前面的大功率探照和操作室内部的蓝色灯光一齐亮了起来。各种关节上的发动机都一同轰鸣而起，仪器和关节状态指示灯也都接二连三地亮了起来，如同星星点点的夜空。

    一个贴合人体背部曲线的，装满了电极和电线的铁板扣到了道威尔的背上，和他的工程专员AIU植入物连接成功。“唔……”道威尔感觉眼前一亮，各种机械关节的活动与受力全部化作神经信息传递到了他的脑中。他双手小心地握住两个武器控制柄，探测手臂运动的架子已经扣到了他的双臂上。现在他挥舞手臂，机甲也以同样的速度挥舞出同样的动作，并将关节的活动感，甚至空气的阻力信息，全部直接汇入了他的大脑。手掌里握着的，是只与仪表盘靠几根电线连接的自由手柄，那上面布满了按键；用于来控制双臂上当做“手”的重型武器和浑身上下的传感器。

    看着眼前这台巨型机甲活动起双手上安装的重型武器，大家不由得欢呼起来：“不错！”“可以！”奥多姆首领赞许地点点头：“同志，这东西可以编到我们的主力军前锋了！……啊，当然，那只是个玩笑。谁都不会希望在这光泽的装甲板上面看到一丝剐蹭的。”

    

    道威尔仔细地活动了自己的全身，对围观的人群点头示意了一下，感受着那些数据和手掌里紧握的控制柄，几乎和机甲融为了一体。在缓慢但沉重的呼吸中，他思索着：“总有一天…黛西，我会带着这台漫游人机甲来救你。”

    

    莫凌漫无目的地行走在夏威夷基地内，脸上的表情颇为不自在。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如此多的小马士兵——他的大脑有些凌乱，因为仅仅是这一上午的信息量就超过了他能够想象的范围。而且，莫凌还要随时注意那些从天空中降落的登陆舰——那些从登陆舰上下来的新兵总是以为他这个人类是渗透进来的敌人，随后集体一股脑地扛着武器向他冲过来——直到地勤人员连忙上去劝阻，那些小马才会将信将疑地回到队伍中。

    有的时候遇上一群登陆艇，地勤小马们忙不过来时，莫凌可能还会被追上一段距离。只有在警卫室附近，才会有小马挺身而出帮他解围。……莫凌感觉自己这样很是没骨气。身为一个平时都是自己追杀别人的INSA专员，现在反过来被一群叫嚣的小马在夏威夷的海滩上追得到处跑…

    但那不过也是一闪而过的念头。看着那些小马身上的武器装备，莫凌很庆幸那些武器都已经在前线打光了弹药。

    这一早上，他发现小马的军队远远不是他想的那种样子——首先，这里不止有小马。他还看见了那些狮鹫，就如同希腊神话中描述的一样，上半身是雄鹰的爪子和利喙，以及一双无比巨大的翅膀；下半身则是狮子那有力的后腿和一条细长的尾巴。这两种生物的特征共存于一个躯体之上，看上去使其同时拥有了鹰的灵敏和速度，又拥有了狮子的勇猛与力量…不过不同的是，它们身上穿着盔甲——与神话中那些金光璀璨的盔甲不太一样。莫凌从自己的作战经验判断，那是一种高强度的碳纤维合金，所有盔甲整齐地贴靠在它们的身上，组成了一条完美的流线型——它们的背上安装着一些奇形怪状的炮塔；翅膀上甚至折叠着涡轮引擎。莫凌偶尔可以在空地上目睹它们一跃而起后拖曳着白烟直上云霄的英姿…

    那样的0距离助跑起飞和那样高的灵活性是人类战机无法匹敌的。只有ISNA的螳螂战术攻击机可以稍稍与之作为参考。

    莫凌以为小马们的空军只有凶猛的狮鹫和灵活性更强的天马。但当他绕到基地中心地带的那个巨大空地后（可能是种大型机场），他的大脑再次陷入了一片空白——

    那里聚集着更为巨大的身影——龙。尽管他在之前对前线士兵口中的“龙族”略有耳闻，但他没想到他们说的是真的龙——和狮鹫一样，它们的身形几乎和传说中的一模一样。虽然都统一装备着那些匪夷所思的盔甲和武器…但，它们身为龙的外形和气质无可否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