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简单的自白

大家应该都或多或少地了解过《工作细胞》这部作品。在这部作品里，细胞们在人体内努力工作的故事构成了丰富多彩的剧情。细胞种类很多，癌细胞当然也不例外。在原作漫画第八、九话和B站动漫番剧第七话中，癌细胞均初次登场。

 

我是B站番剧入的坑，对于漫画原作不是很了解，但是就我在B站番剧中的所见所闻来看，癌细胞这个角色塑造的是很成功的。癌细胞确实是一个身世悲惨的角色：他的出生就是一个错误，自认为什么都没做，但是就是无法被当作一个正常的细胞来对待，甚至还要被免疫细胞追杀。番剧第七集结尾，白哥和癌细胞的对话堪称神来之笔，弹幕的密度在这一段大量增加，那些同情癌细胞的评论和弹幕应该也都大多出自这部分。

 

不过部分评论的出现似乎不受控制。有些评论想要帮癌细胞洗白，甚至一些极端言论还声称要帮助癌细胞杀掉身体内部的其他所有细胞。对于此等类似的观点我自然无法苟同。我的确认为癌细胞“身世悲惨”，但是这和他“作恶多端”并不矛盾。癌细胞之所以成为癌细胞，正是因为它会夺走正常细胞的养分，挤占正常器官的位置，致使身体器官产生功能性障碍，甚至可能会导致器官衰竭从而致死。

 

我同情癌细胞，但是我并不会去选择洗白它或者杀光其他的细胞。癌细胞就是黑的，洗不白也没必要洗。如果你要问我的观点的话，我会说【如果你真的同情癌细胞的遭遇，请不要洗白它。请保持良好的作息并养成健康的生活习惯，严格杜绝癌症，从一开始就防止像癌细胞这么一个悲剧角色的出生。其他正常细胞不会因此受到伤害，癌细胞也从来不会存在过，大家都各自安好。】

 

Five Nights at Freddy’s（以下简称FNAF）系列游戏也差不多是类似的思路。刚入坑玩游戏的玩家在经常性地被跳杀之后，肯定会对这些看似呆萌可爱的电子机械玩偶产生恐惧感，就像人们普遍惧怕癌细胞一样。一些玩家或许就止步于此，但是肯定还是会有一些其他的玩家会选择去挖掘这些机械玩偶背后的故事。

 

从FNAF官方在游戏中隐藏的剧情来看，这些机械玩偶都有着悲惨的身世。如果你没接触过二代至六代，那么至少从第一代游戏中，你也能知道这些机械玩偶背后是被无辜杀害的孩子，而他们的灵魂则附身于这些玩偶身上，无法安息也无法解脱，所以才会出现游戏中的行为：操控着机械玩偶去向杀害过他们的夜间保安寻仇。

 

我说这些并不是打算详细解释游戏的剧情。那部分不满意甚至不满足于对机械玩偶们产生恐惧感的玩家选择了去挖掘这些玩偶背后的故事。故事越来越多，剧情越来越完整，也因此，有越来越多的玩家对这些玩偶产生了共情。大家同情这些玩偶的遭遇，大家不满于只能看见这些机械玩偶在游戏中反复跳杀，也因此，有了同人创作。在众多同人作品中，机械玩偶们有了属于自己的故事。

 

同人创作者们同情这些机械玩偶，一如当初观众同情那些癌细胞。他们想帮这些机械玩偶洗白，也因此，在众多同人作品中，玩偶们生活得很开心，但是这些不够。他们不需要开心的生活，他们承受了太多，他们的灵魂需要安息。也因此，也有部分作品，在这些小说或者漫画的结尾，逝者终于安息，灵魂得到了解脱。

 

这些足够了吗？

 

“够了”是正常的回答，但是请允许我说一句，还不够。

 

一如癌细胞，这些被附身的机械玩偶的存在也都是一个错误。我知道大家同情这些机械玩偶，但是帮他们解脱或者洗白并不是最好的做法。最完美的做法应该是【无辜的孩子从来没有被杀害过，也因此不会有无法得到安息的灵魂附身于任何一个机械玩偶身上。没有孩子死亡，给孩子们带来欢乐的机械玩偶也不会背负骂名。】

