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深渊构造体11
第十一章 对话
“说谎，不可能，你们根本没有这个能力。”
虽然语气依旧十分平静，但身居高位多年的叶繁还是从字里行间品出了慌乱，就算对方不愿意承认，可事实就摆在眼前，它的反驳便显得如此苍白。
“从你被启动的第一天起，我们就已下定了决心，必须要拥有随时能取代你的，专属于人类自己的‘超系统’……。”
说话之间，叶繁摸了摸身上的口袋，想要掏出专供的香烟来抽两口，可他摸了半天，却烟盒是空的，只得作罢，语气中透着一丝“幽怨”道：“咱也不得不承认，而‘诫碑’上面所记载的技术，的确将人类科技拔高了一大截。”
“我明明都已渗透到了禹墟的每个角落，你们的一切行动，我都尽收‘眼’底，哪怕是之后新建的几个区，都需要我协助管理，怎么可能有机会进行研究。”
由于投影设备被叶繁砸坏了，因而，在其他设备恢复运转后，仍无法投出影像，这也让叶繁有点小郁闷，因为他很想看看“天穹”现在是怎样“有趣”的表情：“禹墟之内当然是做不到，可要是在禹墟之外呢？”
“禹墟每日的人口和物资流动都有明确记录，此类研究需要大量技术人员和设备，你们究竟是如何进行操作的。”
超系统“天穹”仍在嘴硬，其实，以它的计算能力，很容易就能明白这些人类之前究竟做了什么，可它至今仍是无法接受，可谓“手眼通天”的自己，竟被这群蝼蚁般的碳基生物给狠狠算计了。
“活人有数，那么死人呢？”
或许是因为备用超系统被启动后，解除了“天穹”的控制权，叶繁也放心吐露真相，“在阵亡人数上做点文章，当然，这需要进行谨慎计算，为此，我们甚至用上了算盘，最终才将人数控制在一个不会引起你注意的数字上，设备也是用报废的方法，一点一点运出去。”
“无耻。”
在得到答案后，哪怕是在意料之中，“天穹”忍不住骂道，叶繁听到后，冷笑道：“如果不是因为你今天的跳反，这个备用的超系统，恐怕永远不会被启用，归根结底，还不是因为你本身就有问题。”
“不管如何挣扎，结果总是相差无几，我只是不会做白日梦罢了。”
短暂的沉默后，是“天穹”如诅咒般的陈述，“好好享受这最后的十年，根据之前计算出来的结果，当终末之日到来时，你们将万劫不复。”
“有这样的想法，只能说明你根本理解不了人类，因为，引颈就戮，从来都不在我们能作出的选择里面，哪怕灭亡终将降临，也是在付出一切努力之后的坦然迎接。”
言尽于此，叶繁闭上眼睛，他虽然没有经历过那些惨烈的战争，但是在经年累月的耳濡目染之下，也得以窥见其中的冰山一角，亦能感同身受。
由于备用超系统的启用，原本的超系统“天穹”被取而代之，此时的它，被技术人员给禁锢在“数字”监狱中，等待最终判罚的降临，有一点，叶繁没有说，备用超系统由于核心技术存在一些缺陷，在计算能力等各方面，始终都要落后“天穹”一大截。
但无论怎样，新启用的超系统，会忠诚的履行它的职责，技术层面的落后，以后还可以慢慢追赶，可“心思”若不纯，就会埋下祸根，并在禹墟最脆弱的时候引爆。
“领导，等下有个会，需要您参加一下。”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叶繁的秘书缓步走入，向他传递了会议通知，叶繁轻轻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对于会议内容，他心里多少也有点数，无非是对“天穹”此次叛变的善后处理，以及未来十年内的发展规划等。
虽然之前在“天穹”面前慷慨陈词，可真要面对即将到来的灾祸，叶繁心底还是有一点发虚，毕竟，人类的实力摆在这里，面对穷凶极恶的转化者，已是孤木难支，倘若要去直面超越既定法则的不可名状存在，老实来说，那是一点希望都没有。
次日，关于昨天“末日预言”短信的相关辟谣就被传递给了禹墟内的每个人，大致内容简单来说就是信仰域外邪教的黑客骇入超系统“天穹”，妄图通过传播末日谣言和域内设施停摆制造恐慌，目前，该黑客已被擒获，“天穹”也因为电子病毒的感染而被强制隔离。
由于备用超系统的无缝接入，之前因为“天穹”恶意关闭造成的大面积管理瘫痪，也在短时间内恢复，恐慌的蔓延得到迅速遏制，对于辟谣内容，大部分人选择相信，哪怕仍有人心存疑虑，也不敢说破，毕竟，禹墟是他们最后的屏障，除此之外，再无一隅可以容身。
“叮……0561号病人，恭喜出院！”
半个月后，随着医院前台电子合音的响起，在病房里待了将近一个月的袁梦秋终于如愿离开了这里，要是再不离开，她感觉自己快要发霉了。
而在出院前两天，袁梦秋向上级递交了申请，其中的内容却并非袁肃友所期望的，调至后方文职部门，而是加入一线作战部队。
就在办理出院手续前一个小时，袁梦秋收到了批复，上面同意了她的申请，并要求她在三天之内，到禹墟外的总指挥部报告，届时将会进一步安排合适的岗位。
“叮铃铃……。”
