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orest论——或：战斗着的先驱之生与死·序

在forest发表即将20周年之际，我试图用可能的大篇幅谈谈这部AVG剧本历史上堪称绝响之作。

  我们说它是绝响，是在三种意义上说的：其一、它是AVG自上世纪后半叶肇端以来，汇集无数支流，作为一个文化现象结出的果实；其二、它的作者在这部作品之后再也没有发表过如此尖锐如此深刻的作品——他退出了创作一线（这是有多方面的原因的）；其三、他自身开创的典范后无来者，只有零碎的要素能够在后面的AVG中偶尔才能再看到，没有人再创作如forest的剧本了：吃力不讨好。

  二十年前，2004年，从现在的视角回顾，是AVG历史上的一个重大转折时期：如今绝大多数玩家眼中的正统和巅峰，大多出自这个时期。我能向大家预先断言，forest足以在那个竞争激烈的年代，跻身T0梯队之列。

  问题是，它作为那一年的先声，它开启了什么？

  我在此预支我们作为结论的成果。我认为forest实际上为后人树立了以下几个方面的典范。（不是以直接的继承方式，而是无意之中的回复。）：

  1）现实关系的魔幻寓言。这一点我主要指人与人之间直接的社会关系，是对作者之前《腐姬》等作品已有之点的完成。

  2）元叙事的内在化。这一点体现在，玩家直接构成了故事本身，与同时期infinity系列的尝试相呼应。

  3）与文艺传统的交融。对传统文艺作品的化用，当然并非forest所独有，但forest为这一剧本技巧树立了一个近乎完美的典范，既不显得掉书袋，又会失之浅薄无聊。

  以及最重要的，

  4）明确的社会批判意识。它继续了从泡沫经济后期开始出现的部分作品的抗争性，同时也占据一个置身其中的反思位置。它尝试摆脱并且的确最后相当程度上摆脱了“御宅”批判的自身指涉的局限性，它指向了真正的外在和内在的社会矛盾。可以说，星空流星几乎凭借一己之力，将AVG剧本的严肃性提高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注：尽管它在一些段落还是不可避免地对商业化消费做出了妥协，但我认为即使在这些可能某种程度上对作品整体风格有所损害的地方，星空还是尽力维持了文本自我意识的一贯。某些这样的段落甚至可以说反向加强了它所指向的批判对象的讽刺性。）

  而在星空之后的AVG剧作家绝大多数则多多少少沦为了现代秩序的歌颂者（我能找到的仍然保持批判性的作者一只手能数的过来），即使星空自己也在这种潮流下不再尖锐——这里的原因很复杂，我希望我们将来能够详细讨论。

（注：他们通常是这样表达这种歌颂的：“现代社会的确存“小瑕疵”，但它们是无关紧要的，因为它毕竟为所有人提供了“救赎”的机会”。然而真的是这样吗？）

  总而言之，作为一个不算特例的特例，一个真正具有干预性的“第九艺术”，forest值得我们给予最大的热情：赞颂它，但同时也毫不留情的指出它的弱点。

  这不是为了召唤一个或另一个星空流星的归来，而是为了呼唤新时-空的开启：今天的人们有今天的作品；“我们从来不是创造了森林，而是发现了森林”。

 我相信，人们终将取得自我实现的生活。那不会是什么“绝望的幸福感”，而只是切切实实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这是唯物主义唯一可说的伦理。

  forest不能回答我们将往何处去，那又怎样呢？任何人都不可能替历史做出回答，人们只是这么做了。

  请让我用维特根斯坦的话结束这篇序言：

  “幸福的生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