 

但即便如此，这个“最完美的做法”也并不是最合适的。

 

于创作，如果这件事真的发生了，将不会再有任何同人作品诞生，人们的精神世界将乏味无比。奇卡，弹簧陷阱，弗莱迪，芭蕾拉……这些性格丰富特异的角色全都没办法呈现在大家眼前，甚至于整个系列的游戏都不会出现。

 

于现实，这个做法太过完美，完美到你都不可能找到先例。在FNAF系列游戏最初所处的1983年，机械玩偶都还是新奇物品——机器人。人们一直都在研究机器人，而对于机器人的研究允许错误的出现，因为这些错误，研究才得以进步。孩子们被杀害是一个很可怕的错误，但是如果这个错误没有被犯下，大家都无法知道，对于机械玩偶自己到底应该拿捏一种怎样的态度。

 

我想说的是，我们不需要一切都完美，我们需要的是犯错，并且通过犯下的错误吸取教训，从而规避更可怕的错误，进而接近完美。如果你问我在FNAF的故事中，“及时悬崖勒马，吸取教训，从而防止更糟糕的事出现”的这一错误应该停止在何时，我会选择威廉在83之咬后杀害了那几个孩子的那一刻。

 

就我所了解的FNAF剧情，故事的开端是这样的：威廉有一个小儿子，在他的一次生日派对上，因为他的几个朋友，他的脑袋的一部分被当时披萨店里的机械玩偶，金熊弗莱迪，咬掉了（游戏中知名的83之咬）。他生命垂危，威廉因此想到了去寻仇，而威廉最后选择了去杀掉他的那几个朋友——这，就是游戏全代悲剧的起始。

 

在83之咬发生之前还有另一场悲剧：威廉的小女儿伊丽莎白因故被机械玩偶Circus Baby生吞而死亡（五代剧情）。威廉想杜绝类似的悲剧发生在自己身边，因此选择让他因为害怕而远离所有的机械玩偶，所以才会让他做有关机械玩偶的噩梦，但是最终他也还是逃不过金熊的劫，于噩梦中在医院度过了作为人类的余生（四代剧情）。因此，就我所了解的剧情时间线，正确的排列顺序是【零代（双金）——五代（姐妹地点）——四代（噩梦）——二代（toy & withered）——一代（经典四人组）——三代（弹簧陷阱）——六代（后街四流氓）】。如果威廉自此没有彻底迷失，而是就此打住，之后的所有悲剧都不会发生。一代的玩具不会在夜间也无法得到休息，三代的夜间保安也不会时刻担忧一个装着尸体的腐烂兔子，六代的欢熊也不会被迫和埃纳德抢占身体。

 

说了这么多，下面简单来介绍一下我自己，一个冷圈文手。

 

在很多年前的一天，我在B站刷视频，偶然就被FNAF一代的一个游戏解说视频吸引，从而被带入了坑。虽然看别人玩很有趣，但是游戏很恐怖，我一直都不敢下载来玩。简单了解了FNAF一代的剧情后，我对四个机械玩偶产生了好奇。但那个时候我认知尚未成熟，所以兴趣转移地很快。等再次重新拾起对于FNAF的兴趣，是近几个月。

 

几个月前我想起了FNAF这部巨作，于是回坑来看看是否多了一些有趣的东西。因为害怕游戏的恐怖元素，我依旧没敢玩，而是大量翻找B站的解说视频和知乎的硬核分析，最终居然把游戏剧情了解了个大概。接着我又去翻同人作品，找到了很多优质的同人文、同人曲、同人图和同人漫画，也因此在寒假的某个晚上，幸运地撞见了启发我写这个故事的同人漫画——《Springtrap & Deliah》。说这部作品是漫画其实不太准确，因为它是以配音漫画的视频形式存在于B站的。

 