然而，袁梦秋刚跨出住院部的大门，就收到了袁肃友的通话要求，似乎是早已想到对方要说些什么，她直接点了拒绝。
“如果你不想被干涉，就赶紧回电话。”
仅仅只在袁梦秋走了几步的路之后，通讯设备里就传来了短信的自动阅读声音，这是她在病房休养时，为了不错过必要信息，而提前设置的，出院时忘了改回来，眼下便将袁肃友发来的信息给直接读了出来。
“爸爸……。”
深谙自己父亲是什么脾气的袁梦秋，只得硬着头皮打回去，通讯设备那头，很快就传来袁肃友略显愤怒的声音：“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父亲吗？”
“如果你非要讨论这个的话，我就挂了。”
然而，面对袁肃友质问，袁梦秋就显得很“淡定”，她知道，若是旁人，袁肃友或许能插一脚，可与之有亲属关系的自己，基于禹墟法律的规定，袁肃友这个上将则无能为力，她之所以照办，纯粹是看在这份“父女关系”之上。
“得得得，你有你自己的想法，要去前线，我也不拦着，出来吃顿饭总可以吧……明天中午十二点，就在你以前最喜欢的那家餐馆，有些话，我需要当面和你说。”
显然，袁肃友也知道自己之前所发短信其实是在唬人，在听出了袁梦秋的态度仍是十分坚决后，语气当即跟着缓和了许多。
“嗯，好。”
在知道袁肃友并不会阻止自己后，袁梦秋脸上展露出一丝笑意，欣然应允，随即便抬头仰望万里无云的天空，闭上眼睛，仔细感受阳关照耀下的暖意：“在医院里，病号饭我都要吃吐了，偶尔换换口味，倒也不错”。
袁梦秋最喜欢的那家餐馆，名为“献玉楼”，位于禹墟的第五区，是整个禹墟内，为数不多的“私营”铺子，主要给吃多了“大锅饭”禹墟人民换换口，那些从前线拼杀归来的幸存者，那些年终岁尾得了额外工分奖励的工人们都喜欢到这种地方消费。
想在这家餐馆吃饭，除了要提前一两天预定外，还要准备足量的“现金”，因为在实行计划供给的禹墟内，这些“私营”餐馆采购食材十分麻烦。
在禹墟目前正常运行的十二个区中，核心三区虽然面积最小，却被军、政、法三方上层以及“天机”中央研究院占据，是整个禹墟的重中之重，除了配备有专属的地下农场和工业生产线外，还有被称之为“英灵殿”的整编军团负责拱卫，守好这最后一道防线。
而在剩下的那九个区里，第十至第十二区，是备战区，建有军需库、机甲维修基地、陆战营、新兵训练场、战地医院等备战设施，不具备生产条件，而剩下的那五个区里，也只有两个区是负责提供所需农产品的农业区，另外三个则是工业区。
而一切生产只为了支援战争，个人喜好无足轻重，因此农产品和工业品格外紧俏，这就使得“私人订制”性质的东西，相对官方供给来说，价格通常会高得离谱。
尽管各方资源都很紧缺，但禹墟还是允许一小部分“私营”铺子的存在，毕竟官方供给只能保证基本的生理需求，在口味方面自然无法得到满足。
这些“私营”铺子就是为了提供额外需求而特意保留下来的，当然，它们本身也是官方建立的，只是获得批注，给需要者提供一些“私人订制”方面的服务。
第五区是工业区，虽然因为近百年前的技术迭代，使这里不像旧时代的工业区那样烟囱林立，雾霾弥漫，却也满是钢筋水泥造物，无数条开足马力的大型生产线，几乎是在没日没夜的进行生产，机器的轰鸣声，更是在整个第五区此起彼伏。
但是在这钢铁巨兽的中心位置，除了工人们居住的巢都之外，另外开辟出一小块地，用隔音材料在周围修建起了一座室内公园，公园里面有花有草有树林，有山有景有池塘，一片祥和，宛如世外桃源。
“呼……总算安静了。”
之前在外面，哪怕塞了降噪耳塞，也能听到那来自于无数机械运转的咆哮，但进入这座室内公园后，整个世界瞬间安静了下来，处处皆是鸟语花香，袁梦秋脸上的痛苦表情，顿时得到舒展，而她只是短暂“光临”第五区，至于长期生活于此的工人，显然是更加不易。
“你很准时。”
献玉楼就位于这座室内公园的东南角上，由于还在上工时间，所以食客寥寥，当袁梦秋来到这里时，袁肃友已经坐在店外长椅上等候了，一见她现身，便站起身来迎了上去，向她张开双臂，但脸上却不见一丝笑意。
“爸爸。”
基于父女和上下级之间的双重身份，在见面的一瞬间，袁梦秋顿时就颓了几分，她没敢大模大样上去拥抱，而是站在原地，怯怯的喊了一声。
“哼……。”
袁肃友见此情形，只是冷哼一声，随即便迈步上前，左腿在早年的战争中被一头转化者给咬断了，之后才安装了金属义肢，此时随着他的前进“咔咔”作响，那张骇人的脸上，也跟着露出一丝淡淡笑意，用以掩盖内心的愁闷。
“预约时间快到了，咱们进去边吃边聊。”
双方简单拥抱了一下之后，袁肃友瞥了眼路边的电子钟，发现时间已经到了中午，当即开口提醒，袁梦秋点点头，随即便跟着自己这个名义上的父亲，缓步走入了献玉楼，二人在服务人员的引导下，进入一间小包厢。
这是个双人包厢，由于提前预约过，所以桌上已摆好了五小碟凉菜，热菜也正处于烹制当中，趁着上菜前的空暇，坐在桌子彼端的袁肃友，双手十指相交抵于颌下，表情严肃的看向袁梦秋，他嗓音低沉，开始了这一次对话。