《Springtrap & Deliah》是有关弹簧陷阱的故事。按照全B站少有的用心给它做字幕的UP主——传火的黑骑士——的说法，漫画中的弹簧是一个“本应死去但活下来的、好几次在罪恶的边缘徘徊的人” 。简而言之，我很喜欢这部漫画里的弹簧，而漫画中他的塑造也给我提供了一个看待弹簧这个角色的全新的视角。在漫画的两种结局中，弹簧的下场都不尽如人意。大多数人都在感叹着两个结局中弹簧的悲惨处境，而我则在他身上找到了另一种可能。

 

在原作游戏剧情中，被威廉杀掉的几个孩子会来找他报仇，而他则选择穿上当时的弹簧邦尼的皮套试图来躲过这些灵魂。但是因为弹簧锁产生故障，他惨死于弹簧邦尼皮套内。肉体死了，但是灵魂却逃了出来，附身于弹簧邦尼的皮套，于是弹簧陷阱这个角色诞生了。从某种意义上，弹簧陷阱就是威廉犯下的错误的具象化体现，或者说，一个在罪恶的泥潭中生长出的恶果。

 

但是这恶果并非一开始就是邪恶的。三代的弹簧给人以一种心理扭曲的、时刻想着复仇的感觉。不过需要注意的是，从威廉死亡到三代剧情发生，中间相隔了整整三十年的时间。我们完全有理由相信，威廉以弹簧陷阱的身份诞生之初，他的心理并不扭曲——至少远没有三代那样扭曲，我不知道他那个时候在想些什么，但如果我是他的话，我一定会感到深深的后悔。

 

这就是弹簧陷阱这个角色给我的感觉了——

 

一个深爱着自己孩子、以至甘愿为孩子背负骂名的父亲；

 

一个剑走偏锋、双手沾满鲜血的罪犯‘

 

一个不知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死而复生的孩子‘

 

一个悔不当初、但是毫无办法弥补过错的迷失者。

 

这种感觉本来是很模糊的，但是因为我上面提到的漫画的帮助，我终于对他有了一个清晰的认识。我很喜欢弹簧这个角色，但是没人知道我的这份喜欢；我向周围的人大声诉说着我的喜欢，但是没人听得见。在情感的表达、话语的倾诉都再无作用之后，我的选择就只剩下行动了。对于我这样的文手来说，写同人文就是我独特的行动方式。

 

但是，仅仅是出于对弹簧的喜欢，我没有足够的动机来写这个文，真正给了我写30 Days的动机还是来自原作漫画，来自对于弹簧的同情。我同情漫画里弹簧的遭遇，我认为他可以做得更好。他本可以一开始就做出选择，而不是到了最后关头才被迫二选一。

 

威廉究竟要如何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悬崖勒马？

 

弹簧究竟要如何重新做正确的抉择，力挽狂澜？

 

这两个问题，单拿出其中一个，我都没法给出答案，但是当它们一起出现的时候，答案简直触手可得。

 

我之前认为，FNAF的悲剧应该止于威廉的谋杀，但现在看来，这个悲剧应该止于他成为弹簧陷阱之时。谋杀不够深刻，死于弹簧邦尼的皮套才足够刻骨铭心，才能够真正让威廉感到后悔。这后悔能产生足够的动力，一个让他想要纠正自己可怕过错的动力。

 

但是这份后悔需要引导，威廉也需要重新开始的机会，否则一切还是会失控，弹簧还是会被遗弃在安全屋，心智在漫长的三十年间逐渐迷失。至于谁来引导，谁来给他这个机会？《Springtrap & Deliah》的作者给了我们答案。漫画中的弹簧没能抓住这个机会，但是这一次，在我这里，他不会再犯错了。

 

我感谢我自己，我庆幸我现在的笔力已经足够让我把心中的故事描绘出来；我感谢漫画原作者GraWolfQuinn，感谢TA提供了这么棒的作品；感谢传火的黑骑士，感谢他给予我的帮助；也感谢大家，感谢每一个愿意抽空观看我作品的人。

 

最后，再一次致